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詩社共吟題裡句 枕函如對鏡中人
七言律句詩曰:
閨中韻友喜來臨,刻燭分題助快吟。已愛師生勤款接,更憐僕婢亦知音。
聽來戲謔供歡笑,問到工夫識淺深。誰道主人存別意,好從枕畔話同心。
卻說瑤華問著揚清,趙三姑因何而笑,揚清道:「郡主不要睬他。」瑤華遂也不問。細看楊貞山,年紀約莫三十五六,生得面如鵝卵,兩道修眉,十分清秀,兩頰腮有幾點微麻,略嫌口闊齒露,穿著一身縞素。又看趙三姑是個瓜子臉,眉目俊秀,鼻樑稍陷,櫻桃小口,頤頜甚闊,未語先笑,卻甚有豐致,衣飾亦甚鮮明。再看李揚清是圓面廣額,眉還纖細,眼睛微帶著瞟,鼻口還端正,一雙好手,衣飾不如趙三姑,卻有舊家氣象。這三人也把瑤華細看。
瑤華又令使女們送茶送果,又問了各人的官閥,他三個一一回答了。瑤華問楊貞山道:「楊姐姐的服色是何人的?」貞山道:「小妹已是未亡人,故屏除豔服。」瑤華道:「青年遭此,亦甚可傷。」貞山道:「薄命人應當如此。」趙三姑道:「我們楊家姐姐是個大能人,可惜隻身了。」瑤華又問:「李姐姐額際像是新開的?」趙三姑代言道:「結縭才彌月,乘其歸寧之便,就拉了他來。」楊貞山道:「趙小姐真個不情。」大家又笑了一回。
只見蕉葉手中拿了一大些帖,三四個本頭來,稟道:「令史傳知,四個義學教授都訪請了,這是他們的手本,那是各人送的詩文稿本。」瑤華道:「說我知道就是了。把這些東西送去師父看。」蕉葉遂送往裡間去了。
三姑道:「請問師父是那一位?」瑤華道:「就是小妹學業的師父。」這三個道:「莫非是女師父麼?」瑤華道:「正是。」三姑道:「我們不知,連禮都沒有備得。」隨喚僕婦道:「你去對家丁說,王府裡還有一位師父,著他們先代備我們三個人的帖子,並老爺們的腳色手本,速速送來,好去拜見。」遂各各立起身來,執事人連桌抬下,款待下人。瑤華讓他們在西間裡坐了閒話。不多時,僕婦送到帖子,三姑就對瑤華道:「相懇郡主差一位尊使,引這老嫗去師父那邊投帖,小妹們還求郡主引進。」瑤華道了不當,遂叫桃紅引了進去。一會兒出來道:「師父說:「不敢當各位小姐的駕,且請到園內少坐,隨後便來拜見。」這三個道:「理該小妹們先去叩拜才是。」瑤華道:「敝業師本不敢當,他既說到花園相會,就依他便了,且請到園中閒步閒步。」遂吩咐這四個小廝先去知會。瑤華同了這四婢陪進園來,各處走了一走,就在仁知軒坐下,就有副史的女人獻茶。大家問些所學,三姑道:「郡主學習詩文,難道就沒有幾個伴讀的麼?」瑤華指著這八個子女道:「這都是小妹的伴讀。」貞山道:「他們的功夫自然也好的了。」瑤華道:「這八個子女,與小妹差不多的年紀,很大的也不過一歲,自四五歲上一齊學業長大,小妹所學的,他們都會。」三人吃驚道:「這工夫就深了,不是王爺府上,誰家能夠培植?」三姑們走到這八個子女跟前,就要行禮,瑤華再三辭讓,才各就位。貞山說道:「少間做詩,這八位哥兒、姐兒少不得也要請教。」瑤華道:「小妹在家中亂道,原有他們的分兒。今日尊客在前,如何敢放肆。」三姑道:「郡主休如此說,小妹們到王爺這裡,就同哥兒、姐兒們一般,何也稱客。況詩乃韻事,既能詩,豈有不請教之理?」
