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孟春達智敗生鐵佛 陳清秋計引奚金哥

  蓋世英到狀元府來參靈弔孝。他臨走的時候,跟阮英提出個條件。
  「我要把我女兒的屍首帶走。」
  「蓋寨主,您提什麼要求我們都能答應,可是這個要求我們不能答應。蓋嬌娘是我嫂子,我們要把奚金哥抓住,給我嫂子報仇。然後,給我嫂嫂開喪出殯。蓋寨主,我們對不起啦。」
  「這麼說,你們是一定不把我女兒屍首給我啦?」
  「對啦。」
  「你們瞧著吧,遲早我要把我女兒屍首弄到手!」
  蓋世英說完話,大踏步走了。阮英他們弟兄站到府門裡,還沒等回來呢,這時候在外邊來了一個和尚。這和尚有四十多歲,長得短粗胖,面如鉛粉,胳膊根象槓子一樣,在他的身背後背著一個鐵佛像。這個鉸佛,起碼有叫五百斤沉,他用繩子把它綁到身上。這和尚來到府門外,把身上的繩子解開,「撲通」把這尊鐵怫就放到地下了。他雙手一合十,衝著小八義弟兄口念:「彌陀佛,善哉善哉,這是狀元府嗎?」
  阮英站到那,看了看他:「不錯,正是狀元府。」
  「彌陀佛,我是化緣的。」
  「來呀,在裡邊給他拿四兩鉭子來。」
  「善哉,善哉!我一不化錢,二不化糧,我要化你府裡頭一具女屍。」
  「啊?」阮英聽到這,當時把眉毛就立起來了,眼睛也就瞪起來了,臉也沉下來了。
  「和尚,請問什麼法號?」
  「人送外號生鐵佛,我叫法遠哪!」
  「和尚,你有話明說好不好?你是不是找碴來了?有化米化糧,沒有化屍的。」阮英心裡也在想,這一定是蓋世英的保鏢吧!有可能這是響馬安排的步驟。這和尚興許也是一個響馬,可我現在不能拿他,因為他腦瓜頂上沒貼帖,身上也沒帶著腰牌,我們狀兀府不能依官壓民,隨便抓人。阮英把氣又壓下去。
  「和尚,你走吧!」
  「善哉,善哉!請問您是哪一位呀?」
  「我姓阮叫阮英,是府中南路招討使平夷侯。」
  「久仰大名!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乃出家之人,慈悲為門,善念為本,我怎麼能跑這找碴呢?這是佛爺的意恩。」
  阮英說:「什麼佛爺?」
  「就是我帶來的這尊鐵佛爺,你們誰要是把我的鐵佛,由打府門搬到旁邊去,我立刻就走。」
  阮英一聽,知道這和尚是變相比武的。這和尚一定是個響馬啦。
  「好吧。來呀,誰來把這個鐵佛搬到旁邊去?」
  尉遲霄早就壓不住火了。「我來。」尉遲霄雙手抓住這個鐵佛,「起!」搬了半天,剛把底座搬起來,根本搬不動。「這玩藝兒真沉。」
  這時候,和尚站在旁邊微微一笑,「善哉善哉,這是佛爺發怒了。」
  唐鐵牛一看,我把他老奶奶的,這種尚真有力氣呀!他這是跑這給我們米個下馬威。
  「樂寶,過來。」唐鐵牛把樂寶給叫過來了。
  「師父!」
  「孟春達哪去啦?」
  「在後邊睡覺呢!」
  「這小子沒事光睡覺,把他找來,就說我叫他有事。」
  樂寶跑到後屋,大傻子正睡的香著呢。
  「起來,起來,師父找你有事。」
  「什麼事?」
  「到那你就知道了。」
  孟春達來到前面,一看唐鐵牛在那正等著他呢。
  「過來。」
  「師父,什麼事?」
  「你把那玩藝兒搬到旁邊去。」
  「我把那鐵佛搬到旁邊去呀?」
  「對,快點!」
  「唉。他娘的,就這麼個玩藝兒嘛!起來。」他一下子把鐵佛就扔到府門旁邊去了。這鐵佛太沉了,把地壓了個坑。這個佛爺的底座,翹稜著,沒放平,也就扔到那了。「行啦。師父,還有什麼事?」
