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師徒三人誤入柳巷 拯救孤女巧遇刁徒

  要飯的乾巴老頭說:「奚金哥呀,你這個畜生,我看你象我的兒子。我是你爹呀!」
  奚金哥一聽氣得說:「老傢伙,我是你祖宗!」
  「畜生,你敢罵我?我問你,你老家是哪的?」
  「你管不著。」
  「你媽是不是帶你改嫁的?」
  「你媽才改嫁了呢!老小子,你胡說八道。」
  「好哇,你這個冤家,你敢對我口出不遜,你不怕傷天理嗎?我今天把你弄死,全當我絕後了。」老頭拿著打狗的棍子就奔他打去了。奚金哥往旁邊一閃,老頭的打狗棍子就打空了。奚金哥一想:「我不能跟他打,這個老傢伙一定是世外高人。我光棍不吃眼前虧,快跑吧。」奚金哥抹身回來,「嚓嚓嚓……」他跑回去了。乾巴老頭一看:「跑哇,冤家,你跑到哪,我追到你哪,你跑不了!」老頭後邊就追下來了。唐鐵牛在後邊就嚷:「老爺子,乾巴老頭,快回來,你得救我呀!我這還被人綁著呢,別追了。」他這一吵吵,乾巴老頭站住了。「哼,你先跑吧,遲早我會把你抓住的。」
  乾巴老頭回來,把繩子給唐鐵牛解開了。「唐將軍,快把褲子提上吧!」
  「唉,不用你說我也得提上啊!」唐鐵牛把褲了緊好了,趕忙給老頭跪下了。「我謝謝,謝謝!多謝您老人家救帝之恩。您救我不是一次了,人都常說受人點水之恩應該湧泉相報,您救我好幾次了,我得怎麼謝您呢?」
  「不用客氣,我也不是特為來救你,這不是趕上了嗎!唐將軍不是沒怎麼樣嗎?我也要走了,我還有事。」
  「老爺子,您不管有什麼事,今天得請您到我們狀元府。」
  「唉!我不想到那再打擾了。我確實有事。」
  「老人家,我不是說別的,您到那兒叫我們弟兄都認識認識您老人家,知道您是世外高人。到那兒不吃不喝坐一會兒,我心裡也覺得好受一點,您若是不去,我心中就覺得那麼不自在哪。老爺子,您就跟我走吧!」
  「不行,不行。我真有事。往後我一定登門拜訪。要不然這樣吧,你找我去吧!」
  「老爺子,您住在哪兒呀?」
  「我也在東京城裡住。東京城裡南關五坊街燕子窩,到那就找到我了。」
  「五坊街燕子窩。那麼老人家,您叫什麼名?」
  「我從小沒有父母。我也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小時都叫我乾巴小子,長大了叫我乾巴小伙子。上了歲數都叫我乾巴老頭。你就叫我乾巴老頭就行了。你要是到那兒去找我,一提乾巴老頭誰都知道。因為我是個要飯的,大伙都可憐我。」
  「啊!那好吧。那麼老人家,咱們就回見吧!」
  「回見吧,唐將軍保重啊,我走了。」
  這老頭提啦拖啦地穿著一雙破鞋走了。唐鐵牛一看這老頭是個怪人,摸不准他的脾氣是怎麼一回事。他剛才還管奚金哥叫兒子,可能他想兒子想瘋了頭。唐鐵牛順著原路回去了。一看這兒,大宋的官兵正在這兒打掃戰場,當賊的全跑了。孟春達、樂寶、徐文彪等人都在這兒。「三哥,你回來了,聽說你被當賊的給追跑了?」
  「是啊,我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了。我沒事兒,弟兄們呢?」
  「他們全去安葬去了。去了好半天了,也該回來了。」
  「那麼咱們去看看吧!」
  時候不大,弟兄們全回來了,把劉秀香和蓋嬌娘已經入土為安了。再看弟兄們一個個眼睛全哭紅了。唐鐵牛也流了不少眼淚。小八義弟兄大伙全回來了。到了客廳,弟兄們坐下。周景龍一想,不管怎麼說,這殯算出了。狀元府裡總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周景龍跟弟兄們商量,假傳聖旨者究真是什麼人,人伙據唐鐵牛的描述,回憶是否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人黃黃尖尖的臉,癟太陽穴,有點大下巴。沒見過這個人。周景龍說:「大家也不要洩氣,不用著急,這幾天咱們也夠辛苦了。弟兄們各自回房休息吧。」
