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風簷下絮語關情 雪地中梅香比武
且說青梅至上房來取手帕,聽見蜂兒正自與夫人說長道短,自揣不便答言,拿了手帕,出房而去。
這青梅一邊走著心暗想:「這賊人果然可惡了不的,從中說這兩句話,姑娘來了能幾時?為僕道理全不曉,素日人情可想知。我方才若要當面將他問,干礙著夫人使不的。小姐聞知定著惱,一定怪我錯規矩。不如隱忍不說破,小姐的跟前也莫提。等他再要胡作怪,想個良謀巧妙機。將他槌打三五下,我看他還敢膽大把心欺!」這丫鬟自語自言朝外走,只聽得對面人言把語提。
「青妹子,你自已搗什麼鬼呢?」青梅抬頭一看,卻是張和的妻子王氏、王平的妻子孫氏迎面來了。三個人站在一處,青梅說:「二位嫂子問我麼?我方才到上房去,聽見蜂姑娘如此這般在夫人面前播弄是非,我打算著要摸索他一頓,又怕小姐著怪。」王氏看著孫氏笑道:「他還打人家,那裡不知還要打誰呢!」青梅瞪起眼來說:「他要打那個?」王氏說:「因昨晚小姐叫你賞他嘴巴,你就要動手,又瞪著他,今早坐在尉房裡,又是罵又是說。」孫氏說:「他二嬸子別說了,別說了,看氣著青妹子。」青梅說:「他罵的什麼言語?」王氏笑道:「孫大姐不叫我說麼。」青梅說:「不說我踩你的腳尖子。」王氏一邊笑,一邊躲,說:「不要動手,等我告訴你:說你狗頭子大,小雞子大,狗仗人勢,就要打人,不看小姐分上,提溜起來就摔殺。」青梅說:「真個如此說來?」孫氏說:「如何?我料著你也不行。」青梅說:「怎麼不行呢?」孫氏說:「打不過他,他那身量不亞如母大蟲一樣,你如何是他對手?依我說,妹子,罵叫他罵去,忍點氣兒,撂開手罷。」王氏說:「妹子,你可提防著他些兒,冷不及叫人家捉住摔殺,可惜了兒的小命兒。」青梅被他二人激的冷笑連說:「二位嫂子看著,我要不教訓他一頓,再不望你們說嘴。」王氏說:「你才來了兩天,他也指望像我們一般的降下去。」
青梅說:「他素日都是怎樣的一個壞法?」二人一齊說道:「自二夫人死後,他就紅起來了。在主子面前只說別人不是,總是他好,聲張出來,令人受責,他卻洋洋得意,討好出尖,抓乖取巧,一言難盡。」青梅說:「夫人的光景我看著到良善。」孫氏說:「雖不利害,那不理人的脾氣兒可也夠人受的了。也不大打人罵人,人有功勞,笑笑兒拉倒;人有了不是,也不重責。不似先夫人在日,賞罰分明,到叫人痛快。」二人說至此間,把眼圈兒一紅。青梅說:「兔死狐悲,一樣的人,何苦如此?」王氏說:「罷呀,妹子!待我們還是高等兒呢!像他李嬸、趙嬸在廚房裡伺候,一點兒應奉不到,一陣旋風走來,指著臉子大罵,只得笑臉陪著他呢。廚子、端菜的、燒火的,那一個不怕他?只鄭大叔、梁大嬸子敢合他頂頂兒。這如今買東西的銀錢都是從他手中發出來,再也不與個足數兒,買了來,夫人到不挑揀,偏他嫌好道歹,罵罵咧咧,只好受他閒氣。還有勞勤那害寒病的外了喪的雜羔子,時常調唆他們少大爺打人罵人,要他一點,登時就是一把邪火。」