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回
  急難遄征 窮途憐慧 婢殷勤侍疾 美意感芳心

  這日,楊氏姊妹做了點菜,欲往崖洞去陪老母共飯。因是多日無事,未免大意,春暖花開,天氣又好,兄妹四人帶了采春、好春兩慧婢一同前往。吃完酒飯,因楊母覺著眼跳,催令回家,主僕六人剛走到半路之上,忽聽空中呼呼亂響,並沒有風,定晴遙望,遠遠天邊飛來一片黑雲,內裏隱有青黃光華閃動。
  雲章飛劍雖未學成,曾聽師父說過異派妖邪劍遁來勢,稍知邪正之分,心中驚疑,忙告眾人留意。
  文琇畢竟老練,聞言大驚,忙令二婢速先逃避,覓地藏起,力說:「敵人既能破空飛行,我等如何能是對手?最好不要被他看見,見勢不佳,一同逃往青門峽去。」
  話剛說完,那片妖雲已由頭上飛過,直往田家樓房前飛落,現出小賊和十多個男女妖人賊黨,才一落地,便往門口沖進。門前立有兩個下人,見妖人賊黨紛紛飛墜,知勢不敵,忙往裏逃,吃賊黨趕上打倒,隨聽樓內喊殺之聲,來敵已蜂擁而入,一會,所有下人全被敵黨擒住。
  內有楊家兩個健僕,各持兵器,分由樓後逃出,已離四人藏處半箭多地,被賊黨發現,飛步追來,一會趕上。賊黨共是五人,二僕停步回鬥,因是情急拼命,賊黨自持人多勢盛,未兔輕敵,一時疏忽,內中一個竟為二僕所傷,當時激怒,一齊夾攻。
  雲鸞年輕膽大,性又俠義,見二僕受五賊圍攻,本就有氣,及見二僕情勢危急,不禁大怒,頓忘厲害,二僕又是且戰且逃,相隔越近,便把狄武所贈用來練習的九枚金丸,冷不防用連珠手法朝前打去。
  這五賊均是小賊心腹,本領雖不甚高,二僕終非其敵,只為想擒活口,未下毒手,眼看要將人擒住,不料由側面飛來幾點金星,內中一賊首被打中左耳,直貫後腦,當時畢命,怪吼一聲倒地。另一賊也被打中太陽穴,倒地身死。
  內有一賊耳目較靈,瞥見日光下飛來幾點金星,知道不妙,忙即閃避,雖未打中要害,卻被同黨用刀背擋架,激濺回來的一枚打中手背,骨節幾被打斷,撒手丟刀,連聲怪叫,縱向一旁。還有兩賊武功較高,身法靈巧,沒有受傷,一見同黨死傷了三個,不由又急又怒,同聲吶喊求援,一面應敵。
  文琇、雲章知道蹤跡已隱藏不住,又因當地偏在樓旁,地勢較高,更有山石林木隱蔽,這時群賊均往樓上搜索,只這五賊追來,前面還有樹林擋住,相隔頗遠,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這五賊一齊殺死,不被敵人發現更好,否則便與一拼,三人因雲鸞手發金丸,人已當先縱出,情急之下,不約而同相繼縱出。
  五賊已兩死一傷,雖知敵人厲害,因恃妖道同來,大援在後,不好意思退逃,口中咒罵,一面迎敵,一面喚人來援。雲鸞已當先縱到,也是想到急不如快,殺了賊黨立即逃走,上來便用前法,口朝二僕嬌叱:「你們還不快逃,等死不成!」
