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
婁公亮和乃兄公明號稱關中雙俠,起初家住終南山中,平日專喜濟困扶危,行俠仗義,兩弟兄均有一身驚人武功,各有一口好劍。公亮雖比公明稍差,但他另得高明傳授,所用暗器鐵環手箭和七枝金鱗鏢,百發百中,無人能敵。十六歲上便名震關中,曾在潼關路上獨鬥十四名江洋大盜,比乃兄名望更大。
弟兄二人均未娶妻,年已將近三十,看去卻極年輕。十年前偶往長安訪友,遇見秦真之兄秦正結為好友,後便移居香粟村。秦氏弟兄上輩便在山中開墾,家雖豪富,待人卻極寬厚。自從父母死後,覺著這大一片產業原是眾人之力開墾得來,不應據為私有,互相商定,召集全村的人,按照人口重新分配,下餘還有不少,作為公產。
一面照舊開發增加財富,以備人口增加時分配之用。村人平日衣食享受本少高低之分,經此一來越發家家富足,生活安樂,勞逸同享。同以秦氏弟兄為首,聽他指揮,為眾除害生利而外,別的都是一樣。村人又是文武兼習,耕作之餘不是分班讀書識字,便從秦氏弟兄練武打獵,本是一處從無憂患的桃源樂土。
婁氏弟兄一來,越發把那深藏山谷中的沃野點綴出無邊美景,日常無事,偶然也分頭出山,採辦山中必需之物,並將山中出產的獸皮、藥材帶往山外賣掉,多餘的用來救濟山外貧苦。尤其每年中秋前一兩月必要出山一次。秦真年也二十,身量雖不似公明矮小,看去也只像個十六七歲的幼童。
因其天性好動,長安城內又住有一位至親,是個有名望的老武師雲天驥,有時將此人接來山中住上三兩月,再送回去,還有幾個姪子,也都練有一身好武功。本來安樂無事,西山照例難得前去走動,只為數年前惡霸巴永富虐待土人越發厲害,被公亮、秦真無意之中發現,秦真因守先人之誡,雖未出頭,卻將那兩個受害土人全家帶走。
後被已賊探出一點虛實,心中憤恨,正要帶人前往間罪,將那兩家土人索回。不料還未起身,便有一好友來訪,也是一個本領甚高的獨腳大盜,便向來人談起前事。那人一聽大驚,忙即勸止,隨說關中雙俠現已遷往香粟村,千萬不可冒失。
巴賊之父死時原有遺命,向巴賊再三警告,說:「東山秦家當初原和我們一同入山開墾,因見你祖父對本山土人隨意鞭打,從旁勸說,爭論了一陣。你祖父說,土人性野,蠢而無知,沒有威嚴決不聽命。老秦卻說,都是一樣的人,只要耐心勸教,加以幫助,這類天真渾厚、誠實無欺的土人更容易感化。
「你此時恩威並用,到時自能多耕多種,在你統率之下,他們將取來的獸皮、藥材,也不致被山外來的好人用賊價騙去,鬧得他們得不償失,平白冒險,費了許多力氣,所得有限。眼看許多有價值東西不肯出力採取,丟在山裡無人過問,山外的人卻買不到。
「因你太喜立法立威,令出必行,樣樣都要由你做主,以為不將主權取得,土人未必肯服,上來便用許多心計,把他們的田地果園設法買下,引誘他們賭博,轉成窮苦,再加恩惠,給他一點好處。一面立下許多山規不許違背。土人只要按時為你耕作,樵彩打獵,你過舒服日子。
「雖然所得被你分去一半,不似以前,過今天不想明天,仗著山中出產豐富,隨遇而安,聽天由命。便能得到值錢東西,也被外人欺騙搶奪了去。彷彿現在每人都是有家有業,所耕種的田地之外,每家都有牲畜農具,比起以前,只更安定。但是天下事並非一成不變,人力有限,慾望無窮,不勞而獲決不能久。
「自古以來,休說有錢人家,便是公侯將相的子孫,凡是專享現成的子孫,能有幾個好的?連歷代帝王都不能保子孫長久,何況山中一隅之地?非但待人要寬厚,自家子孫也須共同力作,使知稼稿艱難,或者還能多管得幾世。
「如今你辛苦半生,將這片山地巧取豪奪,擁為己有,以為子孫只要把你家傳武功學會,鎮壓得住這些土人,便是萬年無優,卻沒想到大利所在伏有大害。你對土人只想統治他們,用上許多手段,雖將人家終年辛苦勞力所得平空分去一半,因你管理得好,出產增加,反比以前富足。
