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青魚精戲弄小塘 獨角龍水淹泗州

  話說小塘把左手向妖精一張,一溜火光向妖精撲去。魚精一見心驚,轉身便走,小塘那裡肯捨,說疾道快,掌心雷又向魚精打去,魚精無奈,把身上一領衫子脫下,才得逃回寺後。青面狐迎著,一看見魚精的鱗甲不全,連忙問道:「姨母你到那裡怎麼樣了?」魚精說:「厲害,厲害!若非腿快,已死於那人之手。」小狐說:「如此看來,這仇難以報了。」魚精說:「無礙,我有一位姑舅哥哥是東海龍王十代玄孫,姓敖名叫倒世,九江八河俱稱他為獨角大王,現住淮河逆水潭中,把他請來便可以報此仇。你可先到青蓮洞中替我看管,我今去也。」
  言罷,足下生風,到了逆水潭邊。叫看門的老鱉往裡通報,野龍聽說,即忙就請。青魚精到了裡邊,一見野龍,放聲大哭,野龍說:「賢妹,你有什麼冤屈事情,對愚兄說了,包管與你出氣。」魚精說:「表兄,小妹也無別的事情,只因泗州來了個遊方秀士,姓濟名是小塘,口口聲聲要捉三個妖怪頭,一個是九尾狐,二名就是小妹。狐姐姐被他用掌心雷打死,小妹的鱗甲又被他扯碎,幸是腿快,未曾喪命。」獨角龍說:「三名是誰?怎麼樣了?」魚精說:「表兄,三名就該著你了。他說你是什麼獨角大王,不過是一個多年的泥鰍,有本事捉了來,生炸下酒,表兄你說這還了得了麼!」野龍聽說,心中大怒,說:「好窮酸敢如此猖狂,揭我的短處。賢妹與我看守洞府,待我前去會他。」
  言罷,出離水面,一陣怪風,來到泗州城中,變了一個儒流秀士,竟到魁星樓上去見小塘。小塘一見,連忙請坐,說:「請問尊兄貴姓?」野龍說:「小弟姓敖名倒世,住處水府,因仰大名,特來奉拜,還有不明白的一件事情,要請教請教。」
  小塘說:「敖兄,不知是件什麼事情?」野龍說:「你乃北京人氏,來在泗州把一個千年狐狸傷害,不知是何緣故。」小塘說:「敖兄差矣。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況那妖狐哄迷愚人,連傷五個性命。」野龍說:「這罷了。聽說你口出大言,說幾天的狂話,要捉青蓮洞的青蓮仙子,逆水潭的獨角大王,難道他們也害生命不成?」小塘聽了心下尋思,說:住了,這些話問的古怪,想必又是一個妖精,若論青蓮洞逆水潭我並不知道,何從有捉二怪之說?他既如此說了,我若不承當,又落他的褒貶。我且應承起來,看是如何。想罷開言說:「小弟實有此話。休說是兩個妖怪,普天下的妖精我濟某定要斬盡。」
  野龍說:「無論天下的妖怪,就只一個獨角大王,可就有些難纏。」小塘說:「獨角大王不過是個妖怪。就是翻江攪海的毒龍我也只當是個泥鰍。」野龍一聽此言,見與魚精的言語相同,不由的心頭火起,說:「好窮酸,我就是獨角大王,你可豈奈我何!」說著照小塘就是一掌,小塘側身躲過,連忙念咒,把左手掌一撒,嘩喇喇就是一個沉雷。這要是別的妖靈早已著傷,獨角龍只是不理。小塘又念咒語,連連又是兩個掌雷。野龍著忙,怕的是五雷俱發難以支持,將腳一跺,一道金光出泗州,回到淮河之內,點了些水卒,興波作浪水淹泗州,要拿小塘報仇。
