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劉家莊英雄雙救難 杭州城宰相雪奇冤
人寂月沉花夢悄,暖風微透碧窗紗。
銅壺點點堪三漏,銀漢明明照九華。
話表范相被那人抓在馬前,那馬上人喝道:「你可知壽春王世子小千歲花花太歲在此行獵,爾竟敢偷窺千歲大駕。」范相聞言暗想:「原來此子便是劉彪。」只得低聲下氣口呼:「王爺在上,術士冒犯虎威,誠知有罪,望祈千歲憐我無知。」劉彪冷笑說:「好一大膽術士,見了孤家這樣放肆,竟敢不跪。」便令從人把他帶回府去嚴究底細。范保、范洪正欲近前理論,范相一丟眼色,二人便閃在一旁。只見范相被眾惡豪奴一齊簇擁而去。范保、范洪在後隨去,到了劉家莊,范相已擁入劉府,范保、范洪只得在門外探聽。
且言劉彪回到府中,坐在大廳,吩咐帶術士。眾豪奴把范相推入廳中,劉彪怒問道:「爾這術士從何處到此?膽敢偷看孤家,當該萬死。還敢任意放肆,立而不跪。」眾豪奴喝令:「跪下,跪下。」范相無奈只得跪下,口呼:「王爺,術士因善風鑒,偶見王爺龍姿鳳表貴不可言,他年定可安邦定國。不由暗自羨慕,冒犯王駕,萬乞寬恕。」劉彪性喜驕盈,一聞范相之言,便自樂不可支。即命范相站起,含笑說:「足下既曉風鑒,便請代孤家細細相之,終身如何?」范相亦含笑說:「王爺一身富貴,自不必說,不但此刻身為王世子,他年還可威鎮朝綱。」正自加意奉承,忽見從外面走進一名惡僕,向范相口呼:「范大人,你老是欽差大臣,為甚微服來此,卻因何故?」范相聞言,面色驚惶,口呼:「尊管何出此言?其實係術士,不要錯認了人。」惡奴口呼:「范大人休要瞞我,我在京隨侍家主王爺之時,范大人是常見面的,那有認錯之理?」劉彪聞言,拍案喝道:「好老匹夫,你既奉旨杭州訪案,為何改裝在這鎮江與孤作對?即使孤有不法,聖主尚不過問。」遂喝令拿下。惡奴啟:「王爺,他是欽差大臣,不便私刑拷問,恐其洩漏風聲,反為不妙。不若把他推入石室,了其殘生。」劉彪首肯。
眾豪奴把范相拿下,送在石室內。你道這石室如何利害?原來在花園中是用石塊蓋成,一線之光都不能透進,內有暗門閉上,在外面看不出是石室。另有一道石牆,牆上有古錢式的孔眼,若開此門,用手在錢眼內一按,石門自開。劉彪造此石室,遇有搶來不從的婦女及拂意之人,便推他入此室,絕其飲食七日之後,把屍拉出掩埋。范相已被推入石室,暫且不表。
且言范保、范洪探聽相爺被難,只嚇得膽落魂飛,二人急急前去報官,沒命飛跑。忽聞迎面大喊:「閃開!馬來。」二人只顧往前飛奔,馬上人急勒馬,那知駑馬溜韁勒之不住,將他二人衝倒在地,幸而未被踐傷。馬上英雄勒緊馬韁,兜轉馬頭,跳下馬來,將范保、范洪攙起問道:「你二人有何急事,愴惶失色?如果力有可行,尚可助一臂之力。」范保二人將二位英雄一望,心知是兩位正派人,遂說:「我二人有緊急要事。既承二位詢問,此地不便陳說,且請投店一敘如何?」二位英雄便道:「使得。」遂牽馬投店。范保、范洪就將以上情節細言一遍,只氣得二位英雄怒髮衝冠,眥睥欲裂,說:「尊駕,報官何濟於事?且待黃昏以後,俺兄弟二人去到劉彪家中,救出相爺便了。」范保二人稱謝不已,口呼:「二位英雄尊姓大名?」那黑面的答道:「俺是淮安駱照,他是俺的表弟木林,綽號木重瞳,同往揚州去會李廣,今在路巧遇你二人。你且放心,今夜救出你家相爺便了。」范保二人再三致謝,於是開懷暢飲。
飲酒已至黃昏以後,駱照、木林皆脫去外衣。駱照手執銅錘,木林手執鐵鐧,走出房外,聳身上房,轉眼不見。霎時已至劉家莊,縱身上房,望下一看,乃是花園。跳入園內,忽聞更鑼之聲,二位英雄近前,一人揪住一名更夫,把兵器一按,一聲問道:「你若喊,就斷送你二人性命。俺且問范丞相現藏在何處?」更夫戰兢兢的說:「現藏在西邊石室之內。」二英雄得著實信,遂把更夫皆打死。遂奔到西邊,見有矮屋一間,聞屋內有人閒話。二英雄大踏步闖入房內,把守夜二人抓住,舉錘舉鐧說:「若喊,就送你們性命。」守夜人只嚇得亂抖。駱照說道:「你二人可領俺到石室內,放出范丞相,饒爾等性命,否則立刻死在眼前。」守夜人即領駱照、木林來到石室之外,即在錢眼一按,那石門自開。駱、木二人把守夜人皆打死,走進石室,高聲喚道:「范相爺在那裡?俺二人特來相救,快出石室。」范相聞言,說:「老夫在此。」駱照即將絲縧解下,把范相背負,用絲縧繫縛。木林在後保護,出了石室,越出圍牆。一霎時奔回客店。此時范保、范洪正在盼望,忽見從牆上落下二人,細看背負范相,喜從天降。近前將范相解下,扶入房內落座。范相定了定神,即問明駱照、木林二人姓名。范保、范洪遂將巧遇二位壯士,仗義相救之事言了一遍。范相感激不已,當將駱、木二人認為己子。駱、木二人雖再三推辭,曾奈范相實心實意,只得拜認。當在客店暫歇。次晨四人保護范相回船。
駱、木二人辭別范相,宜往揚州。范相亦開船往杭州進發。在路過了數日,即抵杭州碼頭,早有府縣官員前來迎接。范相登岸乘轎,前排執事。不多時已到行轅,三通炮響,范相下轎,進入花廳。稍坐片刻,闔城文武各官前來參見,范相手理長鬚,對眾言道:「本大臣欽奉聖旨,特為那徐文炳一案。有義僕書童徐福祿進京叩閽,本閣奉旨,欽命前來查訪提訊。但此案究竟徐文炳有無冤屈,諸位如有聞見,不妨各陳其說,俾本閣借資見聞。」各官那敢多言,只有唯唯而已。遂向錢塘縣口呼:「貴縣可於明日,將徐文炳一案所有一應卷宗,全行調齊,送呈本閣核閱。准於後日午堂,將原、被、人證、地保、四鄰一同帶至行轅,候本大臣親訊。」錢塘縣知縣張瞻雲一聞此言,只嚇得面如土色,唯唯退下。各官也即告退。張知縣回衙,便將此案對幕友說知。那幕友道:「不料此案竟鬧得這樣大,據晚生看來,只可將卷宗送去,聽他核閱,後日陪他審問便了。」知縣只得調齊全卷,次日清晨親自送去,范相便細心核閱,翻來覆去,足足看了一日。見那全卷中頗多疑竇,因歎道:「問官不明,含糊了事,未免竟有含冤覆屈之人。」一宿無話,次日錢塘縣稟道:「所有原、被、人證,全行提到,只候相爺升堂。」欲知范丞相如何判斷,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