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設宴題詩瓊林獨耀 披圖入選鳳藻重榮

  話說賈蘭、賈茂明日五鼓起來,梳洗畢,就坐車到朝房去候旨。
  這日櫳翠庵紅梅大放,映日迎風,迥殊往昔。史湘雲備下茶果,著紫鵑等分請王夫人同李紈、寶釵婆媳及平兒,來庵賞梅。不多時,王夫人同李紈、寶釵、平兒來了。兩家媳婦過節娘家來接,皆回家去。王夫人到了庵前,見沿高處一帶紅梅,覺得春光滿目,心中甚喜。史湘雲、惜春接出,讓進庵內。在靜室中坐了。窗外階前梅馨撲鼻。吃過茶,大家出去,又賞玩了一會。只見雪消無跡,霞染多姿,韶華豔冶,處處怡人。李宮裁說:「春光如此明媚,若非史妹妹今日見邀,真是忙忙錯過。」王夫人道:「何嘗不是。今歲紅梅亦較往歲為異。」史湘雲道:「紅梅枝上應傳春信,想必今年或有什麼分外喜事,所以紅梅特盛於往日。惜春道:「定是賜宴咱家蘭哥兒弟兄,今日有什麼升遷喜信兒罷。」寶釵道:「但求應姑娘說,這就是滿屋皆春了。」史湘雲道:「外頭天氣尚冷,請太太屋裡嚐嚐我姊妹倆自做的蜜餞螺絲、到口酥兒。」王夫人說:「很好。」就同進來,喝茶吃果子。
  平兒看了惜春,忽然說道:「太太看四姑娘,像吃了酒的。臉色怎麼這樣紅?」眾人聽了一看,齊說道:「果然氣色好的很!滿面紅光中透出亮來,印堂更黃潤得異樣。」寶釵道:「四妹妹道力深徹,養得足,此是精氣偶露處。」李紈道:「二奶奶此論有理。」史湘雲笑著說道:「什麼道力,只怕是紅梅春信。」惜春瞅了湘雲一眼,也沒言語。大家吃了會,就同王夫人到上房來吃飯。湘雲、惜春皆用素的,另做幾樣嗄飯,大家用過。因在節下,各尋樂處。有下棋的,有鬥牌的,有搶快的,有做手寶的。直樂了一天才罷。
  再說賈蘭、賈茂到朝房候著,掌院進去,又待許久,時交巳正,才有旨「傳眾翰詹人內春宴,仿宋太宗時賞花觀魚舊事。」眾官先謝了恩,按品矮桌坐下。擺上宴來,一時笙簫遞作,伶工侑食。午初就樂經三奏,席已將完。忽傳出旨來:「今日春氣融和,紅梅競放。諸臣珥筆隨朝,各宜賦《春宴紀恩詩》。不拘體制,以便被之管弦,傳為盛事。」翰詹諸臣遵旨,無不戛玉敲金,雕龍繡虎,仰承顧問。內中惟賈茂有一聯云「露唏豐草榮春宴,雪點紅梅徹玉堂。」最蒙聖鑒。特旨命上丹墀,問道:「你是新科狀元麼?」賈茂磕了頭,道:「臣蒙恩是一甲一名。」聖上道:「汝詩體制典雅,不愧古人。但紅梅詩自蘇玉局後,未聞嗣響。不知汝可記得韻腳,能次韻否?如能繼步,朕當有不次之賞。」賈茂奏道:「臣才雖不敢仰希大蘇,但蒙聖諭,著臣屬和。臣願勉和三章,以承恩眷。」聖上聽說能和大喜,便叫內臣賞給筆硯紙墨,就在御前珥筆。倘無真才實學,這時如何應制?賈茂卻沉思了一刻,就援筆立就。用楷書在側理紙上端端正正寫了,磕個頭,雙手一舉,就有內臣接了,陳於龍案。只見上寫著:
  詠紅梅用蘇原韻
  其一
  寒覺尋春去較遲,東園曉人已多時。
  由來豔態無真賞,誰把冰操改舊姿。
  色暈丹霞非中酒,瘦欺絳雪忽浸肌。
  到窗疏影偏留月,肯讓秋飈桂一枝。
  其二
  思發花前早若遲,晴光融泄正芳時。
  剪綃濯錦尋常遇,澹月疏煙一種姿。
