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鳳藻宮誕麟頒鳳詔 金華殿倚馬試金門

  話說仲妃披圖入選,因皇太后見其相具宜男,遂有是命。自入宮後,這年身懷六甲,現在十月滿足。皇上特敕王夫人到宮一看,以慰仲妃母子之情。夏首領到此,即是宣這道旨意。賈政接了旨,厚款夏公素日相好,又兼仲妃臨月有喜,分外親密。吃畢飯,約定明早進宮,遂騎馬回朝覆命。
  王夫人穿了一品命服,坐上轎,四個家人拿轎。一個頂馬,七八匹跟馬。賈蘭也坐車相隨。到了宮門,請過旨,又奏知皇太后,方命王夫人入鳳藻宮去看仲妃,要行臣禮,昭容傳敕曰:「免。」王夫人進宮,見仲妃照常梳洗,身體康健。
  說了會話,遍問家中事體,又問賈政近日起居。王夫人逐一說明。忽提起芝哥兒封王事來,王夫人說:「昨日才回。」便把海中遭風,又遇著仙的事備細說了半日。仲妃深以為奇,聽說無事歸朝,心內甚喜。留王夫人賞過宴,午後才出宮來。
  賈蘭伺候回府。
  值賈政正看賈茂所帶那仙人島老者寄的字,拆開一看,仍是薛蟠那年所寄「遇禮而止」四句偈言,後寫「雨村再拜。」封皮標著「孝先大人」,賈政向芝哥兒道:「你可知這雨村麼?」賈茂道:「孫兒不曉得。」賈政便將賈雨村前後行藏說了,並道:「這孝先是我的別號,此卻無人曉得的。雨村其已仙乎?」賈茂道:「還有位老仙人,寄周侯爺物一函,明日瞧周侯爺,孫兒再行帶去。」賈政說:「好。」正談著,王夫人自宮中回來,將宮內事說了會,各去歇息。
  次日,賈茂從宗祠行過禮,吃了早飯,要拜各處親友及諸同寅,並致周府家書、海島老者所寄信物。才出二門,忽報周侯爺來瞧賈政,已到門了。賈茂接著,請過安,陪著到書房坐下。將周廷掄在浙閱兵,身體平安,現有家信,正要親送的,備細說了一遍。只見賈政著七十四來請侯爺到稻香書屋去坐。賈茂陪了侯爺,到大觀園來。賈政接著,進房坐了。喝過茶,賈茂先將周制台書送周侯爺拆看,不過是上下平安,閩浙無事,叫放心的意思。賈政便問賈茂要出海上仙者寄的信來,卻像包的東西,不是書信樣子。周侯爺拆開一看,乃是三枚紅棗。包棗的紙後寫著「甄士隱寄」。周侯爺吃一大驚,說道:「此老成仙久矣!如何令孫遇著?
  這是遇仙了。寄來紅棗,此仙家火棗也。必有奧妙。「便送賈政一枚,那二枚便將原紙包好,收在懷內。便不久坐,辭了就回去。賈政留不住,只說」明日再談「。
  遂起身別去。賈茂也出門各處去拜。
  午後,賈蘭自衙門回來,說是仲妃昨夜寅時產了太子,今早傳旨肆赦,並敕百官喜宴三日。各命婦人宮,賞宴一日。壇圻宗廟及四瀆五嶽,分遣大臣往祭,陬吉明歲春舉行。正說著,禮部早有傳知,夏首領並差人道喜。仲妃奉太后懿旨,皇上敕命,晉封皇貴妃,仍兼鳳藻宮尚書事。並賜玉如意一支,金如意一柄,彩緞十六端,以志其喜。賈政聽了感激,即遣王夫人隨著自己入朝叩喜謝恩。又蒙賞齎甚厚。過一兩日,隨眾賜了宴,到晚回府。
  這年正值會試,二月初六日,賈茂點了會試正主考。羅廷倫回京,與賈茂走的甚近。前次所持水晶界方送還賈茂,辭之再四,賈茂不肯收,仍送給羅廷倫,為出海護身之寶。這年也點了房官。蔡念典、周巧姑爺皆點同考,聞副憲點了副主考。至親厚友,同集一堂,閱文取士,甚是歡喜。等到揭曉,會元是江西人,拆號填榜,卻是馬雲龍。把賈茂心中喜而詫異,便將在江西做學政時,馬雲龍曾經親試其才,並隨幕看卷子的事說了。「誰知今又在這回中了會元。這也有個天意麼?」眾人道:「真才必邀孤賞,非逢伯樂,誰空冀北之群,恐驥過太行,亦不過自吁長嘶耳。」賈茂道:「諸先生過譽了,然雲龍之材,卻是真的。只怕鼎甲還有分哩。」
