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娶雙媳同胞分產 養二子老叟傷心

  上回所說暫且不題。且說順治門外,有一草廠衚衕,內有一家姓聶名壽椿,娶妻吳氏,早去世,生有二子。長名百福,次名百祿。百福娶妻刁氏,次尚未完婚。一日,刁氏向其夫道:「老二年已長成,還沒有丈人家,你也不管,老頭子也不問,教他在外邊胡鑽鑽,叫吾一人作吃作穿。累死吾者一塊,甚麼東西。固然不算種事,你再說個好的,那就襯了你們的願了。你們死了那個心罷,吾還早哩,還沒有現彀了世哩。」有個時候不用忙。百福道:「者是說的甚麼話?就是老二的親事也可得有提的?」刁氏道:「好的人家不願意,&的你家不願意,你爺們拿著老二還當個好人,吾早看清白了,不給他娶媳婦,他也是把者點家業抖漏淨了。給他娶媳婦,他也是把者點家業摳索起來,總有你爺們現眼的時候。說的誰?等著罷,等著罷,你不用發昏哩。」又是說的誰?百福道:「你不用著急,早晚將對門鄭媽媽找來,不拘好歹,叫他給老二說個媳婦,速速娶了,老二安分,豈不好麼?若不安分,再作道理。」刁氏道:「說甚麼早晚,要找鄭媽媽,你便找去。個爺們家絲絲羅羅,那裡有個決斷氣。」潑婦口脗。
  百福無奈,到了對門找著鄭媽媽。鄭媽媽便隨了他來,見了刁氏道:「大奶奶叫吾做麼?你老人家者些日子可好哇?」刁氏道:「光剩了好哩,者就要要命了。」者還早些。鄭媽媽道:「你老人家說那裡話,往後還要享福哩。」刁氏道:「不用說者閒話,你看看那裡有合式的,給俺二爺說個丈人家。」鄭媽媽道:「你老人家說到者裡,吾那一天到了棉花五條衚衕,周松齡老爺子家,瞧見他家二姐兒,卻是不錯。腳手也下的去,針線也好,吾想著給二爺提提還沒有來說,你經人家竟是心急,想想好哇不。大爺也打聽打聽,若是願意,吾就到那裡,與那老爺子說說。大約沒有個不妥當,那裡日子就是窄些。」刁氏道:「打聽甚麼?不論好歹,你給他拉拉個來就好。」鄭媽媽道:「既然者麼說,待會子吾便去走走。」刁氏道:「你在心罷。」鄭媽媽道:「沒有不盡心的。」說著便告辭而去。到了家中,吃了飯,鎖上門,便向周家而來。
  可巧周松齡正在家中,鄭媽媽一提,甚是願意。鄭媽媽回復刁氏,即擇日下聘。刁氏向其夫道:「者可說成了,你爺們可給他娶罷。」百福與他父親商量著,看了個黃道良辰,僱了轎子,叫了幾名鼓樂,也沒有敢驚動親友。不過是為的省倆錢,者也不必細講。周氏到門以後,百祿福星到了。心裡那敢妄想。百祿還拍門不醒,依然胡花亂花。刁氏向其夫道:「你可看著罷,者就快了,等著花淨了,可就大家受罪罷。者也沒要緊,給他又弄了者個業,可怎麼處?」百福道:「者可有甚麼法?你叫速速給他娶媳婦,給他娶了,你又者麼說,吾可是真服了你了。」你服天不服。刁氏道:「你不想法,那就難說了。依吾看來,不如將他分出去,叫他經經,知道日子難過,他自回心。從先無人給他縫縫連連的,者可有了,還怕甚麼?」百福道:「那可商量老爺子,吾就主的麼?」略有人味。刁氏道:「你向老爺子說,不是定准要分老二,叫他經練經練,他若回心,還是伙裡起來,老爺子自然就允了。」果然,百福照著者話。謹遵法旨。與他父親說了一遍。聶壽椿聽見此話,明知是刁氏主意,若不允他,將來刁氏更要難纏,令親至此,便該雷擊。倒不如分開心淨。老頭子將百祿夫婦喚到,與他說了,百祿更覺如意。周氏剛過了門,也不敢多說,遂請了親友,將家產分為三分。他兄弟倆兩分,那一分與他父親養老。刁氏聽說,跑到外院喝道:「者麼著分,萬萬使不得,悍婦口脗,別具心腸。老爺子孤身一人誰打整他?似乎孝順。總是分為兩分,老爺子兩家輪流奉養,或一月一換,或半月一換,那才使的。不者麼著,誰照顧他老人家?」親友們也知刁氏難惹,不得不按兩分分,按一月輪流奉養,分之已畢。百福仍在原房。百祿搬到十間房居住,搬到福地。