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慶生辰醉吐真言 到邊庭喜逢謀士

  話說吳公與夫人商議替女兒女婿做生,吩咐廚房是日備下早晚酒席。信息傳出,早有吳二夫婦送壽禮,還有兩家親戚與至近朋友亦送禮。屈生辭之不獲,止得受下。吳公夫婦備了一分厚禮,面給屈生夫婦。到了生日,合家人等先給屈母吳公夫婦道喜,然後與屈生夫婦拜壽。
  華堂點燭,案上擺列壽桃壽麵。午前賀客齊到,男女約有數人,外面設筵,內裡亦擺宴。早辰吃麵,晚上開懷暢飲,十分熱鬧。
  酒閒人散,已近初更。屈生是日頗有酒意。回歸臥室與是小姐閒談,說到岳父精神甚健,何不置妾生子以續香煙?那立嗣一層,止有吳二是近房,但那二子十分頑皮,容貌粗蠢,決非發達之人。將來如嗣他為子,恐難繼家聲,還是自己生下為是。
  吳小姐道:「此話固是正論,奴與母親也曾勸諫過爹爹無數次,怎奈一生專信命理,認定無子,除非死後方可立嗣。說是八字算定。」
  屈生道:「那八字也有靠不住的。即如你我八字,算你命好是不錯的了;若說我一定封侯,這可上了當了。」
  小姐聞言詫異道:「怎麼說上當,此話怎講?」屈生那時已醉,由不得就將夏老先生替他設計,改造八字,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又道:「如今是夫婦,已生下孩兒,還瞞你做甚麼?我的生日是月初六,非嘉平月初六也。」
  小姐聞言猛然醒悟,說道:「那夏先生為何能知我父專信八字?為君決策果然投其所好。其中雖曰天意,一半由人力也。如此說來那命中無子之說,愈不足憑了。」
  屈生道:「誠然誠然。但此話止可你知,千萬不可對岳父母說明,恐老人家記恨。」
  小姐道:「那是自然。」
  一宿已過,次早屈生夫婦起來,叩謝了吳公失婦,出門拜謝賀客了。晚聞小姐在父母房敘話,說薊生辰,小姐一時忘了檢點,竟把屈生昨日之言向吳公說明。吳公聞言止氣的面目更色,心中大怒,想道:「好一個小畜生,竟敢與江期星士設謀,定計誆騙娶我愛女,此仇若不報,枉自為人。但如今生米已成熟飯,事隔兩年,怎樣報復?」
  心中想來想去,得了主意。且聽邊關信息,若朝廷發兵殺退了番兵,再尋別計;若邊關緊急,將帥無功,那時我托晏中丞上本,保舉這小畜生去領兵退敵。想他懦弱庸夫,焉能出戰?一去必喪師辱國,朝廷必定問罪,他焉有活命?若兩軍陣前被敵人殺死,也是意中之事。止要舉他出征,總無生理,那就是老父借劍殺他的妙算。此時且休說破。
  吳公主意拿定,反怒為笑對小姐道:「事已如此,莫非天緣。他那真生日也是大貴八字,就是不改,我也招他為婿。徒費一番心思,反落話柄耳。」小姐聞言只當他父並不惱恨,誰知吳公早有主意,要緩緩下手也。
  不言吳公屈生之事,再說常元帥與徐參贊霍先鋒領著八萬步兵,在路行程非止一日,來到甘州,住紮兩日。在甘州時到處訪問,尋著了一個熟習路徑,去過番國,深通番語之人。此人姓呂名聯甲,年紀六旬有餘,曾做經商往返番國十餘次,由番國至玉門關路程俱記的清,凡番人番語都能通曉。常爺尋了這人,延入營中,待以上賓,好探聽番人消息,亦用兵之苦心也。
  歇馬二日又復前進,所過地方留心看視何處可以安營下寨,何處可以埋伏用兵,何處有徑可通,何處有險可恃,細心察看,命隨行書手繪圖書記。常爺蓋恐玉門關萬一不守,好在措路屯兵以拒之,深謀遠見,果是名將作為。
  在路行程,不覺離關不遠。藍旗報導:「現離玉門關止三十里矣。今日天晚,恐進關不及,請令定奪。」常爺吩咐就在此權且安營,明早進關。一聲令下,三軍忙安下營盤,支起帳篷,埋鍋煮飯。
  常公坐在中軍帳中,與霍徐二公議論軍情,隨請呂老者來一旁坐下。常爺細問他番國用兵以何者為先?呂老者道:「番人素性強悍,臨陣有進無退,除死方休,所持血氣之勇。善用長槍與五股鋼叉,行走甚快。若與他交戰,非用計策取勝,或誘之使前,或疑之使懼,令彼疲於奔命,或暗劫其糧,或離間其眾,令彼無有戰心。然後出奇兵,設埋伏,生擒其人,勸諭之放還,再獲再縱,自得其心服,如是不難平矣。若不用謀略,徒恃兵威,以我中原柔弱之人,當彼視死如歸之敵,每戰必敗也。」
