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堆雪團洩露春輝 集花片砌成情字

  話說二位使臣住在館驛,到受冊封這一日,暹羅國王備齊全付衛仗旗幟,燈彩香花。嗣王乘轎,隨從各官騎著馬,來迎敕印。賈茂捧著敕書,羅廷倫舉著玉冊,站在中間。嗣王身穿禮服,下跪行禮。讓敕書玉冊在先,出至街上,二位天使把敕冊放在龍亭,八個人抬起先走。使臣坐轎後隨,其通事、武職官又在後行。闔國聚觀,不啻數萬,歡聲雷動。嗣王及諸隨臣亦有歡欣異常。
  不多會,直人正殿,將敕冊供奉。國王行禮畢,命通事官鄭必振上左台,將敕書玉冊宣讀。王跪聽宣畢,將敕印並玉冊接了,交大臣供奉正殿。又宣:恩賜蟒緞裝花綾綢九十六匹。付王收受。王又行禮謝恩,命通事官黎昂上右台,將敕書金冊敕封王妃。其妃禮服,跪聽宣畢,敕冊供奉正殿右側。並將恩賜蟒緞裝花綾綢四十八匹付王,轉敕付妃收受。又行禮謝了恩。殿下鼓樂齊奏。冊封禮畢,二位天使與王交拜,通事請配殿更衣赴宴。向例器用金銀折席。賈茂、羅廷倫仰體朝廷柔遠之意,概行除免。其國君臣無不悅服。」
  彼國二年被旱,五穀不登。這日冊封後,夜間大雨,一連三日,通國沾足,喜出望外。敬禮使臣,倍於往歲。
  大典既竣,二位使臣欲還。舊例須冬至後二日,方可回舟,天使自得在館稍候。彼國天氣懊暖,與粵東相似,四季花皆不謝,樹葉不凋。二位使臣遊宴之暇,寄興於詩,彼國皆愛之如寶,傳寫不已。這也毋容絮述。
  再說賈璉從薛宅回來,將話稟了賈政。直候至七月底,賈蓉方才到京,擇了九月初六日發引。八月半後,僱定了船,知會薛蟠,同派了跟的家人。初二日開弔發喪,都內各親友皆係兩家戚好,同備弔分祭奠。初五日坐了夜,辭過靈。到發引的日期,賈府的執事儀仗,車馬僕從,旗幡紮彩,固是熱鬧;即薛宅亦諸事齊整。兩下裡後先皆在半路上住了店,次日才下了船。兩宅內眷送了殯,皆回城去。這邊是賈璉、賈蓉跟著,那邊是薛蟠、薛蝌同伴。沿途照應,彼此頗不寂寞。
  賈政當交銀一萬,給賈璉作路費及到墳人士,諸事支用。有餘的,即在墳上多買幾十畝田,以備祭掃。那二萬金,交五千兩給賈璉、平兒,五千兩給李紈,五千兩給寶釵。各自生息,以備不足。姪兒孫子一樣待。又交五千兩給王夫人,為老夫妻倆一時隨意之需。賈政將這些停柩送歸南去,人了祖墳,完卻一段心事,回府倒也怡然。只是王夫人時刻念想芝哥兒,百般勸解,總不能釋。
  倏忽冬盡。除夕這夜,王夫人、寶釵甚不舒服。月娥膝下承歡,稍為寬慰。飲了更次酒,大家歇了。」
  那冬雪大,春正初六日,一連三夜大雪。寶釵因香菱女兒阿嬌來拜年,留住下,被雪截了。到十三日上燈時,未能回去。從十二夜間,雪比起先更大,各處銀妝玉砌,真是江湖不見飛禽影,岩谷空聞折竹聲。東府有事,王夫人這邊也未張燈。月娥非不懷遠,然欲解堂上之歡,就雪中忽想出頑意兒來。遂約著阿嬌,帶著自己的霓舞倆丫環,又邀了王夫人房中貴兒,寶釵的文」杏、碧鬟,在階前堆起兩雪獅子來。慧出芳心,別成天巧。底下座子剔透玲瓏宛如生就的石頭,看不出是雪。上邊蹲著獅子,雄威高視,右邊的,腳下一個小獅子,真像活的;左邊的,腳下踏著個圓高球,也是玲瓏的積雪所成,不知何由搜剔。張著口,渾身碎雪披疊,儼然毛動。脊上一排雪疙瘩,望去隨風搖曳。腹中點上燭,眼鼻口內皆透出亮來,著實好看。把這些丫環們喜了個是不有餘。請了王夫人、李宮裁、寶釵、平兒,皆來看這雪獅子。王夫人道:「難為他想,怎麼說也堆得住?」
