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張勝貴妙術起沉痾 鄭紫陽微言箴惡俗
話說毛惠伯道:「張大仙人綽號叫癡道人,在生時節,專喜替人家治病。他的治病,並不切脈,並不開方,人家告訴了他病源,他就隨隨便便給點子東西與你,或是舀一匙清水,或是抓一撮香灰,或是拔一根青草,或是折一條樹枝,或是彩一張樹葉,悉隨他的便。說也奇怪,你拿回去吃了,卻自然而然會好的。
求他治病的人,十分擁擠,因為他從不肯到人家裡頭去醫。你要求他醫治,只有到他草棚子裡頭來,他草棚子就搭在拱宸橋那邊。那時的拱宸橋,是荒草茫茫的一塊空地,不過幾座墳堆頭和些白楊衰草而已。他卻就曉得這塊地,不久要興旺,向人家說此間逢馬而興,遇羊而盛。後來中日戰後,拱宸橋闢為商埠,果然條約是在馬關結的,開埠是在乙未年間,那未不是屬羊麼,你想奇不奇怪不怪。
癡道人替人家治好了病,謝他幾百文青錢,他是收的。你倘是謝他洋錢,或是銀子,他就要奉璧了。治病得下來的酬謝費,他卻並不居積,隨手賺來隨手用。他最喜歡是小孩,大人同他講話,不很高興理睬,倒是小孩,倒總無有不理。袍袖裡糕餅雜食,從不會斷絕過。每逢出來,前前後後,小孩總圍了一大群子。他就不癡不癲,同小孩子講話,隨把袖裡頭東西散給眾孩子吃。孩子見了他,都歡喜的了不得,叫他癡子師太,癡子師太。他賺來的錢,一大半都用在小孩子身上。
有時還弄幾升白米,煮了飯,拋點子在樹林裡,拋點子在湖裡,說是喂給鳥吃,喂給魚吃的。因此賺的錢雖多,積卻一個沒有積起。有一年仁和縣知縣,聞著了他聲名,就派差人來拿捉,辦他個妖言惑眾之罪。
差人接著硃簽,不住的叩頭,都不肯奉命。仁和縣大怒,傳齊了三班衙役,親自坐轎到拱宸橋拿捉。那知行到那裡,叫人進草棚去喚他,回說張勝貴已經死掉。仁和縣不信,親進草棚子瞧時,果見他直挺挺死在床上。猶恐是詐死,立刻傳仵作來檢驗。仵作如法檢驗,先按心頭,後摸額角,果然額角冰冷,心頭不跳,氣也絕了,身也硬了。又拿一支銀針,對心窠戳進三寸半多,也不見開口。眼見是死絕了,回稟仁和縣。
仁和縣親視無訛,才吩咐地保,叫替他備棺收殮,一面打道回衙。那知仁和縣轎子還沒有進城,他老人家倒爬起來了,不死了。人家問他,方才仁和縣帶仵作來驗你,把你心口戳了一針,你為甚麼不響。他回說我睡熟著,沒有曉得呢。又問眾人,戳在那裡?從此後大家通稱他是仙人,他也不辯明,也不承認,依舊癡癡癲癲,過他的日子。
仁和縣知道他有點子道行,也不再去捉他了。此時求他治病的愈加多了,他就發願築造起拱宸橋來,隨處募捐,好容易捐集了二三千塊錢,就購辦木石,僱傭匠人,動起工來。這座橋工程浩大,通只二三千塊錢,濟得甚事。才起了兩座橋腳,錢已完了。張勝貴無法可施。這日,有人見他捉住一隻老鷹,跑到中間木板上,望水裡只一跳。大家忙著援救,已經氣絕,這回可真死了。於是替他辦了兩隻缸,把遺骸裝在缸裡,和合兒合住,就埋葬在橋堍下,這就是現在香火極盛的仙人墓。」
錢瑟公道:「張大仙的事,我也聽人家講過。有人說這是日本人因為市面興不起,借著這迷信事情,興起市面來。他們猜透了中國人心理,故意這樣鋪張揚厲鬧開來,鬧的中國人舉國若狂,他們卻在暗地裡好笑呢。」
