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不韋風鑒識異人
卻說見異人者何人?乃是陽翟大賈,姓呂,名不韋,賈於邯鄲。其人天資穎悟,識見精明。幼年曾從鬼谷子,授以相法,善能相人。見了異人,便連聲贊道:「奇貨可居也!」當時異人同公孫乾歸宅。
卻說不韋見了異人,回到私家,見父問曰:「耕田之利幾倍?」父曰:「十倍。」「珠王之贏幾倍?」父曰:「百倍。」「立主定國之贏幾倍?」父曰:「則無數矣。」不韋曰:「商賈勞心,耕田勞力,其利有算。今秦皇孫異人相貌豐雅,此人後必大貴。見今拘質於此,不得還國,願以千金賂趙侍臣,討救還國,以圖富貴。此無窮之利也。」父曰:「此事為之不易。如成,則可以為王侯;如下成,破家之道也!汝宜斟酌為之。」不韋曰:「兒之相法,百發百中。料異人後來必貴,兒命亦當發達。此舉甚利,父不必憂矣。」
於是不韋遍訪公孫乾親識。城東有一人姓季,名默,與乾姻好,素通關節。不韋備禮往見,以販賈於此,無所倚托,欲以玉帛之禮,求見公孫一面,以為光寵,再無他圖也。默遂允諾。次日見乾,備道不韋行藏,舊與默交厚,欲轉托一見,以光蓬蓽;不敢驟見,借某以為先容,不知肯容納否?公孫乾依允。當日默引不韋投見。不韋備黃金十錠,白壁一雙進獻,乾喜納,遂留飲竟日,相與接談。不韋語言便利,應答如流,乾以為相見之晚也。自此,不韋與乾往未情洽,不韋每有好食,或時物,便以送乾。乾以此坦然不疑,遂為契友。
一日值端陽節,公孫乾後園設酒,邀請不韋、季默敘飲,遂請異人出,與不韋相見。不韋佯問:「此何人也?」乾曰:「此秦皇孫異人也,等閒不與他人接見,公乃契交,請出同坐。」不韋再三謙讓曰:「皇孫乃秦貴人也,豈敢連席?」乾曰:「俱是一樣,不必過謙。」不韋遂與異人連席,乾與默對坐。飲至半酣,情甚歡洽。彼此俱無嫌疑。其日甚樂。至晚,不韋辭歸。
次日不韋具彩幣求見異人,兼以謝酒為由,來到公孫乾宅內。正值公孫干進朝未出,不韋就與異人相見,獻以彩幣。異人曰:「我秦國棄人也,子何相待之深耶?」不韋因見無人,遂密告曰:「吾此來欲大子之門,而不惜千金,以見公孫乾,其意蓋深有在也。」異人笑曰:「君不大君之門,而乃大吾門也?」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雖欲大子之門,實欲大吾門也。」異人知其心跡,遂引坐深語。不韋曰:「秦王老矣,安國君已為太子,王業大定,國勢日強。安國君雖愛幸華陽夫人而無子,若能立嫡嗣者,獨華陽夫人耳。況子兄弟二十餘人,子為中子,又拘質在趙,日遠日疏,情間益久,苦秦王薨,必立安國君為王,諸子旦暮在前者,定爭力太子矣。富貴他人得之,吾子徒老死趙國,何能歸秦?」異人被不韋說到傷心之處,遂涕泣語曰:「子之說,真金玉之論,肺腑之言也!為今之計奈何?」不韋曰:「子貧困如此,無以奉獻於親及結好賓客。不韋雖貧,請破家為千金,與子西遊,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陳說顛末,道子忠愛。料安國君、華陽夫人必喜其說,立子為嫡。得歸秦國,將來必為太子。此計如何?」異人乃頓首謝曰:「吾父母邦國,久未歸省,終日鬱鬱,生不如死。子能捐金為我圖之,他日還國,再見天日,但有得地之時,富貴與子共之。子可速行,早賜佳音。我在此,屈指懸望也。」
不韋乃以五百金與異人,以為日用交結賓客之需。復以千金賣奇物玩好,並金珠寶貝及隨身行李,準備起行。
數日完備,遂赴公孫乾宅內告辭曰:「不韋一向在此貿易,貨物將盡,欲出興販一兩月方歸,暫辭門下。」乾遂置酒相別,戀戀下舍,囑不韋曰:「子遠涉風霜,自宜保重。即去早歸,不可久戀花柳,致我懷念也。」不韋曰:「謹領尊命。」隨辭出門,準備行李起程。未知說秦如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