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楊賽花救夫劈木籠 蓋嬌娘臥底下番營

  唐鐵牛奉二路元帥林素娘的將令,紅土崗劫囚車,救元帥周景龍。唐鐵牛在這等著,遠遠地看見番兵奔這個方向來了,當中押著一輛木籠囚車,「咣當、咣當,咕嚕嚕……」唐鐵牛一想,今天我玩命也得把我兄弟周景龍救下。他一下蹦到大道的當中,五百宋軍也把道路給擋住了。唐鐵牛手拿著鐵捧槌,就嚷上了:
  「嗨,番兵! 別往前走了。給我留下木籠囚車,如若不然,今天我要把你們這些人馬殺個全軍覆滅!」
  哈羞花騎著馬押囚車正往前走呢,抬頭一看:這不是那唐矬子嗎?他怎么在這兒又蹦出來了?哈羞花端大刀剛想過去,這工夫旁邊過來一個人。
  「公主,不用你打。今夭讓給我!」這人沒騎馬,在步下,手裡拿著一條鑌鐵大棍,就來到唐鐵牛的跟前。
  唐矬子一看,嚯,這個人,身高有一丈開外,黑糊糊的一張臉,一對大眼睛。挺厚的嘴唇,耳朵戴著一對金環子,身上穿著一件肯緞子軟釦子風衣,下邊是矮靿的靴子。手裡拿若一條大棍。
  唐鐵牛說:「我說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是黑水國的公主,叫黑鳳雲!」
  唐鐵牛他沒見過,可聽說過。這是黑水國的國王黑天宇的閨女。說這傢伙力大無窮,徐文彪,孔生都不是她的對手。唐鐵牛一想:今天怎麼跟她碰上了。這可是硬手啊!
  「我說黑鳳雲!聽我的話吧,把囚車留下,我不要你的命。不然我就砸死你!」
  黑鳳雲微微一笑:「唐鐵牛!你少說大話,著棍!」
  「嗚--」黑鳳雲大棍奔唐鐵牛就砸去了。
  唐鐵牛手持鐵棒槌,「嗨!」往外招架。唐鐵牛一蹦,就蹦起來了:
  「打你的天靈蓋!」上邊擺棒槌打腦袋,下邊就砸踝子骨。他是連竄帶蹦,由前邊蹦後邊,由左邊蹦右邊。叮咣打了一陣他可不是黑鳳雲的對手啊。
  黑鳳雲人送外號黑一棍,力大無窮啊。她擺開大棍跟唐鐵牛打來打去,大棍奔他又砸去了。唐鐵牛持鐵棒槌,「嗨!」「當!」鐵棒槌被黑鳳雲打掉地上了。唐鐵牛兩手一哆嗦:
  「不好!」
  正這工夫,黑鳳雲這條大棍奔唐鐵牛的腰就打來了。
  「喲--」唐鐵牛一看大棍來了,一哈腰,大棍從頭上過去了。唐鐵牛的腰還沒等起來,黑鳳雲一抬腳,「當!咕咚!」把唐鐵牛就踹趴下了。唐鐵牛剛想起來,黑鳳雲來到跟前,一擺大棍:
  「別動!來呀。把他給我綁起來。」說話象男的一樣,甕聲甕氣的。這叫身大力不虧。番兵過來把唐鐵牛就給綁起來了。
  「哎喲,小子,」唐鐵牛說。「你們使這麼大勁幹什麼?我也跑不了!」
  「萬一你要跑了呢!」給唐鐵牛又準備了一輛囚車,把唐鐵牛就裝到裡面了。把棒槌也放在車上。公主哈羞花是洋洋得意。
  「正好,也捎腳,把唐鐵牛也帶走吧!」
  這工夫唐鐵牛帶的五百宋軍,跟番邦的人馬廝殺了一陣,也全都敗下去了。唐鐵牛裝在囚車裡了,回共看了看周景龍被押的那輛囚車。唐鐵牛心裡很難過呀。「哎!我沒把我兄弟救了,我自己倒遭了難了。我一死,能值幾棵蒿草啊。怎奈元帥周景龍身負國家千斤重任,未能得救。另外,老周家的冤仇也還沒報啊!我多帶兵將就好了,輕敵了,怪我,把我兄弟也連累了。」
  這工夫番兵押著囚車繼續往前走。天陰上來了,接著下起了小雨,這雨還越下越大。哈羞花一看說:
  「咱們先別往前走了,找一個樹林避避雨吧。」一看前面有一片大樹林子。「咱們就在裡邊去避避雨吧。」
  番兵把車一起停在這個大樹底下了。天逐漸就黑下來了。哈羞花說:
  「等一會兒雨小了,我們繼續趕路,路上千萬可別耽誤。」
  唐鐵牛在囚車裡是百感交集,再加上下著雨,心裡頭就更感覺到淒涼。
