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功名成天書返洞 劫運消九曜歸垣
詩曰:
社稷要人匡,群星降下方。
運籌才略大,血戰姓名香。
世定風雲散,時清龍虎藏。
莫疑無所據,傳說豈荒唐。
話說柳慶遠到了白鶴山中,尋覓向日的仙洞。不期一尋就著,早見洞門大開,滿心歡喜,便側身而進。老猿迎著說了一番,便與他討取天書,叫柳慶遠張開口來。柳慶遠不知仙家妙用,便依著他將口張開。不期口才張開,忽腹中一陣響亮,早湧出一件東西在地。柳慶遠連忙定睛一看,卻原來就是當初在洞中饑餓時煮吃的兩個石子,因不勝大驚大駭道:「此二石子已煮爛細嚼,腹中化腐已久了,為何今日依然復還原相,真乃奇事!」那老猿連忙捂在手中,笑說道:「此石妙用無窮,竊天地之靈,奪陰陽之妙,人食之而為聖為賢,物得之而為神為道。上可以測風雲,下可以知地理,中可以驗陰陽,而為三軍司令。昔姜尚得之以佐周,淮陰食之以成漢室,孔明得之以定三分。雖所授不同,然其功則一。只因你上應天星,該扶劫主,以成梁室偏安。今你功已成名已就,豈可容你久懷在身,輕泄於世,使我掌天機者受上天譴責乎?況劫主事佛,不久魔生,以完自己因緣。今上天已有乘魔應運之人,我今又要將此靈石前去付之矣。」柳慶遠聽了老猿這一番說話,只驚得目瞪口呆,半響不能言語。正欲向老猿手中來奪,只見老猿將這石子一口吞入腹中,便甩雙手將柳慶遠不由分說往洞外盡力一推,將柳慶遠直跌出洞外,卻把洞口閉了。柳慶遠急急爬起來再看時,那裡見有甚麼洞門,唯見四面都是陡岩峭壁,一個身子在青草之中。便大叫奇事。
那小僕先前正跟柳慶遠走入山中,他貪著景致失落在後,及至走來已不見了柳慶遠。一時心慌,只得周圍探望,忽聽得草中叫聲,便急忙趕來。但見柳慶遠面色如紙坐在地上,那小僕大驚。忙扶起他來說道:「此地荒僻,老爺早些回去罷。」柳慶遠點頭,遂取路回家,心內搖搖不定,言語錯亂,動靜改常。夫人卞氏見他這般光景,不勝大駭,再三相問。柳慶遠只搖頭咄咄歎氣。夫人因問小僕,方知在山中被跌。夫人驚慌,疑是遇了邪祟,一家大小驚惶,要去求神解禳。柳慶遠只得說道:「我生平忠正,神豈祟我耶?」只得將山中遇猿奇異之事細細與夫人說知。因說道:「大約我命不久。然有生必有死,你們不必驚惶。」過了數日遂將家中之事料理一番,又寫下一道表章,遣人入建康,報聞梁主。一日無病而終,時年六十三歲。柳慶遠有王佐之才,而限於天時事勢,梁武老邁心灰,淪於佛教,不能展其經綸,後史官有詩而歎惜之道:
仰彼王佐才,一匡何足數。
只為佛無邊,累殺偏安主。
又有人見柳慶遠是星宿臨凡,梁武事業皆有前定,即竭盡其力,又焉能逆天行事,有詩贊之道:
雖然人事差,總是天之命。
盡瘁繼臥龍,臣心亦已整。
卻說梁主一日在同泰寺精修佛典,到了夜間因見月色甚佳,遂同左右近臣到寺前玩月,步了半響,忽見西南上墜落一星,其大如斗。梁主見之不勝頓足歎息。近臣奏道:「聖主當陽,此星下降,必生良臣輔弼陛下,為何憂慮?」梁主道:「非也。大凡天降星辰必有眾小星相隨而下,今此星忽然墜地,吾憂從龍大臣必有死者。」因又仰首觀察道:「此星今墜於翼軫之間,翼軫所臨正在荊、雍,此處並無大將,莫非此裡應在我柳軍師耶?如之奈何!」說罷歎息不止。近臣再三勸慰方才安寢。不期過不數日,早有雍州差人賚來柳慶遠的表章並訃信入朝。梁主見柳慶遠臨終辭表及已終的訃音,不勝大慟哀悼,追贈侍中、中軍將軍,開國侯,開府儀同三司,鼓吹一部,諡曰忠惠。賻錢三十萬、布五百匹,蔭襲二子不題。
