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磨大王興妖作祟 碾將軍領眾搶親
話說小塘走到王家門首,叫出王老者來,要賃他的豆腐作坊,王老者告以有妖之故。小塘說:「學生善會捉妖。這卻無妨。」老者說:「那妖精不是好惹的,相公要賃房子另往別處去罷。」小塘說:「不瞞長者,我的來意原是耍捉妖怪,並非什麼賃房子,只把鑰匙給我,今晚包管成功。」老者聽說,滿心歡喜,把鑰匙給了小塘,說;『相公,你若果能除妖怪,等我開了門,做上好的豆腐請你。」小塘說:「放心,管你不日前去開門。」言罷,別了老者,散步閒遊。游到一個花園之內,但只見菊花盛開,顏色鮮明,正在賞玩之際,園工過來言道:「相公要買花麼?」小塘說:「雖然要買,吃虧五色不全。」
園工說:「相公你沒仔細看看,色道全多著咧。」小塘說:「沒有黑、綠二色,如何算的過俱全呢?」園工說:「相公哪裡話,自古以來菊中無此二色。」小塘說:「現在我有這幾樣種子,待我種來與你瞧瞧。」園工聽說,不由的大笑說:「相公好會說謊,縱然你就會種,到幾時才開花呢?」小塘說:「立時就開。」遂把畦中花埂子平平,將種子兩顆栽在那裡,用汗巾蓋上,吹了幾口仙氣,將汗巾一揭,說:「園工你來看看。」園工過來一看,喜了個不亦樂乎,說:「神仙相公,你這個方法果然是妙,可將這個方法傳給我嗎?」小塘說:「這法是傳不得人的,你可將這兩顆花移出來,往嚴府去賣,保管得他二十兩銀子。」言罷出園,往天橋而去。及至來至豆腐房前,天色已晚,開了鎖,推門進去,復將門關上,走到房中一看,塵土滿地,物件俱全,只有豆腐磨子少了兩扇,小塘看罷,心中疑惑,遂開了後門,就在窗戶底下盤膝打坐專等妖精。
那天到了三更時分,忽聽的一陣風響,滿屋裡鬧鬧哄哄,說是:「板丞相、石國舅、杵先鋒,爾等全來了沒有?」一齊答道:「我等俱全來了,只有磨皇后還未到來。」磨大王怒道:「想必被碾二搶去了!」正然說著,忽聽的一陣風響,娘娘回來,向磨大王言道:「夫主可不好了,奴家走至半路途中,遇見惡賊碾二,前來搶我,是我得便逃回,那惡賊隨後趕了來了。」一言未盡,忽聽的喊殺連天,燈籠火把打將進來。小塘在窗外聽的明白,念動降妖咒,手掐三台訣,大喝一聲,說:「妖精哪走!」噹的一聲,一腳把門跺開,妖精一見,個個驚慌,才然要跑,小塘用寶劍一指,皆顯原形,上前下跪。小塘喝道:「爾等是些什麼妖精?報上名來。」磨大王說:「仙長在上,我是一扇石磨。下邊有臍的為陽,稱為大王,上邊無臍的為陰,就是皇后。板丞相是個捶板石,鼓將軍是押磨的石鼓,石臼子稱為國舅,石杵子稱為先鋒。原來都是老王家使的傢伙,只因孩子破了鼻子,把血固在我們上邊,所以日久年深成了氣候,夜間在此處相會,天明往西山安身。來回走動,從鵝莊上經過,那個碾二必定截住廝殺,一心要搶我這皇后,求上仙除暴安良把那碾二除了,就是莫大的陰功。」