「本心也不想虐待他們,便覺德良意美,自己成了大富,子孫千年百世永遠享受,便是他們土人也得到你的益處。可是你家子孫從小嬌生慣養,除將你那家傳武藝學會而外,只會享受。你在,或者相安無事;你如死後,他們從小高高在上,從不把這些土人放在眼裡。
「土人在你家嚴刑威迫之下,連你家下人也畏如虎,惟命是從,不敢反抗。後輩兒孫覺著他是本山之王,始而作威作福,稍不如意便加鞭打,終於隨意生殺侵奪,無所不為。自來尊者愈尊,卑者愈卑,富者越富,窮者越窮。一方是威權日重,貪心日濃,驕奢淫逸,盡情享受,用的人也越來越多。
「一旦財力不夠他的揮霍,或是富了還要再富,勢必盡情搜括,強搶硬奪,無惡不作。手下惡奴定必助紂為虐,變本加厲,決不知眾怒難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多行不義定必自斃。忽然變生瞬息,立時家敗人亡。與其叫他們將來多養武師打手,清客閒人種種耗費,何不對待土入寬厚一些。使其每人都有田業,就收他一點田租,不要過分,人人安居樂業,不受欺凌打罵,叫他變亂他也不肯。
「這些田地雖不是你一家所有,照樣全山首戶,遇事仍可做主,無人敢於違抗。你將僱用打手閒人的錢財省下,算起來還是一樣,並還少操多少心,少結好些仇怨,使土人由畏懼變成敬愛,互無疑忌。比那一人自尊自大,除受下人恭維外,這大一片山地,別無餘人可以親近。你看不起人家,人家當面不敢倔強,背後切齒咒罵,豈不要強得多?
「你祖父性剛,自難入耳。雙方本是好友,為了一時不平,越說越僵,終於反目。秦老父子三人當時誇下海口,說他不消十天,便帶著同來親屬下人去往東山覓地耕種,重新開闢,平日所耕田地情願奉送。除牲畜農具本他帶來必須取走而外,最重要的所差只是人力。明人不做暗事,問我們是不是嫌人多,可否由他帶些同走。
「你祖父和我氣他不過,又知東山虎狼之區,只有以前名叫惡鬼峽,現在改名同安谷香粟村內有一片可耕之地。地方既小,又有大片森林,毒蛇猛獸終年出沒。初來那年曾和他們去過,事情實在萬分艱險。心想,雙方近來為了土人嫌怨日深,其勢又不便翻臉為仇。
「二虎同穴,終有一傷,難得他父子負氣說這大話,並將所開闢的千畝良田分文不要全數留下,哪裡還有這樣好事,當時還不過意,除任其帶走兩百個土人,隨去開墾而外,並對他說:我們多年老友,山中土地原是我們共同買下,人力財力也是你出得多,這樣分手於心不安。
「惡鬼峽不是生人所能常住,請你另換一處。如今與你分山而治,以離此十餘里的森林前面為界。以後各聽天命,兩家子孫各不相犯。無論主僕下人,除卻以禮來往,稍有不合,誰也不許過界。土人雖多自願隨行,但也經他暗中挑選,早就說好。全家和所有土人家屬已在暗中準備停當。
「一經議定,當時說走就走,這樣危險艱難的地方,竟無一人為難退縮,推托不去,未去的人有些並有羨慕之容。彷彿他家待人太好,此去就是天堂,顯得我們父子多麼兇惡一樣。這個已是氣人,臨分手時,小秦更是可惡,先在靜聽一言不發,等我父子話完,才說這東西兩山的界線分得實在公平,萬分感謝。也極希望兩家子孫各遵先人之命,除卻彼此情感真好,你們如見我們的法於還行得通,改變初意之後互相來往,平日無事誰也不許過界。
「但是惡鬼峽業已看定,家父和我都是言出必行,非但要做出一個樣兒,雙方心志不同,也是隔得越遠越好。蒙老伯厚意,將交界這片森林空地留與我們,免得受那猛獸毒蛇侵害。為防下人無知,相隔太近,生出枝節,傷了和氣,這片地方至多偶爾來此打獵,決不開闢,以免過近生事,還有好些帶骨子的話。
「我們初意他父子定必受盡苦難,一事無成,就不好意思回來,也必另換地方,不知要吃多少苦頭。那些踴躍爭先的土人傷亡一多,受不住那樣艱苦危險,也必相繼逃回。哪知在他父子統率下,同甘共苦,互相努力,冒險開發,不到兩年,竟將谷中森林斲伐殆盡,開出大片肥土,還興出好些湖蕩水利,風景簡直比畫圖還好,果然未用一點嚴刑重罰,人人安樂,越過越好。