  二僕早聽過主人囑咐,聞言應得一聲,各把手中刀棍虛晃一招,雙雙縱退,如飛逃去。同時,雲鸞手中劍早朝對面敵人刺去。那賊因見前敵逃走,未及追趕,忽一少女縱來舉劍就刺,心神略分,剛把手中鐵抓往上一擋,不料敵人手法神速,劍已撤回,一下擋空,正待就勢還招,忽見敵人左手微揚,還未看清,已被雲鸞一金丸打了個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另一賊也因二僕逃走,口中方喝「快追」,楊氏姊妹雙雙縱到,左右夾攻。那賊怎是對手,手法一亂,招架不及,先吃文琇一劍連膀斬落,剛怒吼得一聲,文嫣手中劍已由左脅刺進,玉腿抬處,血光崩現,屍橫就地。先被金丸打傷那賊最是好猾,來時,妖道本只帶小賊一人,不令賊黨同行。
  群賊因知田、楊兩家前朝貴官之後,家財豪富,正好打搶,再三求說,要隨同飛行,一開眼界,並代已死同黨報仇。妖道喜人巴結,那賊和小賊曹炳均善逢迎,也就答應。
  本意殺人放火,大事劫掠,不想自投死路,到時因見二僕逃走,同來賊黨,只他一人性最兇殘,妄想雞犬不留,將逃人捉回拷打之後再行慘殺,及見同黨傷亡,強敵現身,自知不妙,手又受傷,意欲悄沒聲溜走去請救兵,不似二賊還顧面子勉強迎敵。
  剛一轉身,待往坡下縱去,猛覺疾風飛墜,面前人影一晃,一個少年敵人突由斜刺裏飛縱過來,攔住去路,剛用右手刀想斫,狂喊「快請諸位仙師」,話未說完,地的一聲,刀被雲章一劍斬斷,就勢連肩斫下,劈為兩段,滿地鮮血淋漓,晃眼五賊全死。
  雲章與三女會合,見雲鸞正尋地下金丸,尚差兩粒,方喊「我們還不快走」,忽聽轟的一聲厲吼。四人聽出龍犀歸來,精神一振,全都心喜,正打算暫時覓地藏起,見機而作,忽見龍犀由左側林草中飛馳而來,同時又聽喊殺之聲,賊黨六人,內有兩個貌相凶醜的道童正由樓中趕出,知道蹤跡已被發現,萬逃不脫。
  雲鸞剛想起勢若危急可騎龍犀逃走,想令四人不要分開一同進退,沒顧得說,對面六個敵人已同趕到,只得分頭迎敵。雲章因事由曹炳而起,心中痛恨,首先縱過,意欲先殺小賊,撈夠了本再說,忽聽二道童大喝:「你們且退!待我生擒小狗男女。」
  內中一個身材較高的,已拔劍將雲章敵住,另一紅臉的便朝二女撲去。四人見道童所用雖非飛劍,劍上綠光閃閃,劍尖上還有尺許芒尾,火焰也似閃爍不停,背後又各插有一面妖幡,知是左道妖邪,互相招呼留意邪法。
  內一妖童見敵人武功高強,尤其田氏兄妹兩口寶劍不是常物,那用邪法煉過的寶劍斫將上去,兩下對碰,激得火星亂濺,各無傷損,照這樣再鬥下去,一不留神,反為所傷都不一定,為首三妖人又在樓中拷問男女下人,還未曾來,心中一急,雙雙怒喝一聲,往側縱去。
  雲鸞早看出妖徒神情詭異,手握金丸想打,妖徒一逃,就手一金丸打去,正中後頸。妖徒受傷,負痛激怒,還不知敵人用的是那枚紅線金丸,皮破見血,命已難保,百忙中拔下妖幡,未及招展。雲鸞見妖徒受傷未死,手舉妖幡似要晃動,忙又將三枚無毒的金丸連珠打去。
  第一丸恰打在幡上,當時折斷,二三兩丸,一中妖童右頰,一丸由妖童右肩飛過,正趕一賊見二童敗退,意欲上前助戰,匆匆趕來,沒有留意,正好撞上,打中面門,「噯呀」一聲,翻身栽倒。妖童毒已入腦,心神一昏,第二丸又將右頰骨打碎,深嵌進去,當時身死。
  和雲章對敵的一個,幡剛拔在手內,忽聽呼呼風聲,眼前一花,一隻比水牛還大的怪獸,突由坡下凌空飛上,來勢如電,瞥見獸目凶光,大驚欲逃,頭上早中了龍犀一爪,連幡帶人一齊碎裂倒地。曹炳和二賊黨均知龍犀厲害,見狀大驚,嚇得亡魂皆冒,慌不迭拔轉身子,縱起便逃。
