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蓮淨度梅玉出家 瘸子聽骷髏入道

  詩曰
  綠靄紅霞竹徑深,一庵終日靜沉沉。
  等閒放下便無事,著意看來還有心。
  小卉時開黍色相,山禽自語足圓音。
  拈來即是天真佛,聲碎虛空量古今。
  話說這黎金桂,因淫想招魔,鬼交成病,天生半路變了個石女兒。把那平生貪淫好色的心,弄月嘲風的性,不消勸化,一時冰冷;猶如火滅煙消,霜凋葉落一般,可憐一個花枝般女兒,狐狸精相似,當初和梅玉姐安排著花攢錦簇,雨尤雲,不知得了丈夫如何受用,才肯罷手;那知道有貌無緣,有才無命。兩個美人,不曾得一日快活,俱落在火坑苦海。一個嫁了金公子,止有三日夫婦情分,被主母妒狠,剪髮髡頭,打為奴婢,再不得丈夫一面。一個嫁了瘸子,半身殘疾,全無人道,幾番要淫奔苟就,偏遇著孤鸞寡宿;又生出個絕戶病來,板骨橫生,石門緊閉,廢而無用。這是兩人前生冤孽,折算他當日縱欲宣淫,迷惑愚夫之過,故此天罰其淫,以孤寡疾病,凌辱折磨,准算他前生罪孽,此是一定的因果。當日同母親黎寡婦,到大覺寺福清座下,改了法名蓮淨,向佛前拜了,把青絲細發,分開先剪後剃,哪消半日,變成一個消秀的尼姑,剃的頭白白的,換了一件茶褐色的僧衣,戴上一頂玄緞僧帽,小小僧鞋,合著纖纖玉手,念起佛來。真是拈花天女紫竹觀音,就有邪心,已被一條封皮,把那傍門鎖住。正是:水火爐中封姹女,鐵門關內鎖狐妖。有詩為證:
  零雲散盡留殘月,夜雨晴開返太虛;
  不堪明月思餘蔗,已見秋江空舊魚。
  當時拜了福清,黎寡婦痛哭回家。劉瘸子因身無所歸,還在門前開鞋鋪,倒做了乾女婿不提。蓮淨雖出家,因梅玉日久無信,常沒處探個信兒。忽見孔千戶娘子走到寺裡討簽,撞見蓮淨,卻是黎家桂姑娘,怎麼出了家。兩人問訊了,請到齋堂裡,才知桂姐因病修行:細細告訴金二官人娶了梅玉,三日後做不下主來,如今被妒太太鎮在家裡,求生不生,求死不死,通不容娘兒們見面。我終日在孫媒家坐著要人,隨你打罵,他也不敢進去見一見那夜叉。那金公子走去關外,還不敢回家。早知道女兒沒有造化,到不如出了家,還清淨些。說著哭起來。蓮淨想起前情,也不覺淚落滿面道:「俺兩個人這等一樣的命苦。只說他得了好處,我不得如他,誰想他倒在難中,如今還不如我。世間事那裡想去。」孔寡婦道:「桂姑娘,你平日千伶百俐,又和我女兒比親生姊妹一般,就尋不出條路兒來救他救兒?」
  也是天假其便,孫媒因孔寡婦說要告他,十分著急。忽一日,黏太太著人來叫他,不知深淺,只說是因娶了梅玉的帳。不料是他家太太,找個媒婆去,要賣梅玉出門,怕金二官人回家,看他的眼目。孫媒不知道,躲去大覺寺,推燒香上會,不料恰撞見孔寡婦。兩人見面,又是一場大罵,險不在禪堂打起來。福清和知客都勸開了,蓮淨原是聰明人,又歸了正果,卻尋出一計來,說:「孫媒,你既說這一門親,把玉姐母子坑陷的這等,也該進他宅去看看梅玉姑娘。終不然你一個外人,年六七十歲了,那母夜叉又就打你不成?他既然來叫你,好歹去走一遭,孔大娘也不埋怨你了。」孫媒道:「說的也是。我拚著這老性命去走走,隨怎麼樣的看看梅玉姑娘,再做商量。我還來這裡回你的話。」吃了茶,孫媒婆去了。孔千戶娘子,坐在寺裡聽信不提。