小塘聽罷,一聲斷喝,說:「世間怪物哪裡有什麼善惡,待我一概皆除,為民除害。」眾妖聞言,一齊哀告。小塘忽然想道嚴耑行奸,神鬼不佑。如今這起妖精苦苦求饒,何不叫他們前去把嚴府混亂一番。主意一定,向群妖言道:「爾等既然求饒,我也不忍殺你們。你們可到嚴嵩府中鬧他一番,不得有違。」眾妖領命,一陣妖風,全然不見。不多一時,天色大亮,王老者推門進來,說:「相公,妖精怎樣了呢?」小塘就把是何妖精,並已經往別處去了的話,說了一遍。王老者心中大喜,要留小塘款待,小塘推以有事,拱手相別,王老者從此又做生意,安然無事,這且不提。
且說眾石精,一陣妖風到了嚴府,正趕有嚴府起造樓台的磚、石、木料,堆積如山。石精一見,俱混在石頭裡面。到了次日,管家年七查點材料,點到石料跟前,但只見碾子、石磨、石臼、石杵、捶板石,石鼓子盡在裡邊。年七看罷,心中大怒,說:「好一些瞎眼的狗頭,弄來這些東西,要它何用?」
買辦的言道:「當家爺,小人並沒買過這些東西,不知這是哪裡來的。」年七說:「好奴才,妄開銀錢,故推不知,若不打你,如何出的此氣。」石匠聞言一齊言道:「七爺莫要屈了好人,昨日點材料的時節,小人們親眼見的,並沒這些東西。今日忽然有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待匠人們費些工夫把石磨、碾子做成材料。只求七爺開恩,免打買辦的罷。」七爺說:「也罷,且看眾人面上,饒他三十大板。以後若是再要如此,定責不恕,把這些不成用的小物件,誰要的,拿了去罷。」匠人聞言,謝過年七。這且不提。
且說石匠拉過碾磨,一齊動手,只聽著碾子說道:「石匠爺,我與你無仇無恨,苦苦剝我,是何緣故?」旁邊石鼓哈哈大笑說:「碾二,你諸日以強壓弱,要搶人家的老婆,今日可也遇著鐵傢伙了麼!」石磨言道:「可惜不分善惡,連我也掛帶了。」石匠們聽見這話,嚇得東跑西奔,齊叫打鬼。年七隻是發愣。正是眾人驚慌,適趕著嚴嵩回府,前門聽見眾人吵鬧,問其所以。年七把石頭說話的事,說了一遍。嚴嵩說:「吾乃朝中大臣,何方邪物敢入我府?待我親自看來。」言罷,走到跟前,把那些石頭傢伙端詳了一回,並沒什麼異樣,向年七言道:「好好一些石器,怎就見神見鬼,會說什麼話了!似此張狂,俱該重責。」言還未完,忽見那碾、磨亂轉,石臼子、石鼓子、捶板石滿地亂跳,嚴嵩一見嚇的魂不附體,往後飛跑,跑的過慌,不防備被門坎子一絆,栽倒在地,手下人急忙扶起,送入書房床上,只見他二目緊閉,口中只說「有鬼1」就似那中瘋的一般。外邊的那一些匠人見風不順,也都跑了,年七連忙差人把天壇裡的法師請到府中,誰知那些妖精俱各不怕,倒把法官的衣服扯了,法冠也被打掉了,嚇的個法官,披頭散髮,逃命而去。這些妖精足足的鬧了一夜,天明方才安靜。到了日出三竿,嚴嵩起來,仗著膽子,吩咐眾人圍隨齊至前邊。一看,只見那些東西俱在大廳內,堆成一堆,嚴嵩吩咐,叫人役用繩槓把這些東西抬出,豈人入役雖多,總是不能抬動。嚴嵩無奈,吩咐將廳門封鎖,再請法官除治,這且不提。
