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調陸賈智賺申陽
且說申陽拿了張良,命部將郭縻押解去見霸王,陸賈復進言曰:「郭縻去見霸王,恐不能應答,臣須同行,就打聽霸王伐齊梁二國消息,亦與范增通好,以安其心。」申陽預備禮物,並陸賈路費之資,打點停當,吩咐陸賈早去早回,賈拜辭申陽,從洛陽大路進發。
卻說郭縻押張良行未五十里遠,忽聽一聲鑼響,大林中閃出一員大將,當頭高呼曰:「來者是何處軍卒,押解甚人過此,快留下金馬,方放爾過去!郭縻曰:「吾乃洛陽大將郭縻也,領洛陽王之命,押囚犯赴彭城見楚王去。汝有耳目,必知楚國之強,我申陽之勇,急早放過去,免爾一死!」其人馬上大怒曰:「汝以楚王為強,申陽為勇,自我視之,如嬰童耳!」舉手中方天戟直取郭縻,郭縻戰不數合,被其人一戟刺郭縻於馬下。眾軍卒撇了張良,落荒便走,其人領人馬追趕,行不過一二里,正遇陸賈帶領數從人自洛陽大路而來,其人見了,認得是陸賈,便叫眾軍士快綁縛了,眾軍一齊上將陸賈拿了。此人不是別人,乃漢將樊噲是也。遂同到大林中,眾人已將張良釋放。
張良在樹下坐定,令陸賈近前責之曰:「汝從漢王褒中三年,相待甚厚,今卻勸申陽害我,是何背德如此那?」陸賈曰:「我之從漢王,其事與先生同也。先生不忘於韓,猶賈之不忘於魏也。賈無二心,先生豈有二志?先生始終為韓報仇,賈亦始終為魏以盡此心耳。先生何責於賈,而視為背德薄行者耶?」良曰:「汝雖巧說,豈不知漢王為長者,當勸申陽歸漢可也,何乃專意事楚,反與漢為敵耶?」賈曰:「某亦兩請以為事漢乎?」事楚乎?申王曰:吾受楚封,當專意事楚。某遂計擒先生,以獻於楚王,是申王之為楚臣也。」樊噲大叫曰:「陸賈擒先生以獻楚,見申陽之忠也。吾今擒陸賈以獻漢,亦見我之忠也,又何辯說之有?」遂將陸賈綁縛前驅,徑奔西行。
只見原押張良軍健一百名,殺死者只十數名,其餘俱逃回,報與申陽曰:「郭縻押解離洛陽未及五六十里遠,被一伙強人攔拄,索金馬之類,郭縻不與,遂與他交戰,不上數合,被強人將郭縻刺死,張良搶去。我等逃回,又被強人追趕,未及二三里遠,正遇陸大夫,亦被強人捉去,不知存亡。我等徑自逃回。」申陽聽了這話,大怒:「那裡有此等強人?敢如此無禮?」就整點一千人馬,出洛陽城往前追趕。到大林中探看,不見一人,問近村居民,盡說早間有些人馬,各四散不知所往。申陽猶豫不決,左右曰:「大王只照大路趕,料去不遠。」申陽急催人馬,方欲大路上趕去,只見有三五個客人各背行李,正從大路來,申陽著人詢問,眾客人道:「我等從前路來,並不見有軍馬。」申陽等想:「此正是強人搶奪了陸賈盤費,從小路去了。」乃調轉入馬往小路追趕,路徑盤旋,谿澗曲折,行不上三五里,天色已晚。申陽又惟恐強人害了陸賈性命,又見路徑難行,心內正焦躁間,忽聽坡邊一聲炮響,火把齊舉,樊噲一馬當先,手起一戟刺來,便按住手大喝曰:」我看陸賈之面,饒汝一死。」那申陽倉惶之際,急難措手,苦非張良吩咐樊噲,申陽已死戟下。申陽勒馬便走,夜晚不防土坡邊轉出數人,將絆馬索齊舉,把申陽馬絆倒,眾軍卒將申陽捉了,樊噲見夜深,急鳴金收軍,扎住營寨,綁縛申陽來見張良。
張良秉燭坐帳上,見眾軍卒押申陽來,急下帳親解其縛,扶於坐上,拜伏在地曰:「良奉漢王之命,請大王合兵伐楚,為天下除此強暴:不意大王不從,欲捉張良解楚,此皆張良預先算定這條計策,先調陸賈,後賺大王,方才樊噲無狀,欲害大王,多得陸大夫再三替大王哀告,因此不敢下手。良觀漢王有德長者,與項王大不同,王當歸附,富貴可保,國祚綿遠。請大王熟思之!」陸賈從帳後急出勸曰:「大王當從張司徒之言,可屬意於漢,以保富貴久遠也,況今洛陽城已被灌嬰賺入矣。今日樊將軍欲襲害大王,臣再三哀告,得以保全,乃有今日。觀漢王有如此豪傑,大王不可違也。」申陽曰:「事既到此,勢不容已,即請張先生同到洛陽城,安置眷屬停當,就同陸賈往見漢王。未知張良先生之意以為何如?」良曰:「就同大王進城亦何害。」隨調轉人馬回洛陽城。