孫氏說:「如今咱鎮國府還想似當初二位夫人在時過那樣太平日子,是再也不能了!」王氏說:「只念著佛保佑著千歲回來就好了。」青梅說:「這勞勤合蜂姑娘正是一對壞種,夫人何不把他二人女貌郎才配為夫婦?」王氏說:「好話呀,人家嫁奴才小子?那年伏舅奶奶不中用了,我跟了夫人去,舅奶奶臨終那一日,哭哭啼啼,拉著夫人的手,吩咐了好些話。後來說,蜂兒那丫頭是咱們有功之臣,是我的乾閨女,姑奶奶千萬尋一個鄉宦好人家聘他出去,當個親戚走動著,我死了也閉眼。」孫氏說:「真是這等說來著?我怎麼沒聽見?」王氏說:「我也是影影綽綽的聽了幾句,不大真切,趕我進去,就不說了。」孫氏說:「怪不的任奶奶那一向東顛西跑的說媒,那一日我也聽個話尾兒,聽的任奶奶說鄉宦主兒都知道咱這裡無有大姑娘,究問的我沒的說了,只說是太太的家下姪女兒,那裡說等打聽真了才說呢。又聽蜂丫頭說,扯他*的臊。想必就是這鬍子藥。王氏嗤的笑了一聲,說:「越好撕了沒羞恥的娼婦嘴巴骨罷!等著嫁鄉宦,再活廿五歲可就該著了。」青梅說:「他有什麼功勞,主母這等的高抬?」孫氏說:「想來……」三人正說的高興,只見梁氏走來說:「你們三人在此作甚?青梅姪女,小姐叫你呢,快去罷。」青梅聞言,不暇再問,連忙回轉香閣,孫、王氏也就走散。
小青梅自此留心觀動靜,聽他的詞意看他的行。親見親聞非一次,全然默記在心中。光陰似箭如梭快,不覺歸家兩月零。仲冬之候天寒冷,這一日,乾坤改變刮東風。紛紛碎剪鵝毛墜,萬里山河被玉蒙。次一日,雪住風停晴日暖,幾點梅珠白襯紅。院公鄭昆夫妻倆,帶領著僕婦家丁到園中。掃開路徑除積雪,暖閣中安放紅爐設繡屏。為的是預備夫人與小姐,觀梅賞雪好陶情。家丁們收拾已畢出閣去,老院婆孫王二氏在閣中。掃地垂簾添獸炭,焚香掛畫把茶烹。正是收拾還未了,只聽得外面有人喚一聲。
「眾嫂子們哪,夫人說,多少生活,這半天還不曾收拾完嗎?叫我看你們來了。」說著,掀簾進來,卻是蜂兒。梁氏說:「凍手凍腳冷哈哈的,才生火這就完了。」蜂兒一屁股坐在床上,把手向火盆上烤著,說:「不像來了位小姐,到像伺候主子的一般。大相公更敬奉的利害,買這個送了去,買那個送了去,我也無見賞出個熱屁來。前日更可笑,大冬天叫我送把扇子去,是什麼糖不虎的真筆,價值千金。我又說不上來,招的小姐笑個夠。青梅那小娼婦兒更會湊趣,點著頭兒說:糖不虎的東西你拿著他也不怕燙焦了手?小姐也不說好歹,叫我拿回來了。」梁氏笑道:「想是唐伯虎的字畫,你記錯了。」蜂兒說:「是呀,誰說的上那糖虎蜜虎來?就是在早起,巴巴叫我告訴小姐,教著我說:『你到那裡就說是大相公說的,令人灑掃暖閣,請妹妹觀梅雪,解悶小飲,隨意吩咐,或今日或明日,好令人伺候。」王氏問道:「卻是幾時來看?」蜂兒晃腦袋說:「白費了少大爺的好心了!小姐說身上不爽不來,又叫太太親身去了,說是不好,慢怠出房,還是不來。」
梁氏三人見他詞意不佳,俱有不平之意,又不敢得罪於他,卻又恨他不過。
