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美償美兩場大棍 債還債一葉扁舟

  秦淮明月楚江秋,往事空悲碧水流。
  鳥啼自鳴三月柳,飛花常送五湖舟。
  誰家羌笛梅先落,處何雁秦箏不留。
  忍向鍾情桃葉渡,香花片片過溪頭。
  單表這翟員外因迷戀銀瓶恣色,不惜千金結歡了李師師,招在家中,每日花攢錦簇,醉舞嬌歌。常言道,佳人有意郎君俏,紅粉無情子弟村。這子弟行中鴇兒愛的是鈔,粉頭愛的是俏。假如潘驢、鄧小閒一件不全,也不是嫖客。何況這翟員外只有了兩個字,那銀瓶少年喜的風流乖巧,翟員外幾個憨錢那裡看得上。雖是勉強陪他來坐坐,不住的往後園裡走,或是過夜到了床上就推說是心疼把臉朝裡睡去了。常是這等睡到半夜,就走進去不出來了。要是別家巢窩就是罵搗子打粉頭,做些硬勢好使他怕。這李師師是有名花魁養就的門面,誰敢往下看他。況這翟員外使過千金財物,偏要在人面前支架賣弄這銀瓶怎樣和他抓打拿情,就死也不肯說嫌他的話。常言道子弟使了昧心錢,又道年久子弟變成龜。他就明看出幾分破綻,和玉卿勾搭也只道是幫閒的來湊趣,先拜認的姊妹,一字也不疑,只落到別人吃饅頭他管燒火。後來鄭玉卿見銀瓶辭的他不像體面,到了後園閣子上,勸銀瓶道,你還俯就他個體面,咱好行走,弄得他淡了,生起疑心醋起來,咱倒不便。
  那銀瓶是沒良心的女兒,那知巢窩裡拿抓孤老的手段,他蹙著眉兒道:看他那個臉彈子,生磣煞。一個嘴唇,不知多大,常來人臉上,怪毛瞪瞪的,一口蒜氣,倒著人噁心半日。隨他怎麼,我去睡不成!到了七月初八日,是翟員外的生日,李師師家設了四席酒,叫了一班小優兒,請的是這些幫閒子弟,叫丫頭們先陪著斟酒。到了月出時候,李師師和銀瓶打扮得和素娥相似。方才出來把盞入席。把大門鎖了,把桌面移到堂前,另添換的酒果,先是銀瓶送了客的酒,到了翟員外的酒,他偏不送,就送師師的酒。玉卿一齊插口道:這才是兩口兒,偏俺們就外客。師師笑道:熟不講禮,姑娘到房裡下個私禮兒罷。大家笑了,那小優兒一個是箏,一個是琴,唱了一套繡帶兒。
  【繡帶兒】金盞小,把偌大閒愁向此消,多情常是無聊。暗香飛何處,青樓歌韻遠。一聲蘇小含笑,倚風無力還自嬌。好些時吹不去,彩雲停著。
  【降黃龍】心焦、難聽他綠慘紅消,為他半年倚雕欄,恨花風早。倩盈盈衫袖,倩盈盈衫袖,把玉山持倒。恁多情、似伊風流年少。暮雲飄,寸心何處,一曲醉紅綃。
  直吃到三鼓,眾客方散。翟員外餘興未盡,指望移席到他臥房,和銀瓶挨肩迭膝,倚著偎著一遞一口兒親近玩耍,也不枉了我費這些鈔。誰想銀瓶陪完了席,只想著鄭玉卿沒和他敘舊情,悶悶不足,一直到了後園閣子,開放月窗,拿起琵琶,唱一套〔憶阮郎〕
  【三交枝】燭花無賴背銀缸,暗摩瑤釵待玉郎。回抱相偎愛,顰姐掩袖低回。到花月,三更一笑回,春宵一刻千金價,挽流蘇,羅幃顫開,結連環,紅襦襖解。
  【前腔】驚鸞鳳,駭誤春,纖著香腮。護丁香怕折新蓓蕾,道得個荳蔻含胎。他把玉侵香怎放開,俺尤雲雨權待。吃緊處,花香幾回斷送人,腰肢幾擺。
  翟員外獨坐燭下,長歎一聲,覺得好沒滋味。因房裡沒人服侍,師師撥了櫻桃來侍侯姑爺,就來替他鋪床。翟員外問道:你姑娘那裡去了。櫻桃道:姑娘身上不淨,向後房裡洗浴了才出來。這員外慾火燒身,淫心四溢。看見櫻桃雖沒甚姿色,打著個髻兒,頭髮剁到口角兒,穿著青羅衫兒,月白縐紗褲兒,小小紅鞋兒。一時動興,把櫻桃按住,那丫頭又不肯依,當不起那翟員外粗大有力,掙不起來。就剝下底衣,分開玉胯,直中間。那櫻桃原被銀瓶撮擁,上著玉卿偷了二次,不曾經大創。不覺哀苦告饒,怎禁得起他恣情抽送,弄得暈了半日方泄。櫻桃怕銀瓶知道,故又不敢說,只得抹了血跡,一溜煙走了。正是張生不得鶯娘意,借著紅娘且解饞。
