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慧福壽隱惡藏繡鞋 賢琴默揚善薦怨婢

  話說鄂氏太太帶了女兒湘妃往忠信府而來,一路上也無雨水之耽擱,但見柳絲拂塵,金風掠衣,一日來到賁府前,因前頭報信的先已到了,至大門前下車時,早有垂花門的媳婦們迎出拜見。
  至忠信堂側門時,金夫人帶著眾姑娘們迎了出來,與鄂氏太太攜手相見了。爐湘妃向前跪著請安,金夫人忙扶起來,只見他玉容憔悴,柳腰益細,芳體顫顫,嬌喘吁吁。不覺淚水滿目,失聲道:「哎喲!這孩子如何瘦成這個樣兒了,這般氣弱,如何又行跪禮,與姊妹們相見時不必跪著了。」
  彼時,德清、聖萃芳、琴自歇、熙清等都請過了鄂氏太太安,又與爐姑娘相見,看他那般光景,大家無不心酸。
  金夫人笑道:「今日晚了,不必進見老太太,明早再去請安吧。」遂不入垂花門,走過潤翰書屋旁邊,入逸安堂院中來了。只見賁夫人在彼立候,大家互相廝見,說說笑笑入逸安堂坐了後,鄂氏先問候了老太太,再問賁夫人何時來的。賁夫人一一說了,又笑道:「鄂氏太太,我二人真個算是有奇緣了,每到這裡都能相見,那年來時,我也在家來著,這會子我回家來,你也來了。」又問金夫人道:「老爺說書房有客人,先去了。璞玉在那裡?怎麼這時候還不出來。」金夫人笑道:「我因他病剛好了些,怕他聽見說來了,出來迎接累著,所以沒叫他知道先報的消息。」說畢,回頭道:「丫頭們在那裡,去一個叫你們大爺來。」眾丫頭們如鶯囀燕語,齊聲答應著,玉清忙叫璞玉去了。
  且說,璞玉望著湘妃來,直等得日乏心煩,所以病也不能除根,大夫劉兼讓也就不能拋了去,隔一日投一藥的養著。璞玉也有時往介壽、逸安二堂來請安,只不曾到學裡去。那日中覺,直睡到日影西斜,待孟嬤嬤叫了幾遍後,才醒了起來,無精打采的吃了一碗茶,靸著鞋,手中拄根細竹杖,出至鬆月軒迴廊簷下,看玉兒喂雀兒。忽然玉清從外邊走進來,笑道:「看你這病人,卻在這裡喂鸚鵡呢,快跟了我來吧,老爺叫你呢。」璞玉拄著杖渾身打戰道:「老爺叫我做甚麼?」玉清見他那般可憐樣兒,笑道:「我告訴你實話吧,不是老爺叫,爐姑娘、鄂氏太太他們來到了,福晉太太叫你去相見呢。」璞玉聽了,如奉九重恩詔,也不管是真是假,拋了竹杖,靸著鞋,慌忙跑去。福壽在後,一頭笑,一頭拾起杖,趕上來道:「你且穿好鞋,整一整衣裳,這是甚麼樣子呢。」璞玉方止住腳步,催促丫頭們,取衣裳帽子來換了,依舊拄著杖,往逸安堂來。只見廊簷下錦屏、丁香等眾丫頭們,都圍著畫眉說話。畫眉見璞玉來了,佯做不知,扭過臉去與別人說笑,毫不理他。璞玉也無暇問話,將竹杖依在門旁,入外間看時,又不見爐湘妃,只有鄂氐太太坐在中間,金、賁二夫人兩側對坐,吃茶說話。璞玉向前跪下請安,鄂氏太太見了,拉起手來道:「噯喲,外甥哥兒,又如何這麼瘦了,你的病可好了?那好大夫可還在這裡?」一連問個不了。璞玉一一答應著。金夫人向璞玉道:「你爐姐姐也來了,在裡間呢,你不進去見見?」璞玉遂入內間來看時,只見在窗前炕上,德、聖、琴、爐、熙等眾姊妹們正坐著說話。璞玉遂屈膝打千兒問道:「姐姐身上可大安了?」
  湘妃忙起身還禮,四目相視,兩心雙悲,幾乎沒落下眼淚來。湘妃見璞玉病雖不重,但面容贏瘦,衣領寬轉,帶扣已鬆。璞玉怎能收回已出來的眼淚,故意打個噴嚏,淚涎一齊流了出來,方問道:「爐姐姐得了甚麼病,瘦成這個樣兒了?」湘妃勉強笑道:「想必是傷寒時疫,耽延開久了,所以病了這些日子才好的。」
