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安國治點將出師 孔總兵請帥看營
詞曰:
自古蛾眉能僨事,一笑傾城,禍到真難制。況加虎翼助他威,移山撼岳猖狂勢。 雖有賢人難展志,拜倒轅門,恨少雙飛翅。凝眸近望受降城,方知失國因女士。
閒詞按下。
話表安元帥挑選十萬精兵,發分了三千與萬傲,帶領了三千人馬為前隊。其餘復即挑選了參將十六員:彭學海、孔方谷、陳鵬、魯冉、張彪、施夢熊、齊湘、齊潞,管渭濱、馮旭林、蔣炳、李文燦、韓國賢、胡本恕,金鐃、俞大倫等,各領兵二千五百為接應。又令御營守備沈必貴、姜擺、蔡洪祖、周賓,每人各領兵五百督解軍需。仍由(有)御營再著總兵雷掌衡、龍耀海、談國表、居應魁等各帶本部人馬五千為護衛。安元帥自統御林軍二萬為中營。點兵已畢,這些參將、游擊、守備、兵丁人等紛紛回家收拾,都在教軍場伺候。安元帥赴闕,次日,祭纛起程,天子命文、武百官進出皇城。這正是:
文官把筆安天下,武將提刀(刃)定太平。
出了皇城,擺了隊伍,浩浩蕩蕩,一路上威風凜凜。只見刀槍耀日,劍戟層層,帥纛飄搖,旌旗招展。一路上逢山開路,遇水填橋。那些兵卒也有得哭的,也有得笑的。笑的是:今日此別駕興師去,建功立業;哭的是:此時一行,撇子拋妻。
征夫堪歎又堪傷,千里從戎到北方。
自恨當年欣習武,誰知今日戰沙場。
層層劍戟如林布,凜凜刀槍似網張。
皆因只為名韁鎖,故爾拋妻並棄娘。
且說安元帥帶領十萬雄兵,其中總兵、參將、游擊、守備千百,把總大小千餘員,總歸他一人掌管。途中日夜不得安閒,況且有了幾歲年紀,風霜雨雪,其實勞苦。大兵由西大路而進,果然威嚴。但凡主帥行軍,原有一定章程,不能聽那將士勞攘。〔你〕道內中亦有馬兵,亦有步卒,你想那乾步卒那裡走得上馬軍?安元帥每日命他們只行六十里,早早安營紮寨,埋鍋造飯、喂馬。
途中走了將近一月。那一日,路過延安界,原是陝西、甘肅管下,乃行軍要道。有那探事的細作報子報與延安兵備道錢鳴,錢大老爺差人備下公館、酒饌,自己帶了幾個隨丁,拿了手本,親至安老爺營中請安。一路上,只見:
旗幡疊疊如林布,戰馬層層似海潮。
前部先鋒到了跟前,錢大老爺勒住了馬。有萬先鋒問道:「前面是甚官兒?」有錢大老爺的牙役回道:「延安府兵備道錢大老爺備了公館,迎接大將軍。」萬傲吩咐紮下營盤,即慌差人飛報元帥。元帥隨下令,吩咐將人馬紮在郊外,不許騷擾百姓,違令者斬。那些大小三軍、參將、游擊一聲得令,各各安營紮寨,埋鍋造飯,撒糧喂馬。
再言元帥只帶四員護衛進城,入了公館。錢大老爺近前,先請聖安,然後參謁元帥,口稱:「卑職探知大人出師,本該遠迎,奈何地方事重,未曾遠接。望祈恕罪。」安國治道:「本帥有何德能,敢勞貴道如此?殊覺不安。」錢大老爺先參過了主帥,然後又與四位總兵行了賓主禮。獻茶已畢,即慌吩咐擺席。「但願諸位大人此去,掃除賊寇,馬到成功。」正是:
望風倭寇皆投順,棄甲倒戈永不前。
一統江山歸聖主,萬邦執此息烽煙。
酒宴已畢,安元帥告辭。錢老爺差人抬了豬羊酒食,犒賞三軍。
次日,起寨動身,有甘、陝總督遣人饋送下程。離了延安,大兵前進到了潼關,有三邊總制孔熊率領部下三軍前來迎接。一連過了幾日,點驗盔甲,操演人馬。正要出兵,不覺已是冬寒時候,只見江成玉岸、水結冰山。古雲:六臘不交兵。安老爺督領三軍,把守關隘。
那一日,天降大雪,孔總兵制備了酒宴,請主帥與四位總兵賞雪。安老爺望著四位總兵道:「今歲如此大雪,來年必是豐收。但是這乾兵卒人馬受此風霜,也是為國家大事,人人都是拋妻棄子,背井離鄉,卻也悽慘。本帥意欲上城一觀,不知諸公意下如何?」眾人說:「當得遵令!」即慌吩咐取了氈衣、雪帽。更換已畢,帶著幾員副將上城一看,只見營盤密布、戰馬分群,各營門豎起旗號,不亞過千間銀屋,萬座瓊宮。雪飛飛落將下來,層層疊疊,碎剪鵝毛。只見關內人家關門閉戶。此一刻,那些營盤外並無一個兵卒,都躲在裡面,將那些乾馬糞燒起。
清煙漫漫迷山郭,殺氣騰騰透陣門。
一望平沙皆是白,征夫焉有不消魂!
元帥回頭再往關外一看:好一似銀裝世界,玉砌乾坤,眼前並無一塊空地,盡皆是雪;走獸迷其穴窟,飛鳥失其窩巢。正是:
漁翁江上停絲網,繡女停針詠絮飛。
滿眼乾坤如玉琢,山河處處似銀堆。
望了一會,不覺越下越大。孔總兵命人取了一個小小帳棚,紮在城頭上面,帳內設著火盆飲酒。只見那雪景,卻也可愛,怎見得?
遍地撤瓊瑤:舞長空,蝶翅飄,白茫茫占斷陽關道。銀鋪著小橋,玉裝著破窯。江天滿目,梨花落,剪鵝毛;山童來報:壓折老梅梢。
元帥飲了幾杯酒,同著孔熊與四員總兵出了帳篷,向東南一望--不知所望何故,且聽下回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