  正說著,會哥兒、長齡兒跑了來,分開眾丫環們,擠進去一看,直喜的拍手頓足。大嚷道:「有趣!真個好頑呢!」李宮裁、平兒連忙拉住他說:「你好大膽!連太太在這裡都忘了,怎沒一點規矩?」王夫人道:「小阿子,由他罷。」兩個才收斂些,不敢動手去摸那獅子。王夫人這一天甚是解頤。
  李紈的丫環素雲合平兒的小辦,忽然說道:「這雪若堆個美人,比獅子更好看。」會哥兒叔姪倆聽了這話,樂的了不得,就逼著他倆立時在寶釵院內去堆。兩丫環也要逞能,從午錯堆到晚,才堆起就蟄卸了,再堆不起來。兩個急的什麼是的,使性子丟下走了。兩小人兒也跟著使性子回去。
  這是十四夜間。月色甚好,月娥暗暗的邀了阿嬌,並叫房內丫環,--因在寶釵院裡,便將愛兒、碧鬟回了寶釵,同在一處堆雪美人。月娥道:「這是站像,非有竹胎,不能擎架。比不得獅子,是臥著的。」遂將竹夫人尋了兩個為骨子,上面堆雪,便掛得住。又在夜間,易於凍冱。不兩個更次,把一對的雪美人堆起來。.眉目如畫,姿態橫生。簾前月下,等看去像個真美人,素裳縞衣,站在階側一般。眾人無不喝采。寶釵已睡了,聽他們笑語,問了原由,也穿好衣服起來。亦甚誇好。月娥細心搜剔,連衣襟褶兒皆做出來。一個抱著花瓶,放一竹筒子作骨,上插枝紅梅;一個把雪貓兒叫他摟著,貓眼上些顏色,金光閃閃,直是真的。點綴剛完,雞已叫了。大家歇了歇。
  寶釵也高興,早晨起來,烹壺好茶,預備點心,並頂好各樣元宵。叫秋紋、麝月、愛兒去請史湘雲,李紈婆媳,平兒,並帶兩個小扮兒。」自家同月娥到上房,請王夫人賞雪美人,吃點心。王夫人梳完頭;就同寶釵來了。月娥又去自請李宮裁。王夫人才進寶釵院子,史湘雲也到了。平兒未到,長齡兒先從外頭跑人。李紈等同月娥說著話,進了門。會哥兒先看見了,跑到王夫人跟前,說:「老太太,這個美人堆的好。給了我罷!」長齡兒聽了,也就要起來。兩小阿子鬧的了不得,好容易寶釵才勸住了。素雲、小辦兩個不信,飛跑來看見,轉詫異極了。悄悄問阿嬌:「怎麼堆的?」阿嬌說:「我不知道。我也才來,還不知是誰堆的哩。」兩個又拉住碧鬟問,方曉得月娥堆塑。
  正要問,忽聽史湘雲道:「久聞月娥姑娘詩才敏妙,這幾年從未領教一首。就以雪美人為題,可賦二律,為我輩開一開眼界。」月娥道:「姪女兒初學押韻,在姑姑前,何敢塗鴉?」寶釵道:「你何必太謙。姑姑教做,就做二律又何妨。」便叫阿嬌也賦一律,平分春色。阿嬌便答應了。愛兒、麝月說:「裡面桌上紙筆現成,請小姑娘合小奶奶進去做罷。」王夫人領著眾人,也同到寶釵屋裡來。桌上擺著春台,十六碟精緻茶點。倒上茶來喝著。月娥同阿嬌皆做完了,各人拿著送到王夫人跟前。王夫人便遞與史湘雲,道:「姑娘,你念念我聽。」史湘雲先展開月娥的二律,吟道:
  詠雪美人
  擬玉妝銀體不同,應居仙苑貯瓊宮。
  只疑皎潔來天上,未許嬌嬈立帳中。
  湘雲道:「好警句!」又念道:」
  有態倚欄偏映月,無心起舞更隨風。
  瑯外素質冰霜操,人巧真能錯化工。
