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寄遠鄉百姓被金兵 柳壤村楊么夢神女
話說燕青、公孫勝,拜辭了羅真人。公孫勝邀請燕青到自己小房中,即使道童收拾了幾種蔬菜,又打了幾角素酒,不一時安排好了,與燕青對酌。燕青只將羅真人這些言語在心上細細推求。因對公孫勝說道:「真人這些天機,俱已問明了然。只是說大宋不能保守汴京,若是大宋已絕,奸臣隨滅,說我弟兄異日復聚,不知與誰為仇?只這句話,方才不曾問明。」公孫勝道:「這種天機,本師曾與愚兄說來。當日本師入定多時,到了出定,我便問入定許久必有見聞。本師道:『因朝見上帝,適值當今徽宗欲求長生,做了一分醮事,有表上達天庭。符官不敢進呈上帝,命我呈送御前聖覽。不期表內有「吃苦吃虧」,誤寫了小「吃」字,諸神奏責其不敬之罪。上帝原其心,必非有意,因准增其壽數;又查他國運,使他父子去國三千餘里,准其罪愆以應劫數。』彼時愚兄聽了,忙問道:『上帝既定了宋徽宗父子罪案,則天下非復大宋,不知將來又是何姓?』本師道:『他的國運尚久,雖失汴京,亦不就亡。』今本師說後來劫數,報應循環,在此時也。」燕青聽了方覺快暢。
到了次日,因真人昨已命他下山,便不敢復見,遂要起身。公孫勝亦遵師命,遂一同下山。便一路閒行緩走,各自留心。行了數日。
一日,正行得饑渴間,只見前面一帶垂楊,淡黃半吐,高低村舍,傍水依山。二人見了不勝心喜,忙走入村來。果見村中風景,只覺與他處不同。遂尋了一個潔淨素酒店中走入。主人便來引他二人到一窗下,用手推開,一時滿堂俱明。將酒菜放下,二人舉杯對酌。因見窗外溪湖明淨,竹筠清幽,滿心歡喜,飲了半晌。爭奈燕青只將往事重提,不由得彼此不感傷一番。
忽抬頭,見溪湖那邊有個婦人,在那裡不勝啼哭。二人見了,心知有異,暗暗吃驚。忙立起身,打發了酒錢,急忙趕到湖邊。再一看時,只見那婦人,懷藏著兩個嬰孩,在那裡兒啼母哭。二人看明,燕青近前去問道:「你這婦人,為甚向水這般啼哭?莫非有甚冤苦,要做短見麼?」那婦人見有人問,只得含淚說道:「小婦人不幸前月坐產,生下這兩個冤家,被丈夫埋怨。因受氣不過,只得將他抱來,要拋棄水中淹死。走便走了來,卻又一時割捨不得,故在此痛哭。」燕青聽了,驚問道:「敢是這兩個孩子,不是你丈夫親生的麼?」婦人聽了,只得說道:「怎麼不是親生的!卻有個緣故,只因生這兩個孽障時,有兩團黑氣衝滾入房,一陣昏迷腹痛,不一個時辰,前後生了下來。誰知黑氣未散,在滿房中旋滾,忽然衝出火煙。我丈夫忙叫失火,我只得將這兩個孩子抱出,不一時,將這幾間草屋燒得乾淨,便埋怨他命不好。又不期自從生下,只晝夜啼哭;睡在竹筐內,常有人看見出怪相。人便指說是妖魔,日後養大,必要妨害爹娘。我丈夫一發不喜歡,便要弄死他,是我不肯,只與我合氣。也只說他啼哭有個了時,誰知已過滿月,只啼哭得日夜不停,連我也厭煩起來。今早又惹了丈夫的氣,故此一徑抱來,要將他倆丟入溪中。卻又見他倆五官俱足,聲音洪亮,不像是個妖魔。因想起懷胎苦楚,指望日後靠他。若將他淹死,便是無望,不得不哭;又見他一遞一聲的,又不得不恨。一時正在兩難,不期二位走來,便俱不哭了。」公孫勝聽了,暗暗驚喜,上前說道:「我是二仙山紫虛觀羅真人的弟子,有傳授真言,已曉得該遇著你母子三人。你今抱他過來,我將真言與他懺悔一番,包管他從今家去,再不哭了。」那婦人聽了,不勝歡喜,遂走近身來。公孫勝用手在這兩個孩子頭頂上撫摩,說道:
燒茅屋,出母腹,思念生前三十六。真人已說妙機關,洞庭可作梁山築。算來該是十八變,紛紛攘攘中原逐。公孫劫數未消清,多卻一人做頭目。逞豪強,冤可復,消劫功成尊武穆。我今說破去成人,莫似前番晝夜哭。
公孫勝念完,只見這兩個孩子,啞然嘻笑,一時手腳俱動。那婦人見了不勝歡喜,連忙拜謝。此時燕青只看著兩個孩子,欲言不能,欲泣又止,只得忍著,問道:「那一個是先出母胎?」婦人指著左邊的道:「這個是先養的,就叫他妖兒,那個就是魔兒。」燕青又問道:「你丈夫叫什麼?這是什麼所在?」婦人道:「我這裡是河東境內,地名寄遠鄉。我丈夫是養奎剛,我母家姓鞠。不期今日有緣,遇了師父,止了孩子啼哭,不致淹死,恩德無窮。我家離此不遠,請二位到家,叫我丈夫拜謝,款待一齋。」燕青、公孫勝已曉得妖兒是宋公明,魔兒是盧俊義,俱各改頭換面,托生在此。公孫勝見燕青只看得癡癡呆呆,因說道:「你我萬幸,已得真人指明,須去各尋歸著,休得在此停留。」因對婦人道:「我二人有事遠去,改日來吧。」那婦人又拜謝了一番,歡歡喜喜而去。
公孫勝同燕青又行了一日,方灑淚分手。果然在數者,豈能長久。二人過不半年,早已托生,以完前案不題。
只說這婦人,抱了這兩個孩子,千歡萬喜回家,與丈夫細細說知。養奎剛果見不似前番哭鬧,夫妻無話,撫養下去。
真是光陰迅速,歲月如流,不覺早已過了四五個年頭。不期這年金兵突入內地,將西北一帶地方人人逃避。你道為甚緣故?原來去年三月朔,徽宗視朝,受諸官朝賀畢,因說道:「朕自數年來,邦家多故。幸賴卿等謀略,昔日招撫了宋江等,削平三寇,征服大遼,社稷得以粗安。但邇來外消內乏,家國空虛,每憂不足。不知卿等有甚高見,佐朕理財,以舒國用否?」諸臣聽了,俱默然莫對。只見司空童貫執簡出班,伏地奏道:「陛下言及於此,實欲富國強兵,而為英主,是社稷之幸也。臣有愚見,伏乞聽納。」徽宗見是童貫進言,不勝歡喜,道:「賢卿妙論,必是高人。賜卿平身,可細細奏來。」童貫謝恩起身奏道:「國家患財不足,須求大綱大本,則財自裕。昔日太祖定鼎汴京,弛張西北;太宗繼武,削剪東南;真宗北伐,直逼契丹,不意為王欽若忌功罷兵,許契丹請盟,定主和議,約為弟兄,遂解兵歸;仁宗仁柔有餘,契丹悔盟,遂議婚納幣;英宗好儒,只圖苟安;神宗誤信安石;哲宗追貶正人,以致契丹日強,自稱大遼,累年徵索,歲歲納輸四十萬,致使家國空乏:實起於直宗,相沿至今。臣言大綱大本,莫若平遼。平遼,則得我國之金銀,仍歸我國。年無輸納,則不富而自富,財不充而自充矣。不知陛下以為何如?」徽宗聽了,又驚又喜了半晌。因說道:「賢卿妙論,實有經濟。但朕思昔日宋江等驍勇伐遼,亦只受遼輸服而已。今宋江死後,邇來侵擾,依舊納幣。卿言平遼,誠恐匪易,不知卿曾有主見麼?」童貫又奏道:「昔日宋江等不盡滅遼者,是恐敵國盡,良臣亡也,這是宋江賊腸。今臣實有平遼之策。今女真每受大遼侵害,陛下假臣一旅之師,由登萊下海,暗與女真定盟,出其不意,共滅大遼,伸彼宿憤,必感我恩。陛下再以恩威結之,則西北一帶盡歸陛下,當一統山河,世世安如盤石矣。」徽宗聽了,便以目視蔡京、高俅、楊戩道:「爾等認為何如?」三人齊聲諛奏道:「童貫妙計,自能建立大功。機不可失,乞陛下准其請。」徽宗大喜,遂以童貫為大元帥,高俅為副帥,蔡攸為贊理參軍,剋日出師。時有朝散郎宋昭力諫道:「遼不可伐,女真不可結。異日女真必敗盟,為國家之患。」徽宗不聽。