「我們家傳武功,不傳外姓。他父子反倒常時教與土人,多厲害的猛獸也侵犯他們不了。只地方比我們小得多,不能養活多人是個缺點,餘者無一不比我們勝強十倍。始而我和你祖父想起氣憤,兩下也斷了來往。後來祖父病故,他來弔喪,我往謝孝,一看人家真想得到,全村那麼多的人簡直一條心。
「他雖比土人田產多,也是他全家親屬自行開發,不過土人感他恩義,遇事全部盡力相助,以致越來越富,從無一點強迫,各耕各田,但全聽他指揮統率,每人都有自己田業,他是大富,土人是小富而已。看那意思,也是料定兩家世交至好,知我要往謝孝,特意引去,想希我做了莊主,重訂山規,學他的樣。我也曾經心動,無奈積重難返,心想上人蠻野無知,到底難於駕馭,只要不隨便打罵,稍微寬厚一點,不再刻薄他們,一樣也保平安,何苦多費心力。
「起初還好,近年家中人口越多,費用越大,不在他們身上想方法,難免要動每年固定的積蓄,只好把租糧加上一點。此端一開,差不多每隔兩年便要增加。我見他們還吃得住,和以前差不多,只是有那人多田少的格外勞苦一點。既能相安,也就不以為意。直到生病以前,有兩土人全家逃走,方始警覺。
「不久病重,日前半夜醒來,細想前事和你平日性情為人,分明全被秦家父子料中。對頭父子真個謀深慮遠,機智絕倫。他一樣是用人出力,供他全家享受,不過心機周密,方法巧妙,使人出於自願,並感激他的恩德。為防子孫不肖,驕奢任性,家規極好,從小便令領頭下田,同出打獵,和上人打成一片,親如一家。
「又加上許多防患生利的好法子,自然全村一心,越過越好。他那獨門絕技其實並未全數傳人,可是村中人人武勇,多麼厲害的強敵和毒蛇猛獸也侵害他不了。照此下去,就不一定是他家百世之業,怎麼也比別人要多過好幾輩。我因一時因循,當年明知他想得好,做得妙,沒有學他的樣,你又獨子嬌慣,自來任性,從小兇暴,更喜酒色享受,將來非被料中不可。
「此後還要格外小心,管理全山才好。學他好樣,你決做不到;我只望你照我前數年所為。近年土人租糧業比以前加了半倍,所餘無幾,人口稍多,連吃的都不夠。你能照我所說減少一點回到原數,再好沒有。否則也要至此為止,不許絲毫再有增加。
「否則,眼前他們仗著多年積蓄還有一點餘財,內裡逐漸窮苦,表面還看不出,等到積蓄賠用一完,難於苟全,你再任性鞭打,隨意凌辱,他們無法忍受,便非叛變不可了。你要記准,沒有油的骨頭,多快的刀也無用處。不怕搜刮多凶,第一是要人家本身能夠度日,人到急時便要拼命。竭澤而漁,兩敗皆傷。莫要叫對頭看了笑話。
「還有他父子和我們一樣,老的已死,小的已老,兩家都是第三代子孫,年紀都輕,難免自傲喜事。休看你小時隨我謝孝,他那村中到處都是歡天喜地,精神飽滿,笑語如春,和氣已極,看不出絲毫武氣,實則全村上下無一不是能者。你不惹他,還要防他這些後起的年輕人不顧上輩交情,見我們這裡土人窮苦,偶然多事,來打不平。
「再要下人無知:樵獵相遇,口角結怨,一成敵對,我們決非他的對手。就是你本領高強,莊中武師打手頗多,也有幾個能者,須知人家大眾一心,一旦有事全能拼命,我們只是酒肉之交和金銀請來的烏合之眾,有本領的先沒有他多,全莊土人更是人人怨恨,心腹之患,平日被你威力震住不敢反抗,你和人家對敵,先要防到後路空虛,土人叛變。
「得勝還好,稍微一敗,土人必做內應,群起而攻。休看他們不會武藝,個個都有氣力,平日各顧各,隨便受欺,自顯不出,等到變生頃刻,合成一起,他們業已橫心,便是死活存亡關頭。
「你用的人都有身家,決不肯得你一點俸祿為你拼命,也是能勝而不能敗,見勢不佳,早已各打主意,剩下你兄妹二人和些老弱婦女,天大本事也打不過人多。你至多仗我家傳本領,孤身逃走,鬧個家敗人亡,財產蕩盡,連祖宗墳墓都保不住,豈不悲慘已極?