忽見周青黛來說:「師父來了。」貞山忙叫下人鋪設氈毯,三人整衣齊立,道:「是這位師父,必定是六七十歲的老婆子。」遠遠望見遊廊中來的一位,不過是三十來歲的佳人,眾人還道不是,又望後邊來的。瑤華知覺,遂對這三個說道:「這來的就是敝業師。」這三個說道:「嚇!還是這樣後生麼?」說著,已見到了。各人迎上來,請無礙子上坐,意欲參拜,無礙子連忙推遜,大家平拜了,撤去氈毯,分賓主坐下。這三個那裡肯坐,瑤華上前道:「三位姐姐究竟是客,敝業師住在這裡,自無僭坐的道理。」再四說了,才各坐下。
三個人仔細把無礙子一看,覺得另是一樣,各人肚裡自忖:怪不道瑤華學力富厚,原來得了這個名師,自然與眾不同了。無礙子問瑤華各位的姓氏,瑤華一一宣明。無礙子道:「難得三位到來,王爺因小徒未有廣見,故有徵詩之舉,其實所學甚淺。」三個人道:「師父過謙了。女學生們都是來求師父和郡主教導的。」各人謙抑了一回,就擺上膳來。
無礙子朝外坐了,三個坐了客位,瑤華仍在主位陪奉,說道:「這是便飯,下晚再盡薄意。」三個人道:「打攪不當。」遂即膳畢,各各起身閒行。無礙子道:「這四位新請來的教授,看他們的詩文都還可以,我已吩咐令史請去了。」瑤華道:「師父看了定然不差。」遂邀了三個詩客,到寢宮及各局裡閒耍去了。無礙子獨自吩咐兩家副史,取三位行李鋪設,在旱船內住下。又令將上書房應用書本搬過仁知軒來,自己代他們做好題目鬮子,一一鋪設停妥,然後回到寢宮,知他們已往各局去了。只見小桌上有子女們開來的姓,就替他們題起名號來。看那單上:
蕉葉姓陸,取名守瑜,號蕉窗。桃紅姓畢,取名守珍。號桃圃。荷香姓祁,取名守璞,號荷沼。柳枝姓阮,取名守璉,號柳亭。梅影姓顧,取名斯媚,號梅林。素蘭姓繆,取名斯婉,號蘭谷。梨雲姓孟,取名斯媯,號梨苑。鬱李姓甄,取名斯妤,號鬱芬。
題畢將瑤華也題了「璇宮」兩字做了別號,一併悄令張其德交令史鐫刻各人的圖章,今晨下午必定要的。早見瑤華同三位詩客都來了,無礙子忙讓了坐,送了茶,趙三姑道:「如此日長無事,我們何不請師父出幾個題目去做詩罷。」大家都說很好。無礙子道:「出題兩字卻不敢當,方才無事,照著一本書上,謄了幾十個題目在仁知軒,伺候小姐們消遣。」眾人都起謝道:「倒教師父費心,既有題目,我們就到那邊去罷。」
瑤華遂邀他們從廂房門內走出,重到仁知軒來,已見色色齊備,有一個雕漆盤內,堆著一盤的紙卷兒。貞山道:「大約這就是題目了,請各位拈一拈就定,不准更改。」三姑道:「姐姐就請先拈。」貞山拈了一個,三姑也拈了一個,揚清也拈一個,瑤華自己也拈了,三姑去拉八個子女,各拈了一個。瑤華令荷香拿幅紙來,將各人的題目謄上,空著寫詩的地方。不一會,荷香謄好送來。貞山拈的是《訪友》,三姑拈的是《邀侶》,揚清拈的是《個儂》瑤華拈的是《小遊仙》,素蘭拈的是《捧硯》,梅影拈的是《簪花》,梨雲拈的是《烹茗》,鬱李拈的是《拂箋》,蕉葉拈的是《沽酒》,桃紅拈的是《釣魚》,荷香拈的是《灌園》,柳枝拈的是《耨草》。遂將題目單子黏於壁上,各人正要構思,瑤華道:「我們今日做個什麼體格好?」貞山道:「不拘體格,隨各人的意思。」趙三姑道:「若不拘體格,寫來不好看,我們總有幾天打攪,不如分目,分體的做罷。」李揚清道:「狠使得。今日先做七截句如何?」大家都說好。已見貞山握筆打稿了,又向眾人道:「眾位不要笑,先獻醜了。」眾人都來看著,寫的是:
