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知府夤夜上轅門 兵部奉旨歸故里
詞曰:
每日諸般事,人生不自由。怕貧休放蕩,愛富少閒遊。好學總成器,勤耕不有收?要得身榮貴,須向苦中求。
這幾句閒詞按下。
話講柳太爺別了韓祁鳳,來到宅門外,只見燈球火把點在堂口伺候。只用燈籠四名,夜役四名,並不開道。柳公坐了轎,出了衙門,一直到了軍門大人衙門,下轎進來。堂官見是本府太爺到,慌慌迎接道:「太爺此刻上轅門,有什麼公幹?」柳公道:「尊官有所不知:只因本府馬快祁中家下殺人一案,祁中掣(掣)眷潛逃,又無兇手可證。為此連夜謁見都爺,請示下,相煩通報。」堂官見事緊急,慌慌到內宅門前擊梆。裡面問道:「何事傳遞?」堂官回道:「本府柳太爺有緊急公事稟見。」裡面人道:「大人已安寢多時,請柳太爺明日來罷。」堂官回了柳公。柳公那裡肯依?命人掌燈到內宅門外,親自擊梆。裡面管門的聽得本府太爺在此,今夜急於求見,卻也不敢停留,慌慌前來稟見。
阮大人此刻在房中觀看文卷未安睡,即慌命人開了宅門,點起燈燭,傳知府進見。柳公吩咐跟隨人等外廂伺候,報門而進,向上打了三躬,道:「夜深有勞大人起居,卑府實係抱愧。」阮公道:「貴府夤夜前來,有何公幹?請道其詳。」柳公道:「只因卑府有一捕快祁中家下,昨夜殺死二人;祁中攜眷逃走,兇手不知何人。細驗男屍,係奉革生員黃子方,女屍係祁中家下服役之婦。據水夫高祥供稱,李連義所殺。卑府已經夾訊著實,口供並無,且無兇器可證。但祁中又挈(掣)眷而走,事屬恍惚。為此前來稟見大人高明詳察。」阮大人暗想道:荒郊殺人,豈無地主?「今貴府驗得男、婦,有多少年紀?」柳公道:「若論年紀,一老一少,並不相符,此非因奸而殺。卑府一介愚拙,叨蒙大人栽培,敬深感仰。但這一案事在疑難,未能善辨,求大人詳察,指示卑府如何辦理。高祥水夫已經發保在外,所有李連義現在監禁。卑府求大人恩典,寬限幾時,容卑府拿獲正犯審明,立即轉報請示。」阮大人道:「本部院久知貴府廉潔,小心謹慎。此時馬快祁中挈(掣)眷斂跡,大有情弊。貴府今晚回署,明日懸示賞格,速拿祁中到案,鞠問是否殺人?因何逃避?便知明白。那時本部院移咨督憲大人,另行詳奪可也。」說話之時,只聽得大堂已轉三更。阮公道:「此刻夜已深了,貴府請便罷。」柳太爺向上打了三躬,別了都院,一人步出宅門。有他手下的人掌了燈球,在此伺候。柳公在大堂上別了堂官上轎。
來至本衙門下轎,到了書房。韓相公尚未安睡,接見柳公,開言問道:「年兄辛苦了!謁見都爺,如何計較?」柳公命人取酒過來,與韓祁鳳同飲,將見都爺的話細細言了一遍。談至月色西斜,二人安寢。到了次日早晨,懸示賞格,拿獲祁中,且自不題。
再言呂昆落在安兵部千金樓上,已有三、四個月,與臨妝成就了夫妻,如魚似水。小姐雖係同樓,卻是一塵不染。忽然那一日,談夫人與小姐在樓下談心,只見有個老家人帶著平頂羅帽,穿一件元色緞海青,腰間巴掌寬大的鸞帶,方頭緞靴,打從明巷旁邊耳門進來。見了夫人、小姐,搶上一步,向前跪倒在地,說道:「太夫人、小姐見上,老奴安福叩頭。」談氏夫人道:「你不在京中跟隨老爺,如何回來了?」安福稟道:「夫人有所不知,老爺告老還鄉,船已將頂馬頭,吩咐老奴前來道喜。請太夫人的鑰匙開後門,好起行李。」談夫人聽得,喜出望外,向著瑞雲小姐道:「我的兒,為娘的終日思慕,不想你爹爹今日回來。」正所謂:
金錢卜盡全無效,驛馬臨宮自得歸。
忙忙命人收拾飯賞安福。用畢,取了鑰匙,去開後門不講。
再言瑞雲小姐聽得他父親回來,暗暗的心中害怕,罵道:「賤人呀,今日爺爺回來,你將那人藏在樓上。倘爺爺知道,如何言語應答?」慌慌上樓,前來送信。未知臨妝是何主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