  原來鄭玉卿和銀瓶約下,叫他在後園等他,因銀瓶不肯出去陪翟員外。彈著琵琶道個信兒,玉卿伏在河崖柳陰下聽那琴琶聲,知道銀瓶在閣子上等他。踅到園邊,有個短牆兒,跳過來,悄悄到閣子上,見銀瓶還沒睡哩。上得胡梯就咳嗽了一聲,銀瓶知道,把燈吹滅了。上得樓來,二人同心密約,再沒別話。把銀瓶抱起,自後而入,覺鬆美異常。知道深夜無人,因此慢送輕迎,各人盡興而止。
  卻說櫻桃被翟員外弄怕了,走到師師院子,還沒睡哩。師師問道:「姑娘在前頭和你姑爺吃酒哩。」櫻桃把嘴角突著道:「沒在前頭,往閣子上去這一會了,他不出來,叫人家麻煩我。」師師道:「一個大生日子,不陪他在邊,卻來自己睡,不惹得姑爺怪麼。」說著話往園子裡走。到閣子邊,見把門掩著,有人在上面說話哩。師師站著了腳。只聽見銀瓶道:「咱兩個的事,休教媽知道,若知道,你就不好來了,你也來得勤了些。」鄭玉卿道:「你放心,不妨事,他老人家已是先收了我的投狀了,那一夜在書房裡,把他弄個死,哄得他進去了,我才來你閣子上來,他就知道,也不相干。」又誇師師的床上好風月,怎麼樣玩耍。師師聽到此處,不覺傷心大恨。心裡想道,這小廝把銀瓶耍了,還拿著我賣風情。就悄悄的回來。叫起七八個女人,拿著大棍拴,藏在園裡。才大叫閣子上是誰人說話,嚇得玉卿穿衣往外走不迭。才待扒牆,被這些女人們上去一頓棍棒,沒頭沒臉打個鼻青眼腫,才放條路越牆去了。從此吩咐家人,再不許鄭玉卿進宅子,師師才上的閣子上來,把銀瓶大罵一頓。還要拿鞭子來打,嚇得銀瓶跪在地下,不敢言語一聲。師師道:「我這樣抬舉你一場,反背你地偷漢子,拿著我墊舌頭兒,好不好我剝了你的衣裳,叫你和巫雲這般兒去站門子,不拘甚麼漢子,給你掙錢養漢。」銀瓶只是哭道:娘教我知道了。師師罵到四更時候,才下閣子去。使兩個丫頭守著銀瓶睡不提。
  到了天明,嚷得滿院子知道了,說是園裡有賊,虧得知覺趕散了。翟員外雖不做聲也放在心裡。從古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玉卿和銀瓶勾搭了一年,這些粉頭也都看破幾分。玉卿和師師有些連手,誰敢說他。又見銀瓶把頭上赤金簪子和珠子成包家給他裝在盒裡,也都不平。那日合當有事。翟員外到八月十五日,又請他幫閒兄弟吃酒。見鄭玉卿淨手,一個小紅葫廬兒金線結的,原在銀瓶抹胸前,卻怎麼在他腰裡,十分疑惑。翟員外因銀瓶不奉承他,也久有不快,掀起玉卿裙子,裝看荷包,輕輕的一手揪下來,只弔了根繩兒在裙帶上。玉卿忙來奪,只是不放手。玉卿怕翟員外心疑,就放下手來道:「哥你明日不還我,管情拿你件好東西來換了。」大家散了,員外回到臥房。見銀瓶不在,使櫻桃叫後三遍不出來,員外十分不快,使櫻桃稟媽媽去。這銀瓶從犯事以後,也不敢十分拒絕翟員外,自知自愧,出來幾遭,只是勉強,全無實境。那翟員外得了紅葫廬,在燈下看著銀瓶道:「我有一件東西,是一個人送你的。」銀瓶不知道,只道是好話。問道甚麼物,翟員外取出紅葫廬來道:「你的物兒,怎生送鄭玉卿了。你家拿著我裝幌子,你可養漢。」把那紅葫廬照臉一摔,銀瓶道:「這件東西就沒有一模一樣的,怎麼就執著是我的。」翟員外惱了,把抹胸掀起來道:「是不是係這個去處,因什麼沒了?」把銀瓶打了兩個巴掌,險不跌倒地下。拿起一根拴門的棍子,一把彩倒,打了幾十下。虧了櫻桃拉開,銀瓶哭著往後房去了,翟員外怒氣沖沖的叫開大門,和小廝往他家睡去了不提。