  常爺道:「先生之言是也,老夫當如所教行之。倘得邀天之幸,滅此強敵,當奏聞聖主以賞先生之功。」呂老者道:「小人無知,辱承元帥下問,敢竭愚忱,敬抒淺見,元帥採擇而行之。但望馬到成功,免得蒼生遭難。小人何敢妄想立功受賞?」
  常爺道:「先生何必太謙,以後諸事萬望指教。」說罷老者退出,歸帳安寢。
  這裡常爺與徐霍二公道:「這呂老者所言深合用兵機宜。就只怕曠日持久糧餉不濟,朝廷再催促進兵,老朽就束手無策了。若糧餉不缺,無欲速,徐以圖之,要平番人卻也不難。等到關後,我等三人聯名將用兵一切詳細情形,先寫表奏明天子。若准了本章,命各處接濟糧餉,兵有食無恐,然後用計以誘之。或戰或不戰,一年之內彼必離心,軍無鬥志,可一鼓而下也。」
  徐霍二公道:「元帥之言甚善,等到關後即聯名寫本申奏朝廷,天子無有不准之理。」
  三人說罷,各歸帳安寢。天明起來拔營前進,巳刻已抵關前。關中傅總鎮忙出關迎接元帥進關,隨後三軍一齊進城。元帥傳令一半上城守城,一半在關內教場紮營,每日換班上城守禦。民兵守城已久,暫行歸家歇息。這令一下,民兵感激不盡。
  常爺來至總鎮府在大堂下馬,同了徐霍二人一齊入二堂正廳中坐下,傅總鎮帶領大小將官前來參見。常爺命平身,請總鎮旁坐,餘者告歸隊伍,明早聽令點名。眾官答應退下,總鎮歸坐。常爺細問番兵近日舉動,那番王如何用兵,他國有何勇將,可來攻過城池否?
  總鎮見聞,遂對道:「那番王此番犯境,帶著精兵三十萬,詐稱五十萬。全憑元帥索莫爾足智多謀,槍馬純熟。那先鋒哈特堅更是利害,勇力過人,其餘番將數十員都有幾合勇戰。至於番兵,但知向前,至死不退。曾來攻城,幸得民兵晝夜守禦,關城堅固,因此才得保守這兩月有餘。末將因眾寡不敵,此時賊的銳氣正盛,難與交鋒,是以未曾出戰。幸得大元帥今日領兵到此,眼看不久即回兵,指日奏凱班師也。」
  常爺道:「老總戎談何容易?老夫壯年尚有幾合勇戰,今年過六旬,日形衰老,焉敢言戰?今在甘州訪求得一位老先生姓呂,年已六旬餘歲。雖是經商出身,往返番國十餘次,他頗知用兵之法。現在止好靠天子洪福,眾將齊心,等呂公與本帥商量出一條妙計,先挫動敵人銳氣,那時再議出兵交戰,老將軍你意下如何?」
  傅總鎮道:「元帥之言明見萬里,請元帥快與呂先生計議施行。」
  常爺又問關中現存糧草幾何,此處催趲糧草何處最近?傅爺道:「關中舊存糧米僅敷三千人馬一年之用,關內鄰近州縣惟敦煌最近,次則肅州最好。須陝西省城解糧接濟,按月解營,方無貽誤。長安素稱天府之國,財賦甲於天下,元帥何不奏請各省解糧接濟,那就不患無糧了。」
  常爺道:「我也是這個主意,明日當修本奏聞。但不知番兵紮營離關遠近?可有繞道之處偷看他的營寨?」
  傅爺道:「番營離關二十五里,在三叉路口,旁靠尖山。若要看他營寨,除非由十里河繞道,從尖山後面上去,在山頂看他營寨,一目了然。就是恐他半路邀擊,反為不妙。」
  常爺道:「他那紮營地方與我去路可有圖形?」
  傅爺道:「有!」忙令人去取來。常爺細看了一遍,隨即請了呂先生來,二人商議如何能去偷看營寨。呂公道:「細看圖形,此去三叉路口有四條路徑,分東西南北。南方現為他占,止有三面可以伏兵。如今有一條打草驚蛇之計,止須如此這般,連鬧三夜,那時再從十里河看營寨,管保他決不出來。元帥以為何如?」
  常爺聞言大喜,說:「妙計妙計,等本帥明早修本,一面奏明要糧,兼陳明不能欲速情形,晚間即遣將依計而行。」要知如何遣將發兵,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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