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以道事君敢言晉職 遇禮而止解組歸農
話說賈政年逾九旬,正欲具疏乞休。忽聞升了禮部尚書,又觸著賈雨村當日偈言。心中忖了一忖,便問林之孝道:「此旨何處傳來?」林之孝答道:「軍機處的信,才送到內閣,報喜的人也就跟來,在門外尚未開發。小的出去,就打發他們哩。」賈政點點頭說:「好。」
林之孝就退出門去。
賈政回到上房,王夫人先替道喜。賈蘭帶著眾家人磕了頭。
李紈、寶釵等帶著僕婦丫環們,也行過禮。賈政、王夫人老夫妻甚悅。同到東府宗祠磕了頭東府尤氏帶著媳婦,也過來道喜。
賴管家領著家人僕婦,在階上剛要磕頭。賈政著賈蘭吩咐免了。
周侯、薛宅早就來賀。各親友無不送禮致慶。忙了有半個多月,才一一酬謝完了。
賈政次日入朝謝恩,即蒙召見。回家後述出面聖之事,方知這聖恩非無因而至的。那年賈政自山東辦賑而回,聖上便把他名用紙御書,貼在無逸屏上。近因黃河累歲遷徙無常,各大臣條議具奏。賈政此時雖不在戶工二部,然管過工部。
素聞賈環書來,備言利弊。現許各大臣自杼己見,遂據實條陳一折。大意以「水性赴下,而黃河之性更猛,挾沙石以俱流。而河南地勢平衍,又係沙岸,最易衝決。僅資堵御,辦料集夫,各處州縣受其擾害,往往積日累月,將次合龍,費無限工力,耗不貲錢糧。一經潰決,皆歸烏有。又復攤派通省,遂為河南一大害。
臣嘗以千古善治水者,莫如神禹,尚棄數百里,分為九河,以殺其勢,而不與水爭利。何況此日之知能萬不及一。徒藉捍築,暫保片時,而不為經久之策。此河患之所以歲無息也。當查此日河勢所趨,是否就下,順厥性而導之,使東漸歸於海,不擾通省之民,亦不塞難盈之壑。庶一舉而永受其逸矣。「疏入,聖上大以為是。便觸起書名在無逸屏上的舊事。恰值禮部尚書出缺,遂有此旨。
賈政到了任,約有兩月,猛然想起賈雨村偈言來。取出一看,第二句寫的「遇禮而止。」因念「天道日午則昃,月滿必虧。盛衰起伏,相尋不已。自家官極一品,子孫鼎蔚,不趁此時退居林石,留有餘地步以予後人,更有何疑?」主意定了,便與王夫人說知,王夫人亦深以為然。便不候賈璉及出差賈茂,那日進朝,於皇上召見時,便將自己年紀過衰,不能辦事,若戀棧不肯辭位,恐貽誤國事,則罪有所歸,轉不能沐皇上豢養天恩了。皇上優詔相留,未經許可。回府後,重行具疏入奏,懇請解職。
一連三次,皇上見其意誠、且憐其年歲實在衰邁,准令致仕。將那世職就給賈蘭承襲。所遺禮部尚書員缺,即著賈茂升補。賈政磕頭,面謝了聖恩。又賞了許多引年的食用等物,及過頭鳩杖一根,准其在朝而杖,仿古制九十杖朝之義;加銜太子太保,以寵榮之,洵異典也。外賞上用大緞四端,大荷包二對,小荷包四對,珊瑚念頭寶石背雲迦楠數珠一盤,錦匣盛著。賈政又在午門謝了恩,遞過職名在鴻臚寺,才坐轎回府。
周侯在書房中久候,賈政轎到,林之孝先即稟知。賈政便進書房來。周侯一見,連稱「大喜!吾兄大人如此舉動,全始全終,求之古人,亦不多得。小弟一早聞此信,心中替兄鬆快。專此候駕一談。弟亦早晚陳情,與吾兄結一香山會,以繼樂天之步。未知兄翁大人可容此俗客否?」賈政道:「弟因年逾大耋,恐誤國是,遂有此舉。兄齒尚健,且居散職,未兼部務,以見為藏,何所不可?」周侯爺道:「兄論甚是。但人各有志,也難執一耳。」賈政便叫擺酒,與周侯爺吃了飯,才辭去。