  璞玉道:「甚麼時症,如此久纏人?」湘妃未及回話,琴自歇接過來笑道:「病症的事那裡能夠說得准。你去年冬天那個噴嚏症,原已好了的,如今見了爐妹妹,如何又發作起來了呢?」說得德清等滿屋人都笑起來了。一時搬過飯來,大家在逸安堂吃了飯。未幾,賁侯入內相見畢,即打發鄂氏太太母女二人都住在綠竹齋了。
  次日,鄂氏太太領著爐湘妃入介壽堂請了老太太安,賁侯遂喚進劉大夫,看了湘妃的脈息,診畢出來道:「看小姐此病,應脅下脹痛,心窩發熱堵塞,夜間不能入寐,月信過期久矣。所以然者,蓋因肝臟血虧氣滯,故左關沉伏。心氣虛而火生,故左寸沉數。聽說患此病,已過九個月之久,想必得遇高明之士診治,所以尤可,如今病毒已行將消去矣。不然,雖能過得七個月,斷不能過八個月。」賁侯見他說的入理,心中大喜,道:「既如此,一憑先生醫治,待兩個孩子痊癒之後,必報大德。」
  那大夫,如料敵用兵,度病投藥,不過幾日,二人病已大癒,漸漸平復如故了。也是因金夫人常叫二人一處飲食,真個心病投以心藥,那得不好。常言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也不知是大夫有才,還是大夫行運,不知二者孰是。
  且說那時,因賁府本家,賁寅的兒子瑤玉娶親,因此,這邊府內,自老太太起,金、賁二夫人,德、聖、琴、熙四位姑娘,一連幾日都去赴宴。待事將完,賁寅夫人德氏,又親領自己女孩兒宮喜過來,將鄂氏太太請過去了。只璞玉、湘妃二人,都在調養,所以沒去。
  是日,璞玉往綠竹齋來。一則因前幾日,二人雖在一處飲食,當著眾人,不好暢談心事,所以趁此清靜時,說幾句話。再則要問明他臨回去時,如何翻臉不理,至今疑心不解之故。一面想著跨進門檻來,只見湘妃方吃完藥漱口呢。見了璞玉抬身讓坐,璞玉忙坐在先來幾次時常坐的椅子上,笑道:「自姐姐去後,這屋裡空落落的,簷下棲雀,院中翠竹,也都似思慕姐姐的,雀聲悲傷,竹露滴淚,真個使人不勝其悲了。」爐湘妃笑道:「你還說那些哄人的假話做甚麼,當我未去之前,你本已不理我了的,既去之後,還未必到這屋裡來呢。」璞玉聽了此言,心下焦急起來,道:「姐姐如何這般說,我璞玉雖愚,也沒有不知愛與恨之理,我自幼得識姐姐以來,一身一心,除了姐姐別無知心者,只當終此一生,除了姐姐再無可依可靠的人了呢。」說到這裡,聲淚俱下,又道:「姐姐如果這麼說起來,可真是冤死人了,別的不說也罷了,但說自姐姐去後,對此壁上書畫,也不知傷過多少心了。」一頭擦眼淚,一頭抬頭看時,那壁上的畫早已換了。
  原來,湘妃一回來,看了那詩,羞往日不警之題,忙收起來了。如今見璞玉如此焦躁哭泣,知其心誠,心中也不免酸楚,只是暗中流淚,又勉強說道:「璞玉你說話須說明白了,你這『知心』是甚麼話?」璞玉道:「是極好的話了,古言雲:『士為知己者死,婦為悅己者扮。』」湘妃道:「既如此,你的知己,這府內也不只我一個人了,自你親姐妹起,聖萃芳、琴自歇等眾姑娘,皆可稱為你的知己了,你一人一身,那裡替這許多人死得及呢?」璞玉道:「知己也有個分別,也有知彼不知己的,象你我二人,可稱為彼此相知了。只是欲問姐姐一句話,去年臨去時,如何忽然總不理兄弟了?」湘妃起初聽他講論知己,已自傷心,噙了一眼淚,如今忽然聽他說不曾理自己的話,正中前日怨恨之心,再不能按捺,淚落如雨,聲音顫抖,道:「倒是我不曾理你了?其實你自己拿大起來,不理我了,反來排我的不是。我本是來人家這裡,看著人家臉子過日子的人,而且又不似人家有別的知己,我如何不理人呢。」越說越哭,手裡的帕子都已濕透了。璞玉見此光景,心中一陣酸痛,又焦急道:「這算得甚麼要緊事,姐姐就如此著急,我如果是因為有了別的知己不曾理你,只好叫這顆心迸了出來給你看就是了。」不待說完,失聲大哭,淚如泉湧,二人不言不語,對哭起來。湘妃見璞玉未帶巾子,只管用那絳色宮綢衫袖拭眼淚,便一頭哭,一頭伸手拿起搭在衾上的青絲巾子扔了過來。