  四人恨極小賊,正待追去,龍犀忽然橫身攔住去路,連聲急吼,意似不令追趕。雲鸞、文嫣匆促中不曾會意,已縱身追去,雲鸞更將所剩金丸朝前亂打。雲章被龍犀攔住,瞥見那枚紅線金丸滾落草地,剛就手拾起,見雲鸞前面追敵,龍犀也和文琇轉身追去,忙喝「鸞妹快回」。
  聲才出口,忽聽空中一聲嬌叱,一道黃光落向前面,現出一個美貌妖婦,滿臉媚笑似要發話,情知不妙,雲鸞、文嫣已被文琇追回,同騎龍犀背上,想起龍犀飛行甚快,心中一動,龍犀已馳近面前,口喝「妖婦看劍」,假裝迎敵,迎面一劍刺去,不等還手,就勢撤劍,縱身一躍,便到了龍犀背上。
  因起勢猛,龍犀又受人指點而來,知道情勢危急,見雲章尚在對敵,未免發慌,人忽縱到,就勢騰起,雲章百忙中幾乎滑跌,吃文琇、雲鸞伸手拉住,剛一騎上獸背,龍犀一聲厲吼,雙足劃動,騰空而起,待要逃去。
  妖婦原因雲章少年英俊,動了邪心,意欲勾引,正在賣弄風情,還未開口,敵人已一劍刺到,看出劍非常物,剛往後一閃,嬌聲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敵人忽然撤劍回身,縱上犀背,騰空飛去,不禁急怒交加,大喝:「小狗男女!在我手上,還想逃麼?」隨說,把手一揚,立有一股灰白色的妖光,中雜兩支尺許長叉形碧光,朝四人一獸飛去。
  雲章橫坐獸背,正擋在楊氏姊妹的前面,一見妖叉飛來,舉劍去擋。不料妖婦生有邪念,又見雲鸞手拉雲章,斜坐龍犀後股,人又長得那麼美貌,誤認二人是夫妻,生出妒意,想將雲鸞殺死,生擒意中人,迫他順從,見雲章用劍來擋,忙把手一指,妖叉改朝雲鸞飛去。
  雲章那口劍又是艾寒搓去年新賜,經仙法煉過,雖非龍鉤雙劍之比,卻與常劍不同,一見妖叉偏射雲章,忙即側身搶救。妖婦恐傷意中人,將手連指,一面飛身追去。這一來,當頭一叉雖被雲章擋開,內中一叉已射中雲鸞左肩,當時一聲慘叫痛暈過去,如非雲章手足情重不顧安危,楊氏妹妹忙同救護,休想活命!
  三人都是互用一手拉扯,將雲鸞拖向前去,雲章一手抓住犀皮,一手揮劍敵叉,移向雲鸞身前,才把雲鸞殘命保住。滿擬龍犀能夠禦空而行,往常還是時起時落,不能一氣直飛,這次回來,不知怎的,飛行更快,已快飛近珠雨崖山谷前面,也許能逃毒手。
  正催龍犀快飛,誰知妖叉隨人飛射,時去時來,末了競越身而過去傷楊氏姊妹,同時,發現妖婦縱著一道灰黃色的遁光,已由下面斜射上來,空中又有人厲聲大喝,抬頭往前一看,正是前見妖道,駕著一道碧陰陰的妖光,由樓那面破空穿雲飛來。
  這男女兩妖人,都是來勢如電,神速已極,另外一支妖叉又到了身後,已朝楊氏姊妹下落。恐傷文琇,一時情急,不顧身前飛叉,回頭舉劍,用力猛擋。妖婦本來不想傷他,沒料到愛護文琇,全忘厲害,雙方勢均猛急,文琇雖未受傷,右手卻被妖叉打中,當時覺著又麻又癢,奇痛攻心,神志一昏,幾乎暈死過去。
  如非楊氏姊妹應變機警,連人帶劍一齊搶住,妖婦又見意中人受了誤傷,恐其滑跌,將妖叉收回,意欲親自生擒,雲章固是直落百丈,非跌死不可,楊氏姊妹也難活命。
  這原是轉眼間事,雲章兄妹受傷,男女妖人也將追到,妖道怒喝:「孽畜!再不下降,休想活命!」隨說,手揚處立有大蓬黑煙夾著無數飛針,紅雨也似,正朝龍犀當頭撒下。
