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李家集小塘點將 伯州城金蟬興兵

  話說三人走了幾日,到了一個莊,莊名為李家集,但只見家家關門,雞犬無聲,街上並無一人。往前走了幾步,見路東籬笆門裡,有個老者往外觀看。小塘上前拱手說:「借問長者,這是什麼莊村?為什麼沒有人煙?」老者說:「客官你不曉的,只因土賊作亂,睏了伯州的城池,百姓害怕,所以關門閉戶。」小塘說:「此處豈無官兵?為何任其猖狂?」老者言道:「客官你可哪裡知道,這為首的賊人叫作劉六、劉七,還有他的個小站舅妹子,名叫鄧金蟬,頗善敵能戰,又會邪術,因此官兵不能擒她。」小塘說:「長者貴姓?」老者言道:「在下姓李,草號李仰泉。」小塘說:「李長者,我與你們除了這一方之害罷!」老者笑道:「客人莫要取笑,你乃斯文之人,焉能除得此害!」
  老者正然講話,他的三個兒子:長子名進孝,次子進忠,三子進悌,從後邊出來,說:「老人家,這位客人既出大言,想來有些手段,何不請到裡面大家商議。」老者聞言,將小塘三人讓到家中草堂內坐下。李進孝說:「客人,你果然能以除此害麼?」小塘說:「難道說路話不成!只要助我幾百閒漢,包管能以成功。」李進孝說:「閒漢盡有,但不會掄槍舞劍,要他何用。」小塘說:「也不要他的武藝,只叫他們擂鼓助威,我自有捉賊的手段。」李家兄弟聽說這話,滿口應承,不過半日功夫,集了五六百人,都到李仰泉場院中伺候。小塘親自前去點了五百整人。吩咐各人回家,明早取齊,又叫李老者買了一百張五色綿紙,找了二三十根秫楷,取來一把剪刀,送在一間潔淨房中,秉上燈燭。小塘打發眾人走去,閉了房門,把五色紙剪成盔甲,把秫楷仿成旗帆槍刀,又紮了兩匹竹馬,自己俱運在場院之內,等到半夜子時,誦訣念咒,照那些東西吹了一口仙氣,俱都變成真的。不多一時,天色大明,五百鄉民齊到場院,見了這些東西,各個發愣不知是何處來的。
  小塘說:「列位不必多疑,這些東西乃是夜間天神所賜;吩咐前去平賊,爾各領披掛、兵器,聽吾號令。」五百閹漢取盔的取盔,拿甲的拿甲,一齊妝束起來,手拿旗旌,立於兩旁。
  小塘向承光言道:「賢弟,你今領這一付盔甲,作前部先鋒,可要奮勇殺賊。」承光說:「仁兄,我又不會打仗衝鋒,知道先鋒怎樣做法?這事萬萬不能從命。」小塘說:「唗,好一個怯懦匹夫。當初咱進京時,我已算定此處有難,因你罪惡多端,只得為民除害,方能將功折罪,怕你今日擔心,所以先將你的家眷送到此處。現今城池被賊圍住,你若退後,何人去救你的家眷?」承光聽說這話,猛然醒悟,說:「仁兄,小弟欣然願作先鋒。不會廝殺怎樣辦?」小塘說:「不妨,我有靈符一道,拿去掖在盔內,臨時自有妙用。」言罷與承光妝束起來,掖上靈符,給了他刀馬。又給苗慶披掛起來,也掖上一道靈符,交給他刀馬。分派已畢,自己執掌中軍,吩咐眾人起身。相離伯州不遠,與賊人對面安了一座營盤。
  賊營中劉六、劉七見有敵兵前來,二人披掛上馬,各拿兵器,帶了三百小卒,來小塘營前討戰。報事的報與小塘。小塘叫承光出馬。此時承光頭上有了靈符,殺星附體,不覺有了膽量,說:「小弟願往。」小塘又向承光耳邊吩咐了幾句,承光提刀上馬飛臨陣前,小塘親帥鄉民擂鼓助陣。且說劉六、劉七見有一將飛馬往前來,二賊高聲招呼說:「來將休往前闖,你是何處的兵馬?從實說來。」承光聞言,抬頭一看,兩個賊全身甲胄,手拿利刃,倒有些殺氣。看罷開言,說:「吾乃上天三界巡察善惡總管將軍,因你們不守本分,玉皇差我統領天兵,前來擒你。若知好歹,各自散去,還有活命。倘若不然,叫爾等盡作刀下之鬼。」劉六說:「好一個匹夫,你拿這話嚇誰!坐牢著,看我擒你。」說著擰槍刺來,承光兩手掄刀往外一開,兩個人戰在一處。約有七八個回合,承光閃個空把劉六一刀劈於馬下。劉七一見心中著忙,才然旋馬要退,被承光趕上,一刀也送了性命。
  那些賊兵敗回營去,一齊亂嚷:「鄧姑奶奶,可不好了!二位大王一齊喪命,各人快逃生罷!」鄧金蟬說:「休得胡言,哪個要走,先把頭來割下。」眾人說:「姑奶奶你不知道,這來的全是些天兵天將,厲害著呢!」金蟬說:「爾等不要驚惶,就是天兵我也不懼。」言罷披掛起來,提刀上馬,帶領著五百嘍卒,放炮出營。
