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四馬路豪商遇刺 麥家圈大令驗屍
話說費大小姐從張園回家,把拜會康小姐約定王珍珠的話,回過費太太。費太太道:「你真放刁,沒緣沒故,拉扯上這兩個冤桶,冤枉不冤枉?」
費大小姐道:「嫂子,要曉得如今世上,憑著良心天理,是萬萬行不去的,總要把這個良心暫時收拾起了,作興還有得法的日子。」
費太太道:「天理良心四個字,原不過說說的話,真個照著行起來,不成了個呆子麼?」
一宵易過,次日飯後,打扮定當,一部馬車,到珊家園周公館來。到得樓上,見康小姐已先來了,談無數語,王珍珠也到。費大小姐且不開口,倒是周鳳姑談起,多日不叉麻雀了,今朝搭子齊巧齊著,坐攏來叉兩圈可好?康小姐道:「那裡幾個人?費大姐姐來不來?」
鳳姑道:「他不來,硬撳我也要撳他一撳。」
王珍珠道:「幾多底碼呢?」
康小姐道:「底碼小了,有何趣味?要碰碰得大一點子,五千塊底二四罷。」
王珍珠道:「二四太大了,么二也好。」
周鳳姑道:「我本來無可無不可的,費大姐姐怎樣?」
費小姐道:「既然碰得五千塊底麻雀,和頭上這點子,還計論他什麼?二四就二四,至多輸掉近萬塊錢是了。」
康小姐道:「究竟費大姐姐做人來得爽氣。」
鳳姑道:「可是二四?」
康小姐道;「自然是二四,何用再問。」
王珍珠見他們這樣說了,不便再持異議,並且仗著抬轎之局,總以為贏多輸少,所以心上倒也坦然。鳳姑叫娘姨拿上牙牒碼子,四個人扳莊入座,碰起和來。康小姐周鳳姑王珍珠勾心鬥角,各想贏錢,只有費小姐鬥幾張牌是漫不經心的,隨隨便便摭起來,隨隨便便發出去,拆搭子拆對子都不管,所以別人都有大牌和下來,他獨獨裡沒有,就是和得,也不過是十和頭的平和。叉畢八圈結帳,王珍珠沒有進出,周鳳姑贏了八千五百塊,康小姐贏了一萬四千多塊,通是費小姐一個兒獨輸。面子上帳結過,吃過夜飯,再結暗裡帳時,費小姐白白到手了二萬二千五百塊錢。
看官,你道他怎樣一個算計?他這牌,是合在局三人通算的,都是輸贏各認一半。鳳姑贏了八千五百塊錢,就有四千二百五十塊錢派著,康小姐贏了一萬四千多塊錢,就有七千塊錢派著,贏帳裡先有一萬一千二百五十塊。還有輸帳,輸帳輸掉二萬二千五百塊,對半平分,每家須拿出一萬一千二百五十塊錢來,有兩家拿出錢來,已經到本,三家拿出錢來,不是淨多一萬一千三百五十塊錢麼?贏帳裡派著一半,輸帳裡派去一半,輸贏總派,不是淨多二萬二千五百塊餞麼?(異想天開,妙極妙極。)
這一著險棋,真是出人意外,恁你賭精賭怪的周鳳姑,一時也被瞞過,贏進八千五百塊,派出一半,輸掉二萬二千五百塊,派進一半,輸贏相抵,還要拿出去七千塊錢。這真是啞子見媽,有苦沒處訴。費大小姐滿載而歸,自然歡天喜地。費太太道:「休這法子,比了他們的活手,強起好多倍呢。活手有時要穿繃,這法子永遠不會穿繃的。活手有時還行不去,這法子永遠不會行不去的。你想罷,要贏人家錢是繁難,要輸給人家總不會繁難的。我以後也照你的法子行是了。」
正說著,忽地一人急興興進來,嘴裡連嚷不好了,不好了。姑嫂兩人齊嚇一跳,見來者不是別個,正是費春泉。費太太道:「你發了癡麼?這樣的大嚷大鬧,鬧的我猛嚇一跳。」
春泉道:「瑟公遇了刺也,你們還寫意呢。」