賈政回到上房歇了,一夜心無罣礙。直至紅日三竿,方起來梳洗。把賈蘭叫來,凡一切外頭照應,皆著賈蘭支付。非有要事,不必稟知。遂與王夫人商酌:將大觀園靠西北面,離自家住的房子僅隔一棟房,只三間地面拆去,換個花園門,便可與稻香村相近。因把杏簾在望一帶地界,皆用竹籬槿芭圈成一所,點綴三兩處茅草亭子,有棕葉的,也有鬆溜皮的,頗涉野趣,不染纖毫俗塵。約有個月,工已告竣。中間小橋曲水,片石假山,無限樹竹,皆是向來有的。賈政以為怡老之地,甚是欣然。
暑退秋來,忽報閔大人來拜。賈蘭將帖子拿給賈政一看,上寫著:「年家眷晚生閔鵬騫拜。」賈蘭稟道:「閔師爺於四月升了工部右侍郎,今才到京。從朝上就來拜老爺的,會也不會?」賈政說:「豈有不會的理?」換了衣服,就到書房來。閔師爺迎出門,先作了一揖,說道:「老先生步履如常,精神照舊。為何便退居林下,豈不使朝廷少一輔弼?」賈政也還了-禮,道:「這頂紗帽有何窮期?古者七十致仕。以九十餘歲一白叟,猶列朝班,豈不顧而自笑?先生尚覺弟致仕之疏以為早嗎?」
二人說著話,走進書房。行了禮坐下,連輝端上茶來,喝過。閔侍郎道:「非論早晚,因見老先生健壯猶昔,晚生喜而出此言。為出為處,原無二致。這有什麼著色相哩?」賈政道:「先生屏藩吳下,何時榮補冬官?弟真可謂退居畎畝,竟不知有此信。尊柬一到,小孫才為言及,多少缺禮處,先生統望包容。不識此日貴第可仍在舊處否?以便弟親往一敘,用志舊雨。」閔侍郎道:「晚生仍寓舊舍,離此不遠,最易盤桓。但晚生樗散餘才,外任已不能勝,補此內職,經管工料,恐更稽察難周。望老先生朝夕訓之,得免覆餗,便是晚生之幸。」賈政道:「先生何過謙乃爾!此地非說話處所,可到我新創一所閒坐地方逛一逛,何如?」閔侍郎道:「可好。」七十四兒引著,二人攜著手,就曲曲折折,走入稻香村來。
大觀園是閔侍郎熟境,那知一轉竹橋,將到杏簾在望,迥非昔比:一帶茅茨草舍,別有山林風味。一步一折,隨步移形,幾不知在城市。此時秋光滿目,刈稻剝棗,陸續不絕。把個閔侍郎一片名心,渙然冰釋。通身鬆快,足不知倦。
來到稻香村,也不是舊日規模。出簷灰棚十數間,並無青磚碧瓦,畫棟雕楹。
然高敞爽塏,爐煙茶沸。真是別有天地。閔侍郎道:「老先生福人,生享如此福地。晚生何福,而得到此?這就是托老先生之福了。」賈政說:「先生過譽處,弟何敢當?」吩咐看茶。這個茶是賈政自飲的頂高龍井,一旗一槍,實係火前。
七十四用小茶蓋碗沏了,同連輝端上。閔侍郎道:「晚生品茶多矣,初未嘗得此仙味。滿碗松花,未足道也。」賈政道:「此是龍井火前,較雨前尤細。水過熟則味遜矣。先生可謂得茶中三昧。」便叫備飯,說:「閔大人不是外客,就是尋常菜亦可待得。」七十四答應去了。
閔侍郎道:「晚生下朝,並未回家,實在餓了。老先生賞飯,晚生願領,只求簡而速,則善甚矣。」賈政道:「山肴野蔌,原無異品。先生要豐也不能夠。」