  且說承光力斬二賊,小塘才要收兵,聽的賊營炮響,知是又有賊將出來,把住陣角,往賊營一看,只見兩桿黃旗分為左右,一員女將飛馬出帳而來,真真是而似桃花初放,纖腰如楊柳拭輕風,襯著全身的腰甲,更顯的姣柔可愛。小塘觀罷,用聲招呼:「那一馬上女子莫要向前,即早遞名姓,我好度脫與你。」金蟬聽得有人招呼,抬頭往對面一看,見是一個儒流秀士,便開言答道:「問吾,聽真,吾乃武當山弘陽教主餘道爺的門徒,姓鄧名是金蟬。爾是何名?通報上來。」小塘說:「我乃純陽老祖的徒弟,以儒教歸玄門,姓濟字小塘,道號隨緣子。今領天兵前來,若知好歹,收邪歸正,還有生路。若執迷不悟,管叫你馬下喪生。」金蟬說:「好匹夫,傷我二位表兄,還敢在姑娘面前胡言,看我的刀罷。」催馬掄刀直撲小塘。小塘一見,照承光吹了一口仙氣,承光撒馬掄刀迎將上去,兩個人戰了多時,金蟬見承光殺法厲害,不能取勝,虛幌一刀,敗將下去。這承光乃是殺星附體,不知不覺追趕下去,鄧金蟬回頭一看,見承光趕的相近,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剪的虎來,口中唸唸有詞,往空中一撒,竟成了一隻飛虎從空往承光撲來。承光的殺星不過是個鬼魂,一見飛虎,嚇的一陣旋風揚長而去,單留下一個承光,哪裡還能支持,被那飛虎呼的聲音,撲於馬下,眾嘍卒拴進營去。小塘一看,忙又叫苗慶出馬,也是被賊人如此捉去。
  小塘無奈,暫且收兵,到了夜深之時,暗暗取出五鬼葫蘆,叫出五鬼,問徼、苗二人的吉凶。五鬼說:「法師不必憂愁,承光不過兩日監禁的浮災。一枝梅今夜即回。」小塘說:「鄧金蟬的來歷可知道麼?」五鬼說:「她原是個財主的女兒,因有個化緣的道士給她家化緣,給她留了一本邪書,叫作《陰魔寶錄》,她的本領全仗著此書。」小塘聽了將五鬼收進葫蘆,取了一些白紙,做成一本書,吹了口仙氣,篇篇畫著符咒,皮上寫著《六甲天書》,又寫了一封家信與天書收在一處,專等一枝梅的信音。這且不提。
  且說鄧金蟬把徼、苗二人拿進營去,看了看承光人品魁偉,刀馬又好,想要招他為夫,遂吩咐嘍卒將二人綁在兩處,用心看守,等捉了姓濟的,一同斬首報仇。
  單說一枝梅這個帳房,共有七八個嘍卒輪流看守,一枝梅從燈亮之中見有一人甚是眼熟,想了半天,暗暗說道:這不是焦二黑麼!他當日在祿米倉偷盜官米問成烏龍江的軍罪,我因與他是街坊,使了好幾兩銀子救出他來,今日相遇為何他不理我,想是離的日子久了。一時認不出來,待我使個聲光,看他怎樣?主意已定,自己歎氣,言道:「我苗慶住在北京永定門外,不料死在伯州賊營之中,無親無故,誰是個救手,看起來我這命算是沒有救了。」苗慶自言自語,通了名姓。焦二黑聽見這話,又把苗慶瞧了一瞧,不禁吃了一驚,心內言道:這是我救命的恩人到了,我若是不救他出去,豈不是知恩不報!想了會子,拿了一個主意,到了帳房外邊,復又回來說:「夥計們,你看前帳房裡好不快樂,吃酒的吃酒,抓骰的抓骰,怎麼咱就倒運,在此看著這個敗將,你們且坐著,我要先睡上哩!」就有那好事的說:「且慢,我們要出恭去咧,你且在此看著。」言罷出去了兩個,往前帳房而去。過了一會,又有兩個言道:「焦兄弟,咱們在此看守敗將,干係不小,他們一去不回,只叫咱在此處是個什麼道理?賢弟,你且自己看著,待俺找他們來去。」言罷又去了兩個。
  焦二黑看了看,只剩了自己,走到苗慶跟前悄悄的問道:「恩人,你還認的我麼?」苗慶說:「你是焦二黑,怎不認的。」二黑說:「我有心救你,但只是賊營防的甚嚴,只怕不能出去。」苗慶說:「這卻無礙,你只給我鬆了綁,我自有法出去。」二黑聽說,連忙用小刀割斷繩鎖。一枝梅起來,見旁邊立著一個擋箭木牌,忙從腰中取出石灰,在術牌上畫了一隻小船,用手挽定二黑說:「賢弟,你也上去,同我走罷。」接著把二黑推上小船,自己隨後也跳上去,念動咒語,那船就走起來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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