費大小姐道:「那個瑟公?」
春泉道:「上海那裡還有第二個瑟公?就是錢瑟公呢。」
費太太道:「錢瑟公遇刺,你又沒有遇刺,發急他怎的?」
春泉道:「你們女人家那裡知道?」
費大小姐道:「哥哥,且不要議論,錢瑟公在那裡遇刺?刺客可捉住了沒有?先講給我們聽。」
春泉道:「就在四馬路口,很繁盛很繁盛的地方,你道奇怪不奇怪?兇手聽說有兩個呢。瑟公現經人送到麥家園仁濟醫院去了,性命保的住保不住,現在還沒有曉得。」
說著,阿根也來了,報說錢瑟公已經身故,屍身用車子車回公館去了。春泉道:「死在醫院裡麼?」
阿根道:「是死在醫院裡,上海縣老爺到院驗屍的呢。」
原來錢瑟公自從小馬夫劉小泉告訴了流氓尋仇的話,就刻刻留心,時時防備,深居簡出,應酬場中也不很到。過了些時,不見有甚動靜,戒懼的心便漸漸淡了許多。這日接著三四處請客票,古人說得好,久閉思啟,久蟄思動,錢瑟公本是花天酒地慣了的,硬是是關在家裡,關的他氣悶非常,一見這幾張請客票,觸動了遊玩的野心,頓時一刻兒都不能忍耐,馬上叫胡阿福配馬車,叫姨太太拿出衣裳來。姨太太見他要出去,忙勸道:「沒甚事情,不要出去了罷,家裡頭坐坐也很好。」
瑟公道:「事情是沒甚事情,一竟坐在家裡,悶的慌。」
姨太太道:「仍舊叉叉小麻雀,消遣消遣。」
瑟公道:「我可要悶出病來了。你想沒緣沒故,受這監禁的刑罰,苦不苦?」
姨太太道:「老爺家裡住了這幾天,就說是坐監牢,像我們又怎樣?」
瑟公道:「誰叫你做了女子呢?」
姨太太道:「不是我不放老爺外邊去,外邊風聲不大好,老爺還宜當心一點子。」
瑟公道:「死生都有定數,防備他怎的,要死起來,躲在家裡也會死的。如果命不該絕,就在槍林彈雨中跑來跑去,也不要緊。」
姨太太曉得瑟公脾氣,說要去就要去,任你怎樣終是勸不轉的,只得替他把衣裳拿好,是一件藍漳緞夾袍子,一件泥金色杭緞馬褂。瑟公換上袍子,穿上馬甲,姨太太親手替他披上馬褂扣好紐子。劉小泉進來,稟說馬車已經配好,瑟公回向姨太太道:「我去了,家裡事情,你好好照料照料。」
姨太太聽了這話,不知怎樣,心裡一難過,兩股熱淚從眼眶裡幾乎直滾出來,竭力忍了個住,已經淚眥瑩瑩了。執著瑟公的手,只說得一聲:「你沒事早點子回來,我等著你呢。」
瑟公回稱「曉得。」
才走到階下,忽聽嘮嘮嘮一陣犬吠聲,斜刺裡奔出兩隻洋狗來,搖頭擺尾,攔住去路,不放行走。瑟公喝道:「滾滾。」
那洋狗好似曉得主人立刻要受難似的,撲上來,咬住衣襟,枉裡枉裡竭力的挽留。瑟公道:「這兩隻畜生今天恁地胡鬧,奇怪的很。」
劉小泉齊巧進來,聽了笑道:「老爺你叫沒有曉得,這兩隻狗吵了好多天了,一到晚上,枉裡枉裡好像哭泣一般。打他也不怕,喝他也不住,喂他吃也不要,真在變死呢。」
瑟公道:「我也聽得的,真有點兒奇怪。」
劉小泉上前把洋狗捉開,瑟公才得走路,跳上馬車,揮鞭開行。兩隻狗還一前一後追上來,直送至三岔路口,方才回去。瑟公因新攀的相好雪印軒,好多天沒有見面,命馬夫先到三馬路,霎時行到,跨進天井,外場認得瑟公,高喊一聲四少上來。瑟公緩步登樓,大姐阿招,早在扶梯邊相迎,迎進房中,雪印軒正在臨鏡梳妝,見了瑟公,忙著起身招呼。瑟公道;「你儘管梳頭。」
