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王阿聰力學毀家 周湘卿精心弔膀

  話說袁福生講畢瞎子算命案,春泉和姨太太都不住的稱奇。姨太太道:「這是幾時的事?」
  福生道:「差不多有五個年頭了。」
  春泉道:「這都是迷信星命的不好,現在有部新小說,叫什麼《新癡婆子傳》專行的破除迷信,尚使楊裁縫早瞧了此書,怎會上瞎子的當。」
  姨太太道:「你這話也是一個子說的,福弟說是五年前的事,叫他們怎地瞧的著。」
  閒談一會,春泉忽道:「我們從今後可不能再辦洋貨了。」
  姨太太問:「這為什麼?」
  春泉道:「我已經入了國貨會了,再辦洋貨,就要被會裡頭人瞧不起。」
  姨太太問:「甚麼叫做國貨會?」
  春泉把梅心泉創會的緣故,詳詳細細說了-遍。姨太太道:「那也不過說說罷了,行是決計行不通的。現在世界,外國東西那裡忌得盡,香姨脂、洋胭脂、花露水、香水不是天天要用的麼,再有鑽戒、金錶以及一切服御的東西,那一件不是外國人做的,要忌那裡忌的盡。」
  春泉道:「我也知道繁雜,但是不論什麼事,尚要怕繁難便再也不會做成功,不怕繁難,盡著自己做去,能出一分力就盡一分心,不管他成功不成功,做到那裡是那裡,就是真真繁難的事,做做也就不繁難了。這會子中國弄到這個地步,你我尚再渾渾噩噩渾下去,可就要亡掉了。等到國一亡,你我做百姓的先要吃著苦,到那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才懊悔嫌遲呢。」
  姨太太道:「光是不買點子洋貨,中國就會救的轉麼,我真不信。」
  春泉道:「外國人就靠著這幾件洋貨活命,我們會齊了不買他東西,外國的大工廠大洋行就全部要關門,許多的工人商人就全都要餓死。所以中國人不買了洋貨,外國人就能夠不戰自敗。」
  姨太太道:「不怕外國要不答應麼。絕了他們生計,我想外國人總沒這麼好說話,難道就此隨隨便便放手不成。」
  春泉道:「不肯放手便怎樣,我們不買他的貨,外國雖強,總沒有硬派我們強買他東西的道理。我們這會,叫國貨會,專門的提倡國貨,並沒有一字提及抵制外貨,外國人又奈何我們呢。」
  福生聽說,跳起來道:「我也情願入會,不曉得會裡頭肯容不肯容?」
  春泉道:「好極了,那豈有不容之理。國貨會並沒什麼限制,官商士庶,皂隸興台,都可以入會。入會後只要永遠不買外國東西,此外就沒有什麼章程了。那原是很容易的,錢在我自己手裡,要買就買,要不買就不買。」
  姨太太見春泉說得熱鬧,不覺心有所感,開言道:「我也不用洋貨了,省得害你被人家瞧不起。」
  春泉喜道:「這樣才好。」
  福生道:「這個會將來發達麼?」
  春泉道:「一定發達,由發起幾個人勸各人的親戚朋友,再由親戚朋友勸親戚朋友的親戚朋友,輾轉相勸,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愈化愈大。不到幾年,全中國人都化成了會友,全中國地都化成了會場,那就大功告成了。會裡並且還有個獎勵的法子,會友與會友可以推薦生意,通濟有無,患難可以相扶,疾苦可以相救。會友開設店舖,用起伙友來總全都是會友。」
