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老兵部關心侍女 姜女醫舌辯鬼胎

  詞曰:
  世上生靈作孽多,功名富貴反成魔。常懷憂國憂民志,不見康衢擊壤歌。仗劍提刀爭世界,施謀設計奪山河。白頭釣叟秋江上,笑指〔沙〕鷗下碧波。
  按下閒詞。
  單講安老爺用過早膳,正要上樓代臨妝看病,忽有家人來稟:「太太,外面姜先生來了。」老爺問夫人道:「那個什麼姜先生?」談氏夫人道:「老爺有所不知:這姜先生原是當日呂禮部家打發出來的一名女戲子,嫁與東城姜一鶴為妻,他的丈夫是個醫生;只因姜先生作古,目下他在外面行醫道,要算得蘇州女科的名公,就是我們家下傷風頭痛,總是請他。老爺正要代臨妝看病,如今姜先生來得正好,托他去看一看,便知端的。」
  道言未了,姜先生從外面進來。見過了禮,巡茶已畢,姜先生道:「恭喜太太與小姐!但不知老爺幾時回府的,醫生也沒道喜。」太太說:「多謝先生!先生今日來得正好,省得我打發人來相請。」姜先生道:「但不知太太有何見諭?」談氏太太道:「不是別的,就是小女房中的臨妝丫頭,這一向未曾見他下樓,昨日問我女兒,說他有些病痛。昨日我家老爺就要代他看看,只因要接聖旨,打了個叉;今日才要上樓,有人報說你先生來了。如今就拜托先生上樓,代他看一看脈,是何病體。」說罷,命小姐同姜先生上樓,太太同老爺在樓下等侯。
  一會來到樓上,小姐道:「臨妝,姜先生來了,快些出來。」臨妝聽得姜先生來,連連迎出房門,叫了聲:「姜先生!」姜先生道:「臨妝姑娘,有何貴恙?請道其詳。」小姐說:「請先生房中坐下領教。」姜先生坐下,臨妝倒(道)過了茶,說道:「請教先生:我這些時不知怎麼,飲食又吃得,睡覺又睡得,只覺得胸膈不寬,
  神思恍惚渾無力,一病懨懨卻為何?」
  姜先生將他上下細細一看,那裡有什麼病?即便取了書本,命臨妝坐下,將他兩手的脈細細一看。臨妝道:「請教先生:到底還是那一經的病?」姜先生道:「論其理來,你姑娘是個黃花女子,不應有此事;如今六脈和平,胎氣甚旺,卻是一部喜脈。」臨妝陡然將臉一變,說道:「先生此言差了!想我雖係人家丫環侍女,尚且未曾適人,喜事從何而得?」姜先生道:「姑娘不必性急!脈為人之根本,沉細是虛,橫浮是火,六脈平和,分明是喜。脈為不語之師,若是看差了,自今以後再不行醫。」臨妝見他言語蹺蹊,脈中有故,只得跪將下來,道:「先生真乃高明!要求先生救命。」小姐羞得滿面通紅,亦連連下了一禮,道:「故雖臨妝不端,亦是我瑞雲閨門不謹。如今先生既以見明,拜托先生使一良方,保全我的聲名,自然重謝。」姜先生笑嬉嬉道:「小姐與臨妝姑娘都不須如此。就是那人在尊府耽擱了數月,我也知道。那一天晚間,有個賣花的大娘在我家下換了衣衫而去,彼時我盤問他的來歷,一一都與我說明。我特地前來,正為此:
  不須愁悶深憂慮,自得安然保太平。」
  小姐聽得,望著姜先生道:「請坐一坐,少停就來奉陪。」小姐回房不題。
  再言臨妝問道:「既是先生會見我的那人,他可保養得好麼?今番回去,拜托先生多多致意與他:叫他早些作法前來,免得我與小姐掛念。」姜先生回道:「我自然代你姑娘說道。將來你小姐與你姑娘的大事在我身上,決不有誤。」一會,小姐取了五十兩銀子,送與先生道:「拜托先生將臨妝這病除根,將來另有重謝。」姜先生欲要推辭,惟恐說他嫌輕,只得將銀子收了,望著小姐道:「若是令尊、令堂問到臨妝姑娘所患的何病,小姐不必言語,等我回覆便了。下午時候,自然著人送藥前來。臨妝姑娘須要用飽了飲食,方可經得住那藥性,不可大意要緊。」姜先生別了臨妝與小姐,下樓見了老爺、夫人。老爺問道:「請問先生:看出臨妝是何病症?」姜先生道:「說來到也奇怪!若論老爺府上,姐姐跟著千金小姐,深房內室,那有此事?如今據我看來,卻是一部胎脈。」老爺聽得,大怒道:「我女兒樓中,三尺之童不許上樓,豈有此理!」姜先生道:「老爺不必著惱!若是別的醫生看差了,以喜事用藥,一來老爺心下不服,二則誤了臨姑娘的名節。若使外人得知,不是一場笑話?但老爺昔日曾做過太醫院,那些醫書自然是都看到了的。可知那內科正宗內有七十二樣蠱症麼?其中有一種虺胎蠱。只蠱起初時只因用了油膩之物,在於露天之中貪涼,受了惡物淫氣,始覺乍寒乍熱,既而其痞如胎,以至經水不調,精神漸減。故患此症,若看不到,十病只怕九難保全。老爺、夫人不嫌〔污〕耳,遂聽醫生講一個現在榜樣,與老爺、夫人聽。」
  不知姜女醫說出什麼榜樣?如何用藥與臨妝打胎?一言難盡!再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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