  原來母夜叉黏太太,見梅玉上灶做飯,十分慇懃,滿口裡太太長,太太短,不叫他也來服侍,罵著他也不怨恨,也不甚難為他了。只怕金二官回來,一時防備不嚴,若再串通怎了?不如找個媒人來,把他賣在娼門罷。因此家人又來叫孫媒進府,不幹那娶妾的事。他自己膽虛,嚇的躲了寺裡。商量了就硬著膽進的金府來,見了太太,生的凶狠,似一隻母虎坐在大炕上,忙磕下頭去道:「不知太太叫小媳婦做甚麼。」太太道:「我家買了一個孽障來,不知是那一個媒人做的事,如今放在屋裡,七粗八細,一些做不來,沒得養著吃閒飯。你與我快快尋個主兒領出去,不許賣在東京,不許那裡娼門樂戶,做幾兩銀子,打發他去罷。」孫媒道:「小媳婦去看看他來,人生的才料兒,好出去尋主兒。」太太道:「你領他去。」有一個番婆,正在炕上納繡佛,見太太說,忙下炕來,和孫媒往廚裡逕走。只見梅玉姐刷鍋淘米做飯哩,見了孫媒,不敢言語,只裝不認得。孫媒見他剪的頭光光的,使個手帕裹著,好不心酸。到了前邊,辭過太太道:「小媳婦知道了,三日裡就來回話。可不知太太要甚麼財禮,好去兜主兒。」太太道:「我如今和四太子娘娘,當了一會,要大覺寺白衣觀音閣上,明日進去,舍一百兩銀子的香銀,速速賣了來,要做香銀哩。」孫媒磕頭去了。
  欲施善事遠燒香,卻賣良人去作娼;
  後面殺人前面舍,結冤造福兩相妨。
  孫媒出府,回到寺裡,把黏太太的話說了一遍:「又見梅姑娘在廚上做飯,雖手帕搭著頭,還笑嘻嘻的,休聽外人虛喝的,不知打的怎樣兒了。如今要賣出來,只消一百兩銀子,要來這寺裡進,舍在觀音閣上哩。」這只一句話,蓮淨道:「阿彌陀佛,我有了救玉姐的法兒,除非老師父做這一件功德罷。」即時請過福清來道:「這件功德,只要老師父一句話,玉姐就活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福清姑子不知來歷。只見孔千戶娘子先跪在地下,蓮淨也磕下頭去道:「師父只許了慈悲他這件事,弟子管有一計,全不費難,叫他母子團圓,一場陰騭。」福清扯起來道:「你說來我聽,既是救人好事,我佛家以慈悲為本,那有個推辭的?」
  蓮淨合掌當胸道:「如今黏太太說,和四娘娘一會要來寺裡進,舍百金造佛。只用老師父到王爺宮內,見了娘娘,求他說個人情,只說梅玉姐是老師父的兩姨姪女,是弟子表姊妹,只化他將梅玉姐舍來出家,做他個剃度僧,豈不是一件好事?」福清笑道:「這卻不難,只是成不成,看他的緣法罷。」即時穿上偏衫,帶著蓮淨去見四娘娘。正是合該梅玉災星已滿,他淫心悔過,轉禍為福,偏遇著娘娘生了世子,剛剛滿月。傳進宮去,說大覺寺尼姑來道喜哩。喜的個娘娘迎下殿來,一似觀音菩薩來送子一般。忙接著讓進房去,見領著一個新剃度的小尼姑,且是齊整,磕下頭去。娘娘扯起來,即叫擺齋。齋罷,福清蓮淨忙下座問訊,求娘娘護法。