  四人一獸已被裹住,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間,眼前倏地一亮,驚天動地一聲大震,數十百丈金光雷火,由半空中直射下來,四人身外的黑煙針雨當時震散消滅。緊跟著,又是一道青光擁著一個紅衣少女自空飛墜,直落龍犀背上,一手先把雲鸞抱起。
  雲章受傷較輕,加以近年得有師傳,功力比雲鸞要高得多,受傷以後立把心神鎮定,封閉氣血,不使毒氣蔓延全身,神志尚未昏迷,驚慌忙亂中,認出來人正是妹子的情敵佟芳霞,又見把妹子抱起,驚疑之下,一時情急,方要掙起搶護。
  芳霞知他誤會,忙喊:「田大哥休得誤會!妹子現奉家師崔黑女之命來救鸞姊,只是拜師不久,法力尚淺,全仗家師所賜兩道靈符,並非妖道對手,乘其敗退之際,待我將諸位兄姊護送到珠雨崖洞中,一面醫傷,以待救援,詳情到後再說罷。」
  說時,男女二妖人驟出不意,道此神雷猛擊,邪法全破,並將所用妖叉飛針毀去,不禁大驚,誤以為來人是正派中能手,已然嚇退,遁出老遠。女妖人龍媚娘原認得佟芳霞,因田雲章與來人似有抵拒之意,心中奇怪,定睛一看,正是去年終奉命到處搜尋的叛徒佟芳霞,不由大怒。
  同時,看出對方得勝以後,反倒護了龍犀逃去,明是怯敵,神雷乃靈符妙用,非她手發,忙告妖道,一同追來。這一面,雲章聞言還在懷疑,未容喝問,幸而楊氏姊妹靈慧機警,早看出芳霞好意救人,文嫣因聽雲鸞說過,還差一些。
  文琇早已明白來意,忙把雲章攔住,笑說:「獸背太窄,這位姊姊實是好心,此來必有原故,一切請她主持才好。」話未說完,龍犀己飛往珠雨崖峽谷深處,到一崖洞前面下降,直飛進去,好似預有成算神氣。
  雲章也看出芳霞是因獸背太窄,恐自己和妹子受傷不便,故將雲鸞抱起,緊傍犀側隨同飛行,一面答話,目注雲鸞,滿臉愁急之容,好似關心甚切,回顧男女二妖人,同了一個妖黨。兩個妖徒回身追來,才知所說不虛,正想道歉致謝,人獸已飛人洞內。
  芳霞揚手,先是一團碗大紅光飛向空中,跟著又是一片青霞,在洞口外一閃不見,龍犀也自落地。芳霞口呼:「大哥和諸位姊姊,快將鸞姊安頓,待我少時醫治。」隨將雲鸞匆匆交與楊氏姊妹抱去,放向洞中平石棉褥之上臥倒,一面目注洞外,手挽法訣,似要待機而動。
  飛行神速,人剛放倒,妖人師徒也自追到。眾人見谷口外紅光青霞,一瞥即隱,並無遮蔽,天片黑煙擁著四五道青黃灰白的雜色妖光,已急如奔馬,由來路谷口上空朝洞中斜射過來。芳霞臉上仍是那等愁急,方自驚疑,轉瞬之間,男女五妖人已離洞口一箭來地,眼看直飛入洞,倏地又是一個震天價的大霹雷由空中打將下來。
  眾妖人總算見機,不曾全傷,但那身外黑氣已被震散,內一妖人似為雷火所傷,怒吼一聲,縱遁光破空飛去。妖道師徒剛縱遁光逃避時,就這滿地雷火星飛四射中,一片青霞突然湧現,將那整座崖洞一齊籠罩在內。眾人由內望外,好似隔有一層青色晶幕,外面人物動作看得逼真。
  妖道夫婦萬沒料到敵人還有最後殺著,如非瞥見空中紅光一閃,逃避得快,逃時忙用邪法防身,同來二妖徒必被神雷粉碎。就這樣,另一同黨因是妖婦面首,妖道心中懷恨,逃時不曾救護,還被打斷一臂,重傷逃走,雖是情敵,到底一路同來,連受重傷,損人折寶,本就激怒。
