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呂翰林法堂認婦 安瑞雲御前賦詩

  詞曰:
  眼耳雖然稱的當,若盡憑他,半是糊塗帳。世事不係聞與望,原來都在心頭上。倘人兒心實難放,月影花前,忽見他相傍。正是個喜從天降,早驚破夢中模樣。
  這首閒詞按下。
  話表牙役取過夾棒,臨妝姐魂都嚇掉(弔)了。安瑞雲暗想道:皇上欽犯,若不夾訊,難以回旨。吩咐眾牙役將呂昆靴子去了。才要動刑,呂昆只得故意的說:「恐犯員一時心忙意亂,想不起來。大人將那婦人帶來一面,便知明白。」安部院命牙役將柳卿雲帶至公案前,呂昆一見,抱頭痛哭:「原來是賢卿!
  愁雲靄靄連山鎖,劈開迷霧見青天。
  下官自別你之後,日夜心懸,不知賢卿如今怎能到此?」柳卿雲將前後事說了一追。如今呂昆義不容辭,只得認下。安瑞雲見他既認,將金釵還與柳卿雲收執;發在公處,候旨定奪。安部院退堂不題。
  再言呂昆與柳氏出了部院衙門,有人備了一所公館,將他二人看守在內。次日,安瑞雲回奏天子,奉旨:「將呂昆革職。該談應龍既招贅呂昆在家為婿,豈不知情?顯係郎丈為奸,理應降級,姑寬免究。著令談應龍準備房屋,擇日代呂昆迎娶柳氏。」談應龍得旨,就在家內一應安排齊備。萬輝將柳卿雲接到家下,過了幾天。那一日,正逢花燭之期,談翰林備了彩轎、執事,到萬輝家下迎娶柳氏,與呂昆完姻。正是:
  九重雨露恩深廣,一封丹詔及卑微。
  暢春院韓媽兒得了這個信,悄悄將這座〔院〕廢了,免得多事。自呂昆與柳卿雲完姻之後,談小姐卻也是一樣來往,縱有些(此)醋意,只好忍耐些(此)須,這且不題。
  再言安瑞雲小姐自從登州失散之後,目下可謂(為)因禍得福,遇難呈祥,且喜又代柳卿雲完其百年大事,自己思想:父母親戚俱在京都,不能出頭一見;再者年以及笄,未成佳配,眼看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只有去日,那有來年?雖蒙皇上寵用,到底於此身無益,終不成不男不女一世罷了?每日在衙署中思想,樓頭冷落三更露,官署空悲一夜風。愁上添愁愁更篤,怨中加怨怨無窮。不覺的漸漸容顏減瘦,愁鎖雙眉,得了些病痛在身,告假在衙門靜養,並不理事。皇上另委別員代印。
  臨妝見小姐一日瘦似一日,一天狠似一天,卻也焦愁在心。問道:「小姐還是那裡不好?待奴差人去請醫士,前來調治如何?」安小姐聽得臨妝要請醫士,雙眉忽皺,一陣心酸,向著臨妝道:
  「縱有靈丹和妙藥,難治心頭恨與愁。
  怕對菱花容貌瘦,懶觀經史怨尤多。
  只恐花殘人易老,可憐歲去日已過。
  試看古今如我輩,紅顏薄命反遭磨。
  看來也是該應如此,只好聽天由命。」臨妝細想,卻也不能擔這個干係;再者小姐倘有不測,如之奈何?瞞著小姐,請了個醫生前來看小姐的病症,小姐也只得依從。一連服了幾劑藥餌,並不見效。臨妝乃是個有能的女子,惟恐小姐災星過度,代他各處許願求神,總無靈效。每日親自服侍湯水,其餘的人並不許到小姐跟前。一連過了月餘,臨妝日夜辛苦,又加憂慮,卻也染了些微微之恙。可憐他主僕二人:
  朱唇未把胭脂點,玉面何曾用粉涂?
  一病懨懨常臥榻,可憐主僕共遭魔。
  一日,皇上聞得都察院張朗病重在榻,龍心甚慮,下旨命太醫院親赴都察院衙門診視。太醫見他一團憂鬱,皆由心事而起,下了一服解悶消憂的煎劑。臨妝見得太醫前來,卻也難得,也與太醫看看脈息。主僕二人服了太醫的藥,漸覺人事新鮮,飲食少進,病體數日全愈。謝恩消假,依然升堂理事。
  正逢中秋佳節,皇上下旨:賜宴御園,詔諸臣賞月。卻見一輪月色橫空,玉宇無塵,銀河灣影。龍心大悅,隨命諸臣賦詩慶賞。此刻六部九卿十三科道皆無可對,惟恐有犯聖心,故爾不敢向前。只有安瑞雲出班應對,皇上大喜,命內監取了文房四寶,御題命詠中秋晚月。張朗提起兔毫,並不沉吟,一筆而成,呈上御案。皇上一看:
  一輪初湧照乾坤,皎潔蟾光分外明。
  庭院碧梧金露冷,廣寒丹桂彩雲輕。
  素娥有恨憐秋夜,青女常愁混太清。
  可惜晶瑩有圓缺,比人離合若浮雲。
  皇上看畢,仔細玩味,一派女子口氣,此時卻也難辨,連連贊了幾聲:「真狀元之才!」遞與諸臣觀看,各皆道好。內中雖有和韻之人,也並不應酬故事,恐不浹皇上之意。天子見他人才出眾,親賜御酒三杯,彩緞兩匹,命內監送回察院。眾公卿各散,御駕回宮。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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