  老乾仍留霜作骨,春愁未減玉為肌。
  亦知世外懸清賞,不羨濃華著雨枝。
  其三
  殘雪開簾日影遲,天然豐格喜經時。
  扶疏夜月曾留夢,爛熳春風別有姿。
  不染雲霞能設色,無偏雨露已淪肌。
  東皇緋賜饒青眼,未散寒香繞舊枝。
  翰林院修撰臣賈茂應制次韻。
  聖上看完,龍顏大悅。說道:「刻劃工麗,不讓髯蘇。而托體寓意,點染紅字,不失梅字氣骨。可為傑作。」因傳旨:「遍賜翰詹諸臣同看,謂朕賞鑒何如?」當即賜花二朵,以繼平一之盛;並新緞四端,文房四寶全付,用彰其才。仍令歸席。賈茂磕頭謝了恩,下階回位。翰林院掌院、詹事府正詹俯伏階前,同聲奏道:「賈茂詩格,直步子瞻,此皆雲漢作人,才能奇才輔治。臣等不勝欣賀。」聖上聽了大喜,傳旨歸班。諸臣就席又飲了一巡,遂皆.謝恩起座。聖駕已回內殿,遂皆紛紛散出。賈茂這三首紅梅詩,立時抄遍長安,轉便宜書坊中,刻賣了好些時生意。
  賈茂回府,賈政詢知前事,合府歡喜。不意第二日一早,賈茂超升了侍講學士。報到榮府,賈茂即趨朝人謝。奉旨詔見,賈茂進了宮門,紅本上程大人帶著。到了內禁門,就有首領夏內侍領到養心內殿,--是聽政暇時玩弄筆墨之所。賈茂在此候旨。夏內侍領進去,說:「賈茂領到。」奉旨叫進來。賈茂到門檻外,先磕頭,謝了恩。聖上便將榮寧二位開國時的功勳細細垂問,賈茂一一奏明。又問:「賈政是汝之祖,誰為汝父?」賈茂又將寶玉奏聞,聖上大喜。說:「元妃是汝親姑麼?」賈茂磕頭,答應道:「是。」聖上說:「汝姑歸省時,有大觀圖記恩一冊,汝曾見否?」賈茂說:「臣未及見。」聖上便叫近侍在架上揀出,先看了一遍,才吩咐傳與賈茂看。賈茂看見上面多少詩句,皆是當時筆墨,而寶玉亦有詩在內。便又磕頭謝恩,便將冊頁繳上。皇上又問大觀園規模,及山水竹石景況。賈茂因又奏道:「臣姑元妃曾命臣幼姑仲春繪圖,現在臣家。一覽此圖,如涉其地。臣雖口奏,恐未明晰。」皇上說:「如此甚好!汝可出去飛馬取來。」
  賈茂領旨,仍隨夏首領退出,即上車;星速到府,將此事稟了賈政及王夫人。遂即到櫳翠庵,要出此圖,忙用錦袱包了,陳楠木匣子裝上,飛輿仍進朝來,懇程紅本轉奏。仍是夏首領傳旨,將此圖送內留覽,並命賈茂回家候旨。
  過了兩日,賈政在房與王夫人正說:「此圖人宮數日,不知何意?還未發出。」忽見秋紋回說:「林管家說,有夏首領在外要見。」賈政聽說,連忙出去。林之孝稟道:「大門外有六宮都太監秉忠夏老爺,齎太后懿旨,有許多太監跟從。」賈政聽了,便叫人回王夫人預備。急到前廳,擺上香案,開啟中門,跪了接旨。
  只見夏首領不曾捧詔,直至正廳下馬,滿面笑容。南面而立,口內說:「奉特旨:轉奉皇太后懿旨:因閱賈政次女仲春所繪大觀圖甚好,有面問事。著賈政妻王氏立即帶次女仲春入朝,在慈寧宮問話。」夏首領說畢,也不吃茶,便乘馬而去。」
