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唐鐵牛高山請道長 餘子安番營訓徒兒
唐鐵牛正往前邊跑著,一看前面有個小山坡。「嗷!--」一聲吼叫,從坡上林中躥出一隻黑老虎,這老虎由山坡上下來,張牙舞爪,迎面而至。唐矬子嚇的一哆嗦,我的媽呀,這老虎要奔我來,看我夠一頓。唐矬子把馬往旁一帶,一看老虎沒奔自己來,「嗷!--」直奔秦文煥去了。
秦文煥馬上手拿金頂棗州槊,奔老虎就打。這老虎旁邊一閃,棗陽槊打空了。唐鐵牛在旁邊看著心想,這老虎會武術,還會分好壞人,只見老虎直奔秦文煥撲去。秦文煥趕忙一提戰馬絲韁,這馬兩耳朵一支楞。眼睛一立,一聲長嘶,四蹄蹬開,就跑下去了。讓老虎給嚇驚了。秦文煥趕緊勒馬絲韁,「吁--」這匹馬怎麼也不站住,四蹄翻飛,落荒而去……秦文煥跑沒影了。
唐鐵牛這個樂呀:真龍夫子,百靈相助。人不該死,總有一救。這叫蒼天有眼,神佛保佑。當初劉秀走國,有老虎救駕。看起來呀,將來我能做皇上了。
「啊嗷!--」
唐鐵牛一看,壞了,老虎奔我來了。不是救我,是要吃我。唐鐵牛在馬上雙腳甩鐙「扔嘣!」就跳到一棵大樹上去了。這老虎來到樹底下,抬頭上望,吼了兩聲就要往上爬。唐鐵牛心想,它要上來,我就要玩兒完啦。
「快救命啊!」
他這麼一嚷,在那邊山坡上,來下一個小老道,這個者道聽唐鐵牛一喊救命,忙說:
「老黑!快回來--」他一喊老黑,這老虎真靈,「踏踏踏……」就奔小老道去了。
唐鐵牛心想,敢情這是家虎,頭一回看見老虎聽人話我得認識認識這人,他在樹上下來了,走到山坡上,一看這小老道也就十六七歲吧,頭上綰著發卷,別著竹簪,身上穿著藍色的道袍。腰裡係著絲縧,下邊是白襪,雲子鞋。道袍的前襟掖到絲縧上,手裡拿著一條十九節虎尾趕山鞭。小老道長得粉撲撲的一張小圓臉。重眉毛,大眼睛。尤其是這倆眼睛,睫毛特別長,一眨巴眼睛忽閃忽閃的。呀,好俊俏的小老道!
唐鐵牛來到跟前一抱腕:「請問這位小道長,貴姓大名啊?」
小老道沒等說話,這老虎在旁邊「啊嗷!--」又一叫喚,唐鐵牛倒退兩步:
「我、我說小老道,你可別讓它過來啊?」
「老黑,你發什麼威呀,快老實點,聽見沒有?」
「嗷--」
這老虎臥倒在小老道旁邊,把眼睛閉上了。
唐鐵牛一番,這小老道真不含糊,把這老虎訓得服服帖帖的,這麼聽話。
「你問我嗎?」
「啊,是啊,道爺。」
「我告訴你。苛政猛如虎,猛虎善如人。問我名和姓,二木不成林。」
「您這下把我弄糊塗了,您就直截了當跟我說好不好。我這人沒念過書,我還真解不開。」
「那你慢慢解吧,常了就會知道。」
「那好,那咱們就這麼著,我就稱您小老道得了。」
「請問這位英雄,怎麼到這兒來了?」
「啊,我是宋營裡的將軍。姓唐,叫唐鐵牛。我被秦文煥追到這兒來了。就是這麼,這麼回事……」
「秦文煥他投降番邦了?那是我大師兄啊!這個事,我師父還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話嗎?」
「啊,那還能假得了嗎?剛才你沒看見嗎?」
「我還真沒注意,我沒瞧見他。」
唐鐵牛說:「您師父是哪位呀?」
「我師父,在神農山海雲觀。叫餘靜,餘子安。人稱他是金烏道長。秦文煥是跟我師父學的藝呀。」
「哎喲,我說小老道呀,秦文煥耽誤我們大事了。要不然我們早就破重圍了。就是因為他呀,我們重圍沒破了,裡邊被困的宋軍眼看就要餓死了。小老道,您能不能領我去見見你的師父,叫老人家來幫幫忙。勸他投降。幫助我們打破重圍!」
「那好吧,你就跟我來吧!」
「離這兒有多遠呢?」
「嗯--離這兒起碼有三四百里地吧!」
「那也行,我這匹馬雖然不是寶馬,但是腿腳不慢,我琢磨著天黑之前也能跑到了。」
「那好吧。你就順著我指引的道路,一直往前走,沒錯。」
「那您怎麼走哇?」
「我騎著黑者虎。」
「噢,這老虎還讓您騎呀?」
「那當然了,我把它都馴服好了。」
唐鐵牛心想,頭一回聽見有騎老虎的。
「走吧!」
「走!」
小老道上了黑老虎,唐鐵牛上了馬。跟著小老道下了這個山坡,撒馬飛奔。