  後來樂極生悲,甜中生苦。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世間都是這等變化不常的,月明還有虧缺時,何況這世事人心那有沙糖到底的。這翟員外走到他宅子裡,尋思著惱了一夜,才知道玉卿串著鴇子著我使憨錢,他做了嫖客。這不是俺賣酒他先醉了。次日請了孫寡嘴來告訴,要著他上李師師家說話。我陪著一二千銀子,不得和老婆睡一夜,到貼了別,我當著個不要宿錢的忘八。不如看個日子抬了我家裡來罷,可不容見客了。如今弄得又不像婊子,又不像良家,不如我明明教他去接客了。一面去說,李師師因漏出馬腳來,也沒說話。只推道姑娘年幼,不知好歹,著姑爺生氣。等慢慢的你京裡修起個宅子,齊齊整整的,有些體面,人也好看。孫寡嘴回了翟員外的話。李師師這裡又請將鄭玉卿,要央他同翟員外說話。玉卿使性子不來。
  請了兩次,玉卿有心要看銀瓶,怕扯脫了,忙忙來到客廳上坐下。只見櫻桃掀簾子道:「姑娘有句話叫你二更天過來說。聽著我喚貓,就過來。」一言未了,巫雲出來,驚得櫻桃走了。李師師請進玉卿進書房說話道:「好好人兒,小小的年紀,裝風詐癡,撒漫的一句話也藏不住,和這些孩子們驢狗咤的,有一點老成的氣兒!這門戶好容易裝得體面,你件件不細密,如今恰又著人看破了,甚麼道理。當初說過銀瓶不許過門,是你親講的,有寫的婚單。今日翟員外著孫寡嘴來說,要抬過銀瓶家裡去住。住也要講過亮,不拿些天大的財禮,也難道就使頂轎白抬了去?」好個鄭玉卿,見李師師又動了財心,就順口道:「這個不打緊,翟員外當初的禮場,不過是包身上的光景,今日要一手兩開的營生也惜不得費,娘這裡甚麼口氣,兒子好去說。他昨日從洛陽販了五千筒青白布來,營裡官兵們出不上價,還沒賣哩,一時無錢就兌過貨來也罷。」說的李師師喜了,才問道這紅荷包的事,他把銀瓶打了幾下,都是你惹的,我看你甚麼臉兒見他。說著笑了。玉卿道:「我們小人家好頑,那日問銀瓶討了這個樣子,要家裡照樣去做,誰想他動起這個疑心來,一向不來,也就為這個嫌疑,常常遠著些,人沒得說。」師師道:「這風月機關上說道。章台路是不容易走的。偷寒送暖全要把口兒放穩些,到處裡就容易得了。」說著話,拿茶來吃了,著玉卿晚上來回話。玉卿謝了茶,起身去了。
  原來光棍巧嘴只哄得人一次,今日翟員外吃了橄欖曉得回味來,那裡還聽鄭玉卿話的理。他因李師師動了財心,順水推船哄他個笑臉好來走動。那翟員外就十分呆,那有驚魚還來鉤上的。因此玉卿出了門,不尋翟員外,到了自己家屋裡算計:如今翟員外看破了,決不肯把銀瓶放在他家裡,我又有這一番破綻,連翟員外家不便行走,可惜一段好姻緣,半路裡做了個露水夫妻。又想起銀瓶的情來,生死難開兩下難。捨不如尋個機會,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好個妙計,只今夜就與銀瓶算計定了。趁此機會,李師師求我說話,不提防這一著,教他終日打雀兒,被老鴉了眼。
  等到黃昏,挨到二更時候,換了黑衣裳,踅到河邊,在李師師後園牆下,伏在柳樹影裡。只聽見櫻桃在牆上露出臉來喚貓哩。當初李瓶兒接引西門慶成奸,原是喚貓為號,今日又犯了前病。有貓兒〔山坡羊〕一首:
  貓兒貓兒,你生得十分甚妙,幾目不見犖腥,就嬌聲浪叫。你生得掛金鉤,雪裡送炭,實實的稀罕。又會那上樹扒牆,輕身的一跳。老鼠洞裡你慣使眼照,紅綾被裡親近了我幾遭。你有些毛病兒,好往人家亂走,怕的是忘了俺的家門,錯走了路道。昨日裡喂得飽了,不知往誰家去也。你休去竊肉偷雞,惹得王婆子家吵吵鬧鬧。你心裡會佛,偏喜這點腥臊。貓貓、你早早來家,怕撞著那剝皮的去賣了。
  玉卿聽見喚貓,順著柳樹,往牆下來。牆原不高,櫻桃使個杌子接著。銀瓶半卸殘裝,倚門而侯,這一時把角門開了。