  福生聽了,十分佩服。當下春泉就引福生到店裡,在簿子上簽了個字。恰巧錢瑟公差人拿字條來請春泉靜齋,同新入會的會友,到事務所相會。春泉就叫福生同去。那事務所就設在瑟公公館裡,眾人到事務所,見梅心泉、錢瑟公、李希賢、周介山、毛惠伯、王祥甫、單品純、張咸貴、賈箴金、胡雅士都在,還有一個小滑頭打扮的卻不認識,問起才知是周介山朋友,姓錢名叫耕心,是吃洋行飯的。春泉引袁福生、孫達卿與心泉等見了面,彼此歸座,談論幾句會務。瑟公道:「介山、秦少耕有信來,考得竟大得其法,取了第二名,欽賜法政科進士。」
  周介山道:「考得這樣高,將來總大大有點子出息。」
  春泉插間:「那個秦少耕,名字熟得很。」
  瑟公道:「你也同過檯面的,怎麼竟忘記了。」
  春泉道:「你說著我就想起了,你們當時都替他餞行的那個沒辮子留學生是不是?」
  瑟公笑道:「總算你記性還好,還沒有全忘。」
  毛惠伯道:「從前舉人進士。讀書人苦讀到六七十歲,巴不到手的多得很。現在差不多是隨班升轉的了,只要安心定意讀下去,初等小學、高等小學、中學、高等學、大學、外洋學,費掉點子功夫,一名進士是穩穩的到手。」
  瑟公道:「讀書讀到現在世界,真是愈讀愈難了。懂了本國的學問不算,還要懂外國學問。懂了普通學問不算,還要懂專門學問。光是普通學問,這裡五年,那裡五年,拼合攏來已經要十多年了。」
  周介山道:「現在讀書,平常點子人家簡直讀不起。並且二三十年讀過去,就是讀成功,大半生世已經白過了。」
  梅心泉道:「我最不懂就是現在的學堂,房屋必定要築造洋式,難道住在洋房裡自會聰明點子麼。顏淵、子夏住的都是陋巷蓬戶,怎麼學問道德,又都冠絕等倫呢。」
  瑟公道:「那無非為衛生起見。」
  梅心泉道:「內地人民,並不住什麼洋房,也不見個個短壽命。外國人也不見個個都是長命百歲。就算洋房為是衛生,那學生裡還有一切閒雜人員要來做什麼。學董咧,校長咧,庶務員咧,收支員咧,校役咧,經費充足點子的學堂,還有總辦、提調、監學、監督,這許多人既不是教習,又不是學生,都是吃學飯,穿學衣,靠著學堂養家活口。所以中國教育經費,雖是不少,教育界受的益卻並沒有見過,都是養肥了這一班人。害得地方上處處仇學,一聽見學堂,就要挖耳疾走,好似不共戴天似的。不都被這班人弄壞了麼。」
  毛惠伯道:「鄉民仇學,倒也不盡由於這班人。敝處有家子種田人家,姓王名叫阿木,夫妻兩口子種著十幾畝自田。勤勤勁勁,連著幾年大熟。這幾年米價又好,手裡竟著實多幾文。兒子阿聰生性異常聰明,並且十分強健,從小就跟隨老子娘下田做活,夏天刈麥、秋天收稻,做到個手足重繭,從沒有叫一聲半句的苦。所以王阿木夫婦異常的鍾愛他,每向鄰舍人家稱說我們阿聰,年紀雖小,做的活差不多點子的大人還不及他呢。
  鄰村有一個姓石的武秀才,他的田與王阿木田齊巧在一個字圩裡,齊巧是連界。石老朋友靠著秀才勢,常常欺侮阿木,阿木生性愚懦,當著人話都不大會說的,常常飲恨吞聲,不敢和石秀才較量,然而心裡頭終有點子氣不過。有幾個鄰舍替他划策道,現在城鎮各處都興辦學堂,你現有著兒子何不送進學堂去讀書,學堂裡畢了業,是有出身的,不過費這麼幾年功夫,就穩穩一名秀才,你是現觀成成老太爺了,還有那個敢欺侮你。
  王阿木大喜,就托人去關說,果然一說成功,於是替阿聰做了幾件衣服,送到鎮東初等小學讀書。阿聰進了學堂,讀書非凡之巴結,學堂裡先生非凡歡喜他,每逢考試,分數總是他最優。
