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仇讎骨肉充燈燭 道路災殃幾死生
曲調:《字字錦》兀的不快煞人也麼。女娘行報父怨,偏自雅。無端帝室親,慘遭若輩代宴客。苦只苦,伶仃女沒了爺,恨只恨,你的爺沒處抓,我無可奈,只將你姐妹拿。天理昭彰,你不須怨咱。他稱福祿酒,我名恩怨燈。他食我爹肉,我把他的嫡骨血來炙化。兀的不樂煞人也麼,冤家。
卻說瑤華問阿新:「你有甚緊要話說?」阿新道:「請問公主,殉了王爺的難,師父這番辛苦,豈不白使了?」瑤華急得雙腳亂跳道:「這叫我顧那一頭好!」言猶未了,覺得背上浮燥針動,痛入肺腑,自家急急按住,惟有哭泣而已。當令楊靜夫置備斬哀服色,茶飯都不下嚥,只是哭泣不止。眾人雖時時苦勸,那裡勸得住。忽然桑二走來,道:「請公主暫止哭泣,奴子想個計較在此,不知有合公主的意否?」瑤華真個住了,問何計較?桑二道:「公主既肯計較,也要振作精神,才能幹這樁大事。你們去收拾飯來,送公主吃了,我好商量定見。」眾人忙去收拾。瑤華便問:「計將安出?」桑二道:「此時賊勢之大,天下將士莫不寒心,故發出救兵,不戰而散。若欲去擒闖賊報仇,恐此時是不能的了。前日在汾州時,見那情書上,明寫著李英蓮姐妹是他女兒,這是他的親骨血了。何不賺這兩個姐妹來,盡情處治。既可上慰王爺痛憤之靈,亦可稍泄公主終天之恨。此計以為何如?」瑤華道:「不知此賊可有父母及祖墳塋否?」阿新正送飯來聽見,答應道:「婢子已知他父母早故,花燭之妻被他殺了。這兩個女兒,是與營妓所生。大的就嫁在米脂縣裡,第二個還未出嫁,因有淫行,男家只推娶不起,卻不敢退婚。其祖墳早被米脂縣知縣邊大綬去發掘過的了。他的真骨肉,就算這兩個。」瑤華一面吃飯聽著,一面做主見,又問桑二道:「用何計賺得他來?」桑二道:「這個容易,用稻草紮四個飛鳳,用紙糊好,彩畫了,我同阿巧騎在空中,放下一隻鳳去,鑽在他們裙底下,衝上雲端。令阿巧傳言,只說他是上天玉女,為罪譴謫罰下凡,今已限滿,仍行召回天上。他一家人斷無不信的。到那一處也如此。不過費兩個時辰,就賺來了。」瑤華聽說,道:「她兩個現在那裡?」桑二道:「就可以算得出來的。」瑤華別無思想,只得依計而行。阿新在旁道:「這裡不是辦事之所,須要在深山窮谷中,才辦得暢意。且要秘密,萬一風聲吹出去了,李賊必然忿恨,結連張獻忠,兩頭賊眾齊來,我們一個也走不脫。」瑤華深以為是,便令趙宜同靜夫兩個出去,問那店主人家。去不多時,便來回復道:「這個處所甚多,現在保寧地方,庵堂寺觀恐怕賊來滋擾,十有九空。近這裡十餘里,有個驪山老姥的行宮,在深山裡,這是他家的家廟,向是尼姑住持,因天下不太平,都出去游道去了。你們若要這個處所去住,鎖匙還在這裡,只管住去便了。」瑤華聽說甚為湊巧,即時分派諸人,買辦一切物件,趕著要搬到那裡居住。又令店主人代請了十二個尼姑,要懂得經懺的,好做道場。各人都去幹辦事情,瑤華只中哀哀哭泣。日夜無休。
諸人趕辦數日,諸色齊備,飯後遂遷入庵裡。果真樓房樓進,十分寬大,一應什物齊全。趙宜早已僱人收拾潔淨。瑤華住在中一進,後面尚有一大進樓房,以下男人住在前進,婦女住在側廂。瑤華只教阿新伴宿。少頃,店主人已僱了十二名尼僧來,都是熟諳經懺的。瑤華令居於後樓下,那些佛婆,便於前進中堂鋪設道場。當晚無話。
