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濟小塘折蘆過江 戚總鎮興兵平賊
話說苗慶走到洞中,越走越黑,走有半箭之遙,裡邊甚寬,有現成的石爐、石炕,甚是潔淨,還很明亮。苗慶看罷,心中甚喜,從此就在這洞中住下。白日裡下山化齋,晚上入洞演習戲法。這且不提。
且說小塘自從兄弟們分手,竟到杭州天月山找了一座古洞,晝夜觀看三卷道書,得了長生大道,變化無窮,所以用分身法變作道士,把一枝梅引到百花山上,叫他修真煉性。自己在天月山住了年餘,要過錢塘江海上遊玩。遂離了天月山,到了西湖,游了幾日。
這日正要過江,但只見人民慌張,東西奔走。小塘心中納悶,問及行路的老者,才知是海外倭子作反,堪堪就要過江,來搶中原。小塘聞言,正然嗟歎,忽見一支人馬飛奔江岸,那纛旗上寫著斗大的金字,乃是總帥戚繼光。小塘看罷,心中言道:聞聽這位將軍用兵有法,但恐倭蠻勢眾,難以征剿,我倒有心與他出力,怕他不肯信用。我今趁他人馬過江,何不學那達摩過江的故事,叫他知我的手段。主意已定,折了一枝蘆葦,放在江心水面之上,將身一跳,站在上面,就如一隻小船一樣順水飄流。戚總爺正然領兵過江,在船上看見,甚是驚異,吩咐左右快請秀士上船,兩邊家將答應一聲,望小塘喊道:「那位相公,我們老爺請你上船說話咧。」小塘聞言,兩腳一蹬那枝蘆葦,飄飄搖搖,來到坐船跟前,將身一縱,跳上船頭,說:「兵主,呼喚學生有何話說?」戚總爺欠身離坐,說:「請問先生是儒家呀,還是道教?」小塘說:「當日原是儒家,如今已歸道教。」戚總爺又問說:「嘗聞人言,達摩曾折蘆過江,他是佛門老祖,如今先生怎麼也會此道?」
小塘說:「在下自幼學文,長大習武,訪道參佛,無非是明心見性;折蘆過江,無非遊戲小術。何足為奇!若能為國出力,救民水火,方算是真正本領。」總爺說:「先生原是文武全才。不知尊姓大名?」小塘說:「學生姓濟名登科,號小塘,原籍關東人氏。」總爺說:「莫非大鬧嚴府就是先生麼?」小塘說:「就是學生。」總爺大喜,說:「聞名久矣。如今本鎮奉命征剿,欲請足下作一參謀,不知尊意如何?」小塘說:「學生才淺,怕不能照應軍中大事。」總爺說:「先生不必過謙。」言罷讓進船中,分賓主坐下,各船頭目參見已畢,將船駛到東岸。
總爺、小塘與一些人眾,棄船乘駒,放炮起營,往西而去。兵馬過子蘭山,往前正走,報事的稟道:「啟上老爺,兵馬不可前進,倭寇睏了紹興,離此只有三十餘里。」總爺說:「可有多少賊兵?」報子說:「稟上老爺,倭賊共有一萬,頭上纏著整疋的紅布,身穿短甲,手使斬馬刀有五尺多長,盡都是步下。」總爺聽說,打發報子出去,默默無言。小塘說:「兵主為何不語?」總爺說:「先生不知,本鎮愁的是賊兵勢眾,且紹興地方水多地窄,他在步下,咱在馬上,難以動手。他又有紅布纏頭,短甲護體,似乎很難取勝。」小塘說:「可有地理圖麼?待學生看看。」總爺叫家將把地理圖取來,呈與小塘。小塘看了一遍,說:「兵主,學生細看圖式,定海縣相近蛟門海口,地方寬闊,可立戰場。如今先把兵馬抄上海塘,竟撲定海縣安營,斷住蠻賊的歸路,他若來時,自有捉他之術。」
總爺說:「先生之言甚善,但恐有人去救,紹興城池難保。」小塘說:「兵主放心,學生自有手段。」言罷暗念真言,用手往西北一指,立時間,狂風大作,飛砂走石,從空飛來,小塘又往東南一指,那風順手而去。小塘叫總爺催動人馬直往定海而去。這且不提。
且說那些倭子乃是日本流球國的蠻夷,因往中國進貢,嚴嵩把貢物私自留下,未與表禮答謝,國王動怒,所以發了萬數人馬來搶中國。為首的大將名叫乜律洪,手使斬馬大刀,重有三十六斤,還有許多的邪術,從定海蛟門上岸,直搶到紹興,將城池圍住,正然攻打,忽然間狂風大作,飛砂走石,迎面打來,打的些倭寇抱頭鼠竄,齊奔漕姚江邊,抬了些船隻渡過江去,走到哪裡,那風刮到哪裡。一路之上也顧不的放槍,離定海不遠,方才把風止住。乜律洪把眾寇聚在一處,安下營寨歇息,這且不提。
