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馬猴大鬧風流院 京城畫影捉小塘
話說捕役把兩個道士帶進院中,狗子向馬猴問道:「你是濟小塘?」老馬猴把頭點了一點,只不言語。捕役說:「大爺,這個老道裝聾作啞,只問小道便知。」世蕃依言說:「小道,你師父可是濟小塘不是?」小猴說:「我師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原是濟小塘。」狗子說:「既是他不會說話,帶他往察院去吧。」
軍門的公子說:「且住,久聞濟小塘善變戲法,何不叫他變變大家看呢。」世蕃聞言說:「小道,你師父會什麼戲法,叫他玩上一個。」小猴聞言在老猴耳邊說了幾句,老猴用手比了一比。小猴說:「大爺,我師父耍飛琵琶咧。」世蕃說:「好,叫他耍吧。」老猴聽說用手往挨挨兒茉一指,她懷中的那面琵琶滴溜溜起在空中,左舞右舞只如一個飛鳥一般。眾人看著正然喝采,小道說:「琵琶要下來,美人細看可別打著。」言未盡,唰的一聲琵琶落將下來,把一個摸摸兒茉打倒在地,哀聲不止。狗子大怒說:「好妖道,可害了我的美人了,小廝們快與我拿住。」小廝和捕役一齊動手。小石猴左跳右撞說:「莫要動手,還有好戲法哩。」說看就往席上指了兩指,那些月琴弦子之類一齊亂飛,落將下來把趙文華、軍門公子和嚴世蕃俱各打倒在地。
兩個猴精現了原形,跳在廳房以上嘻嘻亂笑,此時小廝捕役未傷著的俱趴在花陰之下,聽了會子,沒有動靜,爬出來看了看房上坐著兩個猴子,這才把世蕃扶起來說:「大爺,兩個道士變成猴子上了房了。「趙文華、軍門公子和兩個娼妓聽見這話,掙扎起來向猴子往上觀看。狗子看見心中大怒說:「好妖道,焉敢倚仗邪術在此作祟,小廝們快取彈弓來,再傳火器手,用三眼槍打這畜生。」小廝聞言分頭而去,各取了彈弓,又將槍手叫來了,幾名兵士往上亂打。兩個猴左右躲閃,哪裡能打的著。呼的一聲,一齊跳到海棠樹上,把一樹鮮花抓了個稀碎。狗子正然吩咐叫打,忽然間一陣狂風,二猴蹤影不見。
狗子同眾人怔了一會,無可奈何,說:「你們暫且去吧。」捕役說:「小人們奉察院的憲牌拿住妖道,如今叫他逃走了,小人們怎麼消票呢?」狗子說:「這卻無妨,我使人去說一聲就是了,放心去吧。」捕役們散去。
軍門公子因要看戲法,惹了這麼一番風波,自覺顏面無光,告辭而去。剩下趙文華向世蕃言道:「這個妖道實在可惡,怎麼稟知太師本奏當今,畫影圖形拿住這個妖道,碎剁其屍,方解今日之恨。」狗子說:「我想此事內閣不便奏聞。只用稟明家父,叫一個門下奏上一本,連鄒、胡二人一概參在本內,一來出年七的官司,二來除今日之恨。」趙文華滿心歡喜說:「倒是世兄高見。」言罷各自上轎回府而去。
狗子見了嚴嵩,把今日之事說了,嚴嵩立時托了一個門下本奏當今,說:「兩個妖道和鄒、胡二人同謀,無事生非、擾亂人心。」聖上因同謀的話沒有憑據,發下一道旨意,先拿妖道。旨意已下,五城的察院帶著地方書辦齊到嚴府問清白了妖道小塘師徒的形容,叫畫匠畫了圖像,張掛四門,凡有過往僧道對像盤話,這且不提。
