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徐文炳北闕點春元 范其鸞東床擇快婿

  草草移家偶遇君,一樓上下且平分。
  耽詩自是書生癖,徹夜吟哦莫厭聞。
  話表眾人方欲勸慰,文炳又聽得一片鑼聲敲進門來。此時文炳已住悲聲,凝神側耳,向外靜聽。忽聞高聲報導:「錢塘徐文炳高中第一名會元,速速出來開報。」文炳一聞此言,登時破涕為笑,遂從房內直向外跑。卻忘記門檻,被檻一絆,就這一傾已傾出房門。足傾出院中,方算立定腳步,險些跌一個面磕地。大家哄堂而笑,文炳自知歡喜太過,不由紅漲了臉。遂在提塘手內將喜報接到手,緩步進內,開拆看畢,供奉中堂外面。書鬥、提堂吵嚷喜錢,鬧個不已。接著兩府之人,紛紛過來賀喜。徐老夫人請李廣開發了喜錢。提堂、書鬥走後,只見楚雲等一班兄弟皆來賀喜。恭賀已畢,桑黛口呼:「眾家兄弟,我暫告辭,我妹丈中了第二名。」大家一聽,更加歡喜。桑黛遂到蔣逵家幫忙。這裡整忙了一夜,所有親戚次日紛紛前來恭賀。真正馬如龍車似水,爛其盈門。徐府也大開筵宴。
  三日後,就是殿試之期。是日五鼓,徐氏兄弟攜帶筆黑上朝恭候。殿試不一刻,靜鞭三響,聖主臨朝。所有中式的貢士,一個個趨蹌而入。聖主點名已畢,各人席地而坐。不過片刻,欽命策題頒發下來,各人屏氣斂容,悉心對策,真是胸羅經濟,筆走龍蛇。不到半日,均皆對策已畢,恭呈御覽。武宗細細校閱,評定甲乙,點了徐文炳狀元,榜眼是蔣逵,徐文俊是探花。當由傳臚唱名已畢,賜酒簪花,退出午門,一同上馬,有鼓樂送回府第。闔家歡喜非常,同盟眾兄弟復又恭賀。還有京中那些文武官員,有從前有世誼的,有借此想來聯絡的,紛紛擾擾尤勝於昔。
  次日上朝謝恩。隔了一日,便去遊街。黎民看新狀元遊街,真是路為之塞。遊街已畢,去謁座師。先謁鄭學士,後謁范相。門官通報進去,范相知是新科三鼎甲來拜,遂吩咐請見。徐文炳、徐文俊、蔣逵趨步入廳,范相相迎。三人向范相行了師生之禮,范相命三人坐下。先向蔣逵周旋了幾句,無非稱贊一番。這才向徐文炳說道:「老夫自從那年奉命到杭之後,不久便聞賢契高中解元。老夫自知賢契將來定然高發,今果連中三元,竟不出老夫所料,真是可喜可羨。」徐文炳謝曰:「門生若非恩師奉命到杭,那覆盆之冤何時得釋?今日得蒙僥倖,皆恩師所賜,門生銘心刻骨,永感不忘。」范相曰:「賢契太客氣了,當日之事,本老夫分所應為。賢契連中三元,自是賢契養到功深,老夫又何掛齒。」文炳曰:「不有恩師,門生焉有今日?恩師之恩,實同再造。」范相又略謙了數語。文俊見哥哥與范相言及伸冤之事,自己想起昔日叩閽之事,遂出位向范相叩謝曰:「當初福祿得仰天顏,皆蒙丞相垂憐之德。後來我主人蒙丞相超豁,老主母以福祿薄有微勞,便即認為己子。福祿何敢妄思僭越,乃蒙老主母再三賜命,福祿不敢不遵。既蒙小主認為兄弟之班,又許以功名之路,今叨德庇忝列清班,固蒙老主母之恩,實皆大丞相所賜。銘心鏤骨,何日敢忘。」范相聞言,始則不知所謂,遂將文俊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恍然大悟曰:「原來賢契就是昔日叩閽之書童福祿,實在可敬可羨。老夫昨閱賢契之卷,頗疑筆跡與當初叩閽之御狀字跡相同,原來內中有這一段原委,老夫方才明白。