  出了場馬雲龍來拜房師,中在蔡念典房裡。師生相得,自不必說。遂到榮國府來見賈茂。此時葉忠回了賈政,也放在門上。馬雲龍在幕中與葉忠是相熟的,見了即將手本傳人,請在書房坐了。賈茂即出相會。二人最為相得,一見,馬雲龍就站在紅氈上要行師生禮。賈茂拉住,說是舊賓主,何必拘此。雲龍道:「門生一介孤寒,向承培植,得備宮牆。今蒙鑑賞,幸列門邊桃李。區區之感,惟此一拜,稍舒知遇。」說畢,打一躬,就磕下頭去。再四相讓,到底受了兩禮,馬雲龍方才起來側坐。賈茂道:「太謙了。」便扶好椅子坐下。
  賈茂問:「是那一科鄉試高發的?」雲龍道:「自老師欽召進京,門生承愛,薦在梅老先生幕內。初次鄉試,薦而未售。梅老先生回京,門生又丁母憂。去秋服將滿,托老師福蔭,得中舊年本省鄉試第六名舉人。臘底到京,急欲晉謁,第恐先期一見,僥倖禮闈,易滋物議。所以每次逡巡,裹足不敢造次。乃蒙老師相馬驪黃之外,褒然首選,知已得一。門生何幸遇之。尚望老師鑒宥。」
  賈茂聽了大喜,道:「賢契不惟才堪冠世,即品亦迥不猶人。將來所造,未易量也。但不知藍田之玉,曾致聘否?」雲龍道:「門生服才闋,就獲鄉售,尚未有室。」賈茂道:「我卻蓄意久矣。容日敬為執柯。再,殿試期邇,策條亦當預備。」雲龍道:「老師教訓得是。」
  遂打躬辭出。
  芮光祖這科也中了,卻在羅廷倫房裡。來見大座師。舊日相好,賈茂破格優待,留吃便飯。說起當日做風箏詩的事來,已及二十餘年。時光彈指,真是駒隙催人。光祖直到傍晚方始別去。
  值仲妃彌月之期,賈政具折,進貢藏佛一尊,三鑲如意九隻,金玉銅磁各器三九共二十七件。玉器中將那年周侯爺送的方朔獻桃那個玉人、磁器中把賈茂江西帶來仿柴窯的磁瓶及那蓋碗,皆在貢內。恰好這三件皆賞收了。又藏佛及三鑲九隻如意,別樣金玉銅磁器內連前三件,共收九件。賈政又謝了恩,才回去。
  到上房中,遇著史湘雲來替王夫人請安,見桌盤內放著一個棗子,近前一瞧,認得是三山火棗。便問王夫人:「此棗何來?」乒夫人把賈茂避風在海島內,遇一老者寄周侯爺的,「此老者說是當年的甄士隱,已受封成了仙。我這裡正想不出,此棗何用遠遠寄來?」史湘雲道:「太太別看輕此物。這是仙人用的火棗,吃了延年,可成仙道。當用沆瀣水調而服之,則受益更大。」時值賈政走進房來,聽了這話,便問史湘雲:「姑娘,你怎麼認得?」史湘雲道:「姪女兒是在道書記得的。」賈政道:「既這樣珍貴,何不研了水,合家服之,豈不均益!」湘雲道:「老爺這句話便受福無窮。太太應當如此辦。」
  王夫人便叫貴兒取碗水,研了半會,再研不開。賈政道:「丫頭們如何研得此物?何不請史姑娘一研,便就開了。」湘雲聽說,走到跟前,不知口裡念些什麼。只見那棗兒隨水連核都碎了。卻濃濃的研了一碗,湘雲將這碗裡的盛了二茶鍾,給賈政、王夫人喝了。又取了兩碗水,將來調勻,各處送一茶鍾,並東府也送去。賈政夫妻喝了棗水,精神陡長,筋骨舒和,心中甚喜。湘雲也喝一鍾。剩的又調些水,給眾丫頭皆嘗了嘗。喝過的無不徹底清涼,別有境界,絕不饑渴。