周介山道:「或者外國人是這樣的設心,但是張大仙生前的事,確是不虛的。彼時湖州有個鄭紫陽先生,和張大仙是好朋友。張大仙時常到湖州來望他,我小時還碰見過幾回呢。他老人家頭上戴一頂藤制的大帽子,身上穿著件大袖道袍,手裡執著柄鐵鏟,粗望去宛似個朝山和尚。笑嘻嘻的面孔,癡癲癲的神氣,一望就曉得是個有道行的,端的好副仙風道骨。」
瑟公忍不住笑道:「哎喲介翁,瞧不出你倒會得善觀氣色,失敬失敬。」
周介山道:「休得取笑,兄弟講的是實話。」
毛惠伯道:「講到相貌,張勝貴還有點子古怪形象。鄭紫陽真是仙風道骨,他住在三元宮,終日默坐,台上寫著心肝脾肺腎五個字,不住的瞧看。看去看來,看來看去,看這五個字。有人去見他,他總溫溫和和的接待著。問他日後的事情,他總推說不知。卻於應酬話中,隱隱約約,總有幾句道著後來的事,很靈很驗。
這鄭紫陽本是個秀才,父母都死在長毛亂裡。長毛平後,曾出去做過一任小官,居然也積了萬巴銀子,卻就告老回來,把這近萬銀子,僱了許多人隨路掩埋屍骨,湖州府團近的死骨,差不多被他埋盡的。回到湖州剩個光身子,所有銀洋物件,悉供了掩埋屍骨之用。那時,穿著件大青布長衫,在人家教書。教了幾年書,他就出家當道士了。好在他本底沒有妻小的,出家不到幾年,就掌了台,充當院主。」
錢瑟公問:「鄭紫陽現在可還在?」
毛惠伯道:「也死過多時了。」
周介山道:「哎喲,時光已不早了,一竟講話,講的時光都忘記了。兄弟今天別地方還有應酬呢。」
春泉、靜齋也都說天已不早,要回去了。於是大家散去。看官,這兩回書忽而演講奇門遁甲,忽而演講催眠術,忽而演講扶乩修仙,難道編書的提倡迷信不成。非也,文章之道,貴奇兀而忌平庸,本書開演到今,已滿十回。所載無非是花叢中的故事,堂子裡的經絡,碰和吃酒,累牘連篇。不特閱者厭心,作者也覺手倦。所以另闢一徑,別開一山,無非為諸君醒醒眼目。卻說孫達卿,自謀做經理失敗後,心裡鬱鬱不樂。這日,正在店裡生地,老司務進來道:「孫先生,有人找你。」
達卿道:「是那個?」
老司務回說:「不認識。看光景是新從鄉下出來的呢。」
達卿捏著水煙袋,走出來瞧時,見客堂裡坐著個二十歲不到的小伙子,戴著個平頂硬胎緞帽,頂上一個血紅血紅帽結子。身上簇新的藍竹布長衫,元色席法布馬甲,元色洋布褲子,白竹布襪,雙梁羽緞毛布底鞋子,一色都是簇新的。認得就是自己小舅子趙金哥,不覺一怔。忙問:「你怎麼來的?」
趙金哥起身叫了聲「姊夫,阿姊出來了。」
達卿問:「在那裡?」
趙金哥道:「在寶善街天福棧。姊夫,請你馬上去一趟。」
達卿聽了,就覺著十分的不快活。原來達卿在上海做生意,足有四年不回家了,錢也沒有帶去。他賺的薪水本是不多,又喜歡打打野雞,叉叉麻雀,這幾個錢自己用還有點子勉強,家裡自然要落空了。只苦得他老婆,當光吃盡,熬的清水直淌。那兩個小孩子,卻還吵著要飯吃。瞧瞧家裡頭,簡直沒什麼東西好變錢了,買來的十來斤番蕷,差不多又要完快了。這日起身,見只有得五隻番蕷,七歲的女孩子喊道:「媽呀媽呀,稻柴沒有了,拿什麼來煮臉水。」