  妖婦性又淫凶,平日挾制丈夫,勾引外人成好,不許過問,見了壯美少年,公然攝去供其淫樂,已成習慣,妖道對她又愛又怕,無計可施。妖婦看中雲章,生出邪念,想要生擒回去,未能如願,反將同來好夫震斷一臂,見妖徒不曾受傷,知妖道心中妒忿,故意不加救護,便拿妖道出氣,向其大罵,迫他生擒雲章,不許加害。
  妖道討好妖婦,又看中洞內兩個少女,便和妖婦商量,說:「賤婢無什法力,不知由何處取來兩道昆侖派的雷符和一件法寶防禦洞口,急切間雖難攻人,久必成擒。除賤婢叛徒佟芳霞,必須送往她師父那裏當眾清理門戶,不容活命外,田雲章交你處置,那兩個美女卻須歸我。」
  妖人夫婦本是苟合,早有成約,這類事仿佛家常便飯,當眾聲言,連徒弟也不避諱。妖婦先前吵鬧,原因妖道口是心非,表面不問,心存醋意,時用邪法暗算好夫,受害的人已非一次,故此藉故要脅說在前面,一聽他也存有私心,認為彼此交易再好沒有,立時息怒允諾,便由妖道施展邪法攻打。
  上來便是百丈妖煙邪霧,中雜無數火彈,暴雨也似圍在青霞外面,朝洞猛攻,整條峽谷均在煙光籠罩之下。那些火彈互相激撞,隨滅隨生,每一撞碎,便化為無數暗赤色的光氣朝前爆射。這類妖火得隙即人,陰毒無比。
  攻打一陣,妖婦再令妖道收去邪法,在洞口現身,向雲章作出許多蕩意,媚聲誘惑,出言恫嚇,勸令降順免死。妖道因敵人在內同聲咒罵,不肯降順,妖婦賣弄風騷,平白丟臉,被人輕笑,漸被激怒,幾次想下毒手將全洞震成粉碎,均被妖婦強行阻止,說洞中少年志在必得,非生擒回山不可。
  妖道無法,只得氣在心裏,又喜酒肉,田家飲食精美,廚子詐降,為救二婢格外討好,越發貪嘴,一見持久無功,意欲軟困,使眾人斷了飲食,饑渴難耐,受迫降順,改為一日三次攻打,以為洞中飲食全無,久必屈服。
  哪知芳霞早奉師命,預有準備,不特食糧甚多,並在洞中開出一道清泉,法寶神妙,外面妖人動作如在鏡中,妖道由外望內卻是一片青濛濛的霞影,稍用邪法攻洞,立時光雲電漩,飛湧如潮,一任妖火猛攻,光焰百丈,霞彩千重,絲毫動它不得。妖道先當敵人遲早降服,或是餓死之後再行救轉,隨心處置,除每日三次照例攻打,未存別念。
  楊氏姊妹先見男女妖人洞外爭論叫罵,作盡醜態,邪法攻洞形勢猛惡,也頗心驚,幾天過去,覺得邪法無奈我何,田氏兄妹的傷,又被芳霞用師賜靈藥醫好,常日無事,被困愁煩,思念老母,問知芳霞此來經過,除法寶封洞而外,本人也有乃師借用的法寶防身,邪法不能侵害,乘便可以出入,便向其婉商,欲請乘隙往探老母安危,告以近況,使其放心。
  芳霞一意討好田氏兄妹,又和文琇一見投契,明知冒險,仍然答應,竟乘子夜第三次攻打以後,將法寶靈符用法傳授四人,自己偷偷出洞,趕往楊母洞中告以經過。楊母因聞田家被妖人攻陷侵佔,田、楊四人騎了龍犀逃走,不知下落,日夜愁煩,聽芳霞一說,驚喜交集,思念愛女侄兒,堅請攜帶,要死也同在一起。
  芳霞情不可卻,便帶了回來。哪知妖道每日均派有妖徒在谷中防守,芳霞出時,妖徒因敵人苦守洞中,無什動靜,沒防到有人沖出,人去以後,立被發覺。總算這班婦孺不該遭劫,妖徒因乃師天性兇殘,自己不合背師夜飲,擅離職守,如若報警,就將敵人擒住也受重責,如被逃脫更是不了,便沒有追,欲等逃人回時再發動埋伏,一面向師報警,作為敵人剛逃出洞,兩下夾攻制其死命。
