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安兵部為女擇婿 張秀才代友為媒

  詞曰:
  佳人只要心兒俏,思量無不到,從頭直算到收梢,不許情長情短勿情消。一時任情顛這倒,那怕旁人笑?有人點破夜還朝,方知玄霜搗盡是藍橋。
  這一首閒言,且自不表。
  話講張寅在呂府,飲至二更方散。有張寅的家人掌著燈球,照著相公回府。鄧氏預備了酒席,與張寅噇醉,收拾安寢。次日,準備牲醴謝神,家人道喜。張寅見了學裡老師,消假起復,出門拜客,一連擔擱了半月。
  那一日,張寅特為呂昆的事,到安府前來投了名帖,家人通稟,安老爺見了帖,吩咐請張相公廳上會。張寅進來,安老爺〔見〕他一表人才,風流儒雅。二人見禮已畢,分賓坐下。家人巡茶已畢,安老爺開言道:「老夫自與尊翁同寅,朝夕不離;近來不覺疏失故交之好。但不知賢姪曾有親事否?」張寅道:「小姪已有親事,多蒙老伯關心!」安老爺聽得張寅已有親事,心下暗想:本待要將他為東床坦腹,無奈他已有室家,未便再言。連連說道:「適才老夫所說,就是小女,如今年已及笄。拜煩賢姪有相好的貴友,無論貧富,只要才品兼優,托作冰人月老。但〔老〕夫只此一女,倘圖得一個乘龍之客,後來此身有靠,足感良多。」張寅暗想道:「我正為呂兄謀婚而來。今日安老伯托我擇婿,可見他令愛尚未擇人受聘,我何不趁此機會撮合而成?豈不為美!」這正是:
  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無處下金鉤?
  張寅遂在安老爺跟前一力舉薦呂昆。安老爺道:「老夫一向聞得此人,乃稱風流才子,但未見其形,不知賢姪可能同他到舍一會否?」張寅道:「既然要會他一面,卻也不難,老伯可備下請帖,藉此席中一敘,可以觀其動靜。」安老爺連連點頭道:「此言不謬。」當下計較已定,張寅告別,安老爺一躬送出。
  張寅離了安府,一直趕至閶門,已是午飯時候。到得呂昆家下,呂昆見面就問:「所托之事可成就否?」張寅道:「賢弟太性急了!想婚姻大事,又非買賣可比,那裡這等容易?」呂昆道:「如今閒話休題,兄長可曾見過那安老兒?有何話說?」張寅〔道〕:「適才卻在安府而來。如今安老年伯要當面一會,還要請教佳作。」呂昆道:「要論做詩賦,不在小弟意下。但不知是幾時前去?」張寅見他著急,他偏愈緩,把個呂昆活活急殺。正是:
  好事從來不易得,世間無有不艱難。
  只些時他俯首低眉,心神不定。〔張寅〕連連的笑道:「賢弟不必如此!自古道:事寬則圓。且去見了令堂,再作計較。」
  二人同至裡邊,鮑氏夫人道:「賢姪一向公冗,為何不來走走?」張寅道:「只因遊學回來,家下俗事未完。今日特地前來請安。適才在兵部安老年伯府中,道及呂賢弟才貌。安老年伯有一令愛,欲小姪為媒。我想呂賢弟尚未婚聘,小姪在安老年伯跟前極力保薦;安老年伯說但聞其名,未見其人,意欲當面一會。故爾小姪前來道喜。」鮑氏夫人道:「既蒙賢姪雅愛,足見兄弟情長。但是小兒輕狂,諸事還要賢姪指教。」鮑氏夫人命人備飯,與張相公用。用畢告辭不題。
  再言安老爺將托張寅為媒的話,對談氏夫人說明。老人家擇婿甚急,一刻也不停留。頭一天吩咐廚下備酒,灑掃花園伺候,寫了兩封年家眷侍生的請帖,上寫:「翌午滌樽候光,恕不莊啟。」差了兩個家人,到張、呂兩家投請。
  張寅接見了帖子,清晨梳洗已畢,正欲動身,鄧氏道:「相公,這等清早何往?」張寅道:「昨日安兵部家下了請帖,為代呂家叔叔作媒,請我陪席。」鄧氏道:「既然安府中大開東閣,卻是樁喜事,相公何不換些新豔服色過去?」隨即換得衣冠楚楚。這正是:
  黌門秀士朱衣客,又作淮陰月老人。
  命書童跟隨,到呂府中來。
  見了鮑老夫人,道:「昨日安老年伯下得有帖,請令郎赴席;小姪是個陪客,故爾前來,同令郎一同赴酌。」鮑氏夫人道:「既是如此,酒席間一切拜托賢姪照應。恐怕他少年人不諳世務,反為不美。」吩咐公子更換衣巾,收抬得停停當當,在此等候安府中差人來請。張寅道:「賢弟此去,須要做作些才好,方見得我們學文。等他再四佩服,那時我在旁邊自有調停。如今愚見:待我先到安府等候;須等請過三次,賢弟方可前去。」
  張寅言畢,隨別了呂昆,望安府而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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