  遂吟第二律道:
  好把瓊瑯態絕倫,漢宮紈扇付流塵。
  漫猜階右尋芳草,錯認簾前步美人。
  巧匠師心無作有,少君仙術幻為真。
  丰神莫道宜金屋,尚問瑤台月下因。
  吟完,連連贊道:「好詩!愈出愈奇,幾令我百思不到。」寶釵道:「好姑姑,該替他刪改才是,怎只是一味贊?」史湘雲未回言,已把阿嬌詩拿起,吟道:」
  詠雪美人
  由來人巧錯天工,別有丰神境不同。
  羅綺帳中愁比玉,瓊瑤階下喜當風。
  最宜夜月杯浮白,好待春燈閣裊紅。
  眉黛無因留畫譜,深情輾轉寄詩筒。
  湘雲道:「詩亦佳,微覺嫩些。這是性靈中自發露的,倒得才人本色。」王夫人道:「這詩也難為他。薛姑娘小小年紀,就做得出,怕不成個詩翁嗎?」正講究著詩,只見愛兒、碧鬟端上元宵。霓舞、小辦、素雲皆接了,各處送上。大家吃了一會。
  忽傳宮內仲妃娘娘賞了數對紗燈,及各樣元宵食物,著小內侍齎來。老爺管待小內侍,已回去了。將各種果子、茶食及元宵,皆送進來,紗燈在書房掛了。王夫人隨將各樣茶食分給各屋,其餘送交貴兒收下。恐賈政問,雪雁便替伺候。話兒說的投洽,王夫人便傳了三桌飯,在寶釵屋來吃了。因在節下,就看了一晌牌。晚飯也在此處吃。倒整樂了一日。這也是月娥一點心。掌上燈,同到王夫人屋裡坐了會,又擺上節酒來,大家同飲了會。吃過元宵,遂各歸房去。寶釵留下史湘雲,在他房裡歇。阿嬌卻與月娥同去睡了。
  次日;賈政自衙門回來,向賈蘭說:「中堂郝大人昨夜侍宴,皇上不知問何事體,未能稱旨。汝可到汝老師王大人處去問一問。今皆傳說要勒令告病哩。」賈蘭答應,就坐車去打聽。到傍晚才回。對賈政說:「因十四日在上書房張燈,賜侍直眾官的宴。郝大人在上書房行走,皇上忽問及人參詩,昔人甚少,便向郝大人道:「唐詩中汝可記得否?」郝大人答不出來。皇上道:「難為汝備位宰輔,亦係進士出身,何不學如此?轉不若賈茂,」那年奏對漢時顏子、曾子等名,尚屬淹博。」便問:「賈茂今日何不侍直?」謝大人奏說:「出封暹羅嗣王去了。」皇上道:「賈茂資俸尚淺,這樣遠涉重洋的差,如何該派他去?」二位中堂齊跪了,奏道:「因其學博望重,才保列的。」皇上想一想,道:「郝倫這折子記得留中。」便叫內侍去查,及查來一看,是高麗封王的。皇上道:「郝倫,你與賈茂有嫌嗎?所保甚未公平。」郝大人說:「臣為國事需才,與賈茂素不相接,何有嫌隙?可宣賈政問得的。」皇上就沒言語。此夜宴散,今早說郝大人感冒,未曾進朝。」賈政說:「皇恩如此體恤,汝與汝弟,當竭力以盡臣職,庶可仰報萬一。」賈蘭答應道:「是!」
  過了節,轉眼就是上巳。王夫人在大觀樓擺了兩席酒,請寶琴、邢岫煙、香菱、阿嬌,同李宮裁自家的人坐一坐。為香菱等在服中,從未一請,借此以消春晝的意思。當下眾人都到齊了,飲一會酒,吃過飯,便同到王夫人屋裡去說閒話。園中只剩下寶釵、香菱、巧姑娘、月娥、阿嬌,同各人伺候的丫環,在園尋芳取樂。鬥了回草,猜了回枚。月娥、阿嬌帶著各丫頭各處閒逛,自樂其樂。