剩此枯心任折磨,不嫌辛苦費吟哦。慇懃為訪天潢女,寫出詩篇請正訛。
瑤華等看了,各各贊其敏捷妥當。瑤華亦即提筆作稿,眾人看是:
昨宵曾記到瑤池,西母■言道我癡。一段回文猶未了,兩三姊妹又催詩。
眾人一齊贊道:「好心思!正湊著題目。」趙三姑也要起稿了,遂伸紙握筆寫道:
渴憶容光日九回,等閒邀得故人來。情懷一種惺惺惜,不到仙源誓不回。
眾人亦都贊道:「扣得題目住,真好格律。」李揚清道:「你們各位的題目都稱心,怎麼我就拈著了這個題目,只得也要呈丑。」遂提起筆來,寫道:
籍籍仙名響大鏞,此行豈敢效疏慵。蟾宮得識嫦娥面,不怨吳儂謝個儂。
眾人各各大贊,惟三姑笑道:「好得狠!避去那個個儂來講這個個儂。」李揚清指三姑道:「偏要你說得。」這樣大家又笑起來。只見這八個子女的稿也送來了,大家展開朗誦,題目是《捧硯》:
捧硯曾經說太真,清平雅調至今新。今朝學士皆班豔,婢子何妨一效顰。
各人都說意思用得新。又看一個題目是《簪花》:
群仙雅會鬥詞華,詩思清新手八叉。試問將何為潤筆,翠環簪上一枝花。
各加贊賞道:「可稱清新兩字。」又看一個的題目是《烹茗》:
病渴相如皆不弁,翻經陸羽亦非冠。只須一滴詩腸潤,佳句堪驚星斗寒。
各人都笑道:「太過獎了。」又看一個的題目是《拂箋》:
薛濤雅制意何居,端為裁詩女校書。請看眼前誰個棄,拂箋人語不曾虛。
各人又贊道:「匪夷所思,愈做愈巧了。」又一個的題目是《沽酒》:
早知鸞駕下雲衢,已向麻姑借一壺。可潤詩腸飛玉屑,村醪塵污不須沽。
各人贊道:「意狠新奇。」又看一個題目是《釣魚》:
濠梁雅興自優游,釣得鮮鱗有數頭。勿吝珠璣隨唾咳,平原十日可板留。
各人道:「這個題目本無做處。」瑤華道:「釣魚的題目也狠鬆,這首是立不出意思的原故。」貞山道:「題目原不緊,但出諸他們的意思,也要暗合道妙,這也算挖出心思做的了。」瑤華道:「再看下去。」又一個的題目是《灌園》,趙三姑道:「這個題目,要想出暗合道妙的意思來更難。」李揚清道:「且看他怎麼個做?」貞山念道:
老圃經營歲月深,慇懃灌溉勝甘霖。
三姑把手勾住了,道:「等我來想想,怎麼轉下去。」貞山呆想了一回,道:「卻不好做。」三姑道:「若把我做,拿張季鷹的菜花詩意充入,也就可以了。」李揚清道:「這個要合他們的口氣,才為得體,張季鷹的菜花詩,那合得上?」瑤華道:「不要爭論,且看他怎麼做法。」三姑放開手,眾人看是:
野情亦可充詩料,請賦來春一片金。
三姑大笑道:「如何,除了這個意思,那裡去想?」眾人道:「實在虧他想得到。」還有一首是什麼題目,大家看是《耨草》:
端為延賓辟草萊,草根不盡褥還該。要將一片慇懃意,傳得詩篇爛熳栽。
眾人道:「這首詩做得更好,實難為他做。」瑤華叫發與荷香謄寫清了,請師父看定,若師父嫌煩,請發那個教授去。貞山道:「郡主可吩咐他,不要落各人的名字。」瑤華又吩咐了。
