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史太郡懺悔入空門 范丞相章奏陳金闕
粗衣淡飯暖亦飽,安分守業樂為康。
自己且掃門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話表史太郡不忍見滅門之禍,願入尼庵焚修懺悔。史逵見祖母不進京,其志已決,不敢違命。退出後堂,與萬事通說:「祖母不赴京師,要入尼庵。我到京,我父見祖母未去,必然責斥我,這便如何是好?」萬事通口呼:「少君言之差矣。令祖母之命,令尊且不敢違拗。若少君之令尊責斥你,少君可言,爹爹尚不敢違拗祖母,孩兒是更不敢違拗祖母。若照此說,包管不怪你了。」史逵大喜,即命家丁料理行裝,預備動身。
再言史太郡命丫環小玉前去大悲庵往說。小玉遵命前去,不多時回來,稟稱:「大悲庵尼僧聞婢子之言,刻已準備迎接太郡,悉聽太郡擇定日期,即可前去。」史太郡說:「我家不能留戀,眼見滅門之禍臨身,不如早離此地,便是今日就去。」當即命人僱一小轎,丫環僕婦扶著太郡出了後堂。此時史逵已知,趕著命人攙扶出來,迎了進去,再三攔阻,太郡那能肯聽。史逵無奈,跪在廳院相送。太郡見這番光景,不由含淚說:「畜生,你進京之後,將我的話告訴你那不肖的老子。他若顧著宗祖,急速洗心革面,或可蒙上天庇佑。若一味執迷不悟,禍就不遠了。我言已盡,任爾父子改悔,否則老身管束不來。」言罷,乘轎而去。史太郡坐轎到了尼庵,自有尼僧迎接,照應一切。不必細表。
且言史逵見祖母去後,來至書房,向萬事通說:「可笑我祖母有天大之福不會享,偏要到尼姑庵內去受罪,學他們念倒頭經,真是無福消受。老萬我這話可是否?」萬事通說:「這也是太郡見識不到,太已過慮。既然已去,好在那尼姑知是府中的老太太,焉敢慢待。咱們且料理動身,免得令尊相爺懸望。」史逵稱「是」。
料理兩日,即率闔宅家人僕婦並張千斤、李八百一同下船,往京師而去。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這日已至京師。進了相府,先與史洪基磕頭請安。洪基命他坐下,便問:「你祖母為何未來?」史逵便將前項之話言說一遍,史洪基怒道:「你這無用的畜生,你祖母不來,爾當勸解來京才是,怎麼反言你祖母執拗?」史逵依著萬事通之言說道:「孩兒也曾竭力相勸,曾奈祖母絕計不來。爹爹明鑒,祖母之命爹爹尚且不敢違拗,孩兒是更不敢違背。」史洪基聞言甚是有理,只得說:「可笑你祖母有富貴不會享,反去尼庵修行,只好由他自便罷了。」史逵又將帶來眾人稟明,史洪基吩咐令他等上來參見。即刻萬事通、張千斤、李八百眾人等皆來參見。史洪基便將萬事通留下,其餘皆退下。又令史逵去到內堂,自有史洪基姬妾及丫環、僕婦、家丁人等參見史逵。
話不繁敘,再言劉瑾寫了書,暗暗通知永順王,信去多日不見回音,心中暗慮:「難道永順王是一忠心之人?若果如此,我就畫虎不成反為大害。不然為何不見回音呢?」遂將史洪基、花球請來相商。洪基、花球口呼:「千歲請放寬心,某等觀永順王斷非范其鸞一類,且請耐候,不日定有好音。」
又過數日,永順王馳奏進京。這日差官到劉瑾府,門官通報進去。劉瑾便出來,迎接至內廳。差官呈上永順王書信,劉瑾接過拆開一看,正合己謀,不由大喜,留差官飲酒。在筵席間,問了些世子朱乾如何英勇,皇叔如何計謀,差官回答了一遍。席散之後,留差官在府中住宿。