唐鐵牛不知道跑出多遠,回頭看看。小老道後邊跟隨,唐鐵牛繼續催馬……太陽偏西的時候,來到一片深山老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多見樹木,少見人煙。哎呀!這是什麼地方?蒼松翠柏,樹木參天。山坡上怪石如虎,林木叢生,奇花異草,野鳥啾鳴,一條羊腸小道曲曲彎彎直通山頂。
「這是神農山不是?我說小老道,哎,這小老道跑哪兒去了?」唐鐵牛回頭一看,小老道沒了。
唐鐵牛下了馬,拉著戰馬絲韁,順著羊腸小道,就上山了。上山走出不遠來,看山坡上下來兩個小童子,這倆小孩也就十二三歲。頭上綰著小抓髻,身上穿著小道衣。這倆小孩,
一個拿著小竹筐,一個拿著小鋤頭和小鐮刀,在山坡上採藥。唐鐵牛老遠就招呼:
「哎--,我說二位小童子!這個山叫神農山嗎?」
這兩小孩連頭都沒回。
「我說二位小童子,我借問一聲,這山叫神農山嗎?山上有個海雲觀嗎?」
這倆小孩還沒吱聲。
唐鐵牛急了:「我說你們倆是聾子,是啞巴?我問你十聲,你九不語。你知道我是誰嗎?啊?」
兩小孩這才轉回身來:「我管你是誰呢!到這地方,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師弟!這是我請來的客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哇!」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小老道,由山上下來了。唐鐵牛說:「他們倆是幹什麼的?」
「這是我倆師弟。不認識你。師弟呀,他是宋營裡的將軍,叫唐鐵牛。」
「嘿,真沒有看得出來呀。象磨盤成精似的,還是將軍呢!」
「那可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行了,行了。來。唐將軍隨我上山吧!」
這個小老道領著唐鐵牛走上山來,來到一座大廟的前面。
把唐鐵牛的馬拴在廟門外的一棵樹上。唐鐵牛一看。廟門外一棵大傘鬆底下,鋪一塊青石板,上面刻著著棋盤。一邊一個石頭墩,可能是老道下棋坐的地方。唐鐵牛跟著小老道走進廟內。
「師父!師父!喲,我師父不知上哪兒去了?我到外邊去找一找吧,您先坐著。」
「嗯,我跟你一起找吧!」
唐鐵牛跟著小老道一同又走出了廟門,來到後山坡,老遠就看著有個老道,在立陡石崖的一棵大樹上正砍柴呢。
唐鐵牛當時就看傻了。哎呀!這老道也不用斧頭,也不用鐮刀,拿手砍樹呀。「咔!咔!咔喳!」一個樹杈就掉下來了。他那個手要拍到腦袋上非兩半不可!好大的功夫。
「師父!師父!山下來個客人,要見您哪!」
「啊?在哪兒?」
「這不,在這兒呢,您快請下來吧!」
老道出樹上下來。「徒幾,這是我砍的柴,把它挑回去。」
「是!」
「客人呢!」
唐鐵牛走上前來:「老人家可好?給道爺磕頭。」
「快起來,起來。」
「謝道爺!」
「我說你怎麼還蹲著?」
「道爺,別打哈哈。我是個矬於,就這麼高。」
「嗯,貧道失禮了。不要見怪。」
「咳!那沒什麼。道爺,您就是餘靜,餘子安道長嗎?」
「正是,我是金烏道長。來,咱們到廟裡說話吧。」
唐鐵牛跟著金烏道長,那個小老道挑著柴禾隨後而行。回到廟裡之後,金烏道長吩咐:「來呀!給這位英雄先沏點榮喝。你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師父,是這麼回事。」小老道在一旁把唐鐵牛說的話,從頭至尾跟師父講說了一遍。這老道聽完氣得「啪」一拍桌子:
「我把你這畜生,你辜負了我一片苦心哪。我讓你下山到鐵甲關報號,幫助他們破重圍,把宋軍解救出來。沒想到你這冤家,違背師令,投降了番邦!哎!唐將軍,你頭前帶路,我跟你立即下山。我去找這個冤家!他要是聽我良言相勸,倒反連營,還保持師徒的關係,他如果要是不聽我的話,到了前敵兩軍陣上,我就把他廢了!這些年就算我白教他了。」
唐鐵牛一想,這個老道是個火性子脾氣,真爽快!痛快!