那男孩子只有四歲,哭著要飯吃。連喊:「媽媽我要餓死了,快拿飯我吃,快拿飯我吃。趙氏哄他道:「我的乖乖,不要響,飯已教阿姊在煮了。」
又向女孩子道:「阿玉,你再到隔壁王婆婆家去借一捆稻柴,說等我們買了一併還他。」
那女孩子果然乖覺,聽了話就開著門去了。一會子垂著空手回來,眼窠裡包著兩包眼淚,好似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趙氏問他柴呢,阿玉哭道:「王婆婆不肯,倒把我罵了一頓子。」
趙氏道:「那總是你不會說話,等我自己去。」
又吩咐他哄好著弟弟,「我借了柴來煮番蕷你吃。」
踅到王家,見王老太正在煮早飯,趙氏走進,王老太裝作不看見,低著頭,專燒他的飯。趙氏搭訕道:「王家媽媽煮早飯麼?」
王老太慌忙抬頭,做出乍看見的樣子道:「哎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孫嫂子。嫂子你好早呀,敢是早飯已經吃過了麼。」
趙氏聽問到吃飯兩字,心裡一酸,眼淚早像斷線珍珠般,撲搜搜直滾下來。嗚咽道:「媽媽我是那裡來飯吃,差不多已有四天米粒子不到嘴裡了。像這種苦日子,活著也沒什麼好處,我本也不要活,不過瞧著兩個孩子,實是可憐。所以勉強挨看,巴得他老子有朝回來,也圖個夫妻團聚。」
王老太聽了,早有點子不耐煩,開發道:「年紀輕輕,吃點子苦是不要緊的,到後來總會苦盡甜來。我們年輕時光,也是這樣的。就是現在,也不曾有什麼福享。孫嫂子,你快點子回去罷,小寶寶要哭的。」
趙氏道:「媽媽,我想討你厭,又要同你商借一捆稻柴,過日子買了一起還你。王媽媽。你是軟心腸人,差不多就我的親娘呢,我總忘不了你的大恩。」
王老太呆著臉答道:「哎喲嫂子,我這幾天齊巧也不曾買,連自己煮飯都不夠。這捆柴也是向對門宋家裡去借來的,不然鄰捨家有無相通,借借本沒什麼不可以。」
趙氏道:「好媽媽,你胡亂借一點子我,家裡小孩子等著吃番蕷呢。」
王老太道:「我簡直沒有,你且到別家去問了。」
趙氏道:「不瞞媽媽說,別家都已借的不能再借了。」
王老太道:「孫嫂子,說句不怕你怪的話,有所說救急好救,救窮不好救,日日來的事,那裡應酬得許多。做家人家本是不容易,開門七件事,油鹽醬醋,那一件少得。沒有錢,自己總也要想想法子,應做的地方做做,應省的地方省省,靠著借是不能過日子的。」
趙氏道:「媽媽,我們那個到了上海去四年工夫,一個錢都不寄回來,叫我拿什麼來過日子呢?媽媽,這種日子你到來過過看。有錢當家是那個不會。」
王老太道:「哎喲嫂子,倒是我多嘴的不好,得罪了你,你動氣了。也罷,你們的事我本不好來管你的,你回去罷,我稻柴是沒有,多謝你下回也不要來問我借東西。」
趙氏賭氣不要借了。回到屋裡,那孩子已哭得不成個樣子了。趙氏就把這幾隻生番蕷洗去了點子泥,分給兩個孩子。孩子餓的慌了,搶著亂嚼,趙氏自己只吃得半個。左思右想,沒做道理處,只得帶著兩個孩子到娘家來。他娘家相離只有三里多路,當時右手抱了一個,左手攙了一個,拖泥帶水走到娘家。
