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久離別熊羆有夢 謀作亂犬豕稱兵
話說吳公聞聽愛婿抵家,心中歡喜,迎出上房,早已看見屈生來到庭中。望見吳公,忙開言尊聲:「岳丈大人一向萬安!」吳公連呼:「賢婿為何來遲?好叫老父日夜盼望。」
說話已至上房堂屋外,見岳母與妻子站立門首。屈生忙尊岳母,又叫小姐。吳夫人答應,小姐尚未回言,已來至屋中。屈生忙請岳父母受禮,登時跪下叩首。吳公夫婦受了兩禮,即用手攙起。屈生與小姐一揖,小姐回了萬福。
吳夫人連呼僕婦,快往西院請親家太太來,姑爺來了。僕婦慌忙去了,一刻中屈母扶了一婢已來於堂前。屈生上前拜見母親,母子二人由不得弔下淚來。
拜見已畢,大家歸坐,吳公問起何故遲至今日方到,屈生將路上遇雨,旅店生病,耽誤了一月有餘,使那專差到京折回路上相遇,一切細說一遍。屈母聞言又落淚不止。
吳小姐見了忙說道:「官人所患何病,如今可痊癒否?」
屈生道:「起病是傷寒,出汗後又保養調理,如今是照舊如初了。」
屈生乃細問吳公告假緣由,仇家果是鄭皇親。又說起李太師不忘世誼,相待甚優一層,說了半個時辰方歸西院。
那時行李早巳搬好,屈生檢點一過,將朱宅回信並各樣禮物取出,交與吳公。是日吳公備酒與女婿接風,說不盡合家歡樂。
一夜已過,次早屈生起來,先往吳二老爺處叩見叔丈與叔母,又往拜當道藩臬道與府縣及鄉紳近鄰。晏中丞知屈生是吳公愛婿,立刻薦在關中書院充當山長,每歲可得束脩六百餘金。這一來屈生在長安日有所事,甚不寂寞。
那吳小姐已身懷有孕,屈母聞知異常歡喜,專候十月足,生下孫男孫女,老景開懷,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西番國國王名郝哈,在位轄管三十六部落二十四廠,都是番民。年來牛羊孳生繁茂,國富兵強,文有妥司特丞相,武有索莫爾大將軍,有兵數十萬,戰將數百員。那國王癡心妄想要奪天朝地方。
一日駕坐早朝,眾文武朝見已畢,有丞相出班奏道:「臣有本章冒奏天聽。」
番王問道:「卿有何事奏來?」
那妥司特道:「臣曾差精細之人扮做經商模祥,入中原打昕消息,現在他國皇帝寵幸鄭貴妃,內監專權。又有鄭貴妃之父鄭國泰,身為吏部入掌樞密,賭賂公行,臣民抱怨。而且各關無一良將,只有老弱殘兵。如今若是我國興師,管保奪取城池易如反掌。臣所以奏聞聖上,請旨定奪。」
那番王聞聽此言,心中大悅。遂宣召大元戎索莫爾,當面傳旨,命三日後在教場操兵比武,挑選平明元帥先鋒。那些所將番兵一個個鬥起精神,專候挑選上了,好往中原搶掠金銀珍寶。
到了操演這日,番王五鼓起來,即率領文武大小臣僚排齊執事,親到教場。那大元戎索莫爾早已全身披掛,盔甲鮮明,先在教場中等候。王駕一到,大元戎同大小將官及兵丁等一齊跪接。番王吩咐平身,當即下輦入演武廳中間龍棚中坐定。隨後有那宗親王位平章、都督酋長等一群武將參拜,然後是大丞相妥司特與六部九鄉學士大小等文臣參拜。
番王傳旨,命軍政司呈上將佐花名冊。軍政司遵旨,忙將花名冊遞與大元戎。元戎遞與御前內監,送至御案。
番王從頭細看一遍,即對眾臣宣言曰:「今日朕躬親至教場,要挑選一員平明大元帥,還要選個先鋒。先較力,次較射,再次較武藝,三者合式才掛得帥印。」眾臣聞言同聲答應:「謹遵聖命。」
番王遂命軍政司將千斤石墩抬至演武廳下,放於月台上面,傳旨若有人能舉此石方能入選。