那王氏望著孫氏一努嘴,含春帶笑叫姑娘:「妹子你不提到此,我們也不講其詳。從來自有小敬老,我看著太太十分無主張。」孫氏說:「若要依我愚拙見,趁他才來早早降。並非你我胡談論講大禮,女兒應當該怕娘。」蜂兒拍手說:「不差,我是為此氣的慌。姑娘家在家嬌養性兒慣,到了人家不妥當。」王氏說:「姑娘嬌傲還罷了,還有一位傲香梅。不識頑笑面更冷,瞪起大眼似閻王。」蜂兒聽見投機話,心中歡喜樂非常。說是:「大嬸大嫂都曾見,那日晚上當不當?小姐要審任婆子,我說句公平話兒又何妨?姑娘動怒就叫打,那小婦橫眉豎目手高揚。我若不是懼家法,就合賊人鬥一場。看他不過雞子大,敢講利害逞強梁?有朝一日對了景,不打他個稀爛也平常。」孫氏見他說高興,湊至跟前把話幫。
說:「蜂妹子,你是個好強人,自進了這門,誰不敬你?要教這小丫頭子奪了翠去,可不完了?真個的,你多咱當頑兒合他試試。」蜂兒說:「我聽見老說別人會什麼五藝六藝的,萬一打不過他,到叫他越得意。」王氏笑道:「無有的話,身大力不虧,你有他半高,他比在你跟前,尤如綿羊鬥虎一般,壓他個斛斗,還講什麼動手?」孫氏說:「我看他那小身量兒,我也治的住他,別說你咧!」
正說未了,只聽門外叫聲:「鄭大嬸在這裡麼?」梁氏答應一聲。青梅說:「小姐叫我告訴你,說與鄭大叔,看好天氣,把那兩匹馬扣備好拉進園來,小姐要玩解悶。」梁氏答應:「曉得了。」孫氏連忙迎出來,看著青梅,一邊使著眼色,一邊招呼說:「妹子進來坐坐,暖和暖和。」青梅說聲使得,一面走入閣中。梁氏、王氏一齊欠身讓坐,說:「來罷,烤烤火罷。」蜂兒似動不動的說:「請坐呀。」青梅坐下說道:「今日好冷天氣,走了這幾步,把手凍的冰涼。」蜂兒笑道:「誰家會武藝的人也怕起冷來?」青梅說:「會武藝的人不能擋笑,除非長一身二指厚的肥膘可就不怕冷了!」孫、王二氏掩嘴而笑。蜂兒說:「也不是那們說,青妹子是京裡的人,蓮花盆內住慣的,嬌皮嫩肉,不似咱鄉莊村野,皺皮粗肉,風吹日曬,不以為異。」梁氏說:「果然青姪女兒不但此肉白淨,比在一處也比你們清秀好些。」青梅說:「清秀也罷,村粗也罷,只要有福。就好像我這下流之才,只好當一輩子梅香;要像蜂姐姐有才智心胸,有功於主,太太一喜,認個乾女兒,挑個鄉宦人家聘了出去,嫁個王孫公子,轉眼就是大大的夫人!」蜂兒滿臉通紅,心中暗轉:「這小賤人話中有因兒。」遂把眼看著孫、王二氏。
孫氏說:「青妹子,你在京裡可有什麼新聞?」青梅說:「新聞可到無有,我跟著楊大娘學了個笑話兒,說與你們聽罷。」王氏說:「很好。」青梅說:「一個南方人在北方作縣令,嫌饅首不佳,意欲自蒸,命門子找好肥子。門子錯聽,把肥胖漢子找一個來,拉至門外,至內回話:「稟爺,肥子找到了。」官兒說:「劈兩半著蒸。」肥子著忙,跪倒大聲喚道:「老爺,老爺!小人不是真胖,是水腫呵!」梁氏與孫、王二人哈哈大笑。蜂兒惱又不好,也只得跟著笑了。