  然而從學堂裡歸來,漸漸嫌家裡頭不適,房屋嫌破陋,蔬菜嫌粗糙,衣服嫌藍縷。每次回家,必定帶點子糕餅雜食,禮拜日放假就在家裡瞧瞧書,唱唱歌,看見老子娘田裡做活,袖著手閒看,從不肯幫一幫忙。有時阿木叫他同做做,他就憤然道:『我現在當了學生,這種卑賤勞苦的事情,如何再好做。同學們知道了,不要笑話麼。』
  阿木也以為然,不肯強叫兒子做活,恐怕失了學生體統。不多久時,阿聰在初等小學果然讀畢了業,照例申送縣城裡高等小學,進了學堂,先向老子要學費若干,膳費若干,操衣費、書籍費、零用費若干,阿木因為這是兒子謀出身的資本,一點子都不敢吝,准如所請的付給他。阿聰又嫌老布被褥不好看,拿進學堂去人家要笑話,要老子□買花洋布來做新被褥,又嫌夏布蚊帳鄉氣,要另做白洋紗帳子。阿木一一聽從。
  阿聰在城裡頭住慣了,漸漸曉得花錢的法子,不時回家向老子娘要錢花用。老子娘問他有何用處,阿聰道交際應酬,做學生子是罷不來的事。現在我相與的朋友,都是董事的兒子,舉人的姪子,教習的親戚,你碰著了都要稱他們少爺的。這會子我卻與他們做朋友,同出同進,何等榮耀,何等光輝。他們的老子,你我碰著本要叫他老爺的。現在我卻只稱他聲伯伯,他也一般的答應我。你想,在人面前,我叫他一聲,他應我一聲,不知道的只道我們是嫡親伯姪,何等榮耀,何等光輝。有時老爺伯伯還留我吃飯,同著老爺伯伯少爺哥哥一桌兒同吃,他家用著的底下人,一般也趕著我叫少爺,何等榮耀,何等光輝。老爺伯伯和縣裡老爺都做朋友的,不時的進衙門和縣裡老爺講話,要好得一個身子似的,真是要辦誰,就辦誰,我們認識了這樣人家,要打場巴官司,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再要便當也沒有。爹媽想想,你我是個莊農人家,那裡就會和老爺少爺做朋友。』
  阿木道:『那都是你進學堂讀書之力。』
  阿聰道:『不相干,學堂裡學生子要有多少,那裡能夠都像我,這都是交際應酬之力。交際應酬不是空手做得來的,所以錢是第一要緊。你眼前小器,將來害了我一生。現在問你要要錢,好似割了你肉似的,瑟瑟抖。將來我賺了錢,你又要眼紅了。』
  阿木道:『自你進學堂讀了書,學費、膳費、操衣費、書籍費、零用費又要做被褥做衣服和帳子,你自己去想想,已經花掉了多少的錢。我又沒有什麼家計,那裡供給得起。』
  阿聰道:『你真沒有見過世面,學堂裡一個英文教習,就要四十塊錢一個月。自治局一個科員,就要三十塊錢一個月。我將來畢業了,只要老爺伯伯、少爺哥哥替我說一聲,要賺幾百塊錢一年是很容易不過的事。』
  阿木道:『他們肯薦你麼?』
  阿聰道:『那原要平常日間交際的,急來抱佛腳如何接得著氣。』
  阿木聽兒子說得天花亂墜,不覺也心熱起來,就問要多少錢才能夠交際老爺少爺?』
  阿聰道:『他們做老爺少爺的眼眶子都是看大了的,鬼迷張天師,那裡夠得上他們的眼,至少至少我算總要二百塊錢一年才能夠活動活動,這還是起碼數目呢。』
  阿木聽了,舌頭一伸道:『要這許多,那不太費了麼。』
  阿聰道:『這算什麼,將來賺起來十倍還不止呢。眼前借這幾個錢費,禁不起老爺少爺不和我們要好。過幾天懊悔就嫌遲了。』