  璞玉忙接過來擦眼淚。又見湘妃手裡拿的帕子都已濕透,眼淚又簌簌流個不住,遂向前到炕沿上坐下,一手搭在湘妃肩上,一手拿巾替他擦臉上的淚。湘妃忽然推開手,往自己榻上坐了,道:「璞玉你這是戲誰,我們也不似從前那麼小了,如何這等粗鄙!」
  璞玉跌足道:「你看你這性子,這樣又如何叫我親近呢?所以了,怕你生氣,謹慎起來罷,你又說我不理你了,盡著這麼鬧起來,叫愚弟如何才是呢?」湘妃越發哭了起來,啐道:「『如何才是』是甚麼話?你要理起人來,偏這麼鄙薄不成?」璞玉越發焦急道:「我並無敢輕慢姐姐之處,若說姐姐不想兄弟,我病時你如何也病了?若說是想,偏又這般尋疵責怪,這是甚麼意思?」湘妃不語,又哭個不了。
  畫眉在外間站著,聽得不耐煩,料道叫他兩個盡著這樣糾纏起來,沒個了局,遂入內問來,將璞玉從炕上拖了下來,道:「我的大老爺,你請回家吧,我實說與你吧,你若敬重我們姑娘,就看看我們那邊敬重你們德姑娘之例。不然,趁早請往一邊去,你不可拿著我們姑娘與你那別的知己比,姑娘雖然也心裡想著你,卻不是非禮與你一言一笑的人。我的至誠忠言,就止於此。我們這裡也沒開眼淚鋪,你只管到這裡來哭著給誰看?你記住我這話就是了。走吧,走吧!」耍笑似的,一推一拉的把璞玉推出綠竹齋去了。
  爐梅初時見畫眉這般做作,罵道:「這丫頭瘋了不成?」畫眉全不理,將璞玉推了出去,返身進來。湘妃責備道:「女孩兒家,全不知羞懼,拉著爺們的手,成何體統!」畫眉笑道:「若不這麼著,那賴皮子如何肯動,若不這麼說他,那愚頑如何知道。只管放賴坐著,昧心哭著,一時來人看見了,豈不又當做甚麼錯處打趣起來呢?」湘妃道:「我們的事正當清白就罷了,何須怕小人打趣。」畫眉道:「雖然如此,燕雀安知千里鵬程?他們只比著自己當做真的想罷了。」湘妃道:「雖然,你的口角、行事兒也太粗魯了。」
  彼時,璞玉還不曾去,站在窗外聽了那些話,雖因畫眉鄙薄自己過分而怒,卻把個疑心冰塊化為烏有,通悉了爐湘妃的心底。方欲再說話時,玉兒走來道:「老太太他們都散席回來了。」遂忙往介壽堂請安來了。
  且說,老太太見了賁寅的兒子瑤玉所娶的媳婦,容貌見識都極好,亦且喜事辦的也極熱鬧,心中也覺歡喜。回來閒坐時,笑道:「看人家喜事有多好,多熱鬧!近來我們家裡雖也辦過姑爺納禮的喜事,終是打發人的勾當,畢竟不熱鬧,怎麼想個法兒,辦個筵席,大家樂樂才好。」聖萃芳笑道:「我記得,璞玉兄弟是七月十七日的生日來著,再過兩日便到了,屆時我們大家湊份子作賀,請老太太和舅母樂一樂如何?」德清道:「如此真個最好,我們也趁這機會樂一樂。」琴自歇笑道:「『趁樂』這話也奇了,誰說要存心難為你了呢?」說的眾人都大笑起來。德清轉身向琴自歇笑道:「好呀!近日來,你行動就來奚落我,偏把你娶給璞玉,那時我便成了你大姑子,看你還怕我不怕了。」聖萃芳笑道:「琴妹妹,可聽見了?常言道:『晴乾開水道,須防暴雨時。』你這時趁早設法叫大姑子歡喜著,日後也好做兄弟媳婦呢。」