只見那太監們來排酒筵,各人又到魚池邊走了一回,瑤華打發張其德去請師父。隔一回,其德來回道:「師交說:請郡主陪罷。師父不出來了。」眾人道:「這怎麼?」瑤華道:「他是這樣性情,只依他便了。」瑤華逐位送了酒,遂邀各人坐下飲酒。中間大家說些閒話,偏是不用酒的多,所以頃刻就吃完。
趙三姑問道:「聞得郡主又好武藝,是真麼?」瑤華道:「好是不見得,卻也自小習練的。」楊貞山道:「是必另一位師父了。」瑤華道:「就這一位。」大家咋舌驚道:「這位師父竟是個文武全材,真真可敬!」李揚清道:「聞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居常也習練習練麼?」瑤華道:「今日是幾?」那三個人道:「今日是六月初五。」瑤華道:「初八是演武的日。」三個道:「隔幾天一演?」瑤華道:「隔五天。」三個道:「演些什麼?」瑤華道:「演得很多,如馬步箭、拔簽、縱跳、器械之類,准准要演一天才完。」三個人又歡喜起來,道:「初八日還要請教武藝,快活,快活。」
忽見白於玉來請各位上浴堂,遂各往寢宮來戽澡,然後送到客房安息。瑤華方退回房中歇宿,梅影隨後也回房了。瑤華道:「王爺做什麼,代我發些徵詩啟,引得這些客來鬧我。」梅影道:「這也是王爺替郡主做名兒,恐怕還不止這幾個哩。」瑤華道:「若再多了我真個鬧不開。」梅影道:「這也是沒奈何的。」瑤華道:「我倒想個法兒。」梅影道:「這有什麼法兒?」瑤華道:「人家都說我兩個一模一樣,明日你穿戴我的衣飾,代我去應酬一天,也好讓我歇歇。」梅影道:「模樣兒雖像,名份排著,誰敢混充。」瑤華道:「你自己混充原使不得,這是我的意思,怕什麼?」梅影道:「今日還是第一天,等到勞得狠的時候,再代也未遲。」
瑤華睡下,遂叫梅影道:「你帶了枕頭過來,我們兩個仍舊一塊兒,在一個坑上睡不好?」梅影道:「我怕郡主害熱。」瑤華道:「這幾天也叫不得很熱。」梅影聽了,遂攜了枕頭,到這邊來,一頭睡下,又道:「怎麼昨晚說了一回話,就睡著了?」瑤華道:「倦了就睡著了,這才好。我心上想,他們大家看我們兩個,只分別得衣服,你如今的衣服都改做同我一樣,我以後連大衣服都替你預備一套,等到要緊要慢的時候,你就代我出去登答。」梅影道:「好是好,也要看什麼事,實在免不得才好這樣辦法。倘將來郡主招了郡馬,這個就代不來了。」瑤華道:「我同你說的是正經話,你到來頑我。」梅影笑道:「我說的也是正經話。」瑤華道:「我將來難道不招郡馬了麼?我到那時,把你帶了去,我兩個仍在一塊,可好麼?」梅影道:「這更是郡主的恩典了。」瑤華道:「那麼今晚就說妥了。」梅影道:「這有什麼不妥的。」兩個又說了些笑話才睡。
第二日,無礙子清早就來催起身,只得又到園裡應酬。膳後,外邊又報周皇親家的二小姐過來會文。瑤華遂到上書房隱門邊接著相會,兩個敘起來,卻是同輩,即時動問大名,那周小姐說:「學名文鸞,表字仙翰,今年十六歲。」瑤華道:「你還長我兩歲。」又道:「你有字了麼?」文鸞道:「是舊年臘月結縭的。」又道:「郡主想已有郡馬了?」瑤華搖搖頭,道:「你今日來入會很好,我這裡已有三位先來了,請到那邊園裡坐罷。」
遂令使女們先去知會,然後一同到仁知軒來拜見,不消說是情投意合。隨又領去拜了無礙子,敘了一回,仍到園中,文鸞便問:「昨日做的什麼詩題?」瑤華指著壁上道:「就是這個。」文鸞抬頭見東壁貼著一張描金詩箋,近前看是:藝圃仁知軒分題會稿:
訪友 貞山女史楊靜姝
剩此枯心任折磨,不嫌辛苦費吟哦。慇懃為訪天潢女,寫出詩篇請正訛。
邀侶 如也閨秀趙■衍
渴憶容光日九回,等閒邀得故人來。情懷一種惺惺惜,不到仙源誓不回。
個儂 揚清女名李素濤
籍籍仙名響大鏞,此行豈敢效疏慵。蟾宮得識嫦娥面,不怨吳儂謝個儂。
小遊仙 璇宮閨秀朱瑤華
昨宵曾記到瑤池,西母■言道我癡。一段回文猶未了,兩三姊妹又催詩。
捧硯 蘭谷侍女繆斯婉
捧硯曾經說太真,清平雅調至今新。今朝學士皆班豔,婢子何妨一效顰。
簪花 梅林侍女顧斯媚
群仙雅會鬥詞華,詩思清新手八叉。試問將何為潤筆,翠環簪上一枝花。
烹茗 梨苑侍女孟斯媯
病渴相如皆不弁,翻經陸羽亦非冠。只須一滴詩腸潤,佳句堪驚星斗寒。
拂箋 鬱芬侍女甄斯妤
薛濤雅制意何居,都為裁詩女校書。請看眼前誰個棄,拂箋人語不曾虛。
沽酒 蕉窗童子陸守瑜
早知鸞駕下雲衢,已向麻姑借一壺。可潤詩腸飛玉屑,村醪塵污不須沽。
釣魚 桃圃童子畢守珍
濠梁雅興自優游,釣得鮮鱗有數頭。勿吝珠璣隨唾咳,平原十日可扳留。
灌圃 荷沼童子祁守璞
老圃經營歲月深,慇懃灌溉勝甘霖。野情亦可充詩料,請賦來春一片金。
耨草 柳亭童子阮守璉
端為延賓辟草萊,草根不盡耨還該。要將一片慇懃意,博得詩篇爛熳栽。
文鸞看完,又見各有圖章,字畫端楷,款式整齊,不覺贊不絕口的道:
「無一件不精妙。」問這八位是那個?瑤華指道:「就是這四個小廝,四個女婢。」文鸞驚道:「就是他們麼?阿喲!了不得。」連忙走下來,對著素蘭們道:「原來都是詩翁,失敬,失敬。」貞山道:「請周姐姐評評如何?」周文鸞道:「小妹自家的還看不清,各位姐姐同郡主都是大學問,真個游夏不能贊一詞。」趙三姑道:「這張詩箋是落稿後謄的,還謄一張送教授去看,不知看了來沒有?」瑤華道:「我聽見令史們傳來的話,說這四個教授,還在那裡你謙我讓的推遜,不曉得幾時才定哩?」揚清道:「省得他們推遜,今日周姐姐又來,我們大家努力,再趕三日的會稿去,使他們各看一張,就沒得謙讓了。」瑤華道:「李家姐姐說得不錯。」回頭見素蘭在後,遂令送題目鬮子。貞山道:「且慢,今日先擬定體格,然後再拈。」周文鸞道:「七截體昨日已做過了,今日該做七律了。」趙三姑道:「七律詩必要限韻倒好做,不然漫天曠野,那裡去著跡?」文鸞道:「也好,那個限那個的?」瑤華道:「拈了題目,各人隨手翻一本書,第一行第一字就是仄聲,不算再看第二字。」眾人道:「就是這樣。」
遂各拈題,拈齊後,大家展開同看,李揚清是《紫薇花》,周文鸞是《蝴蝶花》,大家都說這個題目有趣。楊貞山是《雪裡芭蕉》,趙三姑是《萱花》,瑤華是《瓊花》。大家都說:「郡主拈得題目都是出色的。再看那婢女們拈的,梅影是《梅花》,素蘭《水仙花》,梨雲《霜中菊》,鬱李《長春花》。再看那四小廝拈的,蕉葉是《僧鞋菊》,桃紅是《木槿花》,荷香是《芍藥花》,柳枝是《西番蓮》。仍令荷香將題目謄寫。各人又翻書指韻,遂吟哦起來。不知那個是詞壇驍將?下回必有佳句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