正然說笑,只聽屏後一陣響聲,吱吱喳喳,卻是兩個老鼠打架,在屏腳下跑來跑去。梁氏說:「這幾個貓兒因天冷也不往園中來,他們就作了耗了,要咬壞了東西怎麼好?」王氏說:「少時叫人抱一個來你看看,公然不怕人了。」正說未了,只見北窗上進來一個金鑲玉鐵貓兒,躬身剪尾,待望下僕。蜂兒笑道:「小東西的對頭來了,少時銜了去皮骨皆化,看他還嘴利否?」青梅看著貓說:「你這個肥頭大耳的畜生,仗柔眉取憐,竊腥羶為智,盜廚中物,庖人受累,破繡房窗,侍兒被打,日享美食,貪心無厭,還要殺害生靈以圖悅口。待我趕開這廝!」說畢,取出一塊炭正打在貓兒嘴上,大叫了一聲,竄下北窗,飛跑而去。兩個老鼠也就驚散。大家喝一聲彩:「好准手!」
梁氏說:「青姪女想必也是跟著老太太學的?」青梅說:「冰梅、月梅、紅梅連我共四個人,都跟著小姐學習武藝。月梅有了病,不叫他學了;紅梅膽小,不會騎;冰梅雖會了些,為人性急氣躁,小姐不大喜愛,後來就不叫他學了。」蜂兒鼻子裡一笑說:「這等就是妹子你拔了尖兒了?」青梅說:「我也不會什麼,不過瞎說。」孫、王二人滿心裡要蜂兒碰個南牆,好解解積恨,彼此用話加幫。
孫氏說:「果然青妹會武藝,咱倆何不摔個跤?果然你要摔倒我,從今不望你發標。」 王氏說:「你不中用,合我一樣更膿包。蜂兒妹子有點勁,拳腳結實身量高。叫他姐兒兩個試一試,賭下東兒咱們保。」那蜂兒滿心正要把青梅打,聞言喜色上眉梢。問聲:「妹子敢不敢?咱兩今朝玩一遭。」青梅帶笑說:「拉倒」,故意擺手把頭搖。說:「誰會武藝誰有力?我不過學了幾路虛式耍槍刀。要講摔跤可不好,你力大身長比我高。」蜂兒說:「不過消遣閒解悶,比比誰強誰要逃。」孫王二氏拍手笑,說:「青妹子如何發了毛?無非玩笑取個樂,跌一個斛斗也不算蹊蹺。」青梅含笑說:「罷了,坌著跌個大紫包。有句話兒先說下,誰要惱了怎麼著?」蜂兒說:「誰惱了是個忘八旦,摔輕摔重別叨叨。」青梅回言說: 「很好」,他二人站起身來忙計較。
兩個人一齊把大衣脫下,用手帕子束在腰中,提了提靴子,蜂兒就要動手。青梅說:「慢著,這裡磚地碰破了腦袋。咱們往土山上梅樹底下去,那裡是黃土,又平坦,又向陽,就跌倒了也不至於大傷。」蜂兒巧咧咧來來來就走。青梅說:「咱們賭個什麼東西?」蜂兒說:「使的,走走。」孫王二人笑嘻嘻的跟了出來。梁氏也跟在後面,叫道:「二位姑娘玩雖玩,好歹別惱了,哭哭喊喊,鬧的夫人、小姐知道,連我都有不是的!」孫氏說:「你看這個大架子,可是多說,他們倆那個不知好歹,還用你老囑咐?」王氏說:「可說嗎,一個玩也有惱的?惱就別玩兒。」蜂兒說:「惱了便不算人!」孫氏說:「是咧!」
