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呂昆辭婿渾是假 兵部擇婿一團真
詞曰:
紅蓼岸家家賣酒,綠楊橋處處橫舟。裹春風,袖子輕,醫詩句,驢兒瘦。自把桃花插滿頭,且莫問旁人笑否。
按下閒詞。
話講張寅上轎,跟了四個家人,一直到得安府門首下轎。早已有人報知,安爺出來迎接。只見張寅一人。安爺道:「老夫屈駕,有失遠迎。呂家賢姪為何不來?」張寅道:「呂昆弟只因昨日有一朋友托他寫壽屏,立等今日就要。適才小姪在他家下相約,已經寫了一大半,還有些未曾寫完,故爾小姪先來通信。」安爺道:「多蒙賢姪費心!等待大事成全,另當登門奉謝。」連忙邀在書廳坐下,吩咐獻茶。這正是:
欲求門下乘龍客,全杖冰人撮合成。
用畢了茶,又等了一會。命人請過三次。安老一生性急,見呂昆尚未到來,連望著張寅道:「呂家賢姪如此做作,大有一派書氣。不知可有真才否?」張寅道:「小姪焉敢蒙混?若問此人,實係我輩之中魁首。少停老伯一見便知。」正在閒談,忽有人報導:「呂相公已到門首了。」安老爺忙同張寅迎出大門首。呂昆下轎,一躬到地:「小姪奉招來遲,幸勿見罪。」安老爺也還了一揖,道:「適間賢姪公幹未畢,催促取厭,正是有才者多勞。老夫候駕已久,請裡面坐。」三人一同來至大廳,行過賓主禮,分賓坐下。
先是一道清茶,然後擺上桌盒,命人換茶坐下。安爺道:「久慕賢姪大才,名重姑蘇;又喜青年入泮,將來必掇巍科。昔與尊翁同朝,素邀相好,未知賢姪有此大才,可敬可羨!」呂相公道:「小姪初遊泮水,一介書愚,毫無才識。老年伯名重京都,德播海宇,久為吾輩增光,不勝望仰!」安老爺見他堂堂一表人才,出口成文,可稱滿腹珠璣,胸藏錦繡,暗暗點頭道:張家賢姪果然言語不差!
用畢了茶盒,去到書廳坐下,連連開言道:「老夫今日非為別事,只因小女終身無托,聞得賢姪大才,不厭家寒,將小女願執箕帚。因此備得水酒一杯,敢屈駕臨一敘,未知賢姪意下如何?」呂相公道:「令愛乃是繡閣千金,小姪乃草茅下士;況且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從緩商,不敢從命。」安老爺聽得他這一番言語,心下自覺不樂。忽然變下臉來,道:「才人自多做趣。若論結親,原不在貧富;況且賢姪家道並不貧寒,此乃老夫愛親做親,出於情願。賢姪這等推托,敢是嫌老夫門戶不對?莫非因此麼?」呂昆心下巴不能立刻就了,才是心事,無奈張寅教他不可輕易點頭。此刻安老爺說出這一番話來,呂昆心下好不煩燥。張寅連連轉灣道:「老賢弟,休得過卻!安老年伯為人最直,兩家門楣正配,正好連姻。若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媒人就是愚兄,至老伯母前,我自到府稟明。依我到是尊命的為是,恐拂了安老年伯的美意。」呂昆心下暗想:「這頭親事走不到那裡去了,將來一定是我!」呂昆見安老爺越發性急,他越發推辭,把個安老頭兒急得滿面通紅。
張寅道:「安老伯不必性急,呂賢弟不必過推。但婚姻大事,俱前緣所定,非可勉強。我自有道理。天氣尚早,聞得老伯花園甚美,小姪與呂賢弟欲借一觀;或作新詩,或作新賦,請老伯教正。不知老伯意下如何?」安老此刻雖然看中呂昆外貌,然也不知他的內才如何。張寅此言正合安老爺之意,慌吩咐家人開了花園,將張、呂二人請進花園請教。不知後事如何?下回自然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