  有一事來化個人緣。娘娘喜色滿面道:「師爺化甚麼緣?盡力佈施。」二尼姑合掌當胸:「如今黏太太府裡,有金二爺娶一妾,是貧僧俗家兩姨姪兒,即是蓮淨的表妹。因太太不容要嫁,將銀子舍在寺上,貧僧想起,何不將此女舍了出家為僧,做黏太太剃度的,保他一家吉慶。為何卻去賣來舍寺,以此特來乞化,救出此女。娘娘無限功德。」娘娘笑道:「這黏太太十分難說話。如今和我結了寺裡香會,他還無兒,因此繡進香,上了一百兩做佈施。在我這疏頭上,我就請他來說。到日去進香,叫他去剃度,還算把一百兩佈施,給他做個緣滿的齋兒便了。」說畢,福清蓮淨磕下頭去,高聲念佛:「南無無量寺佛觀世音菩薩。」送出府來。娘娘使人去請將黏太太來。那時東京兀術即是金主一樣,那敢不依?即時回去做了一套僧衣僧帽、換了鞋襪,不等進香,即傳福清蓮淨來,在佛堂裡,當面看著剃淨了光頭,穿了僧衣,起個法名梅心,謝了太太而去。正是:愛水波濤今日定,欲河煩惱一時消。
  袈裟披上見空王,洗盡鉛華木樨香;
  自是木兒難上馬,故教石女不逢郎;
  蛤因閉口仍含粉,蜂為辭春免腿黃。
  莫學拈花拋荳蔻,摩登不許更同床。
  看官到此,或說前集金蓮春梅,淫惡太大,未曾填還原債,便已逃入空門,較之瓶兒,似於獄淫從輕。瓶兒之身,反為太重,不知前世造惡,與今生享用,原是平算因果的。瓶兒當日氣死本夫,盜財貼嫁,與金蓮春梅淫惡一樣。後來托生在袁指揮家,為富室之女。及到李師師家,嬌養成人,真是珠翠叢中長大,綺羅隊裡生成。得了浪子鄭玉卿,偷寒送暖,暮雨朝雲,吹的彈的,吃的穿的,受盡三春富貴。這金蓮春梅,生在窮武職家,孤寡流離,窮了半世,卻又未得遇個丈夫,半路裡受盡折磨,橫遭惡疾,守了空房,將他惡報已還其大半;因他悔心出家,佛法因果,原有增減。因此引他懺罪消災,再修他本來面目。後來瓶兒雖死,即化男身。這金梅二女,雖已成尼,三世女身,才得成男,以分別淫根的輕重不提。
  單表劉瘸子在鞋店,隨著丈母度日,妻子又出了家,自己又無歸路,一身殘疾,也要尋個結果去。那日上大覺寺前閒行,只見圍了一群人,也有坐著的,也有立著的,中間一個道人,生的古貌長髯,戴著一個箬笠,身穿百納道袍,黃條草履,手執漁鼓簡板,正唱道情哩。瘸子分開眾人,挨入裡面。這眾人席地坐下,只見這道人將漁鼓打了一回,走上幾步道:「今日貧道,說一回莊子歎骷髏的故事,乞化些錢米,助貧道途中一齋。」放下蒲團,即將簡板先敲幾下,唱道:「先有〔鷓鴣天〕為證:
  景物驚心歎隙駒,百年傾覆後先車;雲山滿目真堪樂,富貴到頭總是虛。沽一醉,問樵漁:優遊山谷更何如?閒將幾句莊生語,編作骷髏一卷書。
  說戰國昔日有一隱士,姓莊名周,道號南華真人,本貫睢陽人也。因幼讀習經史,曾為周朝漆園小吏。因妻喪鼓盆而歌,棄職歸終南山谷。著有《南華真經》傳世,莊子在山修煉多年,成其仙道。一日與道童說:我和你深谷苦煉,雖得了丹道,不到凡間濟度眾生,也不能個夠完這三千八百陰德之功,只做得地仙,見不得大羅玉帝,今日我和你上洛陽走一遭,看有何人可度。有〔西江月〕為證:
  唱著道:
  我把世人嗟歎,不如訪道修仙。布袍納襖勝羅,漁鼓簡板為伴。
  饑食山中野菜,渴飲澗下清泉。我今功行滿三千,暫向人間遊玩。
  說行至洛陽地方,荒郊野外,只見一堆骸骨,暴露在地,不由莊子傷心感歎:
  詩曰:
  路逢骸骨在荒,莊子傷心兩淚流。
  你是何人親與故,只為生前不肯修。
  〔耍孩兒〕唱:
  我向前細細尋,又退後默默思,可憐你三魂五藏無蹤跡,只見饑鴉啄破天靈蓋,餓犬傷殘地閣皮,模樣兒真狼狽。映斜陽眼中睛陷,受陰風耳竅風嘶。莫不是男子漢,婦女身,老公公,少小兒,住居何處何名姓,莫不是他鄉外郡風流客,百姓軍丁灶匠藉,因何死在荒郊地?也是你自作自受,今日裡誰哭誰知。
  莫不是把錢財離故鄉,為功名到這裡,時乖運蹇逢奸輩;莫不是持刀自刎因爭鬥,久病難調少藥醫,在此誰來替?只落得朝攢螻蟻,夜伴狐狸。
  莫不是因貪杯喪了生,為戀色害了己;分財兢產閒爭氣,或是因奸鬥恨風流死;賭博官司吃盡虧。或是犯法遭刑擊;莫不是饑寒少救,遇陣隔危。
  說骷髏兒,將你的姓名男女道,並無一言回答。想是說不著其中詳細。將你生前經營買賣問你幾句:
  莫不是貧居陋巷中,藏身村野裡,種瓜賣菜編鞋履;莫不是讀書守分廿貧賤,莫不是買賣經商遇賊劫,或是遊客高人侶,辜負了陰陽占卜,收拾起書畫琴棋。
  莫不是換羊毛修破靴,蓋新房做故衣,開張骨董收零碎,補鍋釘碗修銅匠,磨鏡敲針打錫的,土工木匠並油漆;莫不是做籮箍桶,打鐵縫皮。
  說骷髏兒,貧道將諸般手藝問你,全不答應。想不是這庸俗之輩,或是聰明智慧,諸子百家,富官貴客,迷失家鄉。再問你幾句:
  莫不是振朝綱大丈夫,贊經綸賢宰職,三杰八俊並七貴;莫不是拔山舉鼎英雄漢,作賦能詩道德師,深文刀筆蕭曹吏,風流才子絕代名儒。
  莫不是移家遠避秦,驅車匡復齊;逞豪奢,笑擊珊瑚碎;曉趨金殿拖珠履,夜擁紅妝醉酒杯,也有個凶和吉。那知道時衰命盡福過災隨。
  說骷髏兒,我將君子九流百家問你,全不答應。或是生前瞞心昧己,好色貪財,到此地位。我再把你的罪過略道幾句:
  莫不是口頭言,甜如蜜,壞良心,黑似漆。調詞掐款多奸計,坑人騙債唆興訟,害眾成家倚勢為,撞太歲為生理,駕空橋把人愚弄,使暗箭袖手歡娛。
  莫不是祖父上做貪官,本身上不克己,不忠不孝還不弟。吞謀田產侵鄰里,占路爭牆改屋基。癡心造了千年計,只落得頭南腳北手指東西。
  說莊子歎骷髏已畢。道昔日周文王澤及骷骨,開子孫八百年基業。我出家人,理當拔濟眾生。我今大發慈悲,救他起死回生,還魂陽世,也見仙家手段。即向葫蘆內取出一丸靈丹來,填在骷髏口內,用仙氣一吹,脫下道袍,蓋在屍骸。數了數他左肋下,少肋骨三條,忙叫道童,向東南上取三枝楊柳,截成三段,口中念咒,用水一噴,那骷髏以氣生神,以骨生肉,得了先天元氣,早早回陽,滾身起來道:『多謝師父救我還魂。只是赤身露體,難得見人。』莊子即去行囊中,取了一件小衣,與他穿了。
  那漢子把眼圓睜,將身一挺,向莊子道:『我乃福州人氏,姓武名貴。身邊帶銀三百兩,來洛陽買貨,被你二人拿蒙汗藥謀死,害我殘生。在此罵我不絕。今日醒來,可還我銀錢衣服,放你去罷;如不還我,向洛陽縣河南府,各樣衙門,告你蠱毒殺命事,寫你一百二十款;再告一張御狀,擊登聞鼓聲冤,叫你二人碎屍萬段。現有你用藥葫蘆,使邪法的木瓢為證。』上前把莊子揪住不放,大喊聲冤,往城裡衙門前來。那縣官正坐。