  到飯後,賈茂自朝回來,給賈政請了安,便說起這科會元馬雲龍「才品兼優,年紀又輕。孫兒欲替他提門親事。」王夫人便道:「你要提誰?」賈茂道:「甄府綺姑娘跟前的二妹子端姑,已及笄了。意在此,不知太太以為可否?」賈政道:「這倒罷了。」王夫人也說:「好。你就到綺姑娘處提一提,成不成何礙。」
  賈茂午後坐了車,到甄嘉言府中來,門上通報,嘉言赴席不在家,甄寶玉連忙接出,讓到書房。說了會閒話。賈茂要到後邊瞧李綺,因係至親,就請到李綺臥房。賈茂替李綺請了安,李綺亦問賈政、王夫人安,並合家的好。坐下喝了鍾茶,賈茂便向甄寶玉、李綺道:「姪兒今日有件喜事?來替姑爺姑姑說。」李綺不等說完,就忙問道:「有何喜事,敢勞賢姪親來?」賈茂道:「江西有一門生,尚未受室,欲求二表妹,以主蘋蘩。托姪兒代執斧柯,不知姑爺、姑姑台意允否?
  此事不便托人,姪兒所以親來請示。「甄寶玉道:」貴門生何姓?此時可在都中?「
  賈茂道:「敝門生就是今科會元馬雲龍,人品才學實超等輩,而年紀亦與端表妹相當。先人亦是顯宦,姪兒看來此事甚好,稟了老爺太太,皆以為可。仰候尊裁,不敢相強。」李綺道:「這事不是一言定的。你姑爺須得稟知我家老爺,再覆命罷。」甄寶玉道:「馬會元是我見過的,人才實在出眾。既是姪兒來說,咱就允了,再稟老爺,亦無不可。」想了想,又說道:「你說的也是。這事我算允了,請過命,不過三兩日,我親來回覆。量無不妥的。」賈茂見甄寶玉允了此事,大喜。
  遂說道:「姪兒再候姑爺的命就是了。」又坐了會,才辭去。到家回稟了賈政、王夫人,就發帖請馬雲龍即午小酌。
  請帖才去,馬雲龍卻有事來見賈茂,當即請在書房坐了。賈茂出來,行過禮,茶罷。雲龍說:「門生聞得今年殿試後,皇上要另考詩賦。老師可知有此信否?」
  賈茂道:「這是向例。除鼎甲外,皆要朝考,以定引見館選之才。有何可異?」
  雲龍道:「這就是了。門生當廷策後要另考詩賦才傳臚哩。」賈茂道:「你來得甚好。我有小酌,請賢契即午一敘。帖才送去,想未及見。你就在此說半日話,不必又去請了。」雲龍道:「老師賜飯,門生何敢辭。但教誨之餘,常飫飲食,心中實有不安。」賈茂道:「你又套了。」說著叫鋤藥:「去請大少老爺來,同談一談。」不多時賈蘭進了門,馬雲龍行過禮。
  忽報「周巧姑爺來了。」說著已走人書房。雲龍忙以師生之禮相見。大家敘位,周巧姑爺親不僭友,轉讓雲龍首坐。雲龍把椅拉偏些坐下,說了會殿試的話,酒就齊了。賈茂說:「姑爺今日來得好,倒替弟兄們陪客。」周巧姑爺道:「好是好,但我今日要到閔侍郎處說句話。」賈蘭道:「有何要事,不知可說得否?」
  周巧姑爺道:「昨在甄府,見李姑娘的二女兒端姑,儀容婉麗,詩賦優贍。
  我知閔侍郎有個兒子,品貌好而學問亦裕,意欲做一冰上人,是以先到閔府說明,再求甄府。「賈茂道:」這事姑爺不必去了。閔世兄已聘范學士的小姐,前月下過定,兄弟曾道過喜。說也徒然。「賈蘭道:」既如此,自不必去。咱且飲酒。「林天錫、吳子豫就擺上碟子來,周巧姑爺只得坐下。大家評今論古,暢飲一番。吃了飯,才別去。
  那天已起更了,誰知馬雲龍聽了周巧姑爺的話,反側河洲,一夜竟不能寐。
  次早親來謝酒。見了賈茂,轉求執柯。賈茂道:「我亦正有此意,容日再為覆命。」
  雲龍見賈茂不肯推辭,心中甚喜。起身辭去。
  過了一天,甄寶玉請過賈茂到府,同李綺當面允了這頭親事。賈茂即到雲龍下處,給了他信,叫他擇日下定。雲龍甚喜,謝了賈茂,備下定禮。剛要通柬,卻值殿試期到。
  這日天子臨軒,發策下問,若無倚馬之才,何有金門之選?