隨在妝台邊高椅上坐下。阿招敬上水煙袋,斟上茶,雪印軒道:「四少為甚好多天不請過來?敢是周碧桃絆住了,不許你來麼?」
瑟公道:「笑話了,周碧桃又不是我什麼人,如何絆的我住?我的脾氣,不要說周碧桃,就是家裡頭太太姨太太,也不能管我一步半步,我要走,留也留不住,我要不走,趕也趕不掉。」
阿招插口道:「哎唷,海外得來,前天我到公館裡來,親見四少向姨太太在做矮人呢。」
瑟公道:「你幾時瞧見的?」
雪印軒道:「他瞎說呢,四少理他怎的。」
又笑問府上有事麼?瑟公道:「也沒甚事,不過我心裡懶怠,不很高興出來,所以家裡頭坐了幾天。」
雪印軒這個頭足梳了個多鐘頭,方才梳好,又到後房去換了一身衣裳,陪著瑟公,殷慇懃勤的講話。瑟公道:「你今天房間空麼?我想就借你這房間,請幾個客可好?」
阿招接口道:「四少客氣得來,說出這樣話來,四少肯照應我們先生,那是再好沒有的了,問甚空不空?」
說著送上筆硯,請瑟公點菜。點過菜,隨即起身要馬褂,雪印軒道:「你既然要請客,坐一會子天就要夜了,開寫起請客單也正好。」
瑟公道:「我還有好幾處應酬呢,先要到行裡去瞧一瞧。」
雪印軒叫阿招拿出馬褂,瑟公接來穿上,舉步出房,雪印軒送出來,直送到扶梯邊,說一聲就來叫,瑟公應著下樓,馬夫劉小泉早把馬車配好,停在門口伺候。瑟公跳上馬車,飛一般到寧記報關行,同經手先生略談三五語,學生意的送上一疊請客票。瑟公接來瞧時,見馬靜齋請,席設清和坊豔情閣院中。賈箴金請,席設迎春二蘇玉蘭院中。王祥甫請,席設兆貴裡甄可卿院中。歐陽企修請,席設南平安李媛媛院中。還有周介山請,李希賢請,毛惠伯請,張咸貴請,共有七八處應酬。心想這歐陽企修,是在律師處充當翻譯的,今天請我,必不是尋常應酬,另外總有什麼事情,倒不好不先去坐坐。摸出表來瞧時,見短針在七點上,長針在十一點上。自語道:「時光差不多了。」
起身就走。經手先生送出大門,等候瑟公跳上馬車,方才進內。且說瑟公坐馬車到南平安裡,下車進巷,曉得李媛媛是樓下房間,跨進院門,外場喊著歐陽大少朋友進來,歐陽企修早拱手出迎瑟公進房,見先有四五位客,大半都是會過面的,只因生平交遊廣眾,記不清姓甚名誰,略一招呼,隨眾坐下。娘姨絞上手巾,大家接來揩過,企修叫把檯面擺起來,一面附著瑟公耳朵,悄悄的講那公事,只見瑟公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手,直等檯面擺好,一個客人催道:「企翁可要入席,兄弟別處還有應酬呢。」
才把二人的話頭打斷。企修請瑟公等入席,提筆開寫局票,瑟公叫的是雪印軒,局票發去,上第一道萊魚翅時,雪印軒已經到了。雪印軒咬著瑟公耳朵,問別處可還有應酬?瑟公道:「連這裡共有七八處呢。」
雪印軒道:「你自己還要做主人呢,可以辭謝之處就謝掉點子,東應酬,西應酬,應酬轉來,天也要亮快了。」
瑟公道:「這裡檯面散後,就到你院中來可好?」
雪印軒道:「我前後沒有轉局,多坐一會子同你一淘回院可好?」
瑟公道:「你先回去,叫他們把檯面擺起來。我一到就好入席,我在這裡還要講幾句話,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雪印軒見這麼說了,只得起身辭去,向眾人說了句各位慢饅用,停會子一起請過來的套話,扶著大姐阿招,冉冉而去。這裡歐陽企修又和瑟公密談了好一會。瑟公摸出表來瞧時,見長針指在八點上,短針指在兩點上,忙道:「我們再談罷。兄弟還有點子事情,恕少陪了。」