再說戚總爺領定人馬在定海城外安營,定海縣文武官員恭見已畢,總爺說:「列位,倭賊的船隻今在何處?」眾官答道:「在蛟門山下。」總爺聽說,叫眾將領了五百軍卒將守船的倭寇殺死,把船上的貨物運上岸來,然後放火燒船,把貨物運進大營,叫總爺觀看,小塘在旁叫總爺將吸鐵石留在軍中備用,餘皆交與知縣入庫。吩咐已畢,有長探來報,說是倭寇離定海只有五六十里,不久就到。總爺聽說,向小塘言道:「先生有何妙計,早作準備。」小塘說:「兵主放心,學生自有主意。」言罷,暗祭神風把倭寇的去路堵住。吩咐定海知縣速做藤圓牌一千面,限三日全完,又要紅布三百疋,蘆花三千斤,一同送到。又叫軍卒把民間搗米的石臼抬了十數個來,將吸鐵石搗碎。到了第三日,知縣把圓脾送到,小塘叫人找了成衣、彩畫兩行匠人來,叫成衣匠將紅布縫成圓牌式樣,絮上蘆花,黏上吸鐵石,縫在圓脾上面。叫畫匠俱全畫上虎頭。挑選了兵丁,每人給他一面圓牌,又給他一把打牛鞭子,不許帶著鐵器,又挑了馬步二千人馬,俱是手使齊眉短棍,埋伏在松林之內,單等著要打倭寇,這且不表。
且說倭寇被風砂迷了歸路,不能前進,到了第四日早,風停霧散,這才調動人馬上了定海的大路,乜律洪領著人馬正往前走,猛然間抬頭一看,但只見旗幡招展,一座軍營擋住去路。乜律洪心中動怒,帥著倭寇硬往裡闖,真正是如虎似狼,十分兇惡。藤牌手一見,不敢怠慢,齊往前迎,只見那倭寇的斲刀剁在牌上,就似貼住的一般,不能抽回。藤牌手連忙齊舉牛鞭,唰唰亂打,打的一些倭寇正然無處可跑,又聽的一聲炮響,從那樹林之內出來一些馬步兒郎,手使短棍把倭寇圍在居中,打死了大半,其餘的得命,指望奔到蛟門上船逃走,誰知百十號船已被小塘燒盡,乜律洪到了此時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心中一急,要擺一座萬蜂惡陣。這個陣勢甚是厲害,若擺一次損人的陽壽一紀。乜律洪到了此時,一心報仇,也顧不得折壽,連動丹田之氣,往外噴了三口,立時間煙霧迷空,把眾寇遮住,不見形跡,從囊中取出五道靈符,分給五個頭目,各領人馬往五方站住,又從懷內取出五個葫蘆,放在手中,口中唸唸有詞,不多時拘了蜜蜂、馬蜂、土蜂、游蜂、黃蜂五樣蜂來,收在五個葫蘆之內,揣在懷中,來在官軍營前,聲聲討戰。小校報入中軍,總爺動怒,就要親自出馬。小塘連忙攔住,說:「兵主,不可,聞聽外國蠻夷多會邪術,他既是單身前來,必有鬼計,待學生出去,看是如何。」總爺說; 「先生乃文墨之人,如何去的?」小塘說:「無妨,學生自有法術。」言罷出帳,從懷內取出葫蘆,把塞子扳開,放在耳根之下,暗問吉凶。五鬼如此這般報了一遍。
小塘聽罷,收了葫蘆,反身進帳,叫中軍官立刻取了麝香一斤、雄黃一斤、硃砂一斤、流黃、硭硝每樣四兩,共研為末,裝在磁葫蘆裡,用欒帶一條拴了個結實,背在背後,裡邊放上火種,將口塞住,走出營來。
乜律洪正在營前罵陣,見有一位儒者從裡邊出來,只聽一聲喝道:「好倭蠻!休得逞強,報你的名來。我有話告你。」乜律洪說:「懦夫聽真,我在日本為臣,官拜先鋒大將,姓乜名叫律洪,你可速速回去,叫那有名的上將出來,似你這無用之人,我也不忍殺你。」小塘說:「乜律洪莫得目中無人,用藤牌破你一萬倭刀,一把火燒你百十號船,件件是咱一人做的,為何反到說俺無能!」乜律洪聽見這麼說,氣的他暴跳如雷,說:「好匹夫,我今正來找你,你還敢自己招認,仔細看看我的刀罷。」說罷剁下一刀來。小塘側身躲過,暗拘劍仙附了身體,雙手掄劍與乜律洪殺在一處,戰有十數個回合,乜律洪虛劈一刀,往下敗走,小塘隨後趕來,趕入陣中,乜律洪取出五個葫蘆,放出了數萬毒蜂,把小塘圍裹起來。小塘一見,微微冷笑。伸手把背後的磁葫蘆扳開塞子,一股黑煙往上直起,立時把毒蜂熏散。乜律洪見了又羞又惱,將海螺一吹,那些倭寇齊圍上來,且說戚總爺在營門與小塘瞭陣,只見小塘把乜律洪追趕下去,不見回來,忽聽的正東上喊聲不止,總爺帶了藤牌軍與那些棍棒手一齊趕來,趕到跟前發了聲喊,往裡衝殺,又把倭寇的兵器吸住,榔頭棍棒一齊亂打,這一陣把倭寇盡皆打死,只剩了二九一十八人,與乜律洪逃到招崖山上,乜律洪到了此時無顏回國,在山上歇了一宿,到次日,把那十八個倭寇藏在山中,單身一人來闖官營。這倭寇本來凶蠻,又會邪術,刀槍不能傷他的身體,他那口刀又非剛非鐵,乃是生銀造成,吸鐵石吸不住他,他這一衝殺,竟把官軍傷了二百有餘。次日又是如此,一連三日,鬧的總爺設法,把人馬散在定海城內,緊閉不出,與小塘商議捉賊的計策。這且不提。
且說一枝梅自從與小塘別後,諸日在洞中修煉。這一日,忽然想道:「濟兄與我分手之時,給我靈符兩道,頭一道改頭換面已經試過,二道說是思念朋友,將符一展即可相見,如今相別已久,何不試試,與濟兄再會一面。想罷,取出靈符用手一展,不知不覺將身起在半空之中。要知後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