不日,旨意下來,誰敢不遵。童貫即一面點選兵將糧草,不日齊備,然後辭朝。從登萊下海,與女真暗結,從大遼腹背後殺來。探馬報入幽州,即遣人迎戰,果是勢大難敵。遼主知不可守,遂同蕭氏出奔,女真與童貫遂得幽州。女真乘勝盡得遼地及西北一帶。遂背初約,奪童貫、高俅兵權,將宋兵編入隊伍,不許一騎南歸,便自稱帝,國號大金。
一日,對童貫、高俅、蔡攸說道:「金有功於宋,共滅大遼。我今將高俅當質,放汝二人回南,傳與宋主,酬金大功,便將幽州一帶地方交還大宋,金自歸本國。你二人回去,可能主持麼?」二人極力應承道:「若蒙金主放我二人回南,必勸當今竭盡庫藏,來贖幽州。」金主大喜,遂遣二人南歸。這些消息早已傳遍汴京。蔡京見兒子失陷,十分著急,已憂鬱而死。不一日,童貫、蔡攸來朝,將金主之言奏聞。徽宗見奏,驚喜相半,遂集群臣會議。只得議至百萬,來見金主。金主不悅道:「往年宋納遼為定例,今將遼地歸宋,豈止得六十(百)萬而已。」遂不肯允。童貫又一力主持,遂搜刮民間富戶,得一百六十萬,納與金主。金主受納,遂將幽州城中子女玉帛、官職富庶盡皆遷徙,止留空城退還了宋朝,放回高俅。高俅回到半路而死。
金主已蓄大志,又見天象有徵,次年舉兵入內,遂議納金主一百四十萬為定例,方才退兵。宋朝臣子皆歸怨童貫,童貫不勝懼罪而死。楊戩一時孤立,亦不久身亡。
只這番釁動,各處皆有盜賊作亂,漸漸亂到寄遠鄉來。養奎剛只得領著鞠氏,抱了兩個孩子各處逃難。一日與眾躲避在樹林中,忽被一隊亂兵趕入,逢人便殺。眾人見了,一時父南子北,棄的棄,逃的逃。這養奎剛夫妻四人正在一處,忽被兵馬趕到面前,一時魂膽俱消,急忙逃奔。鞠氏手快,只搶了妖兒逃走。眾兵便搶包裹,各拴馱上馬而去。內中一個老兵,見有孩子在地上哭泣,便用手拎他起來一看,見他生的紅白,因想了一想,夾著孩子翻身上馬而去。這鞠氏抱著妖兒,同著一起婦人逃奔,不期被人緊緊追來。鞠氏十分心慌,手中又抱著孩子,百分吃力,又見追兵漸近,到了此時怎顧得兒女,只得硬著心腸將妖兒丟在田埂邊,轉身往斜刺裡逃躲而去。
這妖兒忽被母親丟下,見有幾騎馬潑風也似趕來,便不敢哭,忙將身子伏在岸側,緊閉雙目。耳中只聽得馬蹄撲刺刺奔走過去。他便氣也不喘。伏了多時,才立起身,只坐著,要等個人來。直等到日落也沒人走。漸到更深,方才心慌,又想起爹娘,便自哭泣。哭了半晌,忽見前面月影下,有三四個人走來。見有孩子哭泣,因說道:「這孩子失散了爹娘,晚間在此怎得存活?」便立住問道:「你家住在那裡?」妖兒道:「我也不知什麼地方。」眾人又問道:「你父母在那裡去了?」妖兒道:「我也不知走到那裡去了。只被人衝趕,娘將我丟在這裡。」說罷便自哭泣。內中有個說道:「這空野夜深,狐狸野猿俱要出來迷蠱人。這孩子怎禁得起?不如我做好事,帶他到前面有人家的所在,與人收留,使他爹娘日後找尋去。」便用手來扶,妖兒即便立起。那人見他只有四五歲模樣,遂背馱上肩,隨眾人走了多時,那幾個俱是近處鄉人,各自分散。