現為朝廷的詞臣,便與老夫同殿,尊稱又何敢當?賢契切莫仍記前事。以後彼此均以師生相待便了。」徐文俊復謝曰:「門生既仰恩師栽培,敢不遵命?惟恩師府中有兩位管家范洪、范保,昔日若非此二人相救,又何能得沾恩師之德?尚乞恩師賜門生一見,俾門生謝他二人相救之恩。」正言間,卻好范洪、范保走來,文俊便上前致謝,被范相拉住曰:「此等奴才,又何謝之有?」文俊執意要謝,范相便向范洪、范保說明文俊的用意。范洪、范保連連口稱「不敢當」,即退下。文俊亦只得說了一聲「遵命」,復又歸座。師生又談片刻,便即告辭。范相送至廳門止步。三人退出,一齊乘馬出了相府,各回私宅而去。
  且言范相自思:「徐文炳丰姿灑落,骨格清奇,甚是心許。因念及自己的女兒尚未字人,若與新狀元匹配良緣,真是一對玉琢金雕的佳兒佳婿。」遂至內堂,便與夫人商議曰:「適才下官見新狀元徐文炳,生得丰神俊逸,骨格清奇,今已大魁天下,將來必不止於此。下官自想膝下只有一女,擇婿之事,頗不易易。下官想將女兒配與文炳為妻,實是乘龍快婿。下官之意如此,未知夫人意下如何?」范夫人曰:「相爺所言甚合妾意,但不知新狀元曾否聘定?若已聘有良緣,再以斟酌。」范相曰:「將駱、木二人喚來一問,便知細底。若未聘定,固是美滿萬全,即已早聘,下官也有個商意。總之擇婿甚難,既遇此才貌雙全少年,不可錯過。」范夫人曰:「且將兩個孩兒喚來一問便知。」
  范相令人將駱照、木林請來,范相就將方才所議,向他二人訴了一遍。駱、木二人極口贊曰:「若以妹子許配文炳,真是天地生成一對賢淑夫婦。若依孩兒意見,早定為是,休教人家捷足先登。」范相聞言,問曰:「據我兒所言,徐文炳尚未聘定嗎?」駱、木二人齊聲回答:「並未聘定,所以孩兒願父親及早挽媒說合。」范相夫婦聞言大喜。范相曰:「明日老夫去面托李廣為媒便了。」駱照、木林二人退下,同往書房而去。范夫人便與駱夫人閒談此事,駱夫人又向范夫人道及擬將秋霞配與桑黛之事,范夫人聞言,因道:「不是姐姐今日提起,小妹倒也忘卻這件事了。」遂將殷霞仙願將妹子配與桑黛,以及殷夫人提起駱夫人曾有願將秋霞與桑黛,並請李廣先與范相說明,候駱夫人到京,再擇日行聘言了一遍。駱夫人甚是歡喜,便托范夫人:「少停相爺進來,奉托姐姐與相爺一言,求相爺托英武伯言過姪女之事。求相爺代題一句,小妹是早已心許。便請桑公子擇日下聘便了。」范夫人答:「是的。」到了晚間,范相入內室,范夫人便將駱夫人所托之事,向范相言之。范相曰:「這事也極順便。」一宿無話。
  次日范相便赴李廣府。及至李府,當有李府家丁見是范相來拜,那敢怠慢,飛報進去。李廣聞報,即刻迎接出來,將范相請入書房。行禮已畢,分賓主坐定,家人獻茶。范相曰:「老夫特來拜望,有兩件事相懇,賢契幸勿見卻。」李廣口呼:「老伯有何事見教?請吩咐,小姪敢不遵命!」范相曰:「第一為駱秋霞之事,前者賢契本有候駱夫人到京之後,便令桑賢契擇日行聘,早定此事,以免兩下懸望,賢契當以盡心為是。」不知李廣如何答對?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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