齊巧兄弟金哥也在家裡,他母親趙老太接著,就問女婿上海可有消息?可有錢寄來?趙氏見問,早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道:「母親,我這種日子過的不能再過了,娘兒子三人,早晚些終要餓死,米粒子已有四天不到肚了。前日子宋家伯伯瞧不過,借給了二百個青錢,女兒拿來買了二十多斤番蕷,十來捆稻柴,吃到今天早上,只剩得五個番蕷,柴也沒有一根了。到隔壁王老太婆家去借借,非但不肯借,倒受了他一番教訓,胡亂把生番蕷給兩個孩子點了點饑,就到這裡來。」
趙老太聽了,早萬分的不忍,隨道:「我的兒餓壞了,可憐可憐,大鑊有粽子著,你去瞧瞧,熟了沒有,熟了時先拿幾個來點點饑。」
金哥聽了,未免有點子捨不得,開言道:「媽,粽子是過清明用的,沒的祖宗沒有祭,人倒先吃。」
趙老太道:「這礙甚麼,先提出幾個原生的,祭祖用其餘,人就好吃了。」
金哥沒的話說,只得忍著痛,眼睜睜瞧他阿姊拎出一大串熱騰騰粽子來。兩個孩子一見粽子,就吵著要吃。趙氏問:「母親可要吃一個,我替你剝。」
趙老太道:「我才吃過粥,不要了,你自吃罷。」
趙氏又問:「金哥金弟,可要吃點子。」
金哥道:「好,我就吃一個。」
趙氏先替金哥剝了一個,然後自同兩個孩子剝著吃。金哥咬了一口,嫌淡,向趙老太索錢去買糖蘸。一時買了糖來,卻只放在自己面前蘸吃,兩個孩子見了,便也吵著要蘸糖。金哥本在不自在,見外甥吵糖吃,就借端發話道:「不知好歹的孩子,你有了粽子吃,還心不滿足的要蘸糖,倘不有你舅舅辛辛苦苦賺錢。這幾個粽子那裡來。小孩子家只要你長大起來常有得吃是了,現在勸你且省事點子罷。」
說得兩個孩子都哭起來。趙氏一口粽子正咬在嘴裡,聽著話,忙的嚥下了。回答道:「我們現在窮了,靠著兄弟,吃這幾個粽子。才吃你幾個粽子呢,卻就受你這一番話。你是我兄弟呀,尚且這樣,那別人是更不必說了。人家親眷淘裡,照應照應多的很,幸得我阿姊窮雖窮,硬氣卻是硬氣不過。倘向你商借一元半塊,不知你要拿我怎樣了。」
說著,便擲下筷子,賭氣不吃了。趙老太心疼女兒,便罵金哥道:「你知道點子甚麼,外甥吃點子,就這樣的小器。你小時節,我怎麼樣領大你的。」
金哥分辯道:「我為外甥不知好歹,才教訓一兩聲。」
趙老太道:「不要說了,你自己這麼大了,也不曾有清頭,倒要管起外甥來。他們通只有幾多大呢。」
又回頭向趙氏道:「你只顧吃,不要去理他。他是沒清頭的,你還有甚麼不知道。」
金哥見母親護著阿姊,索性賭氣出門找朋友去了。他們母女兩人,又談了一回知心話。趙老太留趙氏吃過飯,又偷偷的給了他兩塊洋錢,這兩塊錢卻是金哥拿回來叫娘做紗布的。後來金哥向娘要布,趙老太推說被賊偷掉了。金哥不信,母子兩個為了這幾塊錢,吵上不知多少回數。吵的趙氏知道了,趕回來向兄弟說明了,方才定當。
金哥是有心計的人,暗想,阿姊在湖州,這漏水洞總是填不滿。娘暗裡頭的事,我又防備不得許多,倒不如哄騙他到上海去,到了上海,交代過姊夫,耳根裡總清淨些,我也省操這一片心思,那伯他討飯也不干我的事。隨向趙氏道:「阿姊,姊夫上海去了這許多年數,一個錢沒有寄回來,那總有了外遇了。他在外邊作樂,你在這裡吃苦,也很犯不著。我看你還是到上海去找他,找著了不怕他不給你飯吃。」