卻說達摩當日辭了國王航海而南,三歷寒暑方到了南海。此時是梁主大同三年八月二十一日。所到地方,因梁主好佛,人民效尤,廣立壇場供佛,延僧講經說法,略有些知識,見人即敬為善知識大和尚。一日達摩到一寺中,正值有和尚升座講法。達摩便上前問道:「一切諸法,何名實相?」那和尚見有人來問難,因答道:「於諸相中,不互諸相,是名實相。」達摩道:「一切諸相而不互者,當何定耶?」和尚道:「相諸相中,實無有定。若定諸相,何名為實?」達摩道:「諸相不定,便為實相。汝今不定,當何得之?」和尚道:「我言不定,不說諸相。當說諸相,貫義亦然。」達摩道:「汝言不定,當為實相。定不定故,即非實相。」和尚道:「定既不定,即非實相。我知非故,不定不變。」達摩道:「汝今不變,何名實相?已變已往,其義亦然。」和尚道:「不變當在,在不在故,故變實相,以定其義。」達摩道:「實相不變,變即非實。於無有中,何名實相?」那和尚見他懸解潛他,即以手指虛空說道:「此是世間有相,不能空故,當我身得似否?」達摩道:「懸解真相,即見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當於色中,不失色體;於非相中,不凝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實相。」那和尚聞言,心下洞然,忙下座來迎接。不期達摩在人叢中一混,倏然匿跡,不知去向。一時驚動大眾,哄傳是菩薩降臨,功德稀有。於是達摩遍入禪林問難,來去無定,漸漸傳開。達摩名號是一尊活佛臨凡,各處善信檀越並齎官長者、僧尼師眾,無不願見當今達摩活佛。且按下不題。
卻說昌義之出封了北徐州刺史,此時梁魏和好,不相征伐。昌義之到任之後甚覺清閒。兵士漸漸去裝卸甲,他心中鬱鬱不樂,常對人說道:「英雄不死於行陣之間,而老死於食粟之地,何自恥也!」近來只覺皮膚燥裂,筋骨暴漲,甚是難過,便日領跟隨健將,持弓挾矢往山中獵獸取樂。如遇清溪碧澗,便使人將這條鐵扁擔磨洗揉擦,以為快事。一日豎在壁間,忽放出一道白光,閃閃爍爍耀人眼目。昌義之驚歎為奇。又一日坐在堂中,忽見那條鐵扁擔錚錚若有嘯聲,昌義之聽了大驚不已,忙取在手中掂量說道:「爾相隨我多年,仗汝建功,_今無故而放光發聲,此快事也。快則改常,我豈能久乎。」不多時抱病而卒,亡年六十。不一日報入建康,梁主聞之大慟說道:「不意從朕立功之人,漸次凋零,深為可傷。」追贈散騎常侍、車騎將軍,鼓吹一部,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襲蔭其子,賻錢二十萬、布二百匹、蠟二百斤。諡曰烈。後人有詩贊昌義之的好處道:
降生雖說具天精,也要人間力量成。
非此山中樵牧子,如何扁擔立功名。
梁主見昌義之死了,北徐州是魏地要害,不可無人,遂詔遣第二子豫章王綜督諸軍,攝徐州事。