旨意一下,即有宗親王位中一人,名冶古律,係番王堂兄,年紀四旬有餘,生的腰圓膀闊,身高八尺,頗有蠻力,亦略知武藝,惟性情太急,有勇無謀。登時出班來至月台千斤石邊,看了看那石墩,有千斤之重,兩旁有耳有縫,用手提了提,似乎可以舉起。於是用盡生平之力,雙手提起石墩往上一舉,果然舉起三尺來高,然而已經面紅氣喘。登時放下。
武將中忽有一人高聲說道:「千歲雖已舉起,不能略停片刻,不算本事。俺來舉!」語畢急忙走上月台,用手將石墩舉起,喝一聲:「起!」見那石墩果然離地有四尺餘高。他又往下一落,再往上一升,三起三落,面不改色。番王觀看,心中甚喜。此人非他,乃大元戎之胞弟索思勒也。現官後軍都督府。
番王見他舉墩合式,方欲在名冊注名,只聽有人大聲說:「索都督雖然能將石墩舉起三升三落,究竟不能下台移步,還算不得第一,不信等我來舉,請看!」說罷搶步上了月台,走至千斤石旁,用兩手將墩抱住,往上一用力,果然舉起,然後用手從下面托定,緩步走下月台,走數十步,才將石墩放下。
時番王與大眾觀瞧,無一人不贊:「真正神力,再無人能及了。」於是番王將他註冊為第一。此人是家宗親,現官大平章之職,名曰哈特堅。以輩行論還是番王的遠房叔父。閒話休題。
再說眾有膂力者,無人不去舉墩,也有能舉過胸舉過頂者,想要移步,從無一人,總算哈平章為首也。較力後比弓箭,卻是大元帥射落金錢,眾人不及。番王注了索莫爾比箭第一。
三次就該比較武藝,要跨馬掄刀,各顯生平奉事。番王傳旨有三條禁約:第一不准用暗器傷人;第二不准傷人性命,以敗為度,不得再行動手;第三不准久戰以命相拼,不得令人帶傷。三者違式,雖勝不取。
眾人聞旨各自留神,軍政司先擂了三通戰鼓,鼓聲住後,有一人出馬,手使大刀,在演武場中要戰。隨有人出馬與之交戰,不過十數合即敗。語休煩敘,此番比武藝,又是哈特堅為最。末場與大元戎交手,殺的不分勝敗。
番王傳旨罷戰,宣二人上廳面諭曰:「觀卿二人本事,不差上下,朕今欽點索元帥為徵南平明大元帥,哈平章前部正先鋒,擇日興師。」二人謝了恩,軍政司取過兩顆印與二人掛了,番王又賜他二人簪花掛紅,御酒三杯。二人謝了恩,飲了酒,下廳乘馬,回家料理出征。
那番王命陰陽官選了吉日良辰,祭旗出師。由丞相妥司特與幾家王位同太子郝顯祖監國。番王都駕親征,蒂領元戎先鋒與數十員勇將,大兵三十萬往中原奪地爭城。
到了動身那日,番王別了娘娘妃子,黎明起來。身穿軟甲,頭戴鬧龍金盔,身跨雪花馬,率領文武公卿來至教場,將大纛旗請過。番王焚香禱告,祭奠叩首,隨後是大元帥正先鋒跪拜,焚香化紙馬。番王吩咐響炮抬營,文武百官免進。頓時炮響,三軍催動,一齊出城,浩浩蕩蕩,直奔甘州玉門關大道而來。一路晝行夜宿,安營拔寨,說不盡饑餐渴飲。
那日有探事藍旗報導:「此去離玉門關五十里,再往前進即是長城。」番王吩咐進了長城離關十五里擇寬闊之地安營下寨,設立中軍黃羅大帳,其餘分青赤白黑,分列五營四哨,一聲信炮響,早已安下營寨。那時驚動了玉門關的探事兒郎,忙到營邊探聽已畢,匆匆入城往府帥通報。
且說那鎮守玉門關總鎮姓傅名良弼,是武狀元出身,北直河間府人。天生勇而多智,年方五旬,是一員足智多謀的將軍。聞聽探馬報稱有番兵犯境,現在五十里外紮營。傅總兵忙出示曉諭城外軍民人等,即刻遷進城內,城外房屋用火焚之。一面挑兵守城,一面寫表申奏朝廷請兵防剿。總鎮又傳齊大小兵弁,吩咐小心防範,等候賊人來討戰,再行出兵。這一來驚動朝廷。要知誰來救援,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