次日五鼓便帶差官一同上朝。各官朝參已畢,劉瑾退班奏道:「今有永順王使臣馳奉進奏,呈上御案候旨。」正德皇帝聞奏,即傳旨召見。只見差官高捧表章,跪在丹墀,山呼萬歲。有近侍臣接過表章,呈上御案。正德覽表,喜動天顏,便向眾臣曰:「朕久思皇叔親覿一面,今幸皇叔奏請觀燈,又逢皇叔千秋壽誕,朕應該親往河南祝壽,以敦倫常之道。」劉瑾一旁奏道:「此實陛下仁孝之意。」正德大悅,當即降旨:新月初二起鑾,飭令沿途地方官一體知悉,隨時預備迎駕。忽見左班中范丞相出班曰:「臣有本祈陛下俯准。」正德口呼:「愛卿有本只管奏來。」范相奏曰:「臣聞朝中不可一日無君。今永順王奏請觀燈,陛下欲盡倫常之道,親往祝壽,此誠陛下仁孝之意。但觀燈一事究屬荒淫,況聖駕出巡,沿途各地方官莫不窮奢極侈,以備供帳。究其資財所出,明為動用國帑,其實必剝削民之脂膏。若再有貪劣有司,借此為名,在百姓身上任意勒索。勿論旁事,就是沿途農戶良民,一經地方官差派,那個敢不來應當差使?即有不願充差,經不起有司迫脅,差役苛求,不得已拋棄正業,荒廢田疇,去充苦差。在陛下高拱鑾輿,一時高興,那些黎民百姓雖不致失業,必然農事荒蕪,勞民傷財,殊為可惜。且永順王雖為陛下皇叔,並非日侍陛下,其居心究竟何如,臣不敢逆料。請陛下當愛國愛民為重,遊觀之樂是非聖君所為願樂之者。臣愚昧之見,仰乞陛下俯如所請,收回成命,則舉國幸甚!臣民幸甚!」奏罷,俯伏金階,候聽降旨。正德聞奏心中不悅,曰:「據卿所奏,不宜出行。朕思人生在世,須及時行樂。民間百姓尚且如此,況朕身居九五,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即使稍費資財,亦不為過分。況且永順親王是朕皇叔,遠處異地,朕久思一敘天倫。難得倖逢永順親王六十壽辰,即使皇叔不奏請前來,朕尚擬前往祝壽,況今馳章奏請,正合朕意。如卿所奏,未免拘執成見,不合時宜了。朕意已決,卿勿多言。卿預備行裝,隨朕以往。」此時劉瑾、史洪基、花球三個奸黨一聞范相所奏,不免心慌,恐正德准奏,不往河南。及聞正德這一番言語,只樂的他三人不知所為,險些手舞足蹈起來。三人心中暗罵:「昏君,你今日入了我們圈套。」又暗罵:「范其鸞老匹夫,任你百般忠直,吐膽傾肝,極口諫阻,曾奈昏君良言不入。你鯁直不阿,你非死在奸王之手不可。」各官朝散。正德退朝,便將隨駕諸臣名字開送出來:首相范其鸞、協辦大學士鄭丞相、翰林院殷霞仙、九門提督伍將軍,由內閣抄傳,俱預備隨扈。
次日早朝,正德當殿傳旨,所有朝內一切要政,交與玉清太子管理。並著劉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協辦。這三個奸黨見了這道諭旨,更是樂不可支。暗道:「真是天命交歸,不謀而合了。」朝散。
光陰迅速,臘盡春來。過了元旦,隨駕各官俱已預備停當。初二日一早,隨駕前幸河南,一路上龍鳳旗飄,香煙繚繞,威嚴已甚。
且言蕭子世在李府,已至臘月中旬,大家皆已料理清楚。蕭子世向李廣言道:「為時已近,我等俱要起身,好去建功立業。」李廣便傳諭,眾人擇定臘月二十日起身,限正月初十日馳抵河南行省,等候救駕。眾人答應各去預備自已所用等件。不知後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