且說濟仙自從差二猴鬧了風流院,聽見外面紛紛傳說要拿妖道,濟小塘自己到了西門上,看了看告示上的言語同那圖像,回到現中和眾道友言道:「如今朝廷指名拿我,雖然圖像上是個年老的道士,咱們在此住著也不妥當,不如大家走吧。」言罷告辭了白雲觀的道士,各帶行李出觀而去。及至走到三岔路口,苗仙向教長:「咱是到何方去呢?」濟仙說:「只管前走,自然有個安身之處。」眾人又往前走,這且不提。
且說蘇九宮自三月二十四日拆了柬帖看了看,是至東便門外找房三五間,到二十六日從城南小巷迎接,這一日蘇九宮早在東便門外找了五間閒房,前來迎接。大家會在一處,小塘向九宮問道:「寓所有了沒有?」九宮說:「已現成了。」不多時,一齊進了新找的房子。小塘改為儒家打扮,改姓為齊,稱作三相公。四個門徒也都是俗家衣帽,更名改姓不在話下。
到了次日,小塘向眾道友言道:「今是三月二十七日東嶽廟上大會,大家不免去走走,一來遊玩,一來找個機會好去金殿面聖討個封號。」眾人聽說俱各歡喜,將房門鎖上各往東嶽廟來,不多一時到了神路街的南頭,只見一座松林裡邊搭著許多席棚,俱是酒館,師徒幾人走進一席棚去,就坐飲酒,這且不提。
且說東嶽廟的地方乃巡視東城的一位察院所管。這位爺姓包,名叫士廉,科甲出身,為人耿直,二月裡方才到任,聽說東嶽廟燒香的盡多男女混雜,常有惡徒借端生事,遂帶領人役親往廟中觀看,到了廟口恭過神像,在門前預備下的棚內坐下,看了多時並無生事為非之人,遂向衙役們說道:「聞聽東嶽廟是個是非地方,本院到此半月連個胡言亂語的也並沒有,以此看來北京百姓還算良善。」有一個多嘴的書辦言道:「北京百姓良善者固多,兇惡者亦復不少,今日老爺在此,誰敢出頭呢。」察院聞聽此言,猛然醒悟。遂吩咐人役站班,自己帶了隨身的家人回到署中,換了一身儒衣,同家人仍向廟來,主僕二人走到棚前,見那酒棚之中吃酒行令甚是熱鬧。這位爺心中想管閒事,遂進酒棚揀了一個乾淨桌兒坐下。僕人要來一壺暖酒,滿斟一杯放在老爺面前。
且說這座酒棚正是小塘師徒們在內吃酒的地方。包爺一行吃酒,抬頭看見小塘,人品下俗,談古論今,甚是有致。遂起了愛慕之心,起身走到近前,拱手言道:「親翁請了。」濟仙一見連忙站起身來往對面一看說:「尊官請了。」包爺笑道:「親翁為何這等稱呼呢?」濟仙說:「在下從無客言,因見尊像非俗,所以這等稱法,若不棄嫌,同坐奉敬三杯何如?」包爺說:「正要領教。」言罷歸坐,包爺居中,濟仙師徒下面相陪。
正然飲酒談論,只聽的外面鑼鼓喧天 甚是熱鬧。小塘說:「這必是賽會的來了,咱們酒已足興,何不大家去瞧瞧呢。」包爺說:「如此甚妙。大家隨喜隨喜。」小塘叫承光算了酒帳,一齊出了酒棚。只見那賽會的一起一起果然齊整,打發過去。
大家隨後跟著又敘談了一會,包爺才問濟仙尊姓大名,濟仙說:「在下姓齊草號三點。」也問包爺的名姓,包爺隨口答道:「姓鄭,名是秉義。」包爺又問苗慶等四人的名姓,四人也是隨口答應,及至走到廟門前邊,忽然來了一伙人把苗慶等擠散,只留下濟仙和包爺二人擠進廟去,到了棚前,那些書辦人們一齊說:「老爺來了。」包爺到此難以隱瞞,把濟仙拉到棚內說:「齊先生 我與你從不識面。一見就知我是官長,真是奇人,勞為再陪本院後面巡察一番,千萬不可洩漏。」言罷攜手走到後邊寢宮殿上,兩個人站在此台之上四下觀瞧,這才是有心觀察民間事,無意撞出是非來。要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