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太后下詔謄經士 瑞雲奏對改妝情
詞曰:
光輝春節紅燈好,歲歲不如今年早。試問春色知多少?錦花綠柳啼鶯巧。坐受鼎中香煙裊,看紫燕將梁旋繞。一年好景須當曉,美良辰莫虛度了。
閒詞暫停。
且言皇上大喜,賜了安瑞雲御酒、彩緞、金銀,安瑞雲謝過恩,皇上袍袖一展回宮,君臣辭駕而出。
聖駕回到宮中,皇后娘娘忙忙迎接,吩咐:請太后娘娘同慶中秋。天子即將新科狀元張朗所吟之詩呈上太后;太后看畢,彼此評論:詩句新清,用韻的當。太后正在下旨,詔字跡端楷之人抄寫《金剛真經》,見張朗有此奇才,定然喜悅。
次日,宣詔都察院張朗進宮。朝駕已畢,傳旨內監將御園打掃潔淨,命張朗封鎖在內寫經,一切飲食皆賜御膳,內中無一不有。皇太后命幾個小太監在御園伏侍,安瑞雲卻也不敢不寫。一連過了月餘。且喜安瑞雲筆底如風,寫得甚快。時近深秋,不覺初冬又到,獨自一人在御園寫經,卻也淒涼。正是:
階下梧桐催短恨,簷前鐵馬送悲聲。
皇宮冷落誰為伴?御院淒涼獨一人。
無奈遭逢身顯貴,誰知羈絆女流身?
愁心尤恐君王識,惟有低頭暗自吟。
張朗自進御園來,約有月餘,未曾整妝梳洗。那一日,見內監不〔在〕,四下無人,除下冠帶,重整烏雲,蛾眉淡掃。正在梳洗未完,忽內監前來報稱:「太后駕臨!」安瑞雲在書房梳洗,還是個女子模樣,聽得太后駕臨,急忙欲整衣冠,前來接駕,而皇太后御駕巳到御書房門首。安瑞雲措手不及,只得本來面目上前迎接,俯伏在地,起奏道:「臣有冤深若海,一言難盡。伏乞太后千歲暫恕一時,俟臣表奏明白,那時碎屍萬段,臣自甘心。」太后見他溫柔弱質,體態輕盈,既是女子,能妝男兒竊取功名,混入宮闈,必有緣故。開言問道:「爾有何冤?因甚女妝男飾,敢亂朝綱?豈不畏皇皇國典!可將負屈原由一一備細奏來。」安瑞雲卻不打點皇太后到此,出於意外。自想父冤不能雪白,一時難於奏出;且喜皇太后盤問,只得將計就計,奏明太后,或能代父報仇,亦未可知。正是:
含悲搵淚從頭訴,忙將往事奏天庭。
「臣本原任兵部侍郎安國治之女,名瑞雲,實乃翰林院侍讀呂昆之妻,已結絲蘿,未曾婚配。只緣父遭奸陷害,偽旨拿解來京,臣風聞此事,肝腸碎斷,憤不欲生。奈臣父慘無子,只有臣女一人;父子天倫,焉能坐視?日夜悲呼,計無所出,只得假扮男子,帶同侍女臨妝來都尋父。滿擬父子團圓,不意中途遭變。其時路過登州,有原任帶刀指揮張宏捕獵而回,臣僕見其隨眾多人,各執器械,其勢猛勇,錯認強人,於是放箭,射中張宏之膊。張宏帶傷,豈能幹休?隨命家人將臣主僕帶回伊家,繩捆牢拴,欲將刑楚。臣思身入重地,安能輕易脫逃?且無故傷人,自知理曲,無言可對,惟有聽天由命。乃蒙張宏之妻鮑氏察言觀色,見臣垂肩械膊,料非孤輩小人;彼時細細盤詰,問及臣夫呂昆;誰料張宏之妻,係臣夫呂昆姨母。其時臣婢臨妝見伊說出有因,即以臣將呂昆之名頂替。鮑氏見是兩姨至戚,隨即解了繩索,留臣在家,以為骨肉至親。臣思此事不過蒙混一時,恐其事久必敗,只得告別。復因伊子原是鄉榜舉人,現在染病,不能赴京會試。故臣冒頂張朗之名,入闈應考。深感皇恩,愧叨鼎甲。今又蒙皇上寵愛,授臣察院之職。臣自入官以來,萬恨千愁,含悲官舍,不敢以父冤擅達天庭,惟有抱襟掩泣。今實太后駕臨,一時難以迴避。臣思欺君之罪,萬死難逃。伏乞太后念臣老父無兒,夫妻兩地,求將原辭轉迭天庭,敕部查問:臣父為誰所害?因何仇讎?問其就裡,釋放回家。感戴天恩。所奏是實。」言畢,依然俯伏在地。
不知皇太后如何發落?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