次日五鼓,眾尼即起,誦經拜懺。瑤華親自做了申疏,在佛前供著,自家披麻散發,兩眼哭得紅腫的,出佛前禮拜。那桑二們料理賺這兩個姐妹來。香氣氤氳,梵音飄縹,有時鐘磬齊鳴,有進笙迭奏,直到定更時終止。每日亦然。這晚上,桑二已同阿巧回來,說知將他姐妹賺來了。只令阿巧到樓上去,好生禮待,不可使他們窺探。瑤華欲將這兩個姐妹,做一對活蠟燭,於設祭時點在福王靈前。說與楊靜夫好好辦理。靜夫不懂怎樣個點法,又來請問。瑤華道:「先把這兩個女人脫得赤條,用繩將兩臂貼著腰肋,細捆縛住了,將松香熔華起來,趁熱潑在兩上女人的兩條腿上,越厚越好,才燒得著。又用茶杯口粗的大毛竹,將竹節打通,灌硫璜燄硝松香在內。用三根紮起一個三肘架,須用粗鐵絲扎住竹梢。將這女人倒懸在三肘架下,將兩腳並好,同三肘架之竹梢一齊捆縛結實。另用麻皮一把,將硝磺末滲入,捆紮如酒盅口大,在油內浸透。臨用時將這根插在她陰戶內,當做燭心,使火油滴入,燒及腸胃,身子斷難燒盡,不過將他兩腿燒枯了,也就算了。其身子砍做七八塊,於鍋內煮熟,剁成肉丁,拌飯與狗吃。骨殖磨碎,撒在田內,我這口氣就消了。」靜夫聽了,道:「也處置他夠了。」隨去如法辦理。准准做了七天道場,過了六天,到了第七天,就要祭靈。瑤華將祭筵辦好,鋪設停當,親自到後樓,一臉殺氣,指著李英蓮、李瓊蓮道:「你父親逞王霸道,要搶天下,只管搶天下,怎麼把我父親生生的殺來吃了,還雜上鹿肉,說是吃福祿酒。我父親與你父親,有甚冤仇,這樣殘毒。你父親現擁著大兵,我也不值去剿滅,將來主上擒拿,少不得千刀萬剮,就在後邊,但我不能等到那時候。我今日設祭父親,且先借重你兩個,在我父親祭筵前,代做一對蠟燭點。我也有個名色,叫做恩怨燈。報我父親的恩,泄我自己的怨。」就叫阿巧、三姐、阿新、楊靜夫四個人,每兩個收拾一個。兩個聽了,嚇得哭喊起來。瑤華取兩條帶子,勒住兩個女人的口,就喊不出來了。速令剝去上下衣褲,捆縛停當,扛出前進天井內,一邊一上擺下。眾尼僧從未見過,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瑤華又把這一段的話,宣說了一遍,眾尼都道:「也該,也該。」都合掌念佛道:「天有眼睛,這賊子的惡毒,怎麼件件照這樣報應,才消得眾人的怨恨。」
一會兒敲動鐘磬,請靈祭享,就把這兩個女人燒起來,騰騰火燄,半個時辰已燒去兩腿,看那陰門已脹得如大碗的腫起來了。眾人見那兩個女人,初時點著尚不嘖聲,燒著了腳,因喊不出,只聽見如公鴨叫的呷呷聲響。再燒一回,連眼珠都迸出來了。瑤華於祭筵前,哭拜得又暈過去,眾人灌救移時方才醒過來。阿巧扶起,請點恩怨燈,瑤華還咬牙深恨,眾人道:「也就報得夠了。」
不一會祭完了,眾人同各尼俱來替瑤華道喜,瑤華亦覺爽快。看這竹架也燒倒了,屍首落在地下,忙令阿巧動手,分了屍,拔出那燭心來,還是鮮血淋漓的,另用鐵鍋煮熟了,剁碎拌著飯放於路口,自有這些畜類吃個精光。又將頭顱骨殖敲碎,散棄道場,完畢。到第八日,留住眾尼,另備酒筵謝了,方送禮錢,並囑其不必聲張。眾尼亦各會意散去。瑤華這晚稍解愁煩。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阿新道:「此非久居之地,應即離此為妙。」瑤華道:「很是。」即令阿巧、三姐收拾啟程。桑二在旁道:「我聞得過去就是張獻忠所據的界址,他卻不愛淫欲,一味要殺人為快。」瑤華道:「我們戒備就是了。」