  和尚一看,掛不住了。「彌陀佛,這位英雄真是高人也!既然有一把子力氣,投別的,我想跟這位比比功夫。」
  「比什麼功夫?」
  「咱倆比比拳吧!」
  「行,怎比都行。」
  「彌陀佛。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孟春達。」
  「彌陀佛,善哉善哉。咱倆今天比拳,跟往常可不一樣。誰也不許招架,往身上打,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三拳。」
  「行。那我先打你吧。」
  和尚說:「我先提出來的,你可以先打我。打完了我,我可得打你。」
  「當然啦,說話算數。」
  孟春達把拳頭舉起來,這就要打。
  「慢著,我讓你打,你再打,我得準備準備。我讓你打哪你再打哪。」
  「好。」
  這和尚「啪啪啪」把身上的紐扣解開,大僧袍脫下來,往地上一放。和尚騎馬蹲襠式站到府門當中,兩個拳頭一攢,腮幫子一鼓,把眼睛一瞪,在那他就用上氣了。和尚那肚子鼓出一個包來,象小孩腦瓜一樣,上邊青筋暴流的。他用手一指,讓孟春達往他肚子上打。
  孟春達暗樂,就你那肚子能抗我打嗎?我這勁頭,我一下子就把你打死了。「來,著打!」孟春達單臂用力,「啪」打到和尚肚子上了。滿以為把給和尚打死,要不然給打倒下。這和尚紋絲沒動。咦?行啊,這和尚肚子夠硬的。「還有兩下。」三下打完了,和尚沒怎麼的。孟春達嚇傻了,他那麼小個個,就長的粗點吧,這肚子真硬啊!
  孟春達正在那看著呢,和尚站起來了,把僧袍拿起來穿到身上。「彌陀佛,這位施主,該我打你了吧?」
  「對。不也往肚子上打嗎?來,來吧!」
  「你站好了。」
  唐鐵牛一看,傻子,你上當了。你別看他那肚子,人家有氣功。這叫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呀。你別看你有力氣,這和尚要是打到你身上,你可就完啦。
  「等會兒再打。徒弟,過來,帥父有話跟你說。」
  「師父有什麼話說?」
  「我教你那功夫,今天得好好把它顯示顯示,叫和尚看一看。把咱們那個氣功,你也使上。」
  「嗯!」
  唐鐵牛這是吹大話,他小聲音在孟春達耳朵那嘀咕了幾句,「記住沒?別給我丟人。」
  「記住了。來吧!」
  孟春達就站在府門外靠牆那了。
  「不往肚子上打嗎?來吧,打吧!」
  和尚心想:大個子,別看你有力氣,他一定是府裡的能人,今天就結束你這條命。和尚把胳膊輪圓了,照著孟春達就打來了。眼看他的胳膊,就到孟春達跟前啦。孟春達突然往上一縱身,一屁股坐牆頭上了。他倆大腿這麼一岔,和尚這拳到跟前可打空了,這一拳正打到牆上。「啪」「嘩啦」!這一拳把牆打一個窟窿,拳頭進去了,胳膊也進去半截。和尚剛想往回撤這個手,突然孟春達從牆上往下一蹦,「咔--」把和尚的胳膊給壓折了。
  「彌陀佛!」生鐵佛說,「你們小八義是匹夫。我沒有想到,你們能使出這麼一招來。我一輩子打雁,被雁啄了眼啦。這是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我走啦!咱們後會有期。」
  這和尚順著大道,就向南邊下去了。
  阮英一看,這仇又算結上了。
  「弟兄們,回府吧!_三哥,多虧你使出這一招來,不然孟春達非被他打死不可。」