且說嚴嵩的兒子,名叫世蕃,另有一處私宅,就在閣老府的西邊。一日拜客回家,剛然下轎,只見門前筐內兩顆菊花,一黑一綠,心中甚是驚異,走進府中,坐在廳上,吩咐人役,叫賣花的拿在裡邊,仔細一看,只見那花開的又鮮又嫩,枝葉又全,果然是好看,遂向賣花的言道:「你這花要多少價錢?」園工說:「小人怎敢討價,任憑太爺賞罷!」狗子最喜的是人奉承,聞聽園工之言,滿心歡喜,吩咐將花留下,賞他二十兩銀子,將花抬到書房,視如珍寶。忽然聽見閣老府內出了妖怪,鬧的闔家不安,吩咐人抬了兩盆菊花,前往閣老府中,與他父解悶。嚴嵩一見,以為新奇祥瑞之兆,遂叫人擺在書房,父子二人賞菊飲酒。嚴嵩向狗子言道:「此花顏色雖異,但不知香味如何?」狗子說:「其百倍於尋常,待孩兒折一朵來與父親聞聞。」言罷欠身,才要伸手去折,忽聽的菊花喊道:「嚴世蕃千萬莫要掐我。」父子二人聽見這話,一齊發怔,又只見花枝上面一陣煙起,兩朵鮮花變成血淋淋的兩顆人頭。一個是楊繼盛,一個是閣老夏言,一齊大罵嚴嵩,前來要命。嚴嵩一見嚇的魂不附體,跑進臥房將門關上,死也不敢出來。把一個狗子嚇倒在地,口歪眼斜,成了癱症。手下人抬回家去,請醫調治,這且不提。
且說兩顆菊花放在書房之中,無人敢進去抬,只得將門封鎖,到了晚間,大廳上石精作祟,書房內鬼哭神嚎,嚴嵩無奈,寫了幾張請人的帖子,使人拿出,各處去帖,上面寫的是:
閣下嚴府,今被妖精混亂,無論軍、民、僧、俗人等,如有能驅除者,願謝白銀一千兩。此帖為證,決不食言。
且說濟小塘自從豆腐房捉妖之後,仍回六里屯店中,鄧存仁一日進城,看見嚴府的帖子,回家告訴小塘,小塘說:「這是愚下的手段,混亂他一番,如今既然他有這個帖兒,正好取來他的銀子賑濟饑荒,但是我們弟兄三人難以出頭。除非鄧賢東前去走走。」鄧存仁說:「恩兄,這事我可如何去的?」
小塘說:「我有兩道靈符與你,包管你進門邪退,手到病除。」
言罷,取出神符兩道,用紅白紙各自包上,交與存仁,又向存仁耳邊囑咐了幾句。存仁點頭出門,進城到閣老府的門首,向門上人把手一拱,說:「掌家的請了,在下專門除邪,煩你通報進去,請出個正經人來說話。」門上人聽見這話,連忙報與年七,年七吩咐有請,門上人把存仁領進到了年七跟前。年七抬頭一看,說:「這個人非僧非道,有何手段,敢說是會除妖呢?」存仁說:「在下曾遇高人傳授降妖除邪,連帶著醫治病癱。掌家的太爺休要小看了愚下。」年七說:「我家大爺目今嚇了個癱瘓,你能治麼?」存仁說:「手到病除,永無後患。」年七說:「你要多少謝銀?」存仁說:「謝銀二千,連除妖的謝銀共是三千,要短少是不治的。」年七說:「話是如此說,但不知你的手段如何?請問你貴姓尊名?」存仁說:「實不相瞞,在下是鄧存仁,在六里屯開個小小機房。」年七說:「原來是鄧機戶,若有手段,果能除妖治病,謝銀包在我身上。」存仁說:「空說無憑,要先立下文約。」年七是被妖精嚇怕了的,聽說這話,連忙應許。寫了三千銀子的文約,遞與存仁。存仁收了,向年七言道:「叫人與我點個火來,待我先除妖怪,再去治病,你可叫人先把二處房門開開,我好施展法術。」年七聞言,叫人開了二處房門,點了火來,交與存仁,存仁將紅紙包的靈符取出,用火點著,往空一拋,滴溜溜隨風而起。要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