  日色交申,眾士子紛紛遞卷。這回賈茂派了讀卷官,見馬雲龍的策對詳明,書法端楷,就備在進呈十本數內。天子賞其書法,定了一甲第三。帶領引見後,這日傳臚,馬雲龍中了探花。賈茂亦喜,連甄寶玉也甚歡然。遊街已罷,即求賈茂替下了定,通過柬,議定秋後迎親,從此兩家便成了姻眷。
  芮光祖殿在二甲,朝考後用了部屬,分在禮部額外主事上行走,簽得了儀制司。又是賈茂屬員,大有照應。馬雲龍授職編修,日在翰林衙門辦事,也虧賈茂之力,派了三通館修纂。到暇時便在賈茂書房談些閒話,師生倍覺親熱。
  再說賈政,白吃火棗後,鬚髮變黑,筋骨甚壯。日在稻香村內,與莊上撥來的人灌園而外,兼理農務。這年麥子大熟,真是一穗雙歧。賈政心中甚悅,請了聞副憲、閔侍郎來,同賞瑞麥。-二人一見,大以為奇。賈政便就剪韭摘葵,烹雛雞,煎鴿蛋,現把池內養的活魚做來下酒。三人說得投機,杯到渾無賓主。飯畢,日已西下,賈政又烹了火前新茗,待候月上,再為小飲。不多時,月出東山之上,徘徊鬥牛之間矣。賈政叫把畦內芸豆摘來做好,又將山子石畔櫻桃彩做一碟。擺上酒碟二十餘樣,內多山果水物,有不認得的。閔侍郎高興,行了會令,把夫馬皆打發回去,明早來接。說說笑笑,直到月影銜山,方撤傢伙,就同在稻香村中睡了。吃過點心,各上轎到衙門辦事。
  那日全哥兒下了班?來瞧王夫人。時值賈茂退朝,彼此見了禮。賈茂對王夫人道:「太太,三姑姑不久要到京了。」王夫人道:「怎麼說?」賈茂道:「日發抄,三姑爺內升了兵部尚書,浙閩制台著廣東霍將軍調補了。廷寄去十數天才見傳行,眾方曉得。」全哥兒道:「我們家還不知信哩。」王夫人差貴兒到稻香村稟了賈政。
  當時賈政到上房,全哥兒請了安,聽說探春回來,心中倒也歡喜,留全哥兒吃過飯,急回府去送信。那周侯爺早知道了。
  再說賈政修濬稻地,在荷花深處挑淤,得了塊斷藕頭,卻是鐵絲。賈璉拿到後邊,寶釵忽然愛這截藕,便放在桌上。這是那賈政初開稻地,賈茂奉使未回的事。月娥堆雪美人後到寶釵房,知此藕頭有些奇怪,便替寶釵要來,用心收起。
  及賈茂回來,認得是荷花池底的鐵,受了日月精華,將氣質變了,成此藕頭,所以仍帶鐵絲。拿來交與史湘雲,托他在丹爐,煉去凡汁,成其神偉。這事已將二載。
  這日無事,因全哥兒去了,賈政仍往稻香村自理其業,便走到櫳翠庵來與湘雲談談。原來賈茂從飲太乙瓊漿,便不甚饑渴,人間煙火幾至不用。湘雲道術已成,待時升舉。二人各有出凡之想。見寧賈茂,說:「你今日來的好。那塊藕頭,被我用丹爐鼓鑄,脫盡頑皮,鑄成至物。雖未與幹將比器,亦可魚腸齊名。實是一件無價之珍,可仍交你,庶不厚命。」賈茂接了一看,光氣騰舉,不滿七寸,色正神寒,真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賈茂撫摩一會,大喜道:「我姑姑鼎已丹成,實為可賀。這劍便名雪藕劍如何?」湘雲道:「甚好!這劍將來姪兒大有用處。可叫姪婦用冰綃織綠皮鮫鞘,綴以珠寶,則名實稱矣。」賈茂藏了此劍,坐下喝回茶。湘雲問他海島遇仙的事。說了回話,就歸自己房去,見月娥,把這劍遞與他瞧。那知一片寒光射目,並無藕頭頑鐵。月娥道:「可見人不學不知道、此物脫頑人聖,全虧了史姑姑丹爐煅煉。既吩咐我做綃鞘,敢不在此皮毛上暫做工夫?」便就日積月累,製成一把刀鞘,鑲嵌珍珠異寶,十分精美。將此劍作了玉靶,插在鞘內,真是天然無異。掛之壁間,每至風清月朗時,為虎嘯龍吟。賈茂心知其異,也自擱過一邊。