  「就說呢!三哥我這也是逼出來的,好懸一把呀!」
  弟兄們回府了。到大廳裡,周景龍聽他們一說也是緊鎖眉頭。
  「這兩天,咱府裡要多加小心,這幫響馬,一定會隨時隨地來暗算我們。你別看朝中五城兵馬司和京營府,調查地面查戶口,抓蓋世英、麻亞裡,都沒用。這些響馬,能在東京汴梁站住腳。他們是有靠山、有後台的,咱們明知道,誰敢動?高俅、楊戩、童貫、蔡京,這是朝裡的四大奸黨,誰要到那搜出來還可以,要找不出來呢?輕者官丟了,重者腦袋沒了。」
  「哥哥,」阮英說,「我們帶兵去搜。」
  「兄弟,你還沒有吃夠苦頭兒嗎?你搜過太師府,差點把你腦袋丟了,摸不准底細是不能搜的,尤其是蔡京,那是佛爺眼珠--動不得呀!」
  唐鐵牛說:「我看除非得裡應外合,我們派一個人打到他的內部去,才能夠摸清底細,到底有多少賊,多少響馬。」
  徐文彪說:「三哥。你想得倒是不錯,誰能到他內部摸清底細去呀?就咱們弟兄,他們對我們印象最深,我們誰去,他們也信不著呀!」
  齊愛蓮說:「要不然我們定個苦肉計?」
  虛文彪說:「賢妻呀,苦肉計對他們可是不好使的。蔡京這老傢伙,生性狡詐,欺騙不了他。」
  唐鐵牛說:「我看有一個人行,我不敢說,因為我是當大伯子的,說出話來怕打嘴。」
  大伙全愣了,「誰呀?誰行啊?」
  「誰呀?就是我弟妹陳清秋。奚金哥到現在還惦念我弟妹呢,他還總想著把我弟妹弄到手,要不他來到咱們狀元府把劉秀香殺了,把蓋嬌娘給毒死了,他就是沒動陳清秋。大伙還知道不知道這個事?我看利用奚金哥,陳清秋能夠打到他們內部,除了她,咱們誰也不行。」
  陳清秋當時站起來:「三哥,言之有理,那我就冒冒這個險。我打到他們的內部,幫助把這幫響馬一網打盡。」
  花雲萍說:「不行不行。清秋啊,這個險你不能冒。一來你性命難保,二來奚金哥的為人咱們是知道的。清秋啊,咱們可不能去。」
  「花將軍,不要緊,我身上還帶著迷魂手帕呢。為了給蓋嬌娘報仇,我是她師兄,又是她姐姐,我就是為她死了,也值得。」
  阮英說:「不能冒這個險。三哥,你怎麼竟出這餿主意呢?」
  「我說、我說那話,大伙商量,只供參考唄!」
  清秋說:「我三哥說得對。」
  弟兄們你一言我一語,他們研究了多半宿,終於研究出一個方案來。第二天一早晨,陳清秋女扮男裝,扮成一個小老道,離開了狀元府,就來到了虹橋。因為虹橋這是一個大市場,這是響馬經常出沒的地方。陳清秋今天就想引蛇出洞。在這,租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在這擺了一個卦攤,看手相。由早晨到天黑,有幾個來看手相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根本沒有一個響馬。陳清秋她也很有經驗,眼也很毒啊。天黑了,陳清秋把小包袱包好,找了個店房住下。第二天又來到虹橋,照舊擺卦攤。天到晌午了,陳清秋有些急啦,看起來這幫響馬很狡猾,他們是一個也不露面。陳清秋低著頭在那正琢磨著呢,這時候有人問話:
  「花太太,怎麼重操舊業,擺起卦攤來了?給我看看手相吧。」
  清秋一抬頭,一看眼前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奚金哥。陳清秋當時嚇了一跳,又恨又驚。恨,恨不能把刀亮出來,把他宰了,給我嬌娘妹妹報仇;驚,心想著響馬他膽子真不小,他真找了我來啦!清秋把臉往下一沉:
  「你來幹什麼來啦?」