多要了幾畝地。從此聶壽椿遂兩家跑著。也是孝順法。令其父舒筋活血。先前還好,到了一年有餘,輪到大兒家,大兒不給好氣。流到小兒家,小兒不給好氣,就是周氏有良心,百祿也是不依。壽椿年邁不能消受硬物,百祿反給他乾食,壽椿道:「吾那裡服下者宗東西?」百祿道:「你老人家者麼難伺候,雷擊語。吾無處摸好東西,給你老人家吃,我家天天都是吃者個。等著上你大兒家享福去罷。」老頭子忍耐一月,來到百福家,盡給他些稀飯喝,更可惡。連一點乾食也沒有。一日壽椿道:「成天家喝些稀飯,何從得飽?你弄點乾食攙伙著好哇不?」刁氏道:「者麼大年紀,一點麼不做,還挑瓜挑棗的。雷擊語。我家都是吃者個,無處給你摸乾食去。」老頭子又耐了一月,上小兒家去,小兒家竟關門不納。能以拒親,難以拒雷。叫了半天,也未叫開,又回到大兒家去。刁氏道:「怎麼又回來?」壽椿道:「他家關著門,總是叫不開呢。」刁氏道:「叫你大兒送你去罷。」百福跟著老頭子走去,走到半路壽椿道:「大小子到那裡,你可叫門哪!」竟是無人答應,回頭一看,那有百福影象。又回來找他大兒,大兒家也關了門了。依樣葫蘆。老頭子無計可施,又跑到十間房。小兒家還是不開門,老頭子坐在門外,思想起來,老淚雙流,好不傷心,自思道:「者也是養兒一場,落的成了個沒有墳塋的鬼。慘忍之極。越想越難受,不覺嗚咽出聲。鐵石人聞,亦皆切齒。
  者個時候,那申孝思因到街上買臘燭回寓,見對門一個老人彈淚,大有為難之狀。遂上前問道:「老先生為何傷心至於如此?壽椿道:「咳,一言難盡了。」申孝思道:「既有難事,何妨說來。倘能宛轉,必為籌畫。」壽椿便一一告知申孝思。孝思聽罷,不覺氣了個臉紅,遂大聲道:「世間也容得者等人?老先生少待,吾去去即回。」轉身來到寓中,將者事告於李金華。金華道:「兄台你也太多氣,能辦的事,咱想個主意,行點方便。不能辦的,又何必多事?再將自己氣的有個好合歹,還不知是為甚麼哩。」孝思道:「者個事真令人可惱。吾不辦者個事,總是有點過不去。」金華道:「者不容易麼,吾定一計,管能破開此陣。」若問何計?下回分解。
  注解:
  女子之妒毒,甚於虺蜴。其始唆夫與弟分產,繼而率弟不顧其父,俾其父淚灑孔道,為行路者所不忍聞。始刁氏者,天良固喪盡矣。百福、百祿,豈復尚有人心哉?
  理注:
  言順治門外,草廠衚衕,有聶壽椿者,生二子,取名百福、百祿。原是福祿壽三星。為人若能,上和天心,下順世理,必得三星共照,衛護其身。但自心可常常謹慎,不可草率而已。又有順治門外草廠衚衕,逆事一說。娶妻刁氏者,謂人一生有刁詐之心,內傷天和,外損己德,何三星衛護之有哉。福星既退,災星降臨,必然之理也。故有娶刁氏,將家分為兩分之說。至於周氏到門,心裡那敢妄想,雖然諸事周旋,而不勝於刁詞詭詐之心,故三星散也。是移居十間房。至於申孝思之惱,李金華之勸,孝思言不辦這事,總過不去。故金華只的普施大法,破此刁惡之障,故有請施樸一說。前言故三星分居,後經金華調度,施設申明孝思,再加周旋,使刁氏無容身之地。故有天雷擊耳拔舌之說。聶門至此和順,內有精氣神之亟養,外有含己從人相助。欲不榮耀和順者,不能得也。大概天地生人,於起屋者相似。故父母生成色身,猶如起蓋一屋,屋之堅固美麗者,非施大工培養,不能。人之榮耀富貴,非重實心行孝悌者不能。乃為銘曰:
  佛祖西來,花開五葉。
  二四分科,人天總攝。
  嗟彼世人,蓋纏董業。
  不有慧劍,疇開歷劫。
  掀翻苦海,燈分影接。
  不起敬心,庶勿披閱。
  佛祖親臨,無過於者。
  五濁惡世,雖為施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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