阿新道:「他的兵將比闖賊還利害。我又聞得他有個飛天炮,更了不得,是一位將官,綽號叫做沒盡興張一,這人最是陰刻,宜小心防備。」瑤華道:「我們此去那裡,還防得許多,你不要把我們這些人的膽都講寒了。」阿新即時退去。瑤華遂令各人趕著起身。不題。看官,你知道這張獻忠是何人,也是上天降下的一個殺星,與李自成同時為盜,分而合,合而分,已有多少次數。後因李自成得了氣候,他不得志,所以日以殺戮為事。自得了成都,殺戮更甚,恐李自成兼併他,手下的人朝不保暮,每每逃竄,獻忠最惱此輩,故防守甚嚴,法令更密。手下人擄得男子、婦女,俱要稟命,以供其殺戮之快。這張一更為得用,凡營伍地方之事,無不備細密陳,以邀其寵。數日來,並無應殺之人解住,心甚惶恐。因令手下將官,於深山僻谷之處,暗埋絆馬索,令小兵看管。凡有過往者,勿問為誰,總以行刺為題,解送大營,以供獻忠殺戮。故於四下山僻深谷處所,埋藏以待。
再說瑤華這一班人,惟阿新本有道行,故每微言開導,因瑤華應受此一番磨折,故亦不敢漏泄元機,任其前去。這日探知,將那馬湖地方,此處乃獻忠大營駐紮之所,過此一戰,以下就平安無事了,因而瑤華與桑二計議道:「遇此險惡處所,不得不用法力,以逾其地。」桑二道:「奴子的力量有限,自然還仗新姐。」瑤華道:「彼此合力同心,但有慮得到者,預為防備。」阿巧道:「這一站的路還短,何不連夜偷過,或可無事。」大眾道:「竟是這樣。」遂各飽餐一頓,摘去馬鈴,連夜悄悄而行,各人俱懷著鬼胎,匆忙偷過。不想將近半夜,遇著絆馬索,一聲響亮,各人的坐騎俱被繩索絆倒,即有留客住、鉤鐮槍一齊而下,個個被擒,惟阿新騰空而去。那些小兵上前,綁縛停當,解送到張一營中。張一見了瑤華輩一班人物,除去楊靜夫、趙宜兩個外,阿巧雖然男妝,也覺清秀,遂令手下小兵不計聲張,俱令藏在自家營帳裡木櫃內,要想晚間慢慢的受用,楊趙二人另置一處。
安排甫畢,忽然張獻忠傳下令來,令其統領人馬,往南路擄掠人民。獻忠號令最嚴,不敢片刻遲延,急令手下一個得用的老兵,名叫馬蹶,人甚老成,只有一個毛病不好,自晨至晚,以酒為事。張一取他老成,故十分用事。那晚得了令旨,不敢遲延,急急的把瑤華一班人,都交與他收管,不許擅啟木櫃縱放。這馬蹶一一領命。
當時張一去了,馬蹶只呆呆的看守,那曉得木櫃不通氣息,把這班人悶得半死不活,只有阿新探知其詳,但其留守之兵甚眾,若用強去搶,恐怕被其戕害,只得捨身前往,以便從中取事。遂落下雲頭,悄至馬蹶帳前,見人俱睡靜,只有馬蹶還在舉杯獨酌。忽聞喚人溫酒,竟沒個人答應。阿新趁著鑽入帳房,應了一聲,拿了酒壺,往帳後一看,尚有火爐在旁,將酒溫熱,攜至馬蹶面前,已見兩眼朦朧,正打瞌睡。阿新料已沉醉的了,遂悄至內營,將各人的木櫃掀開,都已昏昏沉沉,不懂人事。遂又運動靈氣,在各人面上噴了一口,才見各各活動。究竟瑤華有點根底,首先甦醒。阿新於黑暗中,見都還縛著,遂又與各人放鬆了,然後將瑤華扶起。瑤華於昏沉之中,忽覺清爽,坐起來靜了一回,心上都已明白。阿新遂道:「公主快出櫃來,我們好想個脫身之計。」
瑤華即時跨出櫃來,已見桑二、阿巧、三姐俱各跳出來了。阿新道:「你們悶了這半日,想各饑餓,且向他後營取些東西吃了,好奔逃出去。」遂拉出阿巧、三姐,悄悄取了些熟食分吃,又將楊靜夫、趙宜也救醒了。瑤華吩咐桑二行個障眼法,才可逃出營門。又令阿新作法,將行裝馬匹盜出,隨後趕來,以便一同前進。桑二、阿新各各遵命,分頭辦理。