說著,大家一笑。剛端出酒杯小菜來,只見賈蘭又回稟道:「孫兒丈人聞老爺要會一會,孫兒來此請命。」聞嘉謨連年升了左副憲,與賈政時常會的。閔侍郎一聞此言,便道:「這個豈有因晚生在此,不會至親之理?」便向連輝道:「連管家可去快請。」賈政道:「也好。」就叫賈蘭去邀,便陪到稻香村來。
不多時,聞副憲進來。賈政同閔侍郎接出相見,彼此問候。
就同到屋內,坐下喝了茶。賈政就吩咐看酒,聞副憲道:「到此就擾,有此等不速之客麼?」賈政道:「只恐不堪適口耳。如不嫌此菜根氣,便日日過舍,以消閒晝。何如?惟恐國家有大議,非二公鴻才,誰敢專決。這是因私誤公了。」
閔侍郎道:「老先生言及此,真令人俗不可醫矣。」聞副憲道:「別管他,且敬一鍾再議。誰許做此皮裡陽秋之論。」賈政也只得笑了。
遜過座,三人就促膝而飲。頭碗菜是碗炒蕨,味微苦而趣甚清。閔侍郎道:「老先生連用的食物純乎高尚了!」第二碗雜素,是聞副憲最喜的,連吃了幾箸,贊道:「妙絕!」賈政道:「菜非珍錯,僅致剪韭獻芹的微意罷了。諸位兄翁勿哂。」後來上尾鮮魚,一盤果鴨,做法皆與往日不同。
賈政三位知己相對。話到深處,賈政因自述道:「弟承先人餘廕,得蒙主眷。
少廁賢書,壯登仕版。經籍雖未研求,然居心待世,事事矜持。後來側名卿貳,委任封疆,彌復謹慎。恐蹈愆尤,以負國恩而隳宗緒。今已九十二矣,才獲致仕歸農。可保終身無憾。嗣乃鼓腹康衢,與擊壤之野人同歌化日,已自欣然。況逢二三知我,樽酒縱談於片石孤松之下:轉想半世塵勞,真如戲劇。綠野、耆英,古人不我欺也。「閔侍郎、聞副憲二人聽了,同聲說道:」盛德高風,洵堪千古。
弟輩得附香山之末座,則幸甚。「
後又端了碗南瓜上來,聞副憲心中自道:「此物索然無味。既端來,自有別緻。」因舉箸嘗了一嘗,便大贊道:「好極!閔先生,你快來吃。」遂同聞副憲便吃了數口,說道:「果然好。」又上了碗蝦米白菜,更自潔淨得味。閔侍郎便問南瓜做法,七十四把廚子尤瑛叫來,才知是雞鴨豬肉,各樣切碎,加上作料,挖空南瓜,用錫鈷蓋嚴,炭火煨熟,除去肉餡,單盛南瓜,所以味美而不見其跡。
聞、閔二大人甚喜,賞了廚子四兩銀子,不過取賈政一樂的意思。此是宦派,毋謂其真愛食南瓜也。不多時,二位吃過飯,嗽了口,又烹一壺好茶喝了。天已將晚,才辭回去。
賈政逐日吩咐熟習農事的老佃,預備諸樣農器,明春在稻香村的閒田上耕種,修個菜園,灌園自娛。
冬初,賈璉、賈蓉到家,見賈政、王夫人,磕了頭請安。將安葬的事細稟一遍,並墳上添蓋許多房,治好些地,及沿途的應稟事件,備悉說了。賈政便將自己年邁請休,蒙恩准令致仕的話也說了一遍。賈璉說:「老爺年紀雖屆杖朝,而精神康健,得以優游林下,姪兒輩曷勝欣慰。」正說著,薛蟠、薛蝌同來請安道謝。
賈政便叫請進上房,同王夫人一齊見了禮,再三謝沿途的照拂。
王夫人又問薛姨媽安厝的事情,落幾點眼淚。說了回話,薛蟠兄弟到寶釵房內坐了坐,賈政留住,叫賈璉陪吃了飯,才教回去。
賈蓉自回東府。
這科武會試,全哥兒鄉試時改名元煜,中了會魁。殿試技藝出眾,策對軼群,就中了武狀元。報到周府,喜的個周侯只是哈哈大笑。賀客盈門。榮府的外甥,薛宅的女婿,皆貼著報單,厚給了賞錢。大家歡喜。這報子連夜趕到浙閩制軍轅門來報喜,周廷掄大悅,重賞報子。探春知兒子中武狀元,心中甚喜。周制台連忙寫折謝恩,周侯爺早已面聖謝了。周元煜欽點頭等侍衛,聖眷著實加優,便就在京供職。
