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臨妝女胎墮輕身 鮑舅爺見聘起怒
詞曰:
落日西飛速速,大江東去滔滔。夜來今日又明朝,驀地青春過了。千古風流人物,一時多少英豪?龍爭虎鬥為功勞,只落得一場談笑。
閒詞休講。
且表瑞雲小姐將臨妝扶上淨桶,打開他的青絲,銜在他口內。臨妝一陣昏迷,小姐將他一把摟住。沒有一頓飯工夫,幾陣鮮紅,嬰兒已落於淨桶之中。小姐扶他上床,將棉被倚靠起來,怕的是血污奔心。取了一碗米湯。他定定心,連將淨桶糊好。
收拾已畢,不覺天色漸明。小姐開了接門下樓,前來送信。談氏夫人聽得小姐下樓,連起身,開了房門,說道:「我兒,為何起得甚早?臨妝吃下藥去,便怎麼樣了?」小姐道:「孩兒聽得臨妝喊聲不止,大概是藥性舉發;孩兒只得起來問他,已經打下來了。」談氏夫人聽得大喜,命人同上樓來。只見淨桶封得好好的,臨妝睡在床上,不住的只是哼。太太道:「你小小年紀,怎麼得了這樣古怪病?要不虧了姜先生,險些兒性命不保。如今平安無事,須要保重要緊!」連忙取燈,將他一看:臨妝臉上就像黃紙一樣,一點血色俱無。談氏夫人命人將淨桶取下樓來,吩咐埋在花園之內;隨即著人上樓服侍。小姐梳洗已畢,暗暗歡悅,平心想道:
不是醫生施妙劑,焉得冤家離眼前!
談氏夫人見小姐梳洗已畢,同他下樓見了老爺,將臨妝的事言了一遍。老〔爺〕大喜:「等得姜先生來,定要謝他!」吩咐取早膳來用。
家人才將點心擺下,門公回道:「稟老爺,姜先生到了。」談氏夫人與小姐正欲迎接,姜先生已從外面進來,即忙問道:「老太太,昨晚臨姑娘服藥,可有靈驗麼?」談氏夫人道:「多虧先生妙藥,已將鬼胎打下來了。」姜先生暗暗笑道:那裡是鬼胎?分明是個私孩子!開言說道:「等我上樓,再去復一復他的脈息如何。」談氏夫人道:「先生請用了點心,再去便了。」姜先生回道:「看了病下來再領。」同著小姐上樓,說:「恭喜姑娘,如今是大事無妨了。」臨妝道:「多謝先生!恕我不能起來,多多得罪!」姜先生道<原衍「姜先生道」>:「姑娘不要如此,自己保重!還要避避風寒,產後最是要緊的。等待將來恭喜,一起討喜酒吃如何?」言畢,同了小姐下樓。談氏夫人備了點心,在此等候。姜先生用了幾個,望著談氏夫人道:「臨姑娘的病已愈,只欠調理,藥亦不須再吃。」安老爺在旁邊道:「請問先生,可用忌嘴?」姜先生回道:「不用。一切雞鴨葷腥皆用得;但所忌的是不吃咸,避風一百天。其餘無事。」安老爺大喜,封了廿四金,用白封紅簽上寫「微敬」二字,將拜匣收起,命書童送與姜先生,道:「菲儀請先生收了。」姜先生欲待推辭,恐他不喜,只得領了,告辭而去。自然安老太太吩咐家下人調治臨妝不題。
只言姜先生離了安府,隨即趕到呂相公家下。呂昆正在書房悶悶無聊,心中暗想:我與臨妝成合夫妻,不意他身懷六甲。只恐他主人安老伯知道,畢竟拷問根由。那時說將出來,不但臨妝要打死了,就是小姐瑞雲性命也是難保。正在憂慮,忽然姜先生來到書房,道:「相公為何如此愁悶?莫非想什麼心事?」呂相公道:「先生,你那裡知道!自從那日到安府出來,已與先生言明。只怕臨妝六甲成形,將來必然暴(量)露,連小姐的名身卻也不好。所以憂慮。」姜先生道:「相公只管放心。昨晚是我用藥,已打下了胎,故爾前來報信。」呂相公聽得大喜:「將來若得成就大事,自當重謝。」姜先生此來原是通個喜信與呂相公,並不曾進去見他的太太。連連上轎回去。不想耽擱了月餘,呂相公把安小姐、臨妝的事時刻放在心頭。
那一天,與鮑舅老爺在門前觀望,忽見宮燈台盒,鼓樂齊鳴。鮑舅老爺問道:「這是那家行禮?」有人回說:「是兵部武選司季老爺的小姐許配與侯總兵的公子。今日侯府中行聘到季府裡去的。」鮑龍光聽得,大怒道:「有這等事!常言道:一家女兒吃不得兩家茶。既許了我家外甥,又許侯家,這等無禮!」隨即傳齊呂府家人,同著呂相公,欲要打到季家評理。不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