  賈政送了回來,即備轎,著王夫人帶惜春,人宮面聖。史湘雲說:「紅梅春倍今日驗了。」惜春此時已交三十「,奏報二十八歲。連忙束裝,同王夫人坐轎人朝,改名仲春,認作賈政親女。進了朝門,仍是夏首領帶著,到慈寧宮。來至內殿,只見簾飛採風,帳舞蟠龍,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悄無一人咳嗽。夏首領人內奏了事,才奉懿旨,著王夫人帶女仲春人見。王夫人同仲春俯躬步階,進了內殿,行畢禮,口稱:「願太后千春!臣賈政妻王氏,帶女仲春,奉旨得瞻翠范,乞太后恕臣草茅,無任感激。」
  太后看王氏兩鬢蒼老,:顏面舒和。又定睛將仲春一看,生得體態端慤,容止典重。年紀約在二十四五,雖無羞花之貌,實有出眾之儀。心中大喜,傳旨:「平身!」王夫人同仲春磕個頭,站起來。太后問仲春道:「這大觀圖果是汝所畫嗎?」仲春又跪奏道:「是臣女奉臣姐元妃命所制。」太后說:「汝起來說。」仲春站起,太后又問了許多話,仲春皆奏對清楚。太后大悅,吩咐賜宴。兩邊采女近侍,就擺矮桌,隱隱的遠處奏起侑食樂來。那知太后是要看仲春飲食局量,才有此舉。
  王夫人同仲春謝了恩,遂就席半跪而坐。不多時,斟上酒來。又磕了頭,徐徐而飲。菜陳八簋,酒過三巡,樂止席終。太后賞了一柄如意,兩套上用大緞。重複謝恩,仍命夏首領帶出宮去。坐轎回府,將此事向賈政備細說了一遍,彼此猜疑不定。
  這日,賈政下衙門到家,向王夫人說:「探春這回要隨任遠出了。」王夫人連忙便問,賈政道:「周姑爺奉旨升了浙閩總督,探春能不同去嗎?」王夫人道:「這是喜事,不知何日奉旨的?」賈政道:「就是今早。周姑爺交待,來京謝恩、請訓,要有個月擔待哩。」王夫人說:「我們該差人替道喜,就先接來家多住幾日。」賈政道:「也好。只怕他要收拾,未必就能來京。可差李貴去。」便向賈璉說了,派李貴向虎北口去了。
  過得一天,賈蘭又欽點了山西學政。忙了十數天,周姑爺也同探聲回京。各自謝聖恩,請聖訓。賈蘭聘幕友,帶著包勇、鋤藥七八個家人,先赴山右去了。賈政替周姑爺餞行,留探春在家住下。
  那日,正同周姑爺飲酒,備說「聖恩隆榜,為臣子者難效涓埃。」只見林之孝忙跑進來,回道:「夏首領捧著聖旨,騎馬到門。請老爺快排香案接旨」賈政聽了,急忙撤去酒席,在大廳上擺列香案。自家換了朝服,跪在大門以內接旨。夏首領騎著白馬,手捧聖詔,到階下馬。走至香案前,令賈政跪了聽宣。夏秉忠舉著敕詔,展開讀道:「奉旨。欽奉皇太后懿旨,戶部左侍郎賈政次女仲春;德性嫻淑,儀容端謹,晉封為風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俟三日習禮後,著備禮駕人宮。此諭賈政知之,奉旨。禮部知道。欽此。」賈政磕了頭,接了詔書。夏首領下來,見禮道喜。賈政再三謝了。獻過茶,夏首領同賈政起身,到大觀園擇地,為仲妃行寓。就在怡紅院設了圍幕。立時,、王夫人伺候著仲春搬人。即有太監看門,「宮女伺應,閒人一概趕散。五城兵馬司及提督三營派了兵役,在園外紮帳房守護。皇太后又差人賞了許多克食。