  唐鐵牛臉上一陣陣發燒:「唉,別看弟兄們沒有明說,大伙在談話當中,話裡話外也刮著我呀。我唐鐵牛太無能了,好容易抓住的奚金哥、奚銀哥這兩個飛賊那麼好拿的嗎?這一下子被人給救出去了。」唐鐵牛心中不知怎麼才好。心裡七上八下地直翻個。
  第二天他帶著孟春達和樂寶,「徒弟!」
  「師父!」
  「到外邊咱們爺幾個溜達溜達。」
  「上哪啊!」
  「隨便走走唄,師父心裡堵的慌,外邊散散心。」
  他帶著他倆徒弟就出了狀元府,溜溜達達來到了南關。他要幹啥呀?他想找乾巴老頭。這個老朋友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武林高手,要想破這個案子,抓這個假傳聖旨的,我就得求這個老頭幫忙。我唐鐵牛不知道怎樣悔了,腸子都要悔青了。到南關一打聽五坊街燕子窩,根本沒有這個地方。他走了多少條大街也沒有五坊街燕子窩。誰也不知道什麼乾巴老頭。
  唐鐵牛往回走著,心想,哎呀。這個乾巴老頭把我騙了。老爺子不夠意思。你不報名字倒行,可足你把地址告訴我呀。啊!他住的地址是編的。他住的是「五坊街」,「無房街」,大概沒房。燕子窩,燕子窩在房簷底下。這老爺子你對不住我呀,遛了我半天腿。都晌午了,咱們爺幾個回去吧。
  唐鐵牛跟著兩個徒弟溜溜達達到了一個大衚衕。他們走到衚衕頭上一看,嚯,這一片宅子,大門口掛兩盞燈籠,有幾蹬石頭台階,門關著,上面有一塊匾,上寫著:「牡丹堂」。這裡出出入入的人很多,不過這幫人都是戴帽不正,行路歪斜,看樣子都是一些紈絝子弟。到這兒來的這幫人怎麼看著都不正經。流裡流氣的。「啊,牡丹堂大概是賣花的。我心裡正煩哪,徒弟,咱到裡邊看看花吧。看著有不錯的咱買幾枝回去。」
  「師父,誰男的買花呀。」
  「唉,師父心裡難受,隨便走走。走,跟我進去。」
  唐鐵牛上台階一推門,就進來了。剛一進來,由裡頭過來一個人,說:「您幹什麼?到這裡你能花得起錢嗎?您哪,請吧,請吧!」
  唐鐵牛他打早晨出來,走了大半天了,穿的是便服,他又不注意整潔,衣服上一層土,脖子象車軸,滿臉的汗水。人家沒瞧起他。
  這牡丹堂是幹什麼的,不是賣花的?唐鐵牛他是外行。這是妓院。這個牡丹堂在東京還算是有名的妓院。一般沒錢的不敢進來。所以唐鐵牛這一進來,被伙計給擋住了。
  「您哪,請到別處吧!虹橋底下那有幾家。」
  唐鐵牛一聽:「怎麼著?」啊!他明白了。牡丹堂這不是賣花的。他一看裡頭這情況,這是妓院啊。「你別說呀,我長這麼大,這兒我還沒來呢。小子,他瞧不起我呀。兔崽子,你錯翻了眼皮了。你是狗眼看人低呀。你知道我是千什麼的嗎?就憑你老爺我。花不起錢哪!」
  唐鐵牛由身上摘下了鐵棒槌,「小子,我非把你踝子骨打折了不可。」
  他這麼一吵吵,在旁邊過來一個幾,這個人三十多歲,一說話兩個服珠子滴溜亂轉悠,小薄嘴皮。
  「我說老劉啊,你不認識這位大爺嗎?常到我們這兒來。你怎麼能給怠慢,怎麼給得罪了呢。躲開、躲開。他不認識您,他剛到這兒不多日子。您看在我的面上別生氣,裡邊請。」這個人是幹什麼的,他是裡邊了事的,「大茶壺」。
  妓院裡不都說有「茶壺嘛,」其實這裡分五壺。不光叫「茶壺」。端茶捧水的那個叫「茶壺。」給他們做飯的叫「油壺」。在妓院裡的管帳先生叫「坐壺」。什麼金姐、鳳英啦,見客啦,那叫「招壺」。若裡邊打架鬥毆出了事。出來給解圍打和的那個了事的,叫「了壺」。今天過來的這位就是了壺,會說。他一看唐鐵牛身上帶著家巴式,是練武的。在他旁邊還站著個大個子,一丈三尺多高,象個兇神似的。進有一個小孩背後也帶著刀,他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您哪,往裡邊請,請到客廳喝茶。」