「那麼,唯們現在起身,大概明天早晨到。」
「不管怎麼樣,早晚要趕到前敵。天快黑了,吃飯吧,我這山上沒有什麼好吃的,也就是粗茶淡飯。徒兒啊!把飯給端來。吃完飯我們立即挺身。」
小老道給端來兩碗小米乾飯,一碟鹹菜條。行了,唐鐵牛一想,我也餓了,管怎麼著吃飽了好趕路哇。今晚這覺也不能睡了,誰讓我碰上個急性子呢!老道陪著他吃完了飯。
「道爺呀,叫小童子也跟著一起去吧。這小老道我看也不簡單。」
「不行,不行。他現在功大還不到家,還沒出師呢。就咱們倆走吧!」
「那您騎者虎走啊!」
「不用,你騎著馬,我步行。」
「哎呀,那您選麼大年齡。要跟著我到了前敵,不得累壞了嗎?」
「咳,你不用囉嗦了,咱們走就是了。」
唐鐵牛跟著這個老道,出了廟門。順著山坡,就下了山了。唐鐵牛一想,這老道起碼有六十歲以上,稱得起是鶴髮童顏,仙風道骨!這部鬍鬚好像銀線一樣散在胸前。背後背著一日寶劍,懷裡一把拂塵,身上穿著黃道袍,下邊是白襪子,雲子鞋。這老道真夠氣魄!老道跟著他來到山底下了。
「唐將軍,你騎馬快走吧!」
「道爺,咱們同行,共乘一馬吧!」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保證追得上你。」
「道爺,您可別等我走了,您自個兒再回去。」
「何出此言,快走吧!」
「好,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唐鐵牛兩腿一磕飛虎韂,這匹馬四蹄蹬開,蕩起一溜煙塵……
天小發亮了,他來到鐵甲關附近了。唐鐵牛看了看,前邊沒老道,後面也沒老道。
「咳!」唐鐵牛衝著海雲觀方向喊道:「我說餘老道哇!你這個牛鼻子,你要是不來呀,你說實話,你別瞞哄我,也別吹牛腿!找你徒弟去算帳。什麼你徒弟怎麼怎麼不對,你來這套幹什麼呀?啊?……來你後悔了,話說出來了,不來不好看。你走吧!你走吧!你叫我先走了,繞個彎你回去了。二來呀,你膽太小了!你害怕打不了你徒弟。再說,你又怕得罪番邦。你這個牛鼻子老道。你狗熊!你匹夫!你什麼玩意兒?」他正說到這兒,就聽前邊一棵樹上有人說話。
「是唐將軍嗎?」
「啊,是,是我。」唐鐵牛來到樹跟前一者,這老道在樹上坐著呢。
「通!」老道從樹上跳下來了。
「嘿,道爺你你來了多大工夫了?」
「我呀。在樹上都睡醒一小覺了。」
哎呀,我的媽呀!這老道腿真快呀,真是世外高人哪。「道爺,剛才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我沒聽見人說話,聽見狗熊叫喚了。」
咳,這老遭罵人不吐核,真會罵。
「道爺,您別生氣呀,剛才我那是胡說八道。道爺,我一看不見您,心裡就沒底,道爺,咱們快走吧!」
「行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走吧!」他跟著唐鐵牛,來到宋朝營盤外。唐鐵牛說:「老人家,您屈尊一會兒,我到裡邊稟報去!」
唐鐵牛進去工夫不大,營門開了。唐鐵牛與蓋矯娘帶著許多戰將一起出來迎接餘靜。蓋矯娘怎麼出來了呢?原來,是孟春達,闖入番營,在拼死征戰中,打倒旗桿,把蓋嬌娘救出。這些事就發生在唐鐵牛出走的這段時間。
餘道長被接進營之後,林素娘對其待如上賓,讓座獻茶已畢,林素娘說:「道長,您能親臨我們大營,幫助我們勸說秦文煥投降,本帥真是感激之至,此舉乃是救國救蒼生的慈善之行啊!」
餘靜說:「善哉,善哉。這是貧道份內之事,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呀!我不能跟他留這個罵名。我馬上就去,我要到大營去找秦文煥。」
「請元帥帶人馬在方才我與唐將軍所逗留的樹林之中等候,我要把秦文煥找到林內,勸他歸順投降,他若聽勸,元帥當場便可收降,他若不降,我就索他之命,以正門規!元帥意下如何?」
林素娘說:「那麼,就依道爺。」