  只見一病人拉住道人進門叫冤,叫上來細問。那漢子眼中流淚,口內聲冤,將前話哭訴一遍。說莊子用藥謀死其命,盡劫資財,有藥葫蘆邪水為證。縣官問莊子道:『你出家人,如不係你謀害他性命,豈有平空誣告你的?』即喝令伺候刑具。如不實招,難免官刑。莊子向前將骷髏暴露野中,以靈丹救活,反恩將仇報,說了一遍。漢子道:『老爺執理斷事,一個骷髏,那有救活之理?分明是鬼話。這道人借術行惡,殺害平人的罪,待小人一一說來:
  唱道:
  他借遊方是道人,串州府,度關津,游食無藉真光棍。暗通響馬劫行人,糾合強徒進院門;求齋化食先通信,用的是蒙汗毒藥,遇著他一命歸陰。
  他有隱身法,不露身;定身法,沒處跟。又會踏罡步鬥迷魂陣,拘魂壓鎮奸良婦,打火燒鉛做假銀。更有一件真堪恨,把小孩子蒙了隨去做藥,摘膽割心。
  漢子說,小人和他當日在飯店裡歇宿,他見小人行李沉重,要謀財害命。只取了一丸藥,放在酒裡,不覺天昏地暗,倒在塵埃。他將小人衣財劫去,假說慈悲,把小人屍骸,拋在野外。因小人平日行善,感動神靈,才放了回來。
  唱:
  他葫蘆內百樣毒,使機謀把酒巡,頭昏腳軟先昏暈,臨危假落慈悲淚,怕醒還將法水噴;把財物搜將盡,將骸拋在荒郊外,哪知道我又還魂。』說縣官又問:『你這漢子說話,全無憑准,既然死去,如何又得活了?這樣怪事,我做官的也難問。可有甚麼憑證?』漢子道:『小人吃齋念佛,沒傷天理,一生不打誑,不是個負義忘恩之輩。那日毒死時節,只見:
  唱道:
  五閻羅把我迎,崔判官把我請。他說我吃齋念佛多忠信,金橋來接純良客,地獄難留這好人,連忙送出豐都郡。他打折我三條左肋,現今俱有疤痕。』
  莊子聽他言語道:「眾生好度人難度,始想恩愛也成魔。稟縣官老先生,且取一杯水來,貧道叫他復現原形,他是罪大惡極,該有歸死輪■。貧道違天行善,該有此番仇報。」縣官即時取水與莊子。莊子用水將漢子一噴,仆地倒在塵埃,掀起衣來卻是一堆白骨;肋下三條骨節,還是柳枝。縣官大驚,才知莊子是回生起死真仙客,遇了這負義忘恩作孽魂。莊子作口號四句:
  古今盡是一骷髏,拋露屍骸還不修。
  自是好心無好報,人生恩愛盡成仇。
  縣官下堂來,要拜為弟子。那莊子用手一指道:「那廂有一人,乃真仙也。」哄得縣官回頭,化道清風而去。」
  說到此處,眾人舍助些錢米,那道人揚然而去。劉瘸子也不回家。走上扯住:「師父,我要隨你出家。」道人看了看是一瘸子,身上衣衫襤褸,腿腳歪斜,道:「你這人如何修行得?」劉瘸子道:「我有〔西江月〕一首:
  前世貪淫多欲,眠花臥柳穿房。風流一過便為殃,今日不成人樣。腎縮全無陽氣,腿彎難跳東牆,只堪掃地與燒香,願背蒲團竹杖。」
  道人點了點頭。劉瘸子把他的蒲團背上,隨著一路化飯而去。這是陳敬濟的化身。和金蓮才完前帳,結了金瓶梅三案因果。
  再有西門慶變及沈花子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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