再說瑤華等六人,隨同桑二行了障眼法,逃出營門,走有半里地,一堆兒坐在山坡下,專候阿新取到行裝馬匹,即時啟行。其時將有四鼓,忽見空裡將行裝器械各物撂下來,阿巧同楊靜夫等一一檢點,並無缺少。瑤華對大眾道:「我們現在賊窟,難免不虞之事,須將各人的器械,先要隨帶身旁,不可疏忽。」各人依了,收來完整。又等到一個更次,竟望不見阿新到來。瑤華見已將亮,便道:「倘再不來,若被賊兵見了,圍將攏來,如何抵敵?」桑二道:「但止打仗還不妨事,只怕他的飛天炮,卻沒處躲避的。」瑤華道:「這飛天炮,究竟是怎樣施放的?我卻不懂。」桑二道:「奴子也只聽見說,就是西洋的西瓜炮,取其輕便,可以在手內,點著藥線,拋去打人,這是沒遮攔所管的這一隊兵,就是慣放飛天炮的。」阿巧在旁道:「如今已到此間,怕也怕不了這許多。
若有命,雖有飛天炮恐也打不著我,若我命裡該喪在此,也躲不去。」正說著,忽遠遠的聽見喊殺連天,瑤華道:「你們可聽見麼?不知那裡有兵馬殺來了。」楊靜夫站起來一望,指著東邊道:「那頭塵土衝起,必是那頭來的。」眾人聽了,一齊起身遙望。其時天已大明,喊聲漸近。瑤華道:「阿巧、三姐同我上前,以備迎敵。桑二保護楊靜夫、趙宜等在後。若見我們敗陣,速用法解救。」各各遵依。說時遲,那時快,早見有一隊兵追趕一人,飛奔而來。
瑤華眼尖,遠望所追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阿新。遂令阿巧等端整彈弓,一同迎上搭救。說罷,飛奔上去。只見阿新坐在馬上,趕著各人的坐騎、馱子飛奔而來。後邊有一隊兵,緊緊的追著。瑤華同阿巧們,搶上前去,將坐騎拉到,飛身跨上,張開彈弓,照著追趕的兵馬,連發十餘彈丸子。不想一彈正打著領頭的一個賊將的馬眼,那馬負痛,直豎起來,咆哮迸跳,將那賊將先掀了下來。其餘馬上兵將所騎之馬,被這負痛的馬亂踢亂咬,一隊賊兵先自亂了。瑤華同阿巧等,開放彈弓,如雨點打過去,打得這些兵將頭破眼襲。桑二見賊兵慌亂了,遂念動真言,發起一陣大風,飛砂走石,往賊陣吹將過來。賊將不能站腳,只得背著這陣風往後退去。這裡桑二領著楊靜夫、趙宜各執兵器,追著趕殺。只見屍橫滿地,遺下刀槍旗幟,不計其數。瑤華見餘賊四散敗回,遂與阿巧收住馬,招呼眾人,勒馬勿追。趕往一個荒村處所,暫時歇息,一面檢出乾糧充饑。
瑤華問阿新道:「你怎麼行裝、牲口均作兩次取回?」阿新道:「婢子初意,原不欲驚動他們,故悄悄將行裝取出,從空運來。但牲口斷不能悄然從空而至,幸而這些牲口,俱未卸下鞍籠物件,一起趕在一處,就是張一的後營,不能越過這些營頭,所以趕出圍來,被他們知覺,隨後發兵追來,不怕他追及,只怕他發飛天炮打來,這些馱子馬匹就不能安然回來了。」桑二道:「我們吃飽了,趕緊要走才是,不然這些敗兵回去,豈肯干休?」瑤華道:「走是容易,也要想個萬全之策才好。」阿巧道:「怕新姐沒有。」阿新道:「諸樣都可以抵擋,只怕他飛天炮來,這就沒法。」楊靜夫道:「新姐的法力甚大,難道這飛天炮你就怕了?」阿新道:「我難道怕,還要顧你們這些人。」瑤華道:「這才是緊要的事。」桑二道:「倘賊兵來,可以抵敵者,不過是公主同巧姐、三姐而已,我們只可靠後。依奴子之意,何必等他趕來,我們且先為預備,賊兵雖強,到底是賓,我們雖弱,究竟是主。凡可算計賊兵之策,四下先為佈置。」