  阿嬌同愛兒忽走一亭子內坐下,撿了許多花瓣,疊十樣錦兒頑。霓舞走來說:「好極了!這頑意兒新的很。」也上前幫著疊。做了半日,拗住的忽又鬆了,再疊不成。月娥同貴兒、小辦、碧鬟一步到亭上說:「好呀!你們做這好頑意兒,不知會我們一聲?」阿嬌道:「正要求姐姐呢!再不能疊緊了,怎麼樣?」月娥道:「這總得細銅絲或銀絲,暗在內裡作骨。外用花片附上,才纏得住。似此如何能緊?」遂叫霓舞到自己房裡,將纏花的銅絲、銀絲取了些來。在花片根上,或插或繞。不多時,編的如意樣的,方勝樣的,團的,長的,做了許多。眾女孩兒無不歡喜。
  寶釵同巧姑娘、香菱也過來見了,皆誇他們心性靈巧,頑的別緻。寶釵同香菱就拿了些,去給王夫人看。巧姑娘向阿嬌道:「這花片可集成字嗎?」阿嬌道:「怎麼不能?待我集來。」左思右想,集個什麼字好。便隨手集出個「情」字,點畫勻淨,比寫的還展樣。巧姑娘看著,大笑道:「實在卻難為你呀!真砌的好。」」
  忽的聽得一個人,也笑著道:「很好!真難為他集。」巧姑娘一抬頭,卻是史湘雲。眾人因貪著頑意,卻不理會。湘雲道:「情之所鍾,正在我輩。古人已言之矣!這個「情」字,出閨中手,雅人更有深致,不可無詩以紀其趣。我與筆墨久疏了。我煩月姑娘以《擬閨人集花片砌成情字》做幾首詩,則此舉便為千古韻事,不可推辭-。」月娥只得允了,忙叫霓舞去取紙筆。史湘雲道:「不可去取。我們同到月姑娘房,叫他再烹壺好茶,大家喝著,慢慢的看他吟詩。豈不有趣?」巧姑娘道:「好極!」遂出大觀園,同到月娥屋裡來。
  月娥住的是史老太太房,最寬大高爽。大家坐下,現烹了茶喝著。皆看月娥做詩。月娥便就著擺文房四寶的桌子坐下,先把題目寫了。就隨筆成詩十二首。史湘雲接了,吟道:
  擬閨人集花片砌成情字
  花信風番廿四徂,碧桃亭榭玉蘭隅。
  落紅有怨輕題葉,斂翠何情細數須。
  不信癡緣嬌態見,轉疑慧出巧心無。
  深閨簾捲遲遲日,慵度金針譜舊圖。
  其二
  枚猜奕賭致離奇,草鬥餘波綺麗為。
  梨謝東風春滿院,柳拖香雨午移時。
  染苔未慣奚重掃,落硯曾餘楚客詞。
  更有啼紅來去鳥,遠枝不散亦情癡。
  其三
  錯喚鸚兒走碧娟,小青幽恨見猶憐,
  已欺人巧機添錦,更奪天工筆篆煙。
  翠印苔痕經雨後,紅拖簾影裊風前。
  倚窗數度頻叉手,寫出心苗倍黯然。
  其四
  遊仙舊句襲曹唐,一片風飄萬點香。
  細意待拈針縷密,芳心寧沸墨花涼。
  脫枝膩蝶猶餘粉,到榻攢蜂未減黃。
  若解東皇憐妾意,花飛無處不河陽。
  其五
  詎關鐵畫勢超塵,寄遠魚書制亦新。
  記室追陪蘇學士,右軍羔雁衛夫人。
  回賜疊字堪消晝,刺眼非花倍惹春。
  化腐幾回娥黛蹙,經營意匠喜推陳。
  其六
  幾日銥華照燭殘,舞溪片片隔簾看。
  欲留花住嬌無策,不捨春歸夢亦千。
  老去鶯簧憐雨濕,學飛燕剪受風乾。
  侍兒廉得儂情懶,促寫雙鉤故倚欄。
  其七
  楊柳花飛漠漠情,曉鶯不度漢孤城。
  凝愁欲寫風光轉,信手還拋別恨輕。
  一夜霏紅沿徑褪,忽看彩綠逐條生。
  妝台撿點宜春字,風雨無因落管驚。
  其八
  濤箋謝詠不須論,俏倚廚紗日向昏。
  絳雪滿庭驚妾夢,香階集錦妥花魂。
  扇題芭葉秋無怨,勝剪湘羅雨帶痕。
  細把落英連蒂處,猩紅尚有未酬恩。
  其九
  獸鼎龍團篆影微,倩扶人弱不勝衣。
  緒緣妙觸無心得,趣白天成著手非。
  會意碧空留澹跡,緩吟繡閣駐餘暉。
