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白老寡三進賁侯府 司田人八賦田園詩

  話說蘇節度乃是一郡之主,其門庭,侍從,禮樂,氣象,與賁府大不相同。自身名位既高,大廳上坐的親契雖俱是公卿名流,然皆其治下之人。所以他自己不曾坐在外頭,只同著福晉端坐正堂之內,等候女婿入拜。那節度福晉又是親王郡主,故此更兼懿盛。
  且說那招璞玉入內的,並非他人,乃是蘇節度之次子高瑞,現任御前侍衛之職。生得面闊體偉,原是個胸懷錦繡,行履景賢之人。璞玉跟著走入幾重門來,只見高瑞不往正堂,卻向西轉彎,進一所花園中來了。璞玉抬頭看時,斷非會芳園可比,四面盡是畫殿玉摟,真個有八節常青之草,四時不謝之花。又至一層門前,只見上掛著「養性述心」四字鏤金匾額,左右門旁有十四五歲的兩個侍兒垂手侍立,自門內又走出一個長方臉兒細條身材的太監來了。高瑞問道:「太爺、太太在那裡?」那太監忙施禮答道:「在七間大殿坐著,正等侯姑爺入拜,這裡有參禮的眾太太、小姐們看戲呢。」璞玉真個聽得一派鼓瑟之聲,纖樂音響,只不見在何處。高瑞又轉身回來,引著璞玉入一個金碧輝煌的垂花門來,方至蘇節度所住宮室。
  璞玉見節度同著福晉南面而坐,身後及兩側,一群脂粉裙釵如雁翼排開,高瑞側身侍立一旁,那太監向前,將一幅長素帛送到璞玉手上,璞玉自度:「賁吉不能到得此地。」因即向他夫妻二人獻了帛,跪在地下繡花毯上,拜了四拜。拜畢,節度、福晉各賞了一個如意,璞玉接過,又拜了一拜,遞給那太監持著。
  那太太笑容滿面的問節度道:「這女婿可曾進京供職了?」節度笑道:「小孩兒家,那裡便供起甚麼職來。」說罷,又問高瑞道:「來迎親的親家在那裡歇了?」高瑞忙回道:「在大廳裡共眾老爺們入席呢。」節度道:「你也該自去讓著些,不可輕慢了。」高瑞忙應了個「是」便出去了。一個丫頭斟上茶來,璞玉接過。太太又命坐下吃茶,璞玉告了坐,坐在一旁矮椅子上吃茶。節度笑問道:「你祖母太夫人可好?你父親好?你弟兄幾個?路上走了幾日?」璞玉忙起身一一對答。
  彼時,見眾丫頭媳婦們,在太太身後,後槅扇玻璃窗外,看著璞玉指手努嘴的說笑,璞玉自是看慣了的情景,也不理睬。節度命那太臨道:「柴儒,你領這女婿去拜見他大嫂子。」那太臨忙應「是」,遂引著璞玉走出花園,向東走去,方入垂花正門來了。
  原來節度所生二子,長子早已亡故,惟有寡媳孀居,倒是有兩位公子。璞玉入內拜見時,只見那夫人,年近五十,容長臉兒,眉目清秀,中等身材,舉止端方,談笑從容,真個象個貴門之婦。璞玉見過了禮,領受了好些器具、荷包、巾帶之類,又設繡墩讓著坐下,問起他讀書的事來。那太監裝上煙來,璞玉起身道:「不會抽煙。」那夫人笑道:「這姑爺真個與我們姑娘有緣,我們姑娘也是不抽煙的。」茶罷,入偏殿更衣。