  演禮三日,禮部備了法駕,」龍旌風罷,雉尾官扇,對對銷金提爐,焚著御香。仙笙天樂,一把曲柄七風金黃傘前導,兩邊鑾駕執事全備。又有承執太監,捧著冠袍帶履,香巾繡帕,漱盂拂麈等物。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鑾輿。抬人大門儀門,往東進了大觀園正門。賈政率領子姪在大門跪接隨人。但見園中香煙繚繞,花影繽紛。許多昭容、彩嬪,請妃登輦。仲春換了袍服,灑淚別王夫人等。李宮裁、寶釵皆不便送。九聲大炮,鼓樂喧天,夾道香塵,宮燈燦灼;仲春出了榮府,便自人宮去了。賈政到朝門,遞了請安職名,方才回府。次日,賜宴群臣,到日晡時才散。賈政備了應用裝奩,到第三日奏明是仲妃尋常所用之物,方敢送人賞收。
  周姑爺起身期迫,探春別了父母,回家收拾。到起身前二日到家,賈政囑咐了許多言語,探春一一領受。又到薛姨媽處請安,並瞧瞧媳婦,留了好些物事,以作別贈。薛姨媽盛席管待,即為餞送。欽限緊急,周廷掄陛見後,即帶著家眷到浙閩制台任去。端木楷恰懊選了金華縣知縣,芝哥兒再三囑托周姑爺,想自心照。董庶子先放了福建巡道,亦帶了喜姑前半月出京赴任。賈政自從探春去後,與王夫人著實思念。虧李宮裁、寶釵二人,朝夕勸解,稍覺釋然。彼時賈政已八十二歲,屢欲具疏致仕。因仲妃新沐恩綸,不敢遽行陳情。聞、梅二位至親最厚,時相杯酒往還,頗亦不甚寂寞。
  那日光州信到,賈環闔署平安。有升陳州府知府之信,帶了銀子來京打點。巡撫提本尚未到部。恰值賈蓉同蘇又卿議敘了,賈蓉得了山西汾州府經歷,蘇遇得了直隸天津府興濟縣巡檢。芝哥兒見蘇又卿得了缺,心中甚喜。擺酒餞行,同賈蓉各自收拾,領照到任。榮寧二府,卻忙了幾天。等他們起身,方才得閒。
  忽宮中傳出信來,說皇太后體念人子之情,與皇上錫類推恩,破格仍照前次省親之例,著諸貴人明歲陬吉歸省。報到榮府,賈政急與賈珍、賈璉等商議,;仍照向例預備。忽奉仲妃傳諭:因素性尚簡,不事煩縟。所有大觀園一切陳設,不必更新。略為整理,亦不必制備燈彩。定於巳初到園,酉正還宮。向來女戲等項,亦皆停止,無庸演辦。賈政接了此諭,便自不大費事,心中甚慰。
  再說大觀園,自賈茂登第後,日逐在衙門行走,便將一切書籍皆搬人所住東廂房,以便展玩。怡紅院做過仲妃行寓,重新修整。賈政吩咐賈璉將素日所存簾櫳、帳幔,略為添備,便從正門起,及所有亭台竹石,並假山曲水,回洞小橋,宜丹漆的丹漆,宜粉翠者粉翠。花木有該補種,欄榭有該增修,匾額聯對各處查點。正在傯迫之際,芝哥兒忽向賈政說道:「這時離明春尚早,孫兒夜觀星象,似乎不必修備,徒滋靡費。且過了春分再辦也不晚。」賈政因芝哥兒說話,每有奇驗,又計為期甚遠,遂叫賈璉從緩修理,每日仍是各行工匠出入不輟。
  此時秋試已過,曹紫庭點了湖南學政,賈蘭仍留山右三年。榮府中每日為仲妃歸省一節,雖不十分緊辦,卻也時刻不閒。
  漸漸過了年,到開印之期,忽聞皇太后因元夜觀燈,一日覺熱,脫了一件皮衣,偶感風寒,身子覺得不爽。妃嬪日夜伺候,奉旨將仲妃省親這事暫緩,再行降旨禮部知道,賈政得了此信,深喜賈茂前言有驗,著實疼愛。將一切工匠停止。
  到了二月初六日,賈茂點了會試房考,隨眾人院衡文,日在聚魁堂,將硃卷細心詳閱。彼時二月十四日午後,忽從天半來只「白鶴,丹頂玄裳,長唳一聲,直飛人賈茂所寓之室。將卷箱用嘴挑開,各卷紛紛銜了半地,單把盈字三號一本試卷用嘴噙了,放在案上。比及人見趕到,那鶴仍長唳一聲,沖霄而去。這箱卷子六十本,皆是賈茂未閱之卷。遂將盈字三號這卷細細一看,文理精微,詞氣醇懋。當即用了薦戳同內監試關防,薦了上去。通場傳為異事。