  阿木一想不錯,把家裡頭積蓄的錢盡給了阿聰。阿聰有了錢,手裡就活動了。同了幾個紳董的兒子,叉麻雀,吃烏煙,軋姘頭鬧到個不亦樂乎。錢花完了,又向老子硬要。老子不肯給,他便要實行家庭革命。阿木通只生他一個,自小溺愛慣了的,一時如何逆得過,只得賣田鬻宅的供給他。
  等到高等小學畢業時,阿木的家產已經傾光蕩盡了。此時阿聰果然得了獎,然而畢業文憑是換不動錢的,住在家裡頭坐食,他老子供給他不起,只得出去做小工。他媽也到上海做娘姨,幫傭度日。
  阿聰東撞西撞。撞來撞去吃便飯,借銅錢,碰著親戚朋友,-張嘴懸河似的,說辦學堂怎樣好,怎樣好,專想辦成了學堂,自己好謀教習做。人家都駁他道:『不要說學堂不好,就使是好的,那學生子讀書,讀到和你一樣,可有什麼用,也不過撞來撞去,吃便飯,借銅錢罷了。我們可沒有你老子那般笨,把好好的家業弄光了換一張半文不值的畢業文憑,倒弄的兒子良不良莠不莠,自己兩口子還要出去幫傭度日。尚使你老子不放你去讀書時,一年好一年,一日勝一日,夫妻父子勤勤勁勁,這時候恐怕田也漲起來了,錢也多起來了,媳婦也娶了,孫兒也要快抱了。他這般的福不要享,偏要享那般的福。』
  說得阿聰無言而罷,就為這一樁事,敝處的人聽得學堂兩字,就像要被毒蛇咬一樣,忙著逃避不迭。可知鄉民仇學,也不盡出這班人辦事不好,都是學生不好之故。」
  梅心泉道:「學堂好了,學生怎麼會不好。學堂原是教育人材所在,地方上因為沒有人材,所以要學堂來培植。現在培植出來的都是廢物,自然社會要反對了。假使阿聰進了學堂,比沒有進學堂時做事更來得勤勁,待父母更來得孝顧,待鄉鄰更來得謙和,一切算會,更來得精通,那自然親戚朋友有子弟的不等到勸化,都情願送進學堂裡去了。」
  眾人聽說,無不佩服。閒談一回,各自散去。袁福生住了幾天,不得要領,仍回蘇州去了。臨走時光,春泉囑他:「國貨會事情,總要認真辦理,萬勿怠惰,這是中國人都應盡力的,不分什麼貧富貴賤。」
  福生道:「姊夫放心,處事我總無有不盡力。我尚且如此,比我貴的人自然更應盡力了,難道他們連我都不如麼。」
  袁福生去後,費春泉一邊無事可記,暫時擱起。如今要把周介山的歷史重行提敘一番了。
  周介山,名眉堂,盛澤鎮人氏。他的老子,號叫湘卿,本是個著名色鬼。到了五十多歲,還姘著個小姨楊太太。那楊太太也有四十左右年紀了,愈老愈風流,此道的興致,比了年輕人還要利害,兩個人打的火炭一般熱。楊太太家裡有個養媳婦,小名叫做巧寶,現在也有十六歲了。生得白晳暫,肉裹裹,很有幾分姿色,並且十分的乖巧知趣。湘卿在楊家,遞茶遞煙,總是巧寶承值。初時年紀還小,身量還不十分長大。後來一天長一天,一日大一日,到了十六歲上,竟宛然是個大姑娘了。
  湘卿頓時羨慕起來,趁楊太太走開時光,常與他不三不四的兜搭。心想捏捏他的手腕,香香他的面孔,乘便親近親近他。無奈這巧寶作怪不過,生的比鬼還要靈,你沒有動手,他早覺著了,遠遠的就防備你。憑你怎樣同他兜搭,他總站得遠遠地,從不肯近身一步。你要去拖他,他早又溜跑了。
  周湘卿枉費了幾許心思,終是不能如願。後來簡直不能夠再耐,只得老著面皮,當面向楊太太求告。楊太太道:「我已經上了你的當,還要騙我媳婦麼。他是孩子家,這事如何肯乾,快給我死了這條心罷。」