到得城下,只見城上皆漢赤幟,軍士嚴整,四門緊閉,灌嬰立於城頭上,大呼曰:「某奉張軍師將令,昨晚已進城安撫百姓,著軍士把守府門,不許有人出入。」申陽看罷,目瞪口呆,罔知所措。暗想:「張良真神人也!」張良近前,著開門,只見放開西門,張良、樊噲同申陽、陸賈眾軍士徐徐進城,兩旁百姓,安堵如故,雞犬不驚,申陽歎曰:「漢王善能用人,觀此便知軍法矣。」隨張良、樊噲入內,灌嬰曰:「二公未可入內,恐人心或有變,某紮營在此,請大王、軍師、樊將軍在營相會。」申陽復歎曰:「漢家有如此人物,豈不足以王天下乎?」遂折箭而誓曰:「大丈夫一言既出,豈容再變?況張司徒、樊將軍亦非尋常人,漢兵俱把守四門,灌將軍紮營在此,洛陽已為漢有矣,又何多疑焉?」言未畢,有人來報,又有枝漢兵到來,以為接應之兵,為首二員大將周勃、柴武,統領精兵三千,見在城下紮營,欲來與軍師相見。良曰:「請進來!」二將進城,見張良行禮畢,與申陽、陸賈眾將俱相見。良便問:「二位將軍緣問勞兵馬遠來?」二將曰:「軍師離咸陽二日,韓元帥放心不下,復差某二人來接應,陸續有十數起探馬,接應馳驟,終日有消息傳報,某到潼關,已知軍師計取洛陽。」一晝夜傳報五六百里,此正謂飛報軍情也,申陽聞說,驚訝不已,遂請眾將入內,設筵宴款待眾人。
次日,張良眾將同申陽、陸賈赴咸陽來,一路探馬飛報,往來下絕。來到咸陽,進了城,只見門禁嚴肅,軍伍齊整。傳報入內,漢王升殿,張良、樊噲、灌嬰、周勃、柴武見畢,便將調陸賈,賺申陽,詳細說了一遍。漢王大喜曰:「若非先生妙計,如何一舉兩得也?」隨召申陽、陸賈進見。左右傳出,申陽不多時,朝見漢王,以言撫之曰:「賢王雄鎮一國,威名日著,久欲共成王業,不得已使子房計,請過咸陽一會,幸賢王不棄,不遠數百里而來,甚慰鄙懷。」申陽曰:「大王盛德日隆,天下仰望,今見諸將威武,謀臣神算,知天命有歸;臣等敢不委心效力,以圖補報萬一也!」陸賈慚色拜伏在地。漢王歎曰:「人各為其主,既到本國,安有復事他人理?今日來見,乃從洛陽王之命耳,吾必不過責也!汝何負愧焉?」賈謝曰:「蒙陛下三年知遇之恩,終日不能忘於懷。但臣歸家,父母有命,遂戀戀不能捨,以此失信,臣該萬死也!今乃不即加誅,過蒙撫恤,愈彰陛下天地之量,覆育之恩也。」王遂設筵款待申陽,命韓信等諸將相陪,盡醉方散。申陽歸公館甚喜。次日,朝見漢王,王命回洛陽,照舊為洛陽王,陸賈仍留在韓信麾下聽用。
卻說韓信與眾謀士計議:「今二魏已平,連日主公欲思東征,又念太公久在豐沛,不得迎養,但無人密計搬取,諸君有何良策?相與圖之!」有大將王陵曰:「陵昔年聚黨於南陽,結識二壯士,其人乃嫡親兄弟,一名周吉,一名周利,極驍勇,人不可及,嘯聚二千精兵,與陵為刎頸交,此二壯士最豪氣,不願出仕,惟圖山林快樂。曾令軍士開荒闢地,無事耕種以為常產,有事則集聚操練,以御強敵。但到處無不取勝,不擾鄉村,不害百姓,以此數年之間,人強馬壯,鄰近郡縣,多有來歸附者。近聞人馬增添有一二萬,陵今情願約二壯士,帶領精兵至沛縣搬取太公並家眷,就著二壯士防護,送至中途,元帥卻差人馬接應,管教一路無事,直抵咸陽。若今動軍馬去搬取時,霸王知覺,決差人邀截,難保無事,以陵之愚見如此,不知元帥以為何如?」信曰:「此論極妙,若將軍能幹此事,就是出關第一功也。」韓信隨奏,王陵備細說搬取太公如此如此。漢王大喜曰:「將軍如乾此一事,庶免我日夜憂念也!」王陵遂拜辭漢王,帶領一二從人,當日啟行。未知如何取太公?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