  璞玉穿了錦袍玉帶,外罩朝服,項戴數珠,跟了柴太監,復出垂花門,向東又進一重門來。只見有三間書房,門上寫著「既翕軒」三字。原來高瑞暫在此歇息,柴太監叫璞玉拜見了,高瑞讓坐待茶,又笑道:「這兄弟你讀了幾年書?」璞玉答道:「五年了。」高瑞道:「你可知道這屋叫『既翕軒』的意思嗎?」璞玉道:「可是取《詩經》所云『兄弟既翕,和樂且湛』之意的?」高瑞道:「這名不但和書房與待客之意,先前家兄在時,我二人常在此吃茶,故有此名。」正說著,只見堂官來回道:「大廳上酒宴至半。」高瑞忙起身,道:「請姑爺在此待飯。」說畢,一徑去了。不一時擺上宴席來,又有兩位小公子出來,見禮相陪,璞玉看他們也都是聰明伶俐的,亦含笑相讓。
  次日便是吉辰,那柴太監引著璞玉走入正廳來,但聞管弦嗷嘈,纖樂聲中,那蘇小姐頭蒙紅紗,眾丫環媳婦們簇擁攙扶而出。節度與太夫人,遂命晶盞盛素乳,賜與女婿與女兒嘗過後,使二人並肩拜了父母。禮畢出來,僕從們扶持璞玉跨上鏤金鞍轡紅纓白馬,蘇小姐坐了紅幔翠蓋輦輿。
  彼時,璞玉前有穿錦著緞的執事侍從等三對兒行走,身後跟隨家臣堂官們,真個威儀堂堂,顯赫無比。依原議,因過了此日,一個月內沒有好日子,所以在衙門近旁設了行館,待成了大禮,方迎新人回來的。少刻便至館前下馬,扶蘇小姐下輦入院。引二人至案前,眾堂官焚香燃燈,使璞玉夫妻二人拜了天地日月。又復相向施禮畢。璞玉先入房,除下撒袋弓鞬,立於門左,媳婦丫環們,高揭門簾,扶蘇小姐入房,樂止。女儐婦人們,向璞玉使了個眼色,璞玉將弓鞘剛剛伸至蒙紗時,眾婦人們早把蒙子掛在弓鞘上揭去了。
  當時,璞玉雖欲看蘇小姐面容,一則因從側旁不得見其全貌,再則曾涉滄海之人,豈重江河之水,想來琴自歇之仙姿,爐湘妃之豔貌,聖萃芳之彎眉皆世所稀有,因此也不急著去看,轉身去在左首坐了。女儐媳婦們引著蘇小姐至西邊東向坐了。
  璞玉抬頭看房中,只見錦緞灼目,金碧流輝,寶鼎香煙噴霧,珊樓碧玉燦光,正是:上界神仙府,人間權貴家,終是一郡貝勒之富,不比尋常人家。
  一時媳婦們散去,搬過宴席來,獻上紅帶聯歡盅,使二人吃交歡杯時,璞玉方端詳那蘇小姐,只見敷粉面,圓如滿月,纖長眉,神穿柳葉,體態舉止,格外莊重端方。媳婦丫頭們獻上長壽麵、子孫餅,蘇小姐嬌羞不食,璞玉也略嘗了嘗便放下了。媳婦們收了桌子,掌上燈來。眾人漸漸散去,只剩下蘇小姐的嬤嬤及幾個近待丫頭。又斟上兩壺茶來,便撂下了炕沿上的繡幔。
  璞玉自思,昔日緣分,雖未稱心,今日良姻,亦非緣外之事。因舉茶道:「小姐請茶。」蘇小姐抬頭看了璞玉,二人四目相交,璞玉見其目明若珠,已解其心性穎悟不差。蘇小姐吃茶,璞玉又陪笑問道:「早聽得說,小姐與我同庚,但不知名字,願聞尊名。」蘇小姐聽了,遲疑了一回,緩語答道:「名『己』。」這正是五百年前定就姻緣,二人一見,便互敬互愛,一言半語中即生出百般恩愛來。
  次日,璞玉見蘇己骨肉嬌嫩,身體荏弱,心中十分親熱。而蘇己待璞玉也恭謹敬重,毫不違意,二人竟和睦如鴛鴦了。過了三日,已是起程日期,夫妻二人按禮妝扮了,依舊跨馬乘輿,返入節度府來。郡中眾官也都迎出來了。那柴太監引著二人入祠堂行過禮,方領進正堂來,兩個齊齊拜見父母。太爺、太太二人心中大悅,賜女婿、女兒以華宴。須臾宴罷,跪拜興辭。蘇節度拉著女兒的手教道:「我兒,如今你出嫁去了,可切記為父之言,為人之婦,須循九規,卻是錯一不可的,蓋勤縫紉,節飲食,慎思慮,心小語和,守身堅志,戒吟哦,敬姑丈,不言非禮,克棄怠情是也。凡此九規,你若失了一件,便不是我的女兒了。」蘇己一一答應了,灑淚而別。