  老太太越發笑了起來。琴自歇不待他說完,即走了出去。剛出至介壽堂後門時,正遇璞玉頂頭走來,看他兩眼都哭紅了,遂柔聲說道:「兄弟只管哭做甚麼,人家要給你作生日呢!」璞玉因好幾日不曾聽他說話,如今見他又忽然出此奇言,不覺心中欣慰,忙問道:「誰給我做生日呢?」琴自歇不待他說,早走過去了。
  璞玉忙入介壽堂,請了老太太及賁、金、鄂三位夫人安,說了幾句話,遂轉身出來,往海棠院追問那話來了。
  琴自歇正與瑞虹說著,告訴家裡的話,見璞玉進來,起身笑道:「貴人來了,請坐。」說著讓了坐。璞玉問道:「姐姐和瑞虹說甚麼呢?」瑞虹道:「我們姑娘九月裡要回去,已說給家裡差人來接了,就說這個事呢。」璞玉笑道:「好好的住著,如何又忽然想來回去的事來了?」琴自歇笑道:「好好的住著不回去,偏病了才回去不成?」璞玉無言可對。過了一會子,琴自歇歎道:「唉!不回去怎麼著,來了,住了,托老太太、姑母的福,吃了,穿了,姊妹兄弟的心意,笑了,玩了。我也有你們一般的家園,有父母,有兄弟,難道我是不想家、不想父母的人了?」璞玉道:「雖然如此,也須等著大舅太太、爐姑娘他們一同回去罷了,何必這麼忙呢。」琴自歇笑道:「我如何能等爐妹妹,他們原是受過深恩的,即能以此地為家。我是父母俱在,不能自主的人。」璞玉聽了,又無言可對,遂問道:「姐姐方才說,給我做生日是哄誰?」琴自歇道:「是萃芳姐姐起的事,領著大家出份子,為要使老太太行樂的。」璞玉問道:「那麼,姐姐入不入呢?」琴自歇笑道:「如何不入,住近一年了,頗蒙賢弟高情厚誼,今將歸去,正不得答謝處,遇此現成喜宴,敬杯壽酒,也是盡我一番薄意了。」璞玉深深打了一躬道:「愚弟本無分毫好處,承蒙姐姐如此錯愛,真個叫兄弟愧赧無地了,但因無可相報,只好且謝恩德,銘於肺腑了。」琴自歇笑道:「何須必言相報,只望賢弟日後果真不忘,到建邑地方,倘能一探愚姊,即感恩不盡了。」
  不說二人說得投機,早已日色昏黑,不一對點上燈來了。璞玉無奈,只得離去。琴自歇送至房簷下,見外邊黑了,因璞玉在炕上脫鞋久坐,又因下台階時,看不清階磴,只顧踉踉蹌蹌起來,琴自歇忙喚憑霄,扶著璞玉送回鬆月軒去了。
  後天便是璞玉的生日。次日鬆月軒的丫頭們,黎明即起,灑掃室內時,見璞玉臥床下放的兩隻鞋,卻成了兩樣的,一隻原是璞玉穿的鞋,一隻卻是個半舊的厚底繡花鞋。大家不禁驚異,當是本屋丫頭的鞋,查了一遍,卻又不是,大家只管交頭接耳嘁嘁喳喳起來。福壽聽了,悄悄喝住,道:「你們別只管聲張不相干的事了,昨兒午飯後,大爺不是靸著鞋,說大小兩樣來著嗎?」說著拿過鞋來看時,真個不是自己屋裡丫頭們的鞋,正拿著細看時,玉兒從旁道:「我前兒見憑霄穿著這麼一雙鞋來著,昨兒夜裡又是他送來的,莫不下台階時窩了腳,二人錯穿了,也未可知。」不待說完,福壽道:「知道了,別說了。」因喝住玉兒,袖了鞋,來至介壽堂東北門洞裡看時,往翠雲樓入海棠院的兩個門中間,放著璞玉的鞋,福壽見了大驚,忙拋了那只繡鞋,拾起璞玉的鞋袖了。回看兩邊時,東西兩門都依然關著,心中暗喜道:「虧我們見得早,不然,若是傳到老太太耳內,幾乎成了大事呢。」遂轉身回來,因起的早,各屋裡人都方醒未起,所以未遇一人。福壽來時,璞玉還睡著,遂叫了小丫頭們來,再三叮嚀:「不可叫一個人聽著。」日出後,玉兒抽空兒至福壽放鞋處看時,早已不見了,東西兩門都依然關著,心中驚異而回,不提。
  早飯後,姑娘們都聚在介壽堂,商議賀生日出份子的事,老太太笑道:「如何叫姑娘們出份子呢,用幾桌席問明白了,告訴大廚房裡預備著就是了。姑娘們要盡人情,各自預備禮物送罷了。」
  又喚孟