企修道:「菜還沒有齊呢,請終了席去。」
瑟公道:「兄弟在雪印軒那裡,點下一席菜,請企翁同在席諸位賞一個光,立刻翻台過去。」
企修道:「四哥賞飯,兄弟自當奉陪,只是散了席一同去也不晚,何必急急?」
瑟公道:「兄弟還想邀幾個別的客,先走一步了,這樁事情,少停席面上再談可也。」
說畢,拱手作別,歐陽企修送至房門而回。瑟公走出李媛媛房門,小馬夫劉小泉迎上來道:「老爺可要配馬車?」
瑟公道:「不要了,通只三五步路,就走走罷。」
小泉聽說,跟著瑟公,走不到三五步,才至東平安裡口,就見兩個穿短衣的人劈面衝來,借著馬路上燈光瞧時,見一個頭戴外國便帽,身穿灰色短襖;一個穿著元色布短襖,兩個人衝到瑟公近身,兩手一攔,說聲且慢,早把來路遮住了。一個道:「你來了麼?」
瑟公道:「這算甚麼?有話好好的講。」
那人伸手來揪瑟公,瑟公忙把手一擋,嘴裡說「有話好好的講,動手動腳像什麼?」
站在後底的一人道:「同他講點子什麼?上哉哪。」
話還未畢,轟然一聲,一粒槍彈嗤的飛來,早中在瑟公肚子上。站在前邊那人接放一槍,又是一彈,打中乳下。瑟公痛極,想要逃時,後面那人又放一槍,正打在手骨上。一身連中三彈,任你英雄,再也支撐不住,撲翻身倒在地下。兩個凶徒見瑟公已經跌倒,忙把手槍向後指道:「不要命的儘管追來。」
拔步飛奔,向西而去。劉小泉此時赤手空拳,怎敢和凶徒奮鬥?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忙把馬夫號衣服下,平安裡一帶都是堂子,小泉平日往收轎飯帳,差不多沒一家不認識,遂把號衣寄在堂子裡,急急跟追。幸喜兩個凶徒還望的見,凶徒向西,也向西;凶徒向南,也向南,追過群仙戲館後門,凶徒已經曉得有人追趕,奔的愈加快了,抄過福致裡,直向跑馬廳跑去。小泉如何肯捨,拼命狂追,忽見凶徒跳上了東洋車,飛一般行駛。小泉放出追趕溜韁馬的本領,兩隻腳奔得也像飛一般,看看追上,凶徒覺著,跳下東洋車,不多幾步穿入小巷裡去了。小泉奔到,見這條小巷四面都有出路,不知兩個凶徒奔向那一路去的,只得懊喪而回。回到平安裡口見黑團團簇了一堆的人,瑟公的朋友馬靜齋王祥甫歐陽企修都在,瑟公依舊倒在地下,昏沉不醒。靜齋見了小泉,就問你老爺怎樣被刺?你又到那裡去了?小泉道:「馬老爺,我在追趕兇手呢。」
靜齋道:「追著了沒有?」
小泉道:「幾乎快追著,被他逃脫的。」
歐陽企修道:「現在還有工夫問他這種話,正經先去報報巡捕房。」
王祥甫道:「報巡捕房,我看還可以慢一慢,人先要緊到底傷勢重不重?弄部馬車,送到醫院裡去醫治,晚一刻是不成功的。你們不要盡著問這樣,講那樣,反把要緊事情耽誤了。」