趙氏沉吟未答,趙老太道:「你阿姊是個女娘家,拖著兩個小孩子,叫他怎麼上海去。何況上海這地方不是好去處,年輕人如何去得,這斷是不行的。」
金哥道:「母親你曉得點子什麼,上海是有輪船的,要去就去,休說兩個小孩子,就帶十個也不妨礙。況有姊夫在那邊,阿姊到那邊,總是找姊夫的。就再年輕點子,又礙什麼。倘說年輕人到不得上海,那上海住的人都是七老八十歲的了。」
趙氏道:「兄弟的話也是,他不回來,我不出去,我就餓死在家裡頭,他也不知道。還是去的好,我也很情願去,只是還有幾層難處。第一,輪船錢是貴不過,我現在一個錢都沒有了,借又沒處借,沒有錢如何走路。第二,我們娘兒子三個,現在身上拖一爿掛一塊,還像個什麼樣兒,跑得去不是三個叫化子麼。他在外邊做生意,場面也要緊的,沒有衣裳如何走路。第三,鄰捨家平日不知借了他們多少,一個錢都沒有還人家,拍拍身子就走,人家不要出來講話麼。債務不清,如何走路。第四,上海地方,我又沒有到過,地陌人生,我一個女娘家,叫我那裡去找他。路徑不熟,如何走路。」
金哥道:「就這四樣麼?那都不要緊。去的盤川,你沒有,我借給你是了。到了上海,姊夫做生意是有店號,有地址的,就不怕找不到了。倘說鄰舍人家不肯放你走路,我看總不會的。為甚呢,你就不到上海去,也沒有錢來還人家。人家白留你在這裡做什麼,沒的倒養活你不成。你如果膽小時,我也有法子教給你,只要不說上海去,人家問你。你就回他娘家有點子事,去住一兩夜就回來的。你到這裡來住一夜,我就陪送你上輪船。只有衣裳一層最難點子,然而也不要緊,你到上海去,是找飯吃,又不是去出甚風頭,就將就點子總也不會有人議論你的。如果你一定要繃空場面時,做我不著,只好替你朋友人家去借是了。」
趙氏大喜道:「我准去,准去,你就替我借起衣裳來罷。」
趙老太道:「金哥,你陪阿姊去不陪?」
金哥道:「店裡正在忙當口,走是恐怕走不出。只是阿姊的事,我只好幫忙奔一趟了。」
趙老太見兒子答應送去,才不言語。趙氏問金哥:「我們幾時動身呢?」
金哥道:「自然愈速愈妙,難道還要揀甚麼日子不成。今天我到店裡去請了假,明天替你去借東西,後天就好走路了。」
趙老太道:「日子總要揀的,你頭回兒出門,並且還有孩子在呢。金哥你替阿姊瞧瞧歷本,不揀日子我是不放心的。」
金哥被娘纏不過,隨取了本不知什麼年份的歷本,翻開瞧了一瞧,故意道:「媽,明天齊巧是黃道吉日,巧極巧極。」
趙老太道:「果真麼?」
金哥道:「怎麼不真,媽你自己來瞧。」
趙老太道:「我是不識字的,你瞧的諒總不會錯。」
隨向趙氏道:「總算巧極,你且回去收拾收拾,明朝就到這裡來住了罷。」
趙氏道:「我還有甚收拾,家裡就只一隻灶頭,又不好帶了去。」
金哥道:「說說沒什麼,收拾起來都是錢呢。且回去收拾收拾要緊。」
趙氏當夜回去收拾了一夜,次日金哥衣裳也早借了來,於是姊弟二人帶著兩個孩子,辭別趙老太,乘輪船到上海來找孫達卿。這便是十尾龜初集的收梢結束。還有女嫖客妓院飛觴,女翻戲棧房設計,珊家園公館作堂子,四馬路豪商遭暗殺,紗廠密設女總會,張園武士打擂台,種種熱鬧節目,都在次集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