  且說一群人眾,離了節度府往賁府而來,曉行夜宿,在路趲行,一日來至忠信府。當時,賁府親友本家,遠近畢集,早已預備下了戲班擺筵,等璞玉一進門,便作起雅樂。眾媳婦丫頭們扶持蘇己,隨著遮幔行走,先入忠信堂拜見了賁侯,又拜見了眾老爺,請畢百福祝詞,再入介壽堂,拜見老太太、金夫人、德氏及眾誥命。禮畢,老太太吩咐撤去了遮幔。那時張媽媽、王姥姥、孟嬤嬤、白老寡等也都來赴宴,齊向前看那新奶奶時,只見那蘇己,頭戴五鳳垂珠寬沿冠,身穿九螭紅錦長袖衣,項垂琥珀串間瑪瑙數珠,更兼面如圓鏡,明眸皓齒,眉長唇厚,十分顯豔,老太太見了歡喜不盡。
  白老寡當著眾人,向老太太稱賀道:「我的活佛!原是福壽似海深的,所以孫子媳婦也是這般端正大方,有福有德的,咱們這樣一個人家,不進來這麼一個大福之人,也不能承老太太之後了。」又嘮嘮叨叨的說了好些使老太太歡喜的話。妙鸞、秀鳳、福壽、綿長、錦屏、玉清等見新奶奶如此,也都歡喜異常。可人向前攜起蘇己的手,領往新房中來。蘇己見諸般都不在自己家以下,所以心中也覺欣慰。陪嫁蘇己的八個丫環,雙慶、雙貴、慶熙、慶寧、多福、多壽、吉慶、吉祥等一個個也都伶俐姣俏,不在五福、三妥之下。
  且說,賁侯及前往迎親的吉三爺,都加倍款待送親眾人,唱著內外兩台戲,終日鑼鼓嘡嗒,喧鬧不絕。龔高、張裕、高亭、馬住等個個盡心治理所任執事。又內有吳姨娘、锺可人,外有瑤玉、良玉等迎送男女賓客,忙碌不迭。一時之歡樂景象,也難盡述,直至親歸客散。這三日間,賁府上下,無不個個頭暈目眩,心勞身疲。
  終席之日,白老寡又吃醉了酒,拄著杖踉踉蹌蹌,舞舞奓奓的闖進新房內來。蘇己原不曾見過這般情況,不覺大驚。次後又有張媽媽、王姥姥二人,也吃得半酣,拖拖拉拉的跟了進來。蘇己方知是吃醉了的婆子們,遂讓坐待茶。三人大叫大嚷:「承老太太的恩典,吃得醉了,我們玉哥兒的這大喜事上不喝,更待何時?」又鼓掌喧笑,沒頭沒腦的鬧將起來。蘇己終是懼怕。福壽向前回道:「他們幾個人都是老太太喜歡的,有功的老管家們的老婆們。」蘇己令媳婦們將孟嬤嬤請了來,賞四個婆子以綢緞鞋襪之類。那些醉婆兒們越發高興起來,大喊大叫的祝福頌德,直鬧得新房甚不雅觀。福壽看不過,便軟勸硬唬的好歹請了出去。他們所到之處,院內媳婦們一群群的跟著看熱鬧取笑。
  自此,賁府中又熱鬧起來。轉瞬間,又冬盡春來,已至五月天氣了。一日那府裡的可人、宮喜二人過來請了老太太安,會了熙清,往新房裡來。蘇己忙出來迎入,年青妯娌姊妹們閒話,坐了許久。見外邊天氣和暖,大家遂入會芳園來玩耍。
  但見草木一新,百花盛開,五人各處走了一回,至拱碧亭坐下。眾丫頭們見亭外開了桃杏花,爭著折來簪發。瑗玉笑向可人道:「世人多稱『花色勝人面』,據我看來,花色雖好,不過幾日便香消瓣落而無蹤影矣。何如美人之面,一年四季常新悅人呢!」