  那堪喚起春難起,轉歎催歸客未歸。
  其十
  彩聯無縫脆春絲,幾許花陰佇所思。
  散毳象彬添個個,分毫點翠一枝枝。
  飄零飛絮奇還偶,浪藉浮萍合更離。
  少女西鄰強解事,效顰乞樣愧東施。
  其十一
  東門莞笑淑姬漚,向晚妝殘傍杏樓。
  撥字成灰春善病,攢花待剪燭含愁。
  瑤箏薄夜聲相續,玉笛誰家怨未休。
  時欲踏青知已暮,紉蘭何事攬芳洲。
  其十二
  牖下寧齋季女屍,花神漂泊力維持。
  欲知婉轉關心數,正想旖旎人篆時。
  霧待索班偏隱豹,珠曾脫頷未驚驪。
  好增新樣廬陵譜,一捻紅留白也詩。
  史湘雲吟完,拍案驚奇道:「何物文心,雕鏤若此。月姑娘真不是凡世中人!那個金如意果不虛生了。」月娥道:「我才學塗鴉,望姑姑替我改削,免得出丑。」史湘雲道:「那年乞巧,我就認的你了,還恐不真,才教你做詩試一試。你當我單為這詩嗎?來路切不可忘,你可知呀?」月娥聽了這話,便向史湘雲行一禮,道:「謝姑娘指點。過幾日還要到櫳翠庵來,姑娘傳我做詩秘訣。別要偏在姪兒,叫他獨得三昧,使我做門外漢。」史湘雲道:「你這話果是真嗎?很好!閒了到櫳翠庵,我再出個題考你考。」阿嬌道:「我還要求姑姑教我做詩的法門,姑姑不要只疼月姐,就不疼我。」史湘雲道:「我知道的我無不說。你們只管來,盡是閒著,就做詩會。」幾句話,把與月娥說的隱語就遮飾過去。
  話尚未畢,王夫人著丫環來請吃飯。大伙就往王夫人屋裡來。用過飯,將阿嬌做的各樣花片頑意兒,及月娥的詩賞論一會。天漸晚了,寶釵留下阿嬌,那寶琴同香菱、邢岫煙皆回家去。
  這日,賈政接著賈璉來信,是路上發的。說是春正可以到南,約清明時候即趕下葬。不過夏末,就可回京。在路平安,毋容掛念。又薛蟠也有家信,著人送到薛宅。
  忽陳州府賈環有信來,因何騰蛟升了河南臬司,與賈環見面,知是賈政之子,甚不如意。遇著公事,大相駁斥。要賈政在京替他排釋。賈政看了,便與賈蘭說道:「你這環叔,宦情何其太濃?持己何其太俗?這頂紗帽,戴也好,不戴也可。何太屈己徇人?」便將此意寫了書,把賈環訓飭了幾句。
  那知書才發去,何臬司奉旨調了福建,又在周廷掄屬下。適值全哥兒這年到京就親,周侯爺差他來與賈政請安。王夫人見全哥兒,想起探春,把外孫就留在家裡住了。全哥兒長的相貌魁偉,一身膂力。各般武藝皆通,馬步箭更為絕技「。賈政甚是愛惜。侯府做事,又有榮府相幫。一切娶親花轎,鼓樂,儀仗,燈炮,十分熱鬧。因是南邊擇的日子,薛蟠弟兄雖不在家,薛尚義聽著大娘備設,也甚著實好看。嫁妝陪送,諸事整齊。過了門,請親、回九,亦皆豐盛周備。兩家皆甚歡喜。
  次年,恰值武會試之期,全哥兒由世職已得了武舉,就在京候著會試。周侯爺便寫信給了廷掄。
  轉眼已是秋初,賈政年過九十,連次奏請致仕,皆蒙恩旨慰留。此次決意,要面聖時懇切陳請,說年紀實在衰邁,難以供職,有負聖恩。正在修折,忽聞門外喧嚷。林之孝進來,磕頭替老爺道喜:奉旨補授禮部尚書了。欲知此旨何因,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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