  芳霞去時容易,尚自心喜,誰知歸途大難,才到洞前,便被妖徒發動邪法圍困,幾於不能脫身。總算應變神速,楊母本會武功,見勢不佳,聽憑芳霞施為,身子又輕,芳霞不曾為她所累,見勢不佳,竟冒奇險,把最後一道靈符發將出去。
  妖道夫婦恰縱遁光趕到,只當芳霞想逃,上來便施殺手,除妖徒原發動的埋伏之外,又將大片飛針暴雨一般打出,並將葫蘆中的妖火邪煙,噴泉也似激射出去,萬沒想到芳霞還有神雷發出,千重邪火妖光被神雷震盪四散中,人早背了楊母,沖起千重霞影穿光而入。
  妖道空自激怒交加,無計可施,因妖徒咬定芳霞所背老婦原藏洞中,剛想逃出便被阻住,與他無干,也未追問,後和妖婦商計:「看敵人神情,明是相持待援,所用神雷威力甚大,萬一夜長夢多,挨到強敵來援,轉勝為敗,平白丟人,還傷了兩個徒弟、許多賊黨和幾件法寶,惡氣難消。天下美男甚多,由你物色選用,決不過問,仇卻非報不可。」
  妖婦也覺有理,為恐日久生出變故,雙方議定,再待三日無功,便由妖道施為。也全仗這一來,眾人才得轉危為安,否則,芳霞雖仗師父重重戒備,就被攻人,也有最後防禦之策,不致使田、楊等四人送命,受傷苦痛也所不免,尤其龍犀無力兼顧,更難保全了。
  當雲鸞受傷時,神志全昏,痛醒轉來一看,芳霞正在前面,因是心目中的情敵,如何能容,寶劍不在手內,又誤當作是妖人一黨,情急之下,飛身縱起就是一掌。芳霞知她人雖救醒,痛還未止,手持靈丹,正待塞向口中,忘了身是對方情敵,不曾留意。
  楊氏姊妹因見邪法勢盛,心中愁急,沒料到雲鸞醒得這快,目光時向外面察看敵人動作,沒想到雲鸞醒後會動手。雲章服藥之後,雖在一旁望著妹子傷勢著急,也沒想到這一層,不及攔阻,吃雲鸞一掌將芳霞打了一個正著,當時腫起老高。
  雲章因受芳霞救命之恩,患難之中未及問明來意,見妹于恩將仇報出手打人,打得又這樣重,不禁大驚,連忙橫身阻止,還恐芳霞憤恨,急喊:「我們全仗佟姊姊冒險解救,才得死裏逃生,為何以恩為仇!」說完,便向芳霞道:「舍妹粗心無知,望乞恩姊不要見怪,少時稍愈,再令賠罪。」
  楊氏姊妹聞聲驚顧,也趕了過來同聲勸說。
  雲鸞見狀,才知命乃芳霞所救,好生不安,方想縱起,吃芳霞一把按住,笑說:「鸞姊不必介意,此我粗心,先未明言來意,我以前又是妖賊同黨,難怪誤會。你所中邪毒較大哥重得多,暫時不可勞動,等我為姊姊醫愈之後,才免痛苦。我自改邪歸正以來,幸蒙恩師收為弟子,妖賊恨我入骨,現同被困在此。等我向洞外略微觀查,姊姊所服靈藥也自發動,再有一日便可全好。請先閉目養神,少時詳談罷。」說罷,便去洞口察看了一會。
  雲章便把遇險獲救經過說出。雲鸞見救她的人是佟芳霞,甚是奇怪,閉目尋思了一陣,忽然醒悟,還只料是芳霞癡心,想由自己身上向狄武討好,及見芳霞用靈藥代治傷痛,殷勤已極。
  雲章幼遭孤露,雖然兄長骨肉情重,到底是個男子,只知愛憐幼妹,不善殷勤,狄武之外,從無一人對她如此盡心體貼,辭色又是那麼誠懇,不禁感動,方想此女直癡得可憐,武哥不愛你,便對我好,有什用處?