  蘇己從旁說道:「大爺以為人面勝於花色,據我看來,還是花色貴似人面,花雖今年謝過,明春又可復開,而人面過了今年,明歲便不如此了。況且,花開年年常在,所以也不知陪過多少佳人了,自古以來多少佳人的嬌容豔姿而今安在呢?」璞玉聽了此言,只當是說出了琴、爐二人不道之言,聖、德二姊未論之語,心中驚喜,向蘇己笑道:「我問娘子一言,世間何物最為長遠?」
  蘇己微笑道:「我看凡物都不長久,那尋名的,縱然要殉身帝王,卻如大樹招風,終損其性命。那求利的,不免擔驚受怕,奔走相爭,而棄其父母了。只勸你倡以喜愛,及時行樂,且莫存心於名利二字。世事皆如春夢,雖恩愛夫妻也是不得久遠的。」可人聽了,蹙眉思量:「這新人如何出此不祥言語!」璞玉卻當做至論。夫妻二人,心心相照,終日歡樂玩耍,不離半步,不在話下。
  且說,賁侯此番大喜事上,親朋契友,上自公卿大夫,下至黎民百姓,縱然那極無力的,也寫了一紙名帖兒來相賀。但有那孤僻成性的司田人,聞信塞耳,違心背意,全不曾理睬。幸賴這一年來勤奮營乾,自那次被盜以來,衣食倒也粗備,已無泣饑號寒之苦了。
  一日見春色清明,柳申花綻,不覺又詩興大發,欲續其先作六首田園詩。方濡墨舒紙時,老婆在旁見了勸道:「你不作詩也罷了,每當你作詩,總要引出些事故來:初次作詩,賁府傳喚,破費了酒肉;二次作詩,縣裡來放甚麼排頭,折了銀錢;三次作詩,又遭了賊劫,弄得箱籠一空,幾乎不曾舍了性命。你寫的未必是尋樂的甚麼方便詩,倒是惹苦惱的不便之兆呢。」司田人聽了大怒,喝道:「饒嘴婆子,你知道甚麼,敢來敗我作詩雅興!」遂提筆寫道:
  蘇樵之便
  養奴秋時不使閒,掃葉抬椏穿林間,
  卷詩出檢樵夫事,籬門開處到山邊。
  不更之便
  貧苦人家稀疏村,流水崖前常掩門,
  去彼獨木斷夜路,憑高居險睡自穩。
  寫方未了,只見穿皂農、戴紅纓帽兒的兩個人昂然入來。田人見了心中狐疑,忙問:「你們是做甚麼的?何事徑入我家?」那二人道:「縣裡派我們,為請先生往賁府來的。」田人聽了賁府二字便不喜道:「我也並非他家奴僕,如何時刻來尋我?你們那知縣也好笑,如何強逼平民,依附權勢之家?」那二人冷笑道:「先生你也無須多言,快快前去倒也罷了,如其不然,以致有污尊面,那時悔之晚矣。」田人聞言大怒道:「似你這等衙門役僕,敢來輕視誰?我竟不去,又將奈何於我?」二人登時變了臉喝道:「這山野刁民,倒竟敢開口傷我們不成?稱你作先生,你倒放肆起來了,你是誰的先生?請你不去,命你去,你去不去,也依不得你了!」說罷,袖中豁朗一聲掏出一付鐵索來,套在脖子上,拉起就走。直氣得田人怒火高發三千丈,叫道:「反了,反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便如此強凌索拿無罪平民,是何道理?」那二人喝道:「你還說你無罪?其實成了大盜,不齒於人類,難道自己還不知道了不成?」說著懷裡取出索捕印文擲給他看,田人揀起來看時,寫道:
  某月日,捕獲伙賊某等供稱:強劫村戶所取財物,藏於窩主司春家。云云。