臘盡春回,土膏將動,烏莊頭歲底交差。賈政教他二月間將善種地的人著一兩個來京,是賈政親口吩咐,莊頭敢不留意?正月底,就送了兩個人來。一個叫劉必顯,一個叫葉子富。約四十上下年紀,林之孝稟了賈璉轉稟,賈政那日正在稻香村內看閱農器,聽見甚喜,就叫帶他二人進來。林之孝把他領人,替賈政磕頭。賈政問了姓名,便將階下農器指著問他,並問其如何使用。
那二人一一指說,賈政未能驟解。適值賈蘭在側,說道:「他二人只能用此器而不能舉其名,且鄉下人的稱謂亦多於古語不合。老爺若問其名而考所用,有毗陵陳椒峰先生所著《農具記》,最為詳博。孫兒查出,與老爺一看,便明晰了。」
賈政甚喜,就叫:「你取來我看。」上寫道:《農具記》:農之為具不一;而負牛之具曰犁。犁,利也,利發土絕草根也。《山海經》曰:后稷之孫叔均,始教牛耕。陸龜蒙《末耜經》云:耒耜通謂之犁,即《易》所謂斲木為耜,揉木為耒也。其制有冶金而為之者,曰犁鑱,曰犁璧。斲木而為之者,曰底,曰壓鑱,曰箭,曰轅,曰梢,曰犁,曰建,白槃。如是,而犁之事畢。
服牛之具曰軛。驅牛之具曰鞭。衣牛之具曰衣。牛於牧養中毛最疏,畏寒,每冬月編織冗麻衣之,如短褐。漢王章嘗臥牛衣中,晉劉寔口誦手繩,賣牛衣自給。牛衣之制,最近古也。如是而牛之事畢。
耕田之器則有若耙,以耘也。有若臿,師古曰:鍬也。有若鋒,古農法雲:鋒地宜深,鋒苗宜淺。有若搭,農家不盡有牛耕,嘗數家為朋,工力相易,日可劚地數畝,以其齒劚士,如相答,故名。有若田蕩,均泥之器,插秧用也。有若長鑱,後傴而曲,上橫木如拐,兩手按之以起撥,杜少陵歌長鑱者是也。有若錢,《詩》曰:「庤乃錢鎛」,錢與鏟同體而異名也。有若鎛,《詩》又曰:「其鎛斯趙,以薅荼蓼。」鎛,迫也,迫去地草也。《考工記》凡器皆有國工,獨無鎛。非無鎛也,夫人而能為鎛,不必國工也。有若耨,制與鎛略同。有若耰鋤,賈誼雲:秦人借父耰鋤是也,制又與耨略同。
如是而耕之事畢。
灌田之器,則有若桶,箍木為之,糞其田也。有若杓,亦箍木如盂,置之柄首,佐桶為用也。有若瓦竇,置塘堰中,致水使出亦使人也。有若筐,有若籃,郭璞雲:一器也。所以實灰土,使肥田也。如是而灌之事畢。
藏種之器,則有若蓨,若蕢,器之從草者也。有若種,簞形,如甓,用貯穀種。庋之風處,不致鬱浥,器之從竹者也。有若谷盅,編竹作圍,長短無定,入谷中以通氣,亦器之從竹者也。有若畚,晉王猛少貧賤,嘗鬻畚,此也。南方以蒲竹為之,北方以荊柳為之。有若稻包,種之將布,浸之以水,俟其萌,而以草束為裹,俗曰稻包,無定制也。如是,而藏種之器畢。
布種之器,則有若瓠種。……賈政看到此句,忽見李貴持帖稟說:「閔大人有緊要事來會,小的已請在書房坐下了。」賈政便叫賈蘭出去,急陪至稻香村來。
賈蘭答應走出。賈政因《農具記》看的得意,便接著又看,上寫著:窿瓠貯種,穿兩首以木簞為貫,瀉種於耕犁,隨掩遏覆土。深則雖暴雨不至抱撻也。有若秧馬……忽見賈蘭陪著閔侍郎從外進來。賈政放下書,連忙接下階去。閔侍郎瞧見階下列著許多農器,便笑道:「老先生真欲明農子,但恐朝廷尚賢,未必能遂家食之願耳。晚生來特報一事:今早見謝中堂,密言老先生有奉起用的恩旨,先來報信。老先生可謂受知獨深矣!」賈政笑道:「弟年已衰邁,朝廷上縱需才孔急,亦斷無再計及小弟的理。此言恐未必確。咱別管他,且請到草廬一談,消此春晝何如?」