  泗州任爺見水勢頭來的惡,指揮百姓土壅城門,自己上到城上,往下一看,見那水頭幾與城齊。知州沒了主意,急的直要尋死。轉過一名書吏說:「老爺莫慌,咱這淮河常有水怪作亂,從前也曾漲過一遭。多虧許真君把條孽龍趕下西江,所以至今不受水患。今日這個水勢未必沒有水怪,現今濟相公廣有法術,何不把他請來,看看能以除了此患也未可知。」
  任爺聽說,忙把小塘請到城上,說:「先生有何法術能退此水?快著救這一城的性命。」小塘說:「老爺放心,只管且下城去,待學生細看明白,再作計較。」任爺依言,帶領衙役下城而去,小塘自己走進敵樓,從衣中取出葫蘆,扳開塞兒,將靈鬼叫出,說:「現今淮河水漲,泗州將及不保,命你出去打聽打聽,看是什麼妖精作怪?」靈鬼去不多時回來,報導:「法師你可惹下禍了,只因你掌心雷劈了妖狐,青魚精在你手中逃命,勾引孽龍敖倒世來,你又用雷震他,他一怒,水淹泗州,要捉法師報仇。」言罷,復入葫蘆而去,小塘聽罷,嚇的魂不附體,不由的二目之中落下淚來。
  呂祖正在洞中打坐,只見一股怨氣衝空,慧眼一觀,早知其意,遂拿了一條黃絨帶子,一個小藥葫蘆,把柳樹精叫到跟前如此這般吩咐一遍,交與帶子葫蘆,叫他去與小塘擒拿野龍。柳仙領命,一架雲頭來到泗州城上,收落雲頭走入敵樓之中。小塘正然焦愁,抬頭一看,見面前站著一醜惡無比之人,心中只當是獨角大王前來追命,遂大著膽子大叫一聲,說:「好野龍,我濟某降妖除怪,為的是與民除害,你若要與狐狸報仇,只該捉我一人,為何傷害滿城的百姓?」柳仙聽了,晴暗點頭,說:「小塘,你錯認人了,我乃純陽老祖的門徒,姓柳名是垂青,今奉老祖法旨,來解你的危難。」小塘聞言雙膝跪倒,說:「仙長,不知此水幾時可退,救這一城生靈。」柳仙將小塘扶起,如此這般說了一遍,將絨條、葫蘆交與小塘,一縱金光忽然不見。小塘收了寶貝,差人去請任爺,任知州來在城上說:「濟先生,可知這是什麼怪物了嗎?」小塘說:「這原是一條野龍,老爺可速差人捉燕子數十隻,鍋灶柴薪、香油等物一齊送上城來,我自有捉他的法術。」任爺聽了,立時著人將應用之物一齊治辦了來,下城回衙而去。小塘親自動手,支鍋燒火,把燕子與香油倒在鍋內,不多一時,香氣撲鼻,原來蝦龍魚鱉之類好吃這件東西,獨角龍正然興波作浪,忽聞見這股香氣,饞得他順口流沫,張牙舞爪出離水面。小塘一見,滿心歡喜,忙念咒語,把手一張,就是一個掌雷。野龍正聞香氣,聽的一聲雷響,抬頭一看,見小塘在城頭站立,不由得心中大怒,把頸項上的金鱗一乍,那水往上就漲。柳仙一見,解下虎皮戰裙,迎著金光一叫,收去一片金鱗。
  書以簡短為妙,不可重敘。濟小塘發了七次掌雷,野龍把那金鱗乍了七乍,柳仙就收去七片金鱗,野龍只急的怒髮如雷,咬牙切齒說:「窮酸,你怎敢破我的七片金鱗!今日不生吞你,誓不再居水府。」言罷出離水面,飛奔小塘,小塘忙把柳仙給他的葫蘆、絨條一齊撇去,自己隱在敵樓之中。那葫蘆迎風就變,變的與小塘一般,在那裡端然站立。野龍不辨真假,撲到跟前把個假小塘吞在腹內,回頭就走。柳仙看的明白,忙現法像,騎在野龍背上,說:「野畜哪裡走!」