「你妹柔雲聰明孝順,經我常時教訓,深知利害。我死之後,你兄妹二人本來友愛,遇事務要和她商量,聽她勸告,我才能夠瞑目。山中沒有好人家,秦家弟兄門戶年貌俱都相當,你以後如能設法將兩家結為婚姻,非但好極,還可免去許多後患。
「無奈雙方勢同冰炭,決辦不到,再說也無法使人做媒,我已不做此想,不去說牠。你朋友雖多,決不配做你妹婿,此後務要代她在外面留心物色,甚而由她自己挑選均可。滿了二十,如無良姻,不妨任她結一有本領的女伴,借著出遊,去往山外各州縣走動,婚姻聽其自主也可。」
說時聲淚俱下,臨斷氣時,還在嘶聲位說:「以後千萬不可和秦家為敵,非到真正欺到頭上不可妄動。對方就是偶見不平,幫助土人,也是暗中相助,無故決不會公然破臉。我們稍一忍耐,假裝不知,便可過去。」
巴賊此時聽來人一說,想起乃父臨終之言,越發心驚。再問日前來人形貌,內一短小精悍的少年正與關中雙俠中的婁公亮相同,越發不敢冒失。雖止前念,心卻懷恨。前三年因有青狼大群為害,牲畜、土人傷亡甚多,地方太大顧不過來。忽然想起前事,知道狼群曾往東山擾鬧,也傷了些人畜,立時乘機命人下書,約會東山諸俠兩下合圍,搜殺凶狼,就便看看東山對頭的本領。
婁、秦等人知他用意雙關,又是為人除害、彼此有益的事,欣然應諾。這一對面,巴賊才看出對頭的威力。當時來赴約的共總不過百人,男女老少都有,並非全村出動,比巴賊這面少了一多半,還不算隨同助威埋伏各處路口虛張聲勢的那些成千的上人。
但是來人都穿著一色白羊皮的密扣獵裝,手持刀叉,腰掛弓矢鏢囊,精神抖擻,裝備鮮明,行列尤為整齊,彷彿久經訓練,受過軍法部勒的精銳之軍。九人一隊,看去稀落落十來起,人數不多,不知怎的別具一種威風氣概,不像巴賊這面亂哄哄三百多人一擁齊上。
先是婁公亮和秦氏弟兄三人同在兩山交界的森林外面相待。巴賊後到,和十多個最有本領的武師搶先迎上,見對方共只三人,先覺故意逞能,不帶人來,心中有氣。及至相見間明,才知人已帶到,因來較早,正在附近探望凶狼蹤跡,隨時可以喊到。
說罷,秦真把手中紅旗一揚,一聲銀笛,這老少男女十一隊人立由林中和附近山崖上從容走來。看去只覺腳步一樣整齊,並不甚快,也未逞能。等到雙方說好下手合圍,一聲令下,立即分途馳去。婁、秦等人道聲「靜聽捷音」,也緩步往林中走進,不知去向。
巴賊因未看出對方深淺,上來約好七日雙方均有酒肉犒勞,各生了好幾堆營火。因想看個就裡,正值雪天,忍著寒冷,在山頭上搭一帳篷,同了十幾個心腹同黨日夜守望察看。惟恐比不過人家,還出了許多賞格。
先見對方始終九人一隊,終日出沒深谷,危崖、森林、雪地之間,彷彿到處都有他們的人往來出沒,時隱時現,狼卻難得見他真個打倒。自己這面人雖沒有他們整齊,但是常有獵獲。因氣對方神氣活現,兵器裝束樣樣好看,事前沒有想到不如人家,每當打來青狼,必要歡呼慶功,追起狼來也是喊殺之聲震撼山野。
對方只是靜悄悄的往來穿行,時遠時近。第三日想起可疑,正覺事完還有互相慶功,各比所得,不應如此只做空事。忽聽狼嗥之聲,遙望斜刺裡一條山谷中飛也似跑來三四百條凶狼,都是亡命飛馳,眼看朝著自己這面竄來。忽聽幾聲銀笛過處,谷旁峰崖上下突有許多東山來的白衣壯士同時出現,鏢箭齊發,晃眼便將狼群殺死一半。