  「免崽子,你瞎了眼啦!」他衝著那小子又罵了一句,唐鐵牛大搖四擺地跟著「了壺」過了影壁牆,奔客廳。他們正往前邊走著,就聽旁邊有人哭,「救命啊!救命,救命啊!」聲音很微弱。
  「嗯?」唐鐵牛站住了。「怎麼回事?」順著聲音,唐鐵牛往裡邊走了幾步一看,在那邊房簷底下,弔著一個女子,身被捆綁。旁邊有兩個打手,手裡拿著鞭子,沾著水「叭、叭、叭!」
  「救命哪!」
  「別打了!」唐鐵牛嚷了一聲,這兩個打手回頭看看。唐鐵牛是個矬子,一看三塊豆腐高。「你幹什麼的?你不讓我們打,這是我們老闆讓我們打的。打!」
  「徒弟,過去,把這兩個小子給拽開。」
  「唉!」孟春達就過來了。「嘭、嘭!」把這兩個打手的手腕一抓。「唉呀,唉呀!輕點!」
  「去你娘的!」這一拽這兩小了就被孟春達甩出五尺多遠。「咕咚」全趴下了。「唉呀」一活動手腕子,差點給攥折了。「這小伙子好大勁。你們等著,我們叫老闆去。」
  孟春達回來,「師父,還幹什麼?」
  唐鐵牛說:「先別著急,等一會兒師父吩咐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唐鐵牛過來叫樂寶把繩子給解開,把這個人就放下來了。唐鐵牛一看是一個姑娘,衣服都被鞭子給抽破了。這個女孩是遍體鱗傷,髮髻也蓬鬆了。這孩子現在已經昏昏沉沉的。唉!瞧這樣子也不過十七八歲呀。
  「你怎麼到這兒來啦?他們為州麼打你呀?」
  再看這姑娘,微弱地呻吟,慢慢站起來,就給唐鐵牛跪下了。
  「這位大爺,你救命吧!他們叫我接客,我若是不接客,他們就要把我打死。」
  「你怎麼到這裡來啦?」
  「您不知道,我不是這裡煙花柳巷的妓女,我是好人家的兒女呀!」
  「你好人家兒女怎麼跑這裡來了呢?」
  「您不知道,我叫卓華。從小母親就沒有了,去年我爹爹死了。沒有錢給我爹買棺材,我是賣身葬父。由鄉里鄉親的介紹。有個韓四爺,我管他借了二十兩銀子,我就賣給他了。給他當了丫鬟。誰知道這個韓四爺,是一個衣冠禽獸,他逼我給他作妾,我說什麼也不答應。他就打我,罵我,最後把我賣到這個牡丹堂裡來了。老闆叫我接客,我是好人家的兒女,我怎麼能幹這種事情呢,我怎麼也不答應。他們就要打死我。大爺呀,您救命吧,大爺呀,我給您磕頭了。」
  「唉!起來起來,別磕了。這些混帳東西。」正這工夫,有人聽見吵吵巴火的奔這來了,「誰呀?」
  唐鐵牛回頭一看,打手把老闆給找來了。這個老闆是女的。不到三十歲,長的很漂亮,擦了一臉官粉,頭上插著一頭珠翠,穿著一身很華麗的衣服,眉飛色舞,眉眼亂動。這個女人長的倒不錯。不過她太輕浮,扭扭答答地奔這來了。
  唐鐵牛一看就站住了,「你是老闆嗎?」
  「對呀,我叫劉四蓉。我就是牡丹堂裡的老闆。這位英雄,我怎麼看著挺面熟啊!」
  「啊,面熟還沒下笊籬呢!」
  「哎!您太會開玩笑了。我覺著經常來吧?」
  「沒來過,頭一回,少套近乎。」
  「那也許認錯人啦,英雄請到後邊喝茶吧!」
  「咱把這事說清楚,這姑娘是你花錢買來的麼?」
  「對。我是花五十兩銀子買來的。大爺,您要是看上她了,就叫她陪您。」
  「不用。你少胡說八道。這姑娘她是我袁妹。我是當官的,你認識我是誰嗎?我足唐鐵牛唐將軍。」
  「哎喲,唐將軍哪,您到我們這兒來,給我們蓬壁生輝啦,請到客廳吧。喲,這是您表妹啊!真是慢怠慢怠,快點把這姑娘攙到旁邊歇一會兒。您快請吧!」
  唐鐵牛說:「你們要碰我表妹一手指頭,我就要了你們的命。」
  「唉,我們要知道是您的表妹.誰敢慢怠呀。快著快著。」乾這行的還不會說話嗎?把唐鐵牛和樂寶、孟春達就讓到客廳裡了。