  到填榜日,這盈字三號卷子,中在第二名。拆開號,是浙江處州府青田縣廩生,覆姓鍾離,名泰。榜後來謁房師,卻甚青年,不過二十多歲。細問有何陰騭,鍾離泰又是謙謙君子,一味遜謝,毫無矜態。到是他同房中了縉雲縣一個同年,也是覆姓,叫做歐陽義,才將他祖父累世積德賑孤濟貧,恤老憐幼,許多善事述了一遍。賈茂細思,與此鶴殊不相關。也只得藏在意內,不肯說出。
  殿試畢,鍾離泰殿在第一甲第三名,中了探花。賈茂著實心喜。那日來謝,留他便酌,席間無意中說出鶴的一段因果。
  原來青田縣因鶴得名,當年那對鶴亦不知再來華表。誰知慕鶴的卻向青田山內各處搜求。那年適值山頂最高處,有一仙觀。其中老道士馴養二鶴,在那高鬆頂上結了一巢,乳了二小白,朝夕哺養,漸次長全毛翼。老道士恐人知道;將此獨院門時常鎖閉,讓其長成。不意本縣中有一部堂公子,性最愛鶴。就有一班討好之人,將此觀中鶴暗去報知。那公子一時高興,帶了許多豪奴,假說來觀隨喜,各處細看,不見鶴之所在。到了鎖的門前,恰懊鍾離泰的父親也在觀中遊玩,是最相好的。大家問候,公子便叫道士開門去逛。那道士不敢違阻,開了門進去,便見鬆頭巢鶴。公子滿心歡喜,便叫跟隨快取梯子,爬上樹去,拿那小白到家喂養。那道士急向公子說道:「這鶴雛翎毛尚未長齊,拿去不能存活。稍待一兩月,小道親自送來何如?」那公子聞言,動怒說道:「胡說!此鶴已成,不過數日,必然騫去。你騙我嗎?」遂呵退道士,便叫家人動手。只見鍾離老者上前說道:「公子所論極是。但公子不過愛蓄此物,以備玩好。看來此鶴尚稚,離母難全。我家現有馴熟之鶴,願送公子,並備百金為敬,以贖道士不善立言之過。」公子聽了,倒也意存兩可。中有一位幫閒,進前說道:「養鶴當要雛的,方能隨人意趣。此處之禽不易得也。」公子說:「原來如此。」立叫眾人攀樹而上。那兩個胎禽飛鳴樹杪,來往衛護,眾人將到樹巢,只見一隻鶴飛到巢邊,銜了一子,負於背上。那只鶴也是如此。便長唳一聲,翔於雲表,不知何往。公子說了一聲:「可惜!」眾惡奴也無可如何。道士便請公子人房獻茶。公子不作聲,悻悻率眾出門,不辭而去。
  到了次日,鍾離老者不食前言,籠著二鶴,叫人挑了,親齎百金,送到公子門上。公子抱愧任性,謝了不見,便也罷了。那知這鶴到夜半,仍負二子歸來巢上。第三日,公子仍命家人到觀來瞧,鍾離老者見不收鶴,早見及此。因在觀厚賂來人,歸時權辭以對。一連數次,家人彼此黨護,又得鍾離厚賜,便把此鶴曲全下了。那鶴每見鍾離老者到觀,便自盤旋,.相向不已。這也是青田鶴價惹出來的一事。
  當日鍾離泰無意說了,賈茂便自有心聽人。連忙便問:「令尊高年,此日可稱康健?」鍾離泰道:「家嚴年近七旬,步履如常。深蒙老師垂注。」吃畢飯辭去。賈茂方豁然了場中鶴瑞的緣故。便將此事述於賈政。只見林之孝進來稟說:「老爺奉旨轉了山東巡撫,現有軍機處來人道喜。」是何原由,且聽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