  「我來算卦來啦。你給我看看手相,看看我的運氣怎麼樣。」
  「你者什麼運哪?」
  「我看桃花運。」
  「那我不會看,你另請高明吧!」
  「那……你算一算我什麼時候動婚。」
  「你呀,願意什麼時候動你就什麼時候動,你問我幹什麼呀?」
  「唉,光我自己動不行,得你動哇!」
  「你說什麼話?不算你快走。」
  「當然啦,我算卦得給錢,你在這風吹日曬的很可憐,我哪能白算!別人一卦給三錢銀子,我可以給你一兩。因為我們兩個人,早有舊交嘛!跟花雲萍過的怎麼
  樣?」
  「你別胡說。快走開!我討厭你。」
  「你討厭我,我可不討厭你呢!清秋,跟花雲萍鬧口角了吧?要不怎麼太太不做,不在狀元府裡享福,跑這擺卦攤了呢?」
  「那是我家庭私事,我無可奉告。」
  「嘿嘿嘿……清秋啊,說心裡話,我從心裡是愛你的。在藏軍山上,咱倆第一次見面,我就傾倒在你的腳下,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你。狀元府我去過好些趟,我本想把你殺了,我捨不得,是不是呢?陳清秋,你愛上花雲萍他哪呢?他比得了我嗎?論長相,他沒有我長得好看,論能耐,他沒有我高;論做官,他是將軍,我能做王爺。清秋,別看你現在已經跟花雲萍成了親啦,我還不嫌棄你。請秋啊,你要跟了我,我保證很好地對待你。」
  「奚金哥,你不要胡言亂語!」
  「是真的,我跟你什麼全說。有不少女人想嫁給我,我在腦子裡一過,誰也比不上你。清秋啊,你就跟我走吧!」
  「我跟你上哪?」
  「你別管上哪,你跟我去那個地方,保證比你住在那個王家店強。」
  「你怎麼知道我住店昵?」
  「你的一切,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奚金哥,你把我害苦了。你在外邊給我造了很多的輿論,挑撥我夫妻的不合。我現在恨死你啦!我什麼都不說了,我回去啦。」陳清秋就把那幾本書一摞,拿小包袱包上,提溜著就要走。
  「我給你提溜著。」
  「不用!」
  說著話,陳清秋就往前走,奚金哥在後邊就跟著。
  「清秋,你還是跟我去吧!我給你找一個很舒適的地方,怎麼也比那店房強啊!」
  陳清秋說:「你成了無賴啦!你離我遠點。」
  「我臭無賴,我就賴到底啦!清秋,你就跟我去吧!」
  「我跟你去,你不怕我把你殺了嗎?你能信得著我嗎?」
  「我怎麼信不著你?你就是把我殺了,我也是心甘情願。」
  陳清秋心裡暗樂:這小子純粹是一個採花的淫賊呀!清秋不回頭地往前走,他在後邊就跟著。眼看來到狀元府不遠,對過正好碰上花雲萍。花雲萍一看見陳清秋:
  「好賤婢,我跟你吵了幾句嘴,你就跑了。你別回來呀,像還回來幹什麼呀?你真是一個水性楊花、桑幽野合之女!」
  「姓花的,你怎麼隨便罵人呢?你欺人太甚!」
  奚金哥在旁邊一縱就過來了,把刀一舉:
  「姓花的,我宰了你。」
  這刀奔著花雲萍就來了。花雲萍一閃身,他的刀就剁空了。花雲萍一看:「噢,我明白了!賤婢,你們兩個人是狼狽為奸呀。我沒看錯。我把你們兩個人一塊殺。」
  花雲萍跟奚金哥就打起來了。這時候,小八義弟兄全趕到了。
  「老六,大哥來了,二哥也來了!」
  眾人一擁而上,奚金哥一看他們人多勢眾撤步轉身:
  「清秋,咱們快走吧!」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