  芳霞見她痛止沉吟,笑道:「鸞姊,可知武哥由好春坪起身,連經患難,出死人生好幾次麼?」雲鸞每日都在懸念狄武近況,聞言大驚,問故。
  芳霞便將狄武連番遇險,自己為了救他,棄邪歸正,致受群邪之忌,幾乎送命,幸遇昆侖派女劍仙崔黑女救往山中,傳授飛劍法術,日前算出田氏兄妹有難,苦求解救,幸蒙師恩,賜了靈符法寶,來此解救。
  因聽師言,註定災難不能避免,心中愁急,一面按照師示暗中佈置,先將獨角龍犀引往珠雨崖告知來意,與它服下一粒靈丹,使其增加威力,並用仙法使其隨意飛行,一面打掃崖洞,準備糧水用具,為想提前下手,免此一難。
  不料求全太甚,偶往城鎮購買被褥,歸途遇見妖道葉培門人,動起手來,雖然僥倖得勝,等到趕回已自無及,差一點沒有誤事等情。雲鸞鸞本天真,以前妒念,一半由於好勝,一半由於情重,又和芳霞曾經對敵,認作賊黨,連狄武不肯隨罵芳霞俱都有氣。反見芳霞如此癡心熱戀,對於自己又是那麼服低,明明年紀居長,偏稱自己為姊,以示甘為小星,臉腫尚還未消,絲毫不以為忤,眾人性命又她所救,再者。
  狄武如非此女已遭慘死,越想越覺她好,不由前嫌冰釋,成了莫逆,越來越情厚,彼此互讓,誰也不肯居長。最後才由楊母作主,將來二女同歸,不分大小,仍以年齡來分長幼,並把芳霞認為義女。芳霞想不到雲鸞變得這快,大力喜慰,對於雲鸞格外謙和恭順。雲鸞心中不安,攔勸無效,只得聽之。
  這時先前受傷敗逃的妖人恨極敵人,因記斷臂之仇,又約了兩個妖黨前來報復,邪法也頗厲害,差一點沒被攻進。總算妖婦對於雲章始終不曾死心,雖然答應妖道三日為期,心中卻是不捨,因恐玉石俱焚,把心上人送掉,連五柔絲都不許用,並防情急之際猛下毒手,推說葫蘆大大,既然不用,何必背在身上累贅,強著妖道將葫蘆留在田家,交一妖徒保管,誰知惹下殺身之禍。
  妖人馮字乃五台派餘孽,妖婦淫凶無恒,見異思遷,此時全副心神均在雲章身上,見他約來同黨逍遙真人史凌虛、獨指天王彭壯,均是崆峒派中能手,同用邪法攻洞甚急,知他多疑善妒,見雲章美男,破洞以後定必加害,不將崖洞攻破又說不過去,死星照命,心神無主,又見他斷了一臂,頭臉燒傷,心更厭惡,不便明言,正自無奈。
  小賊曹炳每日隨同向洞中辱罵,見持久無功,想起毛人烏逢,近因妖徒和所率異獸獅猿為仇敵所殺,惡猿雖得逃回山去,因金丸奇毒,勉強逃到山腳,仍然倒地身死,金毛惡猿共是雌雄一對,和楊氏二女前救通臂老猿,均隨毛人多年,最是心愛,二惡猿更是異種猛獸,力大通靈,其行如風,忽為人殺,自是憤怒,再經自己一激,立被說動,只為前得道書已將練成,所差只未兩張,只等完全通曉再尋仇敵晦氣,估量近日當已全通,便向眾妖人獻計,想請毛人帶了新習邪法的母猿和所練惡獸毒蟲由地底攻入,冷不防制敵人的死命。