卻說太子殯葬了母親丁貴嬪在於東宮臨雲殿中。三年不離墓側,與朝士接見甚少。原有白雲觀一個道士姓陳名羽生,善於談玄,兼知風水,素與太子交遊甚篤。今陳羽生因太子守制宮中久不相見,一日來見太子寬慰了一番。太子因問他道:「人死則雲神滅,神滅而又云形存,吾不知其然,吾師有所說否?」陳羽生道:「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神滅之後而雲形存者,是得地脈之靈而注其形存也。所以有風水之說。」太子點頭稱善。因說道:「孤因母后薨逝,蒙父王殯母后於臨雲殿中,父王曾云此地有脈。不知果是如何?今汝素明其理,可同孤去一看。」說罷,遂引著陳羽生到基側看視。陳羽生便周圍細細看了一番,說道:「此地接鍾山之秀氣,背枕後湖,虎踞隱伏,水纏玄武,穴正形真,自然發福,可稱吉地。但可惜者……」陳羽生忙縮口不言。太子見他說出「可惜」二字便隱諱不言,遂疑心說道:「汝對孤不言是相欺也。」陳羽生道:「臣安敢不言,恐據理未實,故不敢深言耳。」太子見他飾詞一發心疑,說道:「汝只據理說來,俟孤揣度。」陳羽生道:「若據理而言,實有罪於殿下,不敢言也。」太子聽了一發著急道:「據理而言,有何罪處。孤非不明之人,可快直說來,恕汝無罪。」
陳羽生自知失言,一時瞞不過去,又見太子著急盤問,不便支吾,只得整容說道:「此地佳矣,美矣。只可惜金強木弱未免受克。風水中有言生剋之理是也。夫木之旺相無過於東方,北受生而西受克。火之炎獨尊於南,北受克而東受生。今陛下之宮而雲東宮者,震居東位,震為長子所屬甲乙之木。若以陽地而論,則此東宮福元在震,無不為美。今以帝後葬之,又當以陰地分制,此乃東方甲乙之木。木得水而滋長,木逢金而受傷。今宮在東,雖有城垣堅固,城外又有青龍山來脈相扶,然城垣非自然之堅,青龍來脈似乎甚遠。今西石頭虎踞在於西方庚辛之向,庚辛屬金,白虎拱照甚近。臣雲金強木弱,未免不利於殿下耳。乞殿下秘而不言,使臣得保全也。」太子聽了這些議論,似乎確然有理,遂躊躇了半響,因復走上墓頂四面審視,果見右高左低,便驚驚疑疑,同陳羽生回到宮中,便細細與他商量說知葬後身子多病,今欲奏知父王遷葬。陳羽生忙止道:「此穴是聖上獨出精鑒,臣子焉敢拂之。」太子道:「然則不利於孤,奈何?」陳羽生道:「有所解耳。據臣愚見,莫若容臣使太乙正法以壓之,則轉福成祥。殿下又何慮焉。」太子聽了大喜,便留他在宮中住下,一面使人置辦所用禮物。到了次日,陳羽生結起壇場,作法行事。太子又吩咐宮人,只說與丁後作善事。這陳羽生在壇中踏罡步鬥,念咒書符,忙了一日。到了夜間黃昏將諸般祭物移在墓間,又將一件法物向著虎踞山頭擺列在地。然後披髮仗劍,左手掐訣,腳分八字,圍著壇前走步。走得前三後四左五右六,口中念動真言,頻噴法水,直念到半夜子時,將諸般祭物及臘鵝一隻,使人在墓旁南方掘開泥土,將諸物放入其中。陳羽生灑上法水,口中唸唸有詞,喝聲「遁」,疾忙使人掩上泥土。陳羽生又仗劍喝道:「我乃玉皇門下掌風雷水火正乙法官,奉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敕敕敕敕!」太子見他如此施行,滿心歡喜。到了次日,陳羽生辭了太子,自回觀中不題。
卻說王珍國出封了泰、梁二州刺史,當日到任。見是重地要害之所,便日下教場訓練士卒。見聞金鼓當進不進、當退不退者重處,以致軍威大振。不期鎮守多年,魏無侵擾。他因無故不敢弄兵,以致銳氣消亡。又聞得梁主日信佛法,政事弛張,屢上書勸止,皆留中不報。遂憂鬱了數年。一日忽報說柳軍師已死,又見同事之人前後繼沒,不勝傷感,未幾得病,大叫而絕。時年五十六歲。報入朝中,梁主哀戚,贈車騎將軍,給鼓吹一部,賻錢二十萬、布二百匹。諡曰威。蔭其子。後人有詩贊王珍國道:
分爵秦梁是有勛,練兵從來未忘君。
太平無事將軍死,留得英名千古聞。
卻說達摩自入中國遍處開釋僧眾,忽現身,勿藏相,來去無所。你傳我說,遠近人民皆稱活佛。你請我供,爭奪無休,便驚動了廣州刺史蕭昂,具禮迎供,接入寺中。蕭昂志心拜見達摩道:「弟子欲向西方求佛,去路甚遠。不識吾師有捷徑否?」達摩道:「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不遠。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今請先除十惡,後去八邪,念念見性,常行平直,便睹彌陀。」蕭昂聽了大喜,遂盡心志誠供養,又細述梁主與志公廣行善事,開大法門:「乞吾師入建康共成因果,不識肯否?」達摩點首。蕭昂便即日上表,遣人到建康奏知梁主。梁主見表中稱說達摩是一位活佛降世,因不勝喜歡,遂遺使齎詔,敦禮迎請來朝,不日到了廣州。蕭昂接詔畢,便稟知達摩,並起請行。達摩即與使臣望建康而來。
卻說呂僧珍出使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到任後見干戈寧息,因念家鄉,遂上表請給假歸鄉拜墓。梁主欲榮其身,即敕為本州刺史三年,然後復任。呂僧珍接旨大喜,遂將兵馬交與親信偏將,攜了家眷回鄉。到了家中光輝門第,祭掃墳塋,又做了本州刺史,十分榮耀。嘗宴會親朋說道:「昔日兒曹皆長大,向年親友半凋零。正為下官今日而言也。」在本州三年毫無詞訟,即或有之,亦必勸息兩家作調停而已。居民深感其德,限滿復任。不覺過了數年,見梁主信佛不勝驚駭,屢上書不發,心中怏怏。未幾,聞軍師柳慶遠、馮道根、王茂、昌義之、曹景宗、王珍國陸續皆亡,他不勝感傷,因而得病身亡。時年六十五歲。報入京師,梁主甚哀,贈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鼓吹如故,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所須,隨地備辦。襲其子。諡曰忠。後人有詩贊他道:
西來東蕩掃煙塵,爛鐵雙錘泣鬼神。
今日試看青史上,誰人不慕呂僧珍。
梁主見呂僧珍死了,兗州重地必得親信之人守之方乃萬全,遂以邵陜王綸出鎮攝南兗州事。不日旨下,奉命而行。
這邵陵王是梁主的第六個兒子,丁克華所生。小時聰穎博學,長而自負,漸入狂態。初時出使寧遠將軍,瑯邪、彭城太守。未幾遷輕車將軍、會稽太守,又徵為信威將軍。大通元年領石頭戍軍事,尋為江州刺史。今又出鎮攝南兗州事。到任之後,綸自以王位之尊,便恣行不法,每日帶一班家將跟隨,到市井之中強取貨物,或到鄉村郊外跑馬射箭,踐踏五穀。見民間子女有聰俊秀美的,便著手下人帶到府中任意作樂。中意的留下,不中的方才發還。郡縣官俱不敢吱聲,以致百姓驚值,有冤莫訴。若有子女之家,俱藏匿,不敢在門前露影,若聞見刺史出來,便家家戶戶閉門。不上一年,弄得兗州百姓戶口不寧,商旅不敢日間交易。