  倏忽秋初;馬雲龍忽備了吉書,親自送來。賈茂一看,寫著「八月初八日吉期迎娶」,便叫他備禮,同吉書下到甄府。這甄府備好妝奩,八月初頭亦送過去。
  到了吉期,執事、彩轎、花炮、鼓樂,迎娶到第。女貌郎才,十分得意。這才是乾健坤順,夫唱婦隨,名教中自然樂地。
  若盡似前部《紅樓夢》所載金陵十二冊中女子,全登苦趣,較之淑貞、小青,恨尤倍之。則是夫婦-倫,盡為天地間第一缺陷。
  極之瀟湘仙子,不過把一生眼淚填還了神瑛侍者,將千古來大舜之診衣鼓琴,周文之「河洲」、「荇菜」,又何以為人倫之始,萬化之原。雖寄慨無窮,然這個道理卻亦偏楛不得,西方極樂海岸,羅剎一轉境耳。如來三十六相,隨心而異。
  續是編者所以千百兩盈門,三星在戶,每為之往復不置也。
  馬雲龍感激賈茂替他成全此事,謝親甄府後,即親到賈茂這邊來致謝。適值賈蘭、賈茂皆上衙門有事,與賈璉說了會話,就別去。擇了一日,備帖請了賈蘭兄弟及各位至親一會,並謝各處送禮之情。連關姨丈、薛連襟一併請到。這日直飲至日落方散。
  寒士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亦可謂極人生之一樂矣。
  王夫人近來年紀過高,親友喜慶一切應酬,皆是李紈、寶釵、平兒等量為往還。這日,李紈、寶釵從馬宅中回來,替王夫人請過安,正說其事。忽報:「三姑娘到門,已下車了。」王夫人聽說探春回家,心中一喜,帶著李紈妯娌,迎將出來。剛到院門,只見全哥兒跟著,探春已進院了。王夫人一見,用手拉住,連忙問好,就淌下淚來。探姑娘急忙請安,眼圈一紅,情亦不能自禁。全哥兒請了安。將到堂門,賈政得信,也到房來見了。請過安,賈政便問道:「我算著日子,汝得明春才到京哩。怎麼這八月內,你就到了?」探春道:「孩兒想家甚切,常形夢寐。進京瞧瞧,專為老爺太太前請一請安。半路中才知他升了兵部尚書,到省卻一番冷天跋涉。」王夫人說:「這倒好。我說你怎就來的這們快?」
  進了上房,要替二位大人行禮。賈政、王夫人皆拉著了。眾姊妹皆見過,兩個姪兒媳婦及姪孫輩都磕過頭,請了安。坐在炕上,將別後的事,只說了半日,尚不及十分之一二。吃過飯,又到李紈、寶釵、平兒處瞧了瞧。就說:「我昨日才到京,須得回去方好。容改一天在多住幾時,可使得?」賈政道:「很是。你吃了晚飯再回去。過幾日,我去接你就是了。」眾丫環來磕頭,林管家帶著眾家人來請安。管家娘子領著許多家人媳婦也見過。賈璉才來問過好。說了回話。探姑娘又到薛府去望了望,回來就吃晚飯。
  賈茂因在上書房行走,今該值日上班,不得回來。賈蘭有人請去,不在家,皆未見著。傍晚點起兵部正堂燈籠,才回宅去。
  忽然奉旨,賞了多少東西,傳入榮國府來。不知何事被賞,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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