說話間,來至山坡上。青梅問道:「咱們是什麼一個摔法?是抓著摔,是搭上架子?」蜂兒暗想:「若抓著摔,他的身子伶便,捉冷兒揪住我不好動轉;莫若搭上架子,我比他高,他夠不著我上邊,我抓住他的兩肩,用力往下一按,他就倒了,那裡用摔呢?叫他在雪地打兩個滾兒,叫他們看個笑話兒才覺有趣。」遂說:「搭架子罷。」青梅也不言語,會家不難,把左手往腰中一叉,伸出右手,把蜂兒前胸連衣帶肉抓住,用力一揪。蜂兒疼痛難當,說:「妹子鬆鬆手兒,抓住肉了!」青梅說:「我才抓了你一處,你到抓了我兩處,難道我肩頭上不長著肉?你抓不的嗎?既要摔交,就說不起肉不肉的。」蜂兒用力往下一抓,也指望連肉抓住,不知青梅是煉就的工夫,蜂兒一抓,他一揪勁,硬如樹木,那裡抓的起來,不過是揪著浮皮的衣服。心中有些發慌,兩膀用盡平生之力,望下一按,指望把青梅按倒。青梅覺他這個主意,使了單手托天的架勢,支拄住他的前胸,腦袋頂著他的心口,一撮勁推著他腳不著地倒退著飛跑。跑至不平的去處,青梅揪著一轉,又跑了回來。青梅總是正跑,蜂兒卻是倒退,一連幾跑,把個蜂姑娘使了個汗似蒸籠,吁吁亂喘。梁氏與孫、王二人看他那胖嘴巴子來回答撒撒撤的亂顫,不由笑個不了。王氏嚷道:「你們怎麼不摔呀,只是個跑哇?」蜂兒此時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二人扭去,揪至梅花樹下,青梅見他無了氣力,腹中暗笑了一聲:「笨腳娼婦,你該下去躺躺兒了!」遂把兩腳一收,丁字步兒站住,用右手拄著他的前胸,揚起了左手,望蜂兒兩雙手腕子上左右開弓,乒乓而磕。蜂兒哎一聲,雙手一齊鬆開青梅的兩肩,青梅得便,用力把蜂兒望懷裡一帶,復又望外一推,下面一個掃腳。
只聽咕咚一聲響,蜂兒跌了個仰八叉。青梅用腳只一送,順著偏坡兒雪又滑。咕嚕咕嚕朝下滾,猶如一個大西瓜。跌了鼻子蹭了臉,摔掉了釵環碎了花。蹲了金蓮破了嘴, 斷了滿手好指甲。青梅撒腳往下跑,扯著腿子往上拉。叫了聲:「好漢姐姐別裝死,起來舉個螃蟹扒。」哧嘍嘍拉到坡兒上,圍著梅樹繞三匝。說:「疙疸散散別叫姥姥,看見我殺個雞兒,你可別惱快起來罷。」蜂兒哎喲「罷了我」,疼痛難當只叫媽。放開嗓子哭又嚷,猶如屠戶把豬殺。樂壞了孫王人兩個,一齊拍手笑哈哈。梁氏惟恐蜂兒惱,忙上前來用手拉。
有年紀的人到底老成,梁氏見蜂兒急了,怕鬧的夫人、小姐知道,大家不便,遂忙忙向前拉開了青梅,一面扶起蜂兒,說:「姐兒們玩玩就是了,看玩惱了不是意思。」孫氏說:「大嬸子,咱兒只是個惱哇惱的說咧,他們姐兒倆方才起下誓了,也有惱的?惱了不算好漢。」王氏向前僕撒著蜂兒身上,說:「可惜沾了紅袖襖兒了,我與妹子彈拂彈拂。」那蜂兒自從素娘去後,兵權到手,就是個站著的夫人,只有他撥弄人的,那有敢惹他的?今日吃了這個虧,有心翻臉來惱了,一來原是自已想要抓尖兒,二來思量著小姐不似夫人由著他說長道短,必要問是非曲直,自已也難免受責。想至其間,只得壓著氣惱,說:「你們離搭開罷,誰這裡惱哩!」一面站起身來,揀起了釵環,走進閣中,穿上衣裙,滿面羞慚,出閣去了。青梅趕著叫道:「蜂姐姐,你看見鄭大叔可想著呀!」要知蜂兒此去在夫人而前架甚是非,且看下回便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