  「哎!人家都說了,好人有好報,好心能驚動天地!我唐鐵牛在磨盤山是大寨主,出世以來跟著我們弟兄殺富濟貧,除霸安良,見義勇為。我覺著我沒做過壞事。沒想到我今天就落到這麼一個下場。哎,我跟我兄弟周景龍啊,要被他們押到韶關上了船。解往交趾國去,那可就完了!弟兄們也見不著了,一切一切全完了。蒼天有眼,神佛有靈。難道說我這好人就該這麼死了!啊?神佛就不顯靈了,啊?」唐鐵牛他這麼一吵吵,前邊那棵大樹頂上有一個人睡覺聽見了。一扒拉這樹枝:
  「嗯,我說那籠子裡頭是我郎君嗎?」
  唐鐵牛一聽,這聲音很熟啊。「是我……傻老婆子賽花嗎?」
  正是楊賽花!楊賽花從樹上蹦下來了。唐鐵牛一看,楊賽花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怎麼弄的,全破了。頭上頭髮全擀氈了,小辮也散了。這個狼狽樣,象個要飯花子似的。
  「我說老婆子,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呀!」
  楊賽花怎麼來的?楊賽花抓住了假阮英吳明之後,跟唐鐵牛在山神廟分手,回家侍俸她爹的病症,老爺子逐漸好了。楊賽花等著唐鐵牛去接她成親。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楊賽花可氣急了。「庸鐵牛呀!壞良心了,他不來接我呀,我找他去!」她爹說:「可能鐵牛現在做官了,看不上你了,你就別去了。」她爹攔她,她說什麼也不行,非去不可。
  楊賽花就到了東京汴梁了,到了汴粱見著周老太太。老夫人說呀:「孩子,這山高路遠的.你怎麼能去找他呀?就在家裡等著吧!等他們得勝還朝好給你們夫妻完婚。」
  周老太太始終不知遭周景龍被拿,小八義弟兄被困鐵甲關。她知道二路兵去了。可能快得勝回來了。
  楊賽花說:「伯母哇,我一定得去找鐵牛--我的郎君。我跟他好好把這事說道說道。如果他要壞了良心,我就砸死他!他要是不要我呀,我就死!」
  楊賽花對唐鐵牛愛得還挺保,你別看唐鐵牛長得那模樣。老太太一聽:「那麼派兩個人跟你起去吧。」
  「不行,他們走的慢,我走的快。我自已去吧,」
  老太太給她多帶點錢。楊賽花離開東京,就奔鐵甲關這個方向來了。她也沒走過這麼遠的路啊。走了兩三天,她見人就打聽,碰見這個人哪,叫拔皮馬三。這小子什麼事都辦,就不辦人事。什麼踹寡婦門,刨絕戶故,盡乾損陰壞德的事。他一看楊賽花傻拉巴嘰的,腰裡鼓鼓囊囊的,可能都是錢。這馬三就見財起意了。楊賽花跟他一打聽道,他說:「我也奔這方向擊,你就跟我來吧!」
  天黑的時候,他們就住到一個店裡,可住兩個屋。楊賽花拿潑皮馬三也當好人了。可這小子最壞無比。等楊賽花睡熟曲時候,他把楊賽花的錢全偷出來了。第二天。一早晨他就跑了。等楊褰花醒來一摸腰,錢全沒了。楊賽花起來一問店掌櫃的,店掌櫃說:「人家起早就走了。他不說是你親戚,他先走有事嗎?我們也就沒攔他。他說酒飯帳錢還得您給呢。哎!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你還是個女孩子。出遠門多危險哪!行了,這酒飯帳和店錢我就全不要
  了。你就快走吧!要不,你就快回家吧。」
  楊賽花很受感動:「謝謝老店主,你心眼真好使喚。那小子跑哪兒去了,奔哪個方向走了?」
  伙計說:「他早晨一出店門,我真看見他了,他好像往南下去了。」
  「那好吧。」楊賽花出了店門就往南邊追。她多快呀,出了這街口,她就追上馬三了。
  「小子,你把我一百多兩銀子全偷走了。我砸死你!」
  馬三剛一回頭,楊賽花伸手拿出青銅鏈子錘:「啪--」一下子就把馬三給砸死了。
  「小子一我打你一錘都不解恨。」「啪」,又來一錘。楊賽花把銀子從他身上掏出來,就揣身上了。
  「走!媽的。沒有錢我拿什麼吃飯!」楊賽花往前走出不遠,她聽樹林有人哭。楊賽花一想:「我怎麼淨遇這麼些個事。」她往樹林裡一看,那人哭著哭著,樹上綁著繩呢,他就弔上了。楊賽花想:我能見死不救嗎?她進去把這人救下來了。
  楊賽花就問他:「你幹什麼尋死啊?好死不如賴活著。」
  這人就哭得更厲害了:
  「哎,好心腸的人,您走您的路吧,我是給前邊那個村子一個東家做長工的。我老婆子有病的時候就欠了他不少的債,人死了又借了他不少錢買棺材。人家要債,我沒錢還,就有兩個女兒東家非要拿一個女兒抵債不可。我不忍心哪。才來到這兒上吊來了。好心人哪,快走吧!」
  「你最他多少錢哪?」
  「五六十兩銀子吧。」
  她往兜裡一摸: 「全給你吧!別哭了。夠還債的吧?」
  「啦呀,你給我這麼些錢,我該怎麼謝謝你?我也不敢要。」
  「咳!你幹什麼這麼客氣,你走吧!我還有事呢。」
  這人跪下,「梆梆」給楊賽花磕好幾個頭。你倒多少留點,她一個大錢也沒留下。楊賽花就走了。這個人問她姓名的時候,她早走遠了。
  她走時間長了,肚裡能不餓嗎?「咕嚕,咕嚕……」「哎呀,老腸和老肚打架呢。腰裡一個錢也沒有,怎麼辦呢?」樹林裡摘點野果子吃,她會打獵呀,有時打兩個小兔,人家給錢就賣。打一頭黃羊,兩十窩頭她也換給人家。就這麼著有時候楊賽花還要飯吃。她一個人也沒出過遠門呀,走迷了路,就奔韶關這個方向來了。她睏了,到樹上睡覺,捎帶著避雨,正好碰上唐鐵牛。
  「郎君呀,你壞良心了!」楊賽花在樹上蹦下來。
  唐鐵牛可是喜出望外:「老婆子,我沒壞良心哪,我睡覺做夢都想你呀,快救我啊!」
  唐鐵牛這麼一吵吵,番兵「哇--」就亂了。丑公主黑鳳雲拿起大棍就擋住了楊賽花,哈羞花也上馬了。把兩輛囚車就趕到樹林外邊了。黑鳳雲拿著大棍一打量楊賽花:
  「你是人,是鬼呀?」
  「胡說八道。我是人。我叫楊賽花!你們裝在木籠裡那個,那是我郎君。我是他媳婦,還沒過門呢!」
  黑鳳雲一想,鬧半天這也是個姑娘呀!
  「你叫楊賽花?」
  「對了!你叫什麼名?」
  「我叫黑鳳雲。人送外號『黑一棍』。」
  「你也是女的?『黑一棍』!你知道我有什麼外號哇?」
  「你有什麼外號?」
  「我叫『楊一錘』,我有錘。看你一棍厲害,還是我一錘厲害!」
  楊賽花在腰裡「撲嚕」解下青銅鏈子錘:「來吧!來呀!」
  黑鳳雲一想,這是唐鐵牛的媳婦,還真別說,這倆人一般高,一般粗,真是天生的一對。
  「嗚--」把大棍奔她砸去了。
  「開!」楊賽花往外招架,擺開一對青銅鏈子錘。真好像閃電流星一樣。「腋裡藏銀花,劉海戲金蟾。長江飄玉帶,流星趕月亮。」
  「邦!」就打在黑鳳雲背上了。這錘沒打正,打出溜了,要打正了,就把黑鳳雲給砸死了。黑鳳雲被楊賽花這錘打在背後,栽兩栽,晃兩晃,差點摔倒。她覺著心一發熟,嗓子眼一發咸,眼前一冒金花,心裡一噁心,「嘩--」吐了一大口熱血。
  「嚯--了不得了…公主被他們打傷丁。」番兵趕忙過來搶救公主。哈羞花催馬端刀就過來了。
  「好啊!你看刀!」
  「嗯?」楊賽花往旁邊一閃,一看這姑娘長的挺俊。「你叫啥名?」
  「我是王爺哈天棟駕前的公主鳳駕哈羞花!」
  「什麼,什麼?」
  「我是公主,哈羞花!」
  「公豬?我看你象母豬!」
  「好哇,你罵人。看刀!」
  楊賽花擺錘往外招架。「啪!啪!啪--」大錘擺開,躥閃蹦跳工夫不算太大。就聽「咔叭」一聲,青銅鏈子錘把哈羞花的馬腿給打折了。馬一臥倒,把哈羞花可就摔下去了。哈羞花「咕通」--掉到馬下。楊賽花一看:「我砸死你吧!」她擺大錘奔哈羞花就砸來了。
  哈羞花在地上一骨碌,用就地十八滾的功夫,就骨碌出去一丈多遠。等楊賽花再想追她,番兵番將就過來了。為首一吳番將,手中端著大槍,「啪!」就奔楊賽花紮下去了,楊賽花用錘一招架。說:「你是誰?」
  「我叫川玉龍!」
  「川玉龍啊,著錘!」
  「咔!」青銅鏈子錘把川玉龍砸了個腦漿迸裂。川奇客爺兒五個,被他們包圓了四個了,就還剩一個川賓龍了。
  唐鐵牛說:「老婆子啊!快過來。」
  楊賽花說:「別著急!」奔囚車就去了。
  「了不得了……」番兵被楊賽花打的是一陣大亂,四散奔逃。
  楊賽花奔唐鐵牛這個囚車來了。來到囚車跟前,上哪兒找鑰匙開鎖頭?