  湘卿哀求不已,楊太太道:「你真越老越沒清頭了,我做婆婆的人,如何好開口叫媳女乾這件事,並且兒子曉得了,也要不答應。不比我丈夫,已經死過了,由著我翻天覆地,沒個人來管帳。」
  湘卿道:「姨甥又沒有成婚,礙什麼。」楊太太道:「沒有成婚,不是他老婆麼。你做了個姨丈,想占姨甥媳婦,面孔放到那裡去。哪哪,虧你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湘卿涎著臉,不住的作揖打拱,嘴裡連說「好妹妹,求你照應點子我罷,不要再作難了。」又千妹妹,萬妹妹,求告個不已。楊太太道:「也沒有見過做姨丈的人,這樣沒清頭,連個姨甥媳婦都放不過去。你須曉得這是我媳婦兒呢,你要纏他,你先做我的兒子。」
  湘卿道:「我就做你的兒子。」說著啪的跪下,親親切切叫了一聲媽。
  弄的楊太太也笑了,揚手把湘卿拍了一下道:「姊夫,你竟這樣會扮鬼臉,還不起來,給我好好的坐下。」
  湘卿道:「你答應了我,我才起來。」楊太太道:「這你就胡鬧了,身子又不是我的,我答應了也沒中用。」
  湘卿道:「難道你我這樣的交情,你還吃醋不成。」楊太太聽了,笑而不答。湘卿曉得楊太太最重財,只要多給他幾個錢,總沒有大不了的事。遂爬起身,附著楊太太耳朵,低低說了幾句不知什麼,楊太太搖頭道:「你倒乖,我原原生生一個媳婦,就只值這點子數目麼,不行不行。」
  湘卿舉起手一揚道:「這樣總可以了。」
  楊太太道:「遠的很,遠的很,不要說別的,堂子裡清倌人,點起大蠟燭來,要費到多少?何況是我們。天下那有這樣便宜事情。」
  湘卿再四磋商,說到後來,楊太太總算答應了,叫湘卿「拿出二百塊洋錢來,再兌一條二兩重的赤金鏈,我就恁你去纏。纏的著是你的造化,纏不著須不干我事。」
  湘卿大喜,起身作揖道:「多謝,多謝,只要你不來干預,我就受賜不淺了。」當夜解衣就寢,湘卿格外的盡力報效。次日回家,先措辦了二百塊洋錢,又到銀樓兌了一條赤金鏈,拿到楊家一併交給了楊太太。楊太太一見白雪雪洋錢,黃澄澄金鏈,早笑得眼睛沒縫,忙著收藏好了。向湘卿道:「你這個人,總算還有良心。只是昨夜向你說的話,休忘掉了。」
  湘卿道:「昨夜說的什麼話?我可不記得了。」恨得楊太太疊著兩個指頭,照准湘卿額角,狠命的一戳。戳得湘卿閃避不迭,嘴裡連說「有話奸好的講,怎麼忽地又惱了。」
  楊太太道:「你要假癡假呆,你儘管去假。這件事我可不能夠幫你忙,洋錢金鏈請你拿回去,我也不敢受你這價厚賜。」
  湘卿道:「倒底什麼話,你也應得說明白點子。」
  楊太太道:「明白麼,我還有其麼不明白。請你自己去想。」
  湘卿道:「噢,是了,你要我加貼十塊錢一月,我已經答應,那決決不會賴掉的。但請放心,但請放心。」
  楊太太道:「我怕你賴時,也不叫你加了。你有本領儘管去賴,看你賴得掉賴不掉。」
  湘卿道:「不是十塊頭是什麼噢,就是添做衣服的事了。」
  楊太太道:「不是,我雖然不爭氣,總不會為幾件衣裳,就同你惱的。」
  湘卿道:「這又不是,那又不是,我可猜不著了。謝謝你,老實說了罷。」欲知楊太太肯說不肯說?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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