  唐鐵牛一扔崩就崩到椅子上,連坐都沒坐,蹲在椅子上頭了。這客廳也挺闊啊,這是頭等班子,人家那椅子上邊鋪著猩紅氈子,他一下子就蹲到上頭去了,兩個大腳丫子印,把劉老闆心痛的,也不敢說什麼。
  「來,快沏茶。」茶水給沏上了。劉老闆陪著,樂寶和孟春達在旁邊站著。
  劉老闆說:「唐將軍,您到這兒來,是找樂來的。一會兒我把秋菊、臘梅,什麼金姐啊、寶球啊,都叫來,陪著您喝茶。您若是在這玩哪,那您只管說話。」
  「劉老闆,我不想在這取樂,我是領我表妹來了。您多少錢買的?」
  「啊,我五十兩銀子買的,是韓四爺賣我的。」
  「哼哼,他二十兩銀子買的,賣給你五十兩,又翻了一倍多。那麼,你出手得多少錢?」
  「這,不瞞您說,我們做的是皮肉生涯,要想看好一個姑娘也不容易,你表妹確實是人材出眾,這麼說吧,我不能出手。」
  「怎麼著,不出手!這是我表妹,過去我們斷了聯繫了,最近我才找到她,你可以多要錢嘛!」
  「那,我要二百兩。」
  「你再往多說。」
  「二百兩就可以啦!因為我剛把她弄到這來,還一天錢未給我賺呢。再說我給她的衣服,連請客花了很多的錢,二百兩銀子都擋不住。我要出手的話,那還算便宜呢。」
  「行行行,就二百兩銀子吧。」
  「不過韓四爺還不知道呢,得告訴韓四爺一聲啊,正好韓四爺在後面呢,我把他請來。」
  「你把韓四爺請來,我看看他是個何等人也。」
  劉老闆馬上吩咐伙計到後屋把韓四爺給請來了。他一挑門簾,韓四爺進來了。「誰請我呀?」這時候劉老闆趕快迎過來,「韓四爺,我給您引見引見。這位是唐將軍。這位是韓四爺。」
  唐鐵牛一見這韓四爺,似乎有點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韓四爺,有這麼件事,就是我們牡丹堂買的那位姑娘啊。是他的表妹。他打算叫我出手,我管他要二百兩銀子,不知道韓四爺您答應不答應?要跟您商量商量。」
  「啊!原來是唐將軍啊,幸會。幸會。」
  唐將軍由座位上就下來了:「您是哪個韓四爺呀?」
  「我呀,我就是東京城裡的一個做買賣的。這姑娘到我家我打算叫她當丫鬟,這孩子挺倔。唉!這不怨我,這手下人他們瞎吵吵,就賣到牡丹堂了。唐將軍,既然是您的表妹,咱們哪,見面就是朋友,什麼錢不錢的,這錢我擔著,這姑娘您領走。咱們算交個朋友。」
  唐鐵牛一聽,「哎呀,這小子挺大方啊,那麼說我就告辭了。」唐鐵牛領著這姑娘,孟春達和樂寶他們幾個人一塊離開了牡丹堂。
  到了街上僱了一輛轎車,唐鐵牛在身上又拿出十幾兩銀子。「姑娘啊,這幾個錢你帶著,回去留著用,以後有什麼為難著窄的時候,到狀元府去找我。我姓唐,叫唐鐵牛。」
  這時候這姑娘就給唐鐵牛跪下了。「唐將軍啊,您是我救命的恩公。我姓卓,叫卓華。我走啦。我以後一定登門拜謝您老人家。」
  「快走吧,孩子,別囉嗦了。」這姑娘上了車就走啦。
  唐鐵牛跟著樂寶、孟春達他們往前走了不遠,唐鐵牛站住了,「不對勁啊,我想起來了,這個韓四爺有點象那天晚上假傳聖旨扮太監那小子?對,是他。」唐鐵牛一想:「要不這小子怎麼這麼大方呢!他是躲著我呀,回去!」
  唐鐵牛帶著孟春達、樂寶趕忙就回到牡丹堂,衝到客廳一看。韓四爺沒在這兒,劉老闆在裡頭坐著呢。劉老闆趕忙起來,來到面前,滿臉堆笑:
  「唐將軍,怎麼又回來啦,有什麼事?」
  「那個韓四呢?」
  「啊,韓四爺啊,剛走啊!」
  「打哪走的?我怎麼沒看見他?」
  「在後邊角門那兒走的。」唐鐵牛一聽,可不能叫這小子跑了。追!唐鐵牛帶樂寶、孟春達趕忙出了角門,就追下來了。追了不太遠就看見韓四的影子了。唐鐵牛說:「小子,你還想跑嗎?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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