二人說著話,進了門,便就敘禮坐下。連輝送茶喝著,閔侍郎看桌上有本書,取來一看,是《農具記》,便指著說道:「此椒峰陳先生所著,注疏精確,考據淵博,誠古今不多得之筆。且托胎《爾雅》,而於昌黎《畫記》外,另開畦徑。
其中最警策者,『臿』與『長鑱』二段,別有逸趣。再如『稻床』及『風車』數節,皆有玩索。至於『桔槔』一制所云『長木為箱,三面如牆,堵仰而缺,置小板數十如斗,而以木貫之如索,水間以架相承,岸橫輥軸,二寸,木製如椎者十七八。又立橫木,眾人俯之而以足踐椎,首尾旋轉如轆轤,以引水而上田。』曲繪田家風景如畫,此是何等筆墨!「賈政聽了,連聲說道:」先生可謂博考了。
此書弟尚未看完,不敢妄為評騭。「說話時,林之孝已將劉必顯二人帶出園去。
賈政要留閔侍郎小酌,閔侍郎說:「晚生尚有別事,須見甄巡制,就此別過。
明日再來道喜。「便就辭了。賈政要送,再三挽住。便叫賈蘭送出大門,上轎而去。
賈政回到屋內,便叫七十四烹壺好茶。正喝著,忽聞枝頭數聲鶯語,甚是好聽。心地灑然,十分得意。便把《農具記》接著重又看去。見其「收穫之器,如稻床、連耞等制」,惟風車一段,尤為奇古,頗覺得意。飲了數杯,又看了一遍,默然想道:「此書所記,可謂詳博。但南方田具為多,施之北地則有不合。即如瓠種一器,北方則多撒種,繼蓋以糞,再掩之以土。或有用耬耩者。瓠種之制,從所未見。北方打場,多用石岫,間有連耞,亦不時用。況現在農器已多不符。」
遂將此書置於案側。
適值王夫人著人送出飯來,數樣皆是野蔬,一盂香稻米飯。
賈政甚喜,為王夫人能體己意,不似當年肉食氣味,轉為一飽。
連輝又斟上茶,才要去接,忽傳有旨。只見林之孝忙走進來,稟道:「軍機處有密旨,速傳老爺同蘭少爺一同進朝聽旨。小的細問來人,不知何事。」
話未說完,只見賈璉同賈蘭走來。賈璉道:「適才傳言,老爺奉旨起用,可是真嗎?」賈蘭道:「現奉軍機處傳行,著孫兒同老爺入朝聽宣,不與閔侍郎所言相同了?既經奉傳,老爺當急入朝為是。」賈政道:「我已退閒,如何有此密旨?不知連日朝中可有何事。」賈蘭道:「昨在衙門,正集議頒敕高麗,聽說河撫有折入奏,並未發抄!亦不曉得何事。」賈政道:「既知不的,我聞君命不俟。
我雖解組,不可過遲。「便進上房換了衣裳,坐轎同賈蘭急進朝來。
賈政一到,即有軍機處司官帶他祖孫二人,直到軍機。宣了旨,才知是黃河今歲安瀾,河臣奏到,因賈政前議行之有效,降旨褒嘉賜宴,晉職少傅,以彰懋眷,賈政謝了恩。傳賈蘭來隨侍賈政,更屬格外特恩。賈蘭亦磕了頭,跟著賈政領了宴,方才回府,闔府的人方放了心。賈政仍舊料理為農為圃器具,命劉、葉二人分職其事。
這一日,正在上房與王夫人閒話,忽然想起芝哥兒,一去海外,將及三載,杳然無信。雖屬王事馳驅,王夫人未免傷感。未知賈政做何排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