  櫻桃原是一路的,又早已賞了他些花粉戒指兒,買的不言語了,只落得兩個放心說話。上得閣子,把窗子兩搭兒下了,望不見燈光。銀瓶倒在懷裡,眼淚簇簇,只不敢高聲啼哭。玉卿也自傷情流淚。銀瓶道:「如今翟家要抬過門去,我的哥哥,咱就再不得一見了,我當初原為你才許了他,既然咱兩人拆散了,我死也不肯嫁他。我的哥哥,今夜見你一面,辭了你,我明日一條帶子就弔殺了。我的哥哥,你還來送我送兒。他這巢窩裡,甚麼有情,不知給口棺材那沒有。」說到此處,和玉卿二人抱頭痛哭。連櫻桃也在旁揩淚。玉卿看著櫻桃道:「我的姐姐,央及你下樓去,替我聽著些動靜,怕那院子狗叫,我好早走,休再做了那一夜,險不打殺了。」哄得櫻桃下去了,玉卿道:「姐姐你且休哭,我有個心腹話兒,單來和你商議。如今咱在這裡,已是做不成夫妻了,你花朵的人兒,難道就死了罷?如今只有一計,這後園就是汴梁河,南船極多,賃下一隻小船來,這河裡接了你去,我又沒有爺娘家事,沒有妻,戀著甚麼,咱往南京去投奔我的姑夫,在那鎮江水營做把總,有了咱兩口,那裡換不出飯來吃,肯在這裡乾死了罷?」銀瓶聽說,把淚揩幹道:「哥哥你這個法兒十分的好,只怕你沒錢,那裡去湊,我這臥房那,有五個大箱,都是盛的翟家來下的金子釵兒珠子挑鳳纓絡翠面兒。翟員外的大元寶,李媽收去。還有他包席的銀子,到在這箱裡,還有好些尺頭,不曾剪的,也還值八九百兩銀子。你早早安排停當,我這裡度日如年,知道那廝幾時來抬我,只得這二三百里,僱下船,趁月黑頭,好接這東西,連衣服被褥,我的鏡架銅盆好少兒哩。你平日打得好彈弓,把個彈子打在我這樓上來,是個信,我好安排,連櫻桃都拐了去,路上好服侍。」說完了話,二人如何肯罷,就在床沿上勉強相愛一度而別。銀瓶取出金鐲二付,零銀一大包,交與玉卿。依舊過牆去了。
  到了明日,玉卿叫家人進喜同到汴河口,賃了一隻浪船。是蘇州來的,因送的家眷坐下來,急要回南,只使了十五兩銀子,僱到揚州,立下契,交了五兩銀子買神福,說是家眷船。他把家下心愛的物件,隨身被褥先下了船,吩咐進喜在船上守著。他挨到日晚,到那河邊裝打雀兒,照著銀瓶閣子,不過數十步,一個彈子,輕輕打在樓板上,內有一條紙兒藏著。不敢多字,只寫了三更二字,銀瓶時刻在房中等信,久已把箱籠包裹停當,見了泥彈,不勝之喜。和櫻桃久已說通,要出去從良,在這巢窩裡,終來不是個常法,講成一路。到了三更夜靜,玉卿密把船泊在後園柳陰下,哄得船公睡下,叫進喜園外接著。他是熟路,進得園來,櫻桃已把皮箱物件,搬在牆跟,使一張桌子,擱得高高的,玉卿件件運進牆去,才扶銀瓶過牆來,把櫻桃抱在牆上,有進喜接下去了。進了船艙,那船上是個蠻子,只道是夜裡才搬了家眷到了。正是順風,半夜就走了八九十里。
  到了天明,不見櫻桃過院子來取洗面水,李師師起來又晚,等到日午,角門還不曾開,叫了半日,沒人答應。把門挑開了看,那裡見個人影,樓上拾得空空的,一地都是紙,連琵琶箏都拿去了,只撇下一個馬桶,西牆根下一張桌子。報與師師知道,嚇了個立睜。這才是強盜的東西被竊盜劫去。急忙使人往旱路上四下跟尋。報與翟員外知道,騎馬去趕貼帖子,說報信的五十兩。那知他風高水路三千里,帆掛揚州幾日程。不說氣睜了翟員外,活惱煞李師師,要告狀打官司不提。
  卻說這玉卿一路長行,過了淮安高郵湖,順風到了揚州,關上泊下船。銀瓶甚喜,見些山水人煙,一路上鮮魚美酒,手邊不少錢鈔,大吃大弄,強似那汴梁風景。或是玉卿吹笛,銀瓶吹簫,櫻桃管頓茶酒。到夜來一床而寐,好不快活。正是從來好事不堅牢,彩雲易散玻璃泡。
  不知將來作何結果,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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