  「開!」她用鏈子錘把鎖頭給砸開了,唐鐵牛由裡邊出來,楊賽花把繩子給他解開了。
  「傻老婆子,你不能光救我,得救元帥,救我事小,救元帥事大。」
  「元帥是誰呀?」
  「周景龍在後而那輛囚車呢。」
  「那好了!」楊賽花撒開兩條飛毛腿,拿著青銅鏈子錘。「好小子!把囚車給我留下!」
  楊賽花往前追,這時候前面來了約一千宋軍,跟番兵也廝殺到一起了。這宋軍是二路元帥林素娘派來的。林素娘得知唐鐵牛被捉,故派趙天雄、趙海雄、趙飛雄三人帶一千宋軍解救唐鐵牛,追上番兵就廝殺起來。這工夫楊賽花已把這輛囚車截住。等楊賽花仔細一看,光有囚車木籠,可沒有人了。這囚車木籠的門開了。
  「哎,沒人呀!」
  唐鐵牛到跟前一看,元帥沒了,是不是被他們從囚車木籠弄出去,把人帶走了?
  「追!」
  跟著趙天雄、趙海雄,趙飛雄的一千宋軍再追。番兵是抱頭鼠竄,落荒而逃。可就是沒追上週景龍,不知道元帥死活。
  唐鐵牛這個後悔呀:這個禍全是我惹的,我這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要不到番營裡頭去救周是龍,哪能惹出這樣的大禍來呢?也不至於把景龍解往韶關。
  「咳!」唐鐵牛一想,回營交令吧,我還得請罪。
  「我說娘子呀,你怎麼這個小樣啊?」唐鐵牛上前抓住楊賽花的手還真哭了。
  「郎君,我是這麼這麼回事。」
  「唉,不是我把你忘了,現在是國難當頭,匹夫有責呀。只知有國,不知有家呀,國要亡了,家在哪裡呀!你不要怪我,賽花!」
  「那我明白了。」
  「走吧,我還得回營請罪。」
  唐鐵牛、楊賽花他們大伙一起回營。林素娘把楊賽花讓到上座。
  「賽花姐姐,你真是武藝高強,殺法驍勇,女中的英雄。」
  「嘿,元帥,你別誇我了。就那麼回事吧!」
  唐鐵牛過來了:「我請罪。」
  林素娘臉沉著說:
  「唐鐵牛,你救人不成,反被捉拿最後又把景龍元帥丟失,該當問罪.但有賽花姐姐幫助,係退番足,戰敗番將,也算立功,為此暫饒你死罪,今後當思以功補過。」
  「謝元帥!」
  嗐,唐鐵牛沾老婆子光了。唐鐵牛過來向賽花說:
  「賽花呀,今天沒有你,也就沒有我了,我怎麼看著
  你越看越好看。你真比上楊貴妃了。」
  樂寶一想,能比上楊貴妃的腳後跟就不錯了。
  唐鐵牛轉身說:「樂寶,孟春達,快過來給你師娘見
  禮!」
  「給師娘見禮!」
  「給師娘見禮!師娘你會蹦嗎?」
  「啊!我,我會蹦。我、我怎麼蹦都會!」
  嚯!這幾個個人這個熱鬧勁兒。
  林素娘對眾將說:「眾位英雄們,本帥難道我就不想破重圍嗎?我就不著急嗎?你們可知道,人家的兵力比我們多呀,我們要是靠著硬拼破重圍,那我軍的傷亡就太重了。現在須有一人潛入敵營,瞭解內情,離間其人,瓦解其軍,造成成熟之機,我軍方能攻城破圍,只是誰能承擔此任,尚無其人,本帥為此深為憂慮,望眾位多思。」
  林素娘說完退了帳了,剛回到寢帳之後,蓋嬌娘求見。林素娘讓她進來之後,蓋嬌娘說:
  「元帥,我願請令,打入番營,去做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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