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兄為弟竭力求方 母因子苦思成疾
話說黃誠齋誤服毒礬,生死不定。黃心齋在觀音堂內,磕了一頓頭,又想起求方。遂慌忙跑出,不料跑至廟之耳門,可通好消息。竟被外入一人碰倒。極寫其遑遽懇切狀。那人將他扶起,問道:「者一少兄,是為甚麼,者樣慌促?」黃心齋道:「我二弟弟,此時死活不定,所以慌促。」那人道:「有何病症?如此之急?」黃心齋遂將中毒一事,略略說了一遍。那人道:「可惜吾不解醫,你同吾來到東禪堂,看看吾那朋友,有方沒有。」說罷遂手拉黃心齋進了禪堂道:「李兄台你有解毒方沒有?」李金華道:「申大哥你者話不是者樣說法,那毒有多少樣子?若是外毒,或可解釋。倘心中有毒,可就不好治了。」以心治心,其毒自解。黃心齋道:「者位李先生,若有方子,速速說明,我二弟弟是服了紅礬。常言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說罷便與李金華叩了一頓頭,李金華道:「者毒分個輕重,必須察其輕重,然後可以施方。不若我隨你走上一趟。」救人之危,不辭其勞。黃心齋聞此連連稱謝,遂引之於前,李金華隨後,不多一時,來到黃家門首。黃心齋將金華讓至內院,告於其母陶氏,方讓到屋中。只見黃誠齋在炕上打滾,口已不能言,面已改色。李金華道:「者毒似難醫治,一怕。若是早點還可以救。」陶氏聞言,兩淚雙流。黃心齋跪於李金華面前道:「李先生總是賜一方子,倘能死裡得生,也是有的。」說著總是不起。李金華道:「你且起來。」黃心齋道:「只要先生賜方,跪破腿也是應該。」極寫其救弟懇切處。李金華無奈,用手拉起道:「你二弟弟不甚好治,凡一切解毒方子,者時再用,全都晚了。只有一方,不過捨死望生。若是服了此方,依然死了,可莫埋怨我。」陶氏道:「先生寬心,只要賜方,他的生死也是命定。」也知不由人算麼。李金華道:「雖是命定,也不可泥於一說。或本人有過,或父母有過,業累深重,罪不可贖,刺他心腹之藥言。也是有的。閒語等等再說,先到藥鋪買巴豆十六粒,搗碎了,煎為濃汁連渣帶水一齊灌下。倘能將毒推下,也未可知,總是難哪。」又一怕。
黃心齋跑到藥鋪,去買巴豆,藥鋪又不賣。誤毒人命,罪份不淺,凡在藥市,悉要細心。黃心齋哭訴原由,方買了十六粒,掌櫃的也跟了他來,看其真假。及至到了黃家,果然不錯,方才回去。李金華道:「先熬綠豆湯小米飯伺候著。」陶氏做飯,黃心齋煎藥,將藥煎好,灌了黃誠齋。不多一時,黃誠齋肚中作響,轉眼大瀉,其糞皆黑,瀉的滿炕,漸省人事。李金華道:「拿綠豆汁來,速速灌下。」及灌了綠豆汁,等了片時,黃誠齋道:「可疼死我了,咳我的親娘噯,又從反面形容。你老人家,以後可要仔細著哇。」仔細不仔細,其母心自明。李金華道:「快拿米湯來,叫他喝點。」及至喝了米湯,李金華見他不至於死,方將心放下。其效如神,庸醫當驚。黃心齋速速謝過,李金華道:「須小心保養,他若是元氣不復,依然難治。」更一怕。陶氏道:「還有個保養藥方沒有?」李金華道:「不必服藥。只要積德,便無妨礙。無庸怕矣。似者宗禍事,業所招者特多,他個孩子家,還能有甚過失,總是他的父母,有些不是處。黃太太你可莫怪者話,若是作事對的鬼神萬無不好之理。」見諸言行而無虧。質諸鬼神而無愧。誠齋之感神護庇者在此一誠。修身立命者,亦在此一誠。陶氏道:「李先生說的不錯,總要記下者話。」黃心齋道:「你老人家,還有甚麼錯處。小的無錯處那知老的有大錯處。總是為兒的有些不好,或者也是二弟弟前世業累大。」李金華道:「不必說者個,以後合家人等,謹慎小心,也就是了。常言說的好。『離地三尺有神明。』小有不是早已查清,豈不知善惡有報麼?」申明果報,陶氏驚否?陶氏道:「誠然不錯。」也算個明白家子。李金華也就告辭而去。
那黃誠齋雖然解了毒,卻是病不能起。陶氏終日憂愁,竟是成疾,子雖代之,你也得嚐嚐。日甚一日。母子二人在一個炕上,臥了一兩個月。者日黃誠齋道:「我的親娘噯,你老人家,須要保重。倘若拋下我們,如何是好,不用掛著我的病,你老人家好了就好。毒根斷了,不治也好。若是不好,為兒的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說著便哭,陶氏道:「你說者話,吾不懂的。」莫非老湖塗了麼。黃誠齋道:「不是別的,你老人家,是我的親娘。我若沒了親娘,誰還疼我?不死往那裡跑?」合盤托出,婉言可聽。陶氏明知其意,不覺淚下。那黃心齋自從陶氏病後,衣不解帶,睡不安眠,一兩個月如同一日。繼母之疾如此之久,心齋事之始終如一,真難得也。那陶氏雖有所感,仍不免有些餘毒。其毒不去,其病癒加。且說黃興向山東販買涼帽,也不回來。將一個黃心齋鬧的面目焦黃,亦將與病為鄰。者日請了先生,與其母調治。那先生竟不開方,叫預備其母后事。黃心齋苦苦哀告,方草草留了一方,慌忙而去。黃心齋取了藥來,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注解:
作事無一不可對人言,即無一不可對鬼神言。有合子公詫者,方無愧於天地,乃可無愧為聖賢。蓋人之富貴貧賤,及少年之夭亡殘廢,皆前生之所造。惟疾病災厄,及老年之殘廢則不在前生,而在今生。然有己身所召者,有父母業累深重所召者。己身所召即如其業累之輕重以罰之,業累滿則疾病始愈。父母所召,罪累係生,一所以警教其父母,亦所以磨礪其賢孝子,磨之愈堅,持則賢孝成而罪累除。警之少愧悔,則並其罪累親生者,皆為造就親生之具矣,人之為聖為賢者在此。人之所以超拔父母者亦在此。此理自在兩間,又何必李金華論及始知哉。亦何能不賴李金華之論及而後始知哉?
理注:
話說黃誠齋,誤服紅礬,生死不定,心齋觀音堂內禱祝。又想起求方,向外跑,正遇申孝思引進,見李金華,是水火既濟。陶氏欲害是膽氣入心,反害其誠。申、李二人與黃心齋相見,是心息相依,略少有定,故此有救。所以李金華,又到是真精入黃庭。買巴豆一十六粒,以毒治毒,推下黑糞,方能助誠。綠豆小米湯,是溫養之義,又囑托陶氏多積陰德,是平肝火,誠齋自無損矣。
偈雲:
修心煉性要知機,機動還須用寂寂。
寂機若能了得無,自然無機亦無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