瑤華道:「先為佈置的那幾樁?你且說來我聽,看是如何?」桑二道:「賊兵大隊而來,若要對敵,斷斷不能,只可暗中攔截。第一件,也備絆馬索,第二是掘陷坑,第三是反風相向,使其自行廝殺,第四是行障眼法,可為脫身之計。就奴子主見,只有這四樁可以禦敵,公主以為何如?」瑤華道:「絆馬索也還易辦,掘陷坑我們人手少,恐難成事。」桑二道:「這不用人力,只要新姐照壅塞黃河堤岸的法子就夠了。以下兩策,奴子自能。」瑤華道:「既是這樣,我們就趕緊行起來。」阿新道:「堵御追兵,這四策儘可以了,只恐前途別有兵馬來,兩路夾攻,這就難抵擋了。」瑤華道:「這是出於意外,難以預畔,且抵擋了追兵再處。」遂令阿巧等所帶繩索,概行取出,於大道上釘下絆馬索十餘處。桑二道:「我們且先走,只留新姐在此開陷坑。」瑤華遂令各各啟行。阿新道:「陷坑不可與絆馬索在一處,且行過三五里才好安排。」瑤華道:「也是。」遂一齊啟行。
路上人煙俱絕,甚可恣意辦理。約行了十餘里,瑤華道:「我們且暫歇,待我望高處望望可有兵馬來。」大家俱各暫歇。瑤華一馬馳至山坡,棄馬縱上山頭,往北一望,果見遠遠旌旗招展,賊兵大隊飛奔而來,相隔約來尚有二十餘里。遂下山頭,仍跨馬而回,對桑二道:「賊兵已來,然相隔尚遠。」桑二道:「俟新姐趕來,自知彼處情形。」話言未了,早見阿新飛馬而來,見了瑤華,滾鞍下馬,道:「賊兵追趕我們,到絆馬索處,就絆倒一隊人馬,後隊人馬趕來,將索盡行割斷了,然已損傷了好些人馬。第二隊又墜入陷坑,所剩無幾。如今飛報大營去了,想必要拔大營趕來。我們速速前進,且要擇個藏躲之處才好。」瑤華道:「空山曠野,從何處躲避?且待他來了,自有桑二作法抵禦。」桑二道:「大隊人馬到來,必有飛天炮隨行。奴子的法子,獨不能抵禦飛天炮,也須擇個地方暫避,待其勢緩,方可作法。」楊靜夫往前一指道:「這遠遠不有一個土崗麼?我們且趕到那裡去,看地勢如何,若能藏身,亦可避其前鋒銳氣。」瑤華道:「如此,我們就走。」
於是各各上馬,飛奔而行。將到土崗,往後一望,已見漫山遍野,賊兵大至。瑤華飛上土崗,往下一看,恰好有個土窟,很可藏身,招呼大眾上崗來,指道:「這土窟內很好。」遂先自下崗,眾人亦一同隨下。已聞飛天炮聲響,震得山搖地動,大眾各有懼色。遂各下馬,將馬驢縱放遠處,各人躲入土窟內。阿新道:「前次師父所付護身符,都要佩在身旁,以防不虞。」瑤華忙令阿巧檢出,吩咐各人佩帶。聽聽炮聲漸近,瑤華坐立不寧,悄上土崗窺探。不看則已,一見真果魂飛魄散。原來這飛天炮,乃用綢緞裹紮的大爆竹,每人手提肩背二三十個,點著藥線,往空拋法,打著人身,炸開可以分裂屍身,若在地下衝起,人亦隨其飛起,四肢迸落,故名叫飛天炮。來的人馬也不知多少,因找不見這些人。四下哨探,而炮聲轟起,山谷震動。瑤華恐被哨兵看見,連忙縱身而下,然已被馬兵窺見,指揮各兵飛炮打來。忙忙躲入土窟。這土窟乃是太平時,居民挖土所成。甚為深邃,也不知多少年代了,因土堅硬,故不崩落。今被炮聲震動,且大隊人馬奔來,忽聞豁喇一聲,崩將下來。阿新早已知覺,飛身騰去,這瑤華等六個人,一齊陷在土窟內。那獻忠的人馬,也驚得倒退了一箭之地,因未防備,到傷損了許多。再往各處哨探,並無人跡,知已陷入土窟了,只得收兵而返,要知瑤華等性命若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