野龍此時怒氣未患,把身子一滾,想把柳仙翻下水去,柳仙念動真言,那個如意葫蘆在野龍腹中變成五把鋼鉤,抓住心肝。那絨條變成一條鐵索直到咽喉,野龍覺著有件東西在嗓子之內,不由的把口一張,那索子從口內掉出半截。柳仙一見,把野龍頭上獨角用手抓住,往懷裡一扳,伸手抓住索子,提了一提,疼的個野龍聲如牛吼,只叫放生。柳仙說:「野畜,還不與我退水,等到幾時?」野龍不敢不從,吩咐水卒將水退去,柳仙請了四位揭地神來,把野龍拉到東門以外,推入塔下枯井內,這且不表。
  再說柳仙走入敵樓之中,把擒龍之事與小塘說了,小塘千恩萬謝,說:「仙長,弟子在這泗州不能久住,欲同大仙前去叩見祖師一面,不知可否?」柳仙說:「如今還不是叩見之時,你若不欲在此,可去告辭官長,我帶你到長安罷!」小塘說:「若去告辭,恐怕他們留戀,不如在此粉壁留詩一首,咱快走罷!」言罷,取出隨身帶的筆硯,在那敵樓牆上寫道:
  四海雲游濟小塘,柳仙護庇把龍降。
  臨行留下詩一首,水患永除保吉祥。
  小塘寫完,方要下城,柳仙說:「不可,你既然怕大家留戀,不必下城,待我傳你駕雲的法術,咱二人騰空去罷!」遂將咒語念與小塘,小塘學會,二人駕起雲來,不多時到了陝西交界,收落雲頭。柳仙說:「以後若要駕雲就是依此咒語,我還有個柬帖,上面俱是仙家的妙術,你可緊緊收藏。」言罷遞與小塘,轉眼不見。小塘望空拜謝了一番,竟奔西安大道。
  一路上化齋充饑,夜宿古廟。那日到了西安城中,正遇著王府大放花燈,小塘隨著眾人去看了一看,果然熱鬧。原來這座王府是嘉靖爺的御弟,封在西安,名為秦王。小塘貪看花燈,不覺天晚,就在街上一座小店投宿,睡到五更醒吋,想著要化秦王一些銀錢,在西安行些好事,卻又無門可入。想了一回,想出個主意。天明起床租了店家一張桌子,借了一方大硯,煩店小二送到十字路口。自己又買了筆墨、紅紙。
  將紅紙裁了幾付對子,寫春對出賣,誰知從早至午,並沒人上前問問。小塘無事,把柳仙給他的柬帖取出觀看,原來上邊俱是變戲法的法術,小塘暗暗記熟,找了幾根乾草截成節兒,擺在桌上,來往行人就有好事的,說「今已是正月十七,為何還賣春對,這些草節有何使用?」小塘說:「學生路過貴處,缺少路用,無奈寫些對子賣,這些草節善能變化,列位要我幾付對子,待我變個戲法你們瞧瞧。」眾人聽說要變戲法,大家把些對子盡情買去,小塘見對子已賣,拿起草節用手巾蓋上說:「那位吹口法氣?」過來一個後生吹了幾口。小塘念完咒語,把手巾一掀,只見螞蚱坦張一齊亂跳,對對蝴蝶上下翻飛,眾人大喜,你撲我奪,奪到手中卻是長尾大蛆,及至摔在地下,仍舊還是草節,一齊拍手大笑,稱妙不絕。適趕著有王府太監從此經過,見小塘的戲法巧妙,勒馬觀看,看罷大喜,說:千歲正然悶倦,何不叫他進府玩玩,叫千歲喜歡。想罷,吩咐小廝:「你去與玩戲法的說知,叫他跟到府裡邊玩去。」小子領命,上前與小塘說了。小塘大喜,當下收拾了收拾,跟著小子往王府而來。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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