  末尾開列那些物名,卻是那次被盜時,院中所遺幾種東西。田人看罷,方閉口無言了。少刻,又問:「如何又拿往賁府?」那二人又取出另一張印文來道:「知縣相公,如今因有人命公案,要出衙驗屍去,況且你這又是盜賊案情,當歸軍衙審理,你的窩巢又屬賁府所轄地面,所以先將你解到那裡,取了供詞再議。印文在此。」田人見了,仰天頓足,無計奈何,只得央告二人:「少留情面,寬緩一時,待我預備盤纏,再作商議。」二人聽了,那裡肯依,竟大怒喝罵起來,腳不點地的牽了去了。
  老婆在後面焦急道:「你好個方便,還作甚麼方便詩不?」一頭說,一頭打點了衣服盤費,趕著送上來。田人暗暗自忖:「此番解交賁府,賁侯或念舊好,洗清我冤枉,也未可知。只是我初入山時,原說;『誰在市井地方見了我,可啐我面。』況且前幾回,留我請我時,也是言語絕決,無情太過了,如今這般行徑,眼見得遺笑於人,倒不如死了乾淨。」想畢,一路來尋死覓活的鬧了幾回,爭奈那二人管防嚴緊,不離半步,一時已至賁府前來。黃明迎了上來,問明了原委,命且站在一旁,接了印文,至會事房,交與內門子進去了。
  田人見賁府眾人,往日都是稱他作師爺的,如今見了竟全不理睬,不覺感歎世情之炎涼。求了個相善的,欲見璞玉之師史經濟與李憲章二人一面,煩他通報。那人去了半晌,方出來道:「李師爺不在府中,往莊上去了,史先生說:如今你身累盜案,不可與往日相比,應避嫌疑,待事結之後,承責拜見呢。」田人聽了,長歎一聲,見賁府門客如此尊貴,方覺名利二字,人所必求。
  少頃,擊雲牌,開儀門,命傳罪人。田人只當是賁侯坐堂,昂然入來看時,原來是幾個家臣與龔高、張裕等坐公堂。見了田人,放下臉來道:「老爺吩咐,此事雖是縣裡解來的,卻是一個小小盜賊案,命我等取了供詞,待明日自縣中解送匪徒之後,方親自臨軒,面質審決,你且先供上詞來。」田人見這幾個人,昔日他與賁侯對坐時,都是在一旁侍立的,便不放在眼裡。欲待立著說明原故時,只見當中坐的一個喝道:「我們是依法取供的,你乃是盜犯,這又是法地,你不跪下,難道輕慢王法不成?」田人見兩旁公役,都持棍捋袖,怒目相視,似有動手的光景。這正是:「既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沒奈何,只得曲雙膝跪下了。
  那官取了供詞,命舒謙寫了,畫了押,道:「你可把話說實了,明日老爺坐堂,與那起匪徒們對詞,若果兩下言語參差,用起刑起,那時且莫後悔。」田人聽說動刑二字,不覺大驚,直嚇得昔日那般孤高自傲,凌雲氣概,如潰水之崖,頹然而下,心灰意冷,低下了頭。龔高在旁,欲命除其索鏈時,那兩個堂官道:「老爺原要嚴處此事,以免徇情縱放朋友之嫌的,如你做保便放,明日傳時也須鎖上來。」公役們應聲「是」,方去了索鏈。田人感戴龔高之恩,起來深深打了一躬。
  公人們便把他帶了出來,尋下處時,適才田人求告的那人指道:「往西北那山谷裡去,有老爺為李師爺建造的田莊,到了那邊與你的事有些益處,也未可知。」田人聽了大喜,央著公人,忙入谷口而來。欲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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