老道說:「貧道告辭了。」餘靜泉子安離開了大營。就來到番邦的營門外。番兵早就看見這個老道了。只見他大搖四擺奔這來,毫不畏懼。番兵嚷上了:
「哎呀……我說那個老道,別走了啊!再往前走,開 弓放箭了! 」
「無量佛,善哉,善哉!你們不要張牙舞爪的。到裡頭稟報你們的駙馬秦文煥。就說我是他的師父,泉靜餘子安前來見他!」
番兵一聽,趕忙來到駙馬的大帳。報:「稟報駙馬,外邊來一個出家老道,說是您的師父餘靜餘子安,要來見您。」
「我師父來了?」秦文煥一聽,頗感驚詫。趕忙出了營門,來到外邊一看,真是金烏道長來了。秦文煥急忙來到師父跟前。「撲通」雙膝跪倒。「師父,徒兒不知道您大駕光臨,要知您來早該迎接。恕不遠迎,孩兒請罪。」
老道一看:「嘿嘿…你還承認我是你師父嗎?」
「師父,您怎麼這麼大的氣呀?快請到營中一敘吧!」
「好吧。」 ,
老道跟著他就來到駙馬的大帳。
「師父,請來上座。」
他叫軍兵給老道沏了一碗扣碗茶,軍兵退出了。老道說:
「秦文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我讓你到前敵幹什麼來了?」
「師父,我--」
「我問你,你要回答。」
「嗯--您叫我到鐵甲關闖營報號,解救宋軍。」
「你現在在哪兒呢?」
「現在。師父,我錯了。這裡邊……」
「裡邊,外邊我不聽,你知道錯就行。我曾告訴過你,不義之財不可貪,世間女色不許戀。你貪戀美色,投靠了番邦!你不覺得可恥嗎?
「是!師父。」
「哎!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嗎?你爹爹霹靂火秦明為國捐軀,你的母親不過幾年也相繼去世。你是個孤兒了,有一些紈絝子弟,富家兒孫欺負你,打你罵你。你沒力量反抗。那時你還倒有些志氣。你跑了,你要學武藝,學本領。回來報仇。到了深山老林你碰見了一隻豹,這只花斑豹要把你吃了。眼看你要死的時候,是師父我救了你前命。在山上我費了十多年的心血,終於把你養成人了。我把我的武藝竭力傳授給你,以為你長大成人,為國報效,建功立業。可萬沒想到哇,你喪失氣節違背師命,走到了這一步。我感到慚愧。我這個當師父的因為你承擔著罵名。」
「師父,我錯了。」
「秦文煥,一嘴說不出一百個錯。」
「師父,您看我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師父也不強你所難,只讓你聽我一句話,倒反連營。你還可以跟公主是夫妻。」
「師父,宋軍恐怕不能容我了。」
「你跟我出營走一趟吧!」
「上哪兒去?」
「此處談話不便,到營外樹林中僻靜之處,我有話與你細說。」
秦文煥只好跟著老道出了營。秦文煥拉著馬,跟老道就來到離大營不遠處的一片樹林。
「進去吧!」
老道領他來到樹林裡面。一看林素娘騎著馬,帶著許多戰將在此等候。
「秦文煥,你不是怕宋軍不容你嗎?這是宋營元帥林素娘,你給元帥跪下!問她能不能容。」
「這……」
秦文煥看到這個場面,哪敢再違背師命,只好給二路元帥林素娘雙膝跪下。林素娘趕忙下馬來到前邊把秦文煥攙扶起來了:
「秦駙馬,快快請起來,並非宋營不容你,是你不容宋營,你在番營內出爾反爾,出賣宋將,險些斷送了蓋嬌娘的性命,如今令恩師,餘道長曉以大義,勸你歸正,你若真是良知明悟,誠心歸降,本帥看在你我皆粱山後代,看在餘道長遠道而來勸徒真情,可以不咎既往不追罪責,收你為宋將,如有大功,本帥還要重賞。」
「這……林元帥,文煥至此,已是深感悔恨,只是要倒反番營,恐怕公主不降,到那個時候,文煥當如何是好哪?」
林素娘微微一笑:「秦駙馬,你不必擔心,我已派人接你的公主齊愛仙去了。」
「啊?你去接公主了嗎?」
老道在一旁說:「你還有什麼說的。你趕緊將功折罪,回營把哈天棟的人頭拿來見二路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