一語提醒了眾人,就叫小泉放過馬車來,載瑟公醫院裡去。小泉忙忙的知照胡阿福,放過馬車,把瑟公扛上了車,駛到麥家圈仁濟醫院,扛進院中,瑟公已經面如金紙,口都不能開了。醫生忙把止痛藥水,止他的痛,又打嗎啡針,振他精神。那裡有點子效驗?任你醫國聖手,醫了病醫不了命,瑟公傷重氣竭,挨不到一刻鐘,早接著閻王爺催請條子,到酆都城赴宴去了。此時瑟公的朋友,都還沒有曉得,絡繹不絕,到醫院裡來探問,一起一起,足有十多起。醫生見瑟公已死,忙打德律風到上海縣,請縣官立刻前來驗屍。知縣聽報豪商被刺,不敢怠慢,立即傳齊仵作,乘坐馬車出城,到仁濟醫院門口,人山人海,擁擠不前,巡捕驅逐了好半天,才得進內。忽聽得病房裡哭聲震天,曉得是瑟公眷屬到了。上海縣先與醫生相見了,略詢情形,醫生道:「死者身中三彈,有乳底下一彈,洞穿後脅,確係致命傷。」
上海縣隨令件作檢驗,喝報傷痕,與醫生所報大致相同。上海縣親看一過,填明屍格。錢太太錢姨太圍著上海縣,叩請伸冤。上海縣安慰了幾句門面話,依舊乘坐馬車而去。瑟公的朋友馬靜齋等都勸道:「錢瑟翁這樣英雄一個人,會遭著這樣悽慘的事情,真是我們意想所不到的。現在事情已經這樣,死的是死了,活的原要過日子的,究竟還有孩子輩在呢,嫂子們不要過於悲傷壞了身子,以後家務叫那個去支持。」
王祥甫道:「現下最要緊的是辦後事,屍身放在這裡,終是不很妥當。」
靜齋道:「自然載回家去成殮了,再不然瑟公這樣英雄一個人,就草草在醫院中成殮之理。」
王祥甫道:「載回家去,不有點子忌諱麼?我看天津路時疫醫院地方也很寬敞,何不就借他那裡,作一個辦喪之所。」
錢太太聽了,就道:「多承這位伯伯美意,替我們活著的人打算,只是他在生之日,不曾享過-天的福,奔東走西,勞勞碌碌,無非都為著別人家,現在這麼的死了,已經傷心透頂還要在外邊成殮,叫我如何對得過他?這副骨頭,無論如何,我總要替他拿到家裡去收拾的,忌諱不忌諱,我也不去顧他了,至多礙著了我,再死掉一個人是了。」
靜齋道:「載回去的好,好在醫院裡本是有馬車的。」
王祥甫道:「巡捕房可曾去報過?」
錢太太道:「小泉去報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馬靜齋指道:「那這不是劉小泉麼?」
眾人回頭,果見劉小泉急急的進來,見過錢太太,又叫了聲馬老爺,王老爺。靜齋性急,問他巡捕房裡怎麼講?劉小泉道:「我到四馬路總巡捕房,先見著門差,告知一切,門差轉稟捕頭,捕頭喊我近前去,再細細的詢問。這巡捕頭倒會講中國話的,我重把瞧見一切情形告訴了個仔細,捕頭把案情落了簿子,立刻派出中西包打聽,到各輪船碼頭,各火車站,棧房客寓,小巷私街,各處去搜尋,並打德律風通告捕房,叫各捕房一體派探嚴查,法蘭西巡捕房,華界巡警局也打德律風去知照。這樁事情,巡捕房倒十二分的出力,作興一兩日裡頭就捉住兇手,也未可知。」
王祥甫道:「上海地方,本來鬧得太不像樣子了,巡捕房裡自應得嚴緊嚴緊。你去想罷,方雲卿的案子,汪允生的案子,陳總辦的案子,連瑟公這起,共有四起暗殺重案了。」
靜齋道:「黃勛伯這樁案,總算是破過的。」
王祥甫道:「黃勛伯的兇手,是死鬼自己抓住的。瑟公有了黃勛伯的本領,這案子也早破了,何必再費巡捕房的神呢?」
靜齋道:「不必閒談了,我們幫助送瑟公屍骸回第罷。」
這時光,醫院裡屍車已經預備定當,兩個打雜的,扛屍身下車,安放了個妥貼,瑟公妻妾步行哭送,靜齋等眾朋友也各護送,沿途觀者,人山人海,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