邵陵王見民間如此避他,心中大怒道:「我為民父母,爾等是我子民,子女是我的妾隸一般。宜該樣樣趨承,般般孝順,使我隨心所欲。得我一個金枝玉葉的貴人寵幸過,何等風光,怎麼倒東藏西躲起來。真所謂小民無知至此。」因想了半響說道:「我向來出遊多帶跟隨,以致預先驚避。我如今可只悄悄私行,看他躲到那裡!」定了這個主意,便改裝了秀士,或打扮了商賈,在里巷間私行。又吩咐從人遠遠的四散跟著,已非一日。偶一日見一人挑著一擔鱔魚而來,那人挑得力乏,歇下擔子歇息歇息。邵陵王看見是一擔新鮮活跳的鱔魚,在擔中盆內涎涎膩膩的攪做一團,遂立住身子看個不了,忽問那人道:「賣魚的,我問你,你這本州刺史做官如何?」那人忽見他問著刺史,便將他一看,見是個商賈之人,因說道:「客官再不要說起,刺史我也見了許多,從不曾見這個天殺的!他倚著梁主之子,太子之弟,沒人管得他,到我這南兗州來只擄掠民財,姦淫子女。你看街上好貨不敢賣,標緻女子不敢在簾前樓下輕露半面。若再在此半年,真弄得我處百姓要路絕人稀,逃亡奔竄了。如今這些百姓們恨不得食他的肉,剝他的皮哩!」邵陵王聽了,氣得兩眼火星直暴,回看左右卻無跟隨在側,不便動手,只得納住性子,因問道:「你這鱔魚還是夾生活吃的?還是煮熟了吃的?」那人聽了,忽嗤的一笑說道:「你這客人,怎麼說呆話了,從來鱔魚人家買去割頭去骨剖腹屠腸,加上五香作料,或下面作羹,方才美味香甜。若是活潑潑吃下去,這鱔魚在腹中穿腸絞肚,頃刻將人咬殺了。」說完哈哈大笑,便挑起擔子要走。邵陵王見他要走,便忙用手一把扯住他的擔子不放。那人笑說道:「你這客人,見我說得好吃,想要照顧我了。要買許多?快拿秤來。」邵陵王含怒說道:「我不買你的,只要你吃一條活鱔魚,我看看。」那人聽了大怒,便劈面一口啐道:「這青天白日撞著這個瘋子,晦氣晦氣!放屁放屁!」挑起擔就走。邵陵王又一把扯住死不放。那人發起性來,將擔子一丟,輪開五指,照著邵陵王的面前一拳打來。忽背後一人將那賣鱔魚的攔腰抱住,大叫道:「你這個該死的賊囚!這是本州刺史王爺,誰敢動手!」說聲未完,早在面前擁立了數十個彪形大漢。那人聽了說道刺史王爺,早嚇得屁流屎淌,渾身麻木。只扒在地下磕頭求免。邵陵王怒氣衝冠,指揮軍漢將那賣鱔魚的拖翻在地,按手的按手,按腳的按腳,挖嘴的控嘴,登時敲出門牙。將一條活鱔魚往口中亂塞。那鱔魚一時不得進去,軍漢忙在腰間抽出尖刀,將鱔魚割尾,那鱔魚負痛,往內直鑽入肚中。那人大叫一聲,肝腸迸斷,鮮血直流,血從口中噴出,登時死了。邵陵王見了拍手大笑說道:「方才消得我這場惡氣。」自此以後,益無忌憚。
早有人奏聞於朝,梁主有旨責他,令其改悔。邵陵王大怒,扯毀敕書,怨恨梁主不絕。忽一日又出來私走,見一起出殯之人抬著一具棺材,孝子披麻拄杖,低頭在前哭泣而走。邵陵王見了甚覺好看,觸動於心,便走上去奪取孝子之服。孝子驚惶不肯脫下,內中有人是州中書吏,認得他是刺史,不勝吃驚,連忙悄悄與孝子說知。孝子聽了大驚,忙脫下了,雙手捧來。那邵陵王大喜,便將孝子一應服色穿戴起來,學他匍伏,口裡哼嚎以為快。旁人無不笑倒,駭為奇事。卻被簽師將邵陵王過惡寫奏章暗暗啟聞梁主。梁主大怒,欲治其罪,又恐其奔逸逃竄。只得遣人代任,押歸建康。邵陵王無奈只得入朝,梁王呵責一番,令其歸第。邵陵王在家,日夕怨恨,以為梁主不明,因氣悶不過,日日徜徉於市。一日遇見一個老兒走過,面貌與梁主相似,他心中大喜,便攜了這老兒歸至府中,使人將出兗服冕旒,叫這老兒更換。那老兒見了大驚,嚇得膽戰筋麻,只得掙著說道:「此是皇帝御衣御帽,小人如何敢穿戴!」邵陵王強逼他穿。只因這一番,有分數:龍生九種,種種各別。不知這老兒果可穿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