下餘狼群本順谷徑亡命逃竄,忽然紅光照耀,前途火起,將路隔斷。凶狼被火驚退,情急反噬。東山的人只有六隊,埋伏兩旁蜂崖之上,後面還有一隊,由秦氏弟兄率領,追在狼的後面。這時凶狠連受傷的看去還有一百多條,前面共只十一人,又當情急拼命之際,形勢十分兇險。
跟著又是一聲銀笛起處,兩旁崖上的人先是鏢箭如雨從上打下,那狼還未與人對面,先被鏢箭射中,又打死了七八十條。這些人非但手無虛發,所用鏢箭更是厲害,多打中凶狼致命之處。那麼兇猛而有長性的白額大青狼竟不堪一擊,十九慘號一聲,往前一躥,便自倒地身死,就有那未死的也都受了重傷,自相殘殺,亂作一堆。
崖上下七隊六十三人加上秦氏弟兄忽然紛紛縱人狼群之中。不知何故,青狼那麼凶毒的爪牙,人竟不以為意。那狼只一撲到還未近身,便被對方縱身一刀將頭斬落,或是斲成兩段。內有幾個手持長叉力氣最大的更是威猛。叉頭一起,便將狼刺個透穿;順手一甩,便和拋球一般飛起好幾丈高遠,帶著大股鮮血墜地身死。當時只見刀光劍影往來縱橫,所到之處凶狼紛紛傷亡。
那佈滿白雪的山谷到處被狼血染成紅色。凶狼慘嗥之聲山鳴谷應,淒厲刺耳,聞之心悸。漸漸由多而少,由少而無,共總不到半個多時辰,大群凶狼竟被殺光,屍橫地上。內中幾條乘隙往來路驚遁,箭一般剛竄出沒有多遠,前面也未見人,不知何故,忽然朝天縱起,仰翻倒地,慘嗥得一兩聲便不再動。等到狼群殺完,未了一條大凶狼身已受傷,向前狂竄,去勢比前更猛。
方想前面無人,這一條許能逃走,忽見對面飛來一條人影,那狼見人立時躥起猛撲過去,人、狼勢子都急,眼看撞上,來人身形微微一閃,一聲慘嗥過去,狼已由頭到尾斲成兩片,屍橫就地。來人卻到了狼的身後,相隔竟在一丈以外,身穿那件反羊皮的白衣一點血漬都無,正將寶劍從容回鞘。定睛一看,正是婁公亮。
巴賊和手下的人正順山路趕去,看得逼真,才知對頭本領真高,休說為首三人,即便帶來的九十九個土人也無一個弱者。心中驚奇,自知不如,只得強為歡笑上前慶功,並請打狼的人同往山頂犒勞。到後一談,才知前三日對方因恐狼群太多,性又多疑,人數一多必往遠處逃竄,人去又來為害,仗著大雪,狼行之路照例一條直線,與別的野獸不同,容易發現蹤跡。
一面探明巢穴,見狼太多,為數有好幾百,先派人遠遠圍成一圈,斷牠道路;並設疑兵,使往一處驚竄;再由大而小包圍過來。一面看好地勢,搶前埋伏。可惜中途有人拿狼試手,將其衝散,沒有全數除去,雖有人往追,不知能否成功等語。巴賊才知對方看好形勢,謀定後動,並還深知狼性,到了時機方始下手,一舉成功,連自己手下所殺的狼也是對方恐自己徒勞無功不好意思故意趕來,但未明說。
覺著對方言大而誇,心中氣憤,正想回敬幾句,忽有兩個得力同黨由前面趕回,暗中止住,假意盡歡,將人送走。一問那兩同黨,才知東山諸俠真個厲害,另外還有百多條一群也被其餘四隊來人殺光,想是不願逞能,已將死狼挑回村去,沒有現出,故此還有四隊人不曾同來。這一驚真非小可。
由此對香粟村這班人絲毫不敢輕視。公亮與巴賊相識之後,本來不想走動,去年偶由外面回來,想起以前還有一家受苦的土人向其訴苦,為了限期未到,曾允明春往助,前往探看。那土人受苦不過,已蒙獵人鐵漢相助,居然脫險。公亮久聞鐵漢義氣,是個好人,前往尋他,不料無意之中遇見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