這人又背走了多時,方走入一個村中。要尋人家借宿,誰知村中俱被亂兵殘破,並沒有人在內。連看幾家,俱是一般。只得走進一家,將孩子放落在地,卸下包裹,取出些乾糧,與孩子同吃,又去尋些亂草與孩子同睡。幸喜這孩子跌倒便睡著,因想到:「我帶他來要尋人托寄,誰知無人可托。若是依舊將他棄下餓死,豈是我方才帶他來的念頭;若要帶他同行,一時路遠,又值此離亂之時,如何走得?」因想了半晌道:「他今不知父母家鄉,我今無子,不如收留家去,做個兒子也好。」想定了主意,便自睡著。天明起來,將這孩子細看,卻生得唇紅齒白,面圓口方,不勝歡喜道:「此子日後必有些造化。」遂推醒了他,同吃了些乾糧,將他依舊背馱,取了包裹。自此一路藏藏躲躲,到了兵馬不到之處,才敢放心慢行。
遂一路往南,到了通水之處,又僱船而行。不一月間,早到了湖廣岳陽府上岸。帶了孩子、包裹,出城十四五里,到柳壤村來。正走間,有個熟識人見了,拱手道:「楊得星回來了麼?去了幾年,倒生了兒子回來,卻是恭喜!」楊得星見是鄰右,忙拱手道:「久別老兄,多應納福,可曉得家下平安麼?」那人道:「宅上平安,只是近聞北方亂信,尊嫂卻是記念。」楊得星遂別過到家。一時夫妻見面,不勝歡喜,又說出這孩子的緣故,勞氏聽了大喜。因問這孩子道:「你今年幾歲,叫什麼?」妖兒道:「我今年四歲半,人說是有妖氣,就叫是妖兒。」楊得星聽了,笑道:「我一路倒不曾問你名字。怎好好一個人,有甚妖氣。我今另叫你一個好名。」妖兒道:「舊名聽慣,新名卻聽不慣。」勞氏道:「他是北方生長,性子直,只索由他罷了。」楊得星道:「既收留了來家,明日大了,也不便寫出個『妖』字來。」因想了半晌道:「他既聽不慣新名,不如將『妖』字改了『孤么一點紅』的『么』字吧。我今無子,得他一點『孤么』也是好的,只叫他楊么罷!」遂使他拜了自己,又拜了勞氏。楊么只嘻笑拜完,遂同入內。這楊得星一向在北生理,這年因亂收拾了本錢來家,家中盡可溫飽,不知不覺過了三四年頭。
這年楊么已是八歲。終日好頑好動,同著村中一般大的孩子結伴打伙,劈竹做了弓矢,又削木做了刀槍。不在屋後,便去山僻處,同眾孩子作廝門耍子。他又恃強出尖用力,眾孩子俱讓他三分。楊么對眾說道:「我們本村不好欺負本村,莫若尋別村人放對,較些輸贏。若同我較贏了回來,便取些果點來賞賜你們。」眾孩子聽了俱各歡喜。便先著幾個去說知,別村中的孩子便也在那裡準備,到山僻中處來,與柳壤村孩子不是上前抱腰!撲,便是擺了隊伍作戰鬥。這邊打輸了,遲一日定去報復;那裡輸了,也要來尋人出氣。時常吵打在一處。村中人見了,便也來看他們賭鬥耍子。因見楊么出尖跳躍,眾人俱喝采他,已非一次。
一日,頑到一個古廟裡來。頑了半晌,楊么覺得一時困倦,便對眾孩子說道:「我這會有些身子困倦,你們在外去頑,我在這廟中睡一覺兒,再同你們頑。」眾孩子便自出去,楊么見旁邊有堆亂草,只伏倒便睡。