  妖婦乘機向眾巧說,大意是烏道友本具神通,自習道書以來法力日高,必記殺徒之仇,日前曾允相助,此人性情古怪,不等他來便將仇敵殺死,定必不快。我想事已數日,賤婢如有後援,應該早到,反正要等三日之後再行下手,不如將他請來,令所養穿山神蝗由地底穿通一洞,再施法力將敵人迷倒,攻進洞內,把仇人和賤婢交烏道友擒回山去,賤婢和另外一男一女,由我夫妻帶回神鍾崗處置,連曹家也無須回去等語。
  說時,又背人和馮宇打手勢,使一眼色,意似芳霞可交他先行姦淫,再送往乃師山中慘殺,報仇之外還可先行快活
  。妖道知妖婦不捨雲章,仍想遂她欲望,一毫不知利害輕重,心生妒忿,力言:「照此情勢,仇敵非有後援不可,再如延遲必生變故。我此時忽然心動,似有警兆,最好當日下手,以免有失。」妖婦見他激怒反復,便與力爭,一面又朝馮、史、彭三妖人連飛媚眼示意,不令動手。
  三妖人早看出她維護仇敵,但為美色媚態所惑。馮字更愛芳霞美豔,垂涎已久,一聽妖婦口氣,許他將人擒到任意處置,頓生邪念,把斷臂之仇忘掉,知道洞外青霞如被所約妖黨攻破,全山粉碎,仇敵均難免死,不如生擒,快活個夠,復仇不晚,立即依言,一同停攻。
  妖道當時被妖婦強行止住,心中氣憤,回去又爭吵了半夜,第二日照例前往行法攻洞,越想越氣,竟生毒計,想將妖婦遣走再下毒手,但被妖婦看破,雙方把話說僵,一怒之下歸取葫蘆,不料被木尊者門人袁生趕去,將盛五柔絲的葫蘆盜走,還殺了一個妖徒,忙即趕去,送了性命。
  狄武恰在此時誤走金鳳坡,巧遇木尊者代煉金丸,重行傳授,匆匆趕來,發現采春、好春隱藏下面崖洞之內,下來相見,剛把廚子方才所說妖徒被殺,妖道追敵剛走之事說完。
  狄武問知妖婦回見妖徒被殺,妖道追敵未回,也未追趕,此時似往尋找毛人,小賊曹炳因出來日久,恐老賊不放心,已由彭壯送回家中,稟明老賊再來。此時田家只有幾個賊黨和二妖人在內,珠雨崖僅一妖徒防守,邪法厲害,一觸即發,和好春、采春初見,尚還不知新探問來的底細,因見狄武驚喜交集,二婢爭著說話,耽延了一陣,等到狄武問明,想起妖人他往,珠雨崖只一妖徒防守,容易除去,此時先往救人,也省二女憂疑。
  忽見二婢面容驟變,神態驚恐,好春驚呼「妖怪來了」,便往洞中逃進,料有變故,忙挽靈訣,先自隱形飛遁,剛離當地,忽想起二婢在下,忙即回顧。原來峰崖前突然來了一個虎面怪人,另一隻比人還高的金毛惡猿,兩臂長垂到地,神態兇惡,也由峰側偷偷掩來,身後還跟著幾隻從未見過的猛獸,大小不一,都是目光如電,縱躍輕靈,兇猛非常。
  目光到處,那只通臂惡猿,已由怪人身後跳縱向前,好春雖先驚逃入洞,采春驚忙中逃避不及,吃惡猿一把抓起,一聲驚叫,嚇暈過去,不禁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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