第六十八回
  酈食其說齊降漢

  漢王大兵至滎陽,先差王陵探聽城內消息,城中雖有官吏守城,而無兵馬。聞漢兵臨城,守令吳丹召父老曰:「漢王長者,不可失也,吾等當開門投降,不可使動干戈,徒遭鋒鏑。」眾父老曰:「惟命是從。」於是守令吳丹即率諸父老出城迎接漢兵,漢王統大兵進城,安撫百姓畢,鍾離昧兵方到。探聽人報漢王曰:「鍾離昧領兵一萬,離滎陽三十里下寨。」王曰:「鍾離昧遠來,人馬疲乏,正好統兵截殺,不可待彼安定營寨,恐一時難以攻擊。」乃差王陵、周勃、灌嬰、周昌四將各領三千人馬,分頭殺出,圍住鍾離昧。鍾離昧紮營未定,見四面漢兵衝殺而來,急出迎敵,左有王陵,右有周勃,前有灌嬰,後有周昌,四面夾攻,鍾離昧如何抵當得住?棄營逃走,四將領人馬追趕。楚兵見無主將,先自亂動,四潰奔走,漢兵盡力追殺,生擒活捉,不計其數,馬匹器械,盡皆得之,諸將各相爭取,以此鍾離昧領敗殘人馬得投大路而去。諸將乃回見漢王,王大喜,重賞四將訖。
  霸王親統大兵趨成皋,聞曹咎自殺,漢已得成皋,命英布、陳同把守。鍾離昧攻滎陽,被漢殺敗,兩處俱失利。霸王遂屯兵廣武,以此兩家相拒,各未交敵。
  韓信屯兵趙地,因見霸王一齊起兵救成皋、滎陽,尚未攻齊。齊王田廣聞韓信大兵欲攻殺,甚患之,百姓一日常有十數驚。後傳至滎陽,有酈生知此消息,暗思齊王如此驚惶,若往陳利害,彼定然歸降,不動聲色,而卒能下齊七十餘城,吾之功不小也。」遂來見漢王密言曰:「今燕趙已定,惟齊未下,諸田未族最強大,近楚多詐,雖遣數萬之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仰仗大王明詔,憑三寸之舌,陳其利害,說齊降漢,使為東藩,不勞張弓矢而能屈人之兵,所謂謀之上者也。」王曰:「先生果能說齊歸漢,使此免動干戈,一國蒼生之福,百世無窮之利也。乘韓信人馬未動,先生正好急趨齊說之。」
  於是酈生帶領從人辭王趕齊國來。一日到齊,不入館舍,徑投府來,令人傳說,有漢使酈食其特見齊王,陳說利害,救一國生靈。門吏奏知齊王,齊王請酈生入內,酈生由中門而行,徐徐進內,旁若無人。齊王怒曰:「汝來吾國,欲下說詞,乃敢抗禮入見,欺吾國無尺寸之兵乎!」酈生曰:「漢王帶甲百萬,威震中外,韓信屯兵趙地,即欲席捲而來。齊民如魚游釜中,危在旦夕,大王是位亦難保矣!吾之此來,一則救萬民之命,一則保大王無虞,實齊國之盟主,上邦之使命,非有求於大王,何屈禮以見之耶?大王如不欲保齊國,即殺吾以正臣禮,如欲為百姓計,安得不從吾所好乎?」齊王曰:「吾齊國地方數千里,國富兵強,南阻楚淮之勢,北鎮燕境之雄,西有魏趙,東接海隅,內有文臣致治,外有武將安邊,按甲屯兵,坐觀勝負,如何危在旦夕?」酈生歎曰:「大王何欺人之甚耶?大王自度與項王勇武何如?項王得關中而不能守,走彭城而不能敵,五國皆叛,關中盡失。今齊以千里之區而欲抗全勝之漢,不亦誤乎?」齊王沉吟不語。酈生又曰:「大王不必沉吟,先須觀天下之所歸,而後知興亡所決。某不知大王果能識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生曰:「大王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宜乎以我為抗禮也,方今事勢,楚若強而實弱,漢似弱而實強。以天下封疆漢得七八矣,楚僅二三分耳,不知修德,尚爾縱橫妄為,不自退省。今漢王以縞素為資,為義帝發喪,布恩威於天下,而天下莫不信從,明並日月,德同堯舜,見今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拒飛狐之口,杜太行之道,守白馬之津,撫安百姓,虎視天下,吾知天下之所歸者,誠在漢不在楚也。大王急早歸附,倒戈卸甲,開城納款,全一城之生靈,為萬世之長策。臣之此來,實為齊,非為漢也。大王宜熟思之!」齊王聞生語,起身謝曰:「先生此來,實為寡人,適語言冒瀆,幸望恕罪。請問如何歸降?」酈生曰:「大王先差人齎降表,臣在此候漢王到來,與大王一同請見。」有田橫在側便道:「韓信見屯兵於趙城,恐一時前來,大王不曾準備,何以御之?」酈生曰:「某此來非私行,乃奉漢王明詔而來,韓信豈敢抗違?」齊王曰:「先生可寫書與韓信,約會退兵,庶可准信。」生曰:「臣就寫書達知韓信。」酈生即修書一封,差從人同齊使赴趙,止韓信進兵。
  卻說韓信在趙屯兵日久,正欲計議伐齊,忽有人來報:「酈大夫差人來下書。」韓信令至帳下,其人曰:「酈大夫奉漢王詔,與齊陳說利害,齊王願罷兵請降,今已具表赴成皋,齊七十餘城盡歸漢矣。有書在此,上見元帥。」韓信接書拆封,書曰:
  漢大夫酈食其頓首,書奉韓元帥麾下:生奉王旨出使於齊,罷兵息爭,委心帖附,順天休命,悉歸王化,皆仰仗漢王之聖明,實賴元帥之威德,不動聲色,下齊七十餘城,免三軍汗馬之勞,救一國生靈之命。茲遣小啟上達,乞罷干戈,旋師成皋,休軍養威,舉眾伐楚,六國景從,恢弘大業。元帥之功,銘之鼎彝,某不敢貪大功為己有也。食其再拜。
  韓信看罷書,大喜,對來使曰:「既大夫已下齊矣,我即旋師歸成皋,與漢王會兵伐楚。齊王打聽漢兵到徐州,隨遣兵來協助,共力破楚。」韓寫了回書,打發來使回齊國報知酈生。酈生得書,來見齊王,齊王甚喜,乃與酈生終日高歌飲酒,遂不理國事。
  韓信自得酈生書,與張耳計議趙兵自成皋會漢王,合兵一處以伐楚。方欲發落三軍,只見階下一人,高叫:「不可!不可!若聽酈生之言,誤了元帥大事。我有一計,使齊七十城,唾手可得,其功盡歸元帥矣。」其人為誰?乃燕士蒯徹,字文通。信曰:「爾何所見而不可旋師?」徹曰:「公帶甲數萬,將一歲餘矣,止下趙五十餘城。今酈生乃一儒士耳,掉三寸之舌,憑一篇之言,下齊七十餘城,以將軍之威德,反一豎儒之不若,旋師何面目以見漢王耶?不若依臣之愚見,乘齊不作準備,整點三軍,直抵齊境,干戈一指,齊必瓦解。」信曰:「酈生此來,非是私行,乃奉王命而行,我若復又舉兵而東,恐拂王命,且又不利於酈生也。」徹曰:「漢王初命將軍取齊,其意已定,今又遣哪生說齊,此必哪生奪將軍之功,而以言語鼓動漢王,初非王之本意也,將軍若旋師而回,諸將亦歎將軍為無能,此後漢王輕將軍而重儒士也。縱使破楚,亦無光矣!將軍熟思之!「張耳曰:「文通之言,深為有理。將軍專閫外之權,何王命之足拘乎?」信聽蒯徹之言,即時整點人馬,同張耳等不來成皋,逕向東齊而來,不知酈生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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