不期才睡下,便有人來扯他道:「娘娘請你去說話,可同我來。」楊么即起身跟走,忽抬頭見一位鳳冠帔服娘娘坐在上面。楊么見了,慌忙下禮。那娘娘忙使侍女來攙扶,因說道:「爾小子生前忠義,今上帝又賜汝托生,以完宿孽。我如今授汝神技神勇,以合天心。」遂叫侍女賜茶。楊么接來,見茶內有一赤紅小棗,便一口吃嚥下肚。才吃下去,不覺滿腹中骨碌碌亂響,渾身上筋骨皮膚瀑漲得酸疼難忍。楊么只攢眉閉眼,不敢聲張。過了半晌,方才平復。娘娘即使旁立十八位將軍教授楊么武藝,又使人入內取出一桿九尺長的大棍來,遞與楊么。楊么見棍重大,不敢來接。娘娘笑道:「這棍賜你,上有天機,日後自然曉得。」楊么方敢接來,覺得甚輕,遂教他使得純熟。楊么正歡喜間,忽外面有人來報導:「上帝遣武曲星臨凡,著娘娘領去。今日今時降生河南湯陰縣岳家為子,已送出天門來也。」娘娘即立起身,眾將簇擁而去,楊么不勝驚奇。不期這棍子在手中連連跳動,衝起空中,楊么見了大驚,突然驚醒。坐在草上細細思想夢中的事,說話事情俱想不起,只記得這些武藝並棍法,便驚驚喜喜立起身來。往神座中一看,卻見上面坐著的這位女神,倒分明就是夢中的一般,不勝歡喜,忙趴在地上磕頭,暗祝道:「蒙娘娘傳授武藝,異日楊么得了好處,定當重整廟宇,再塑金身。」拜完起來,外面孩子俱來扯他去頑。同到空處,將夢中武藝使出來,看得眾孩子稱奇叫好:「你往日沒有這些本事,怎麼今日這般了得起來?」楊么含笑道:「你們今日既曉得我有本事,如今須不怕人,明日可去叫那些孩子來,讓我逐個打翻他。」遂各自回家。楊么在爹媽面前絕不說出。
到了次日,已約了別村的孩子來,與柳壤村孩子打鬥。卻被楊么趕上,直打得五花迸裂,個個逃奔。也有打腫了嘴的,也有打青了臉的,俱哭哭啼啼,奔回家去告訴父母。父母見兒子被打得恁般嘴臉,俱氣忿忿的趕來,有的向楊么身上打來,有的在楊么頭上鑿栗暴,一時嚷罵,俱圍住不放。楊么只笑了一笑,道:「趕人不要趕上,欺人不要過火。我今不動手,是讓你們年尊,面上不好衝撞。若再沒道理,也就莫怪!」眾人聽了一發惱怒,喝罵道:「你這個吃飯不知饑飽的,倒會說大話,怪不得恃強打壞了人家兒子!我且欺你個過火。你有甚本事?終不然打了我們!」說罷便一齊打鑿。楊么勃然大怒,便掄開小拳,踢著小腿,只向人腰肋下、肚腹上唧唧溜溜,指東打西,神出鬼沒打來。這楊么逞神技,打倒鄉人。那些眾人一時被楊么拳打腳踢,實招架不住,俱跌跌倒倒。遂又氣又惱,只躲閃著嚷罵,便有的驚奇稱贊。這本村的孩子看見大人趕來打罵楊么,恐怕連累,俱奔回家去,便有的去報知楊得星。楊得星聽了,連忙趕來。見楊么還在那裡行兇,便喝道:「楊么不得無禮!」楊么正打得熱鬧,忽聽見父親來喝,忙住手立在一邊。眾人便來告訴楊得星,打傷了人家兒子,今又打壞了大人;有的稱贊不但有力,只腳起拳落,實是有人傳授,明日大了,便了他不得。楊么在旁說道:「父親不要信他,只有大人欺負孩子,那裡有孩子倒欺負大人!」楊得星又喝住了他,忙向眾人陪罪。眾人看他面上,各自散歸。
楊得星夫婦究問楊么本事何處學來,楊么只得將夢中神授緣故說出。二人聽了,俱暗暗歡喜。卻恐他在外生事,便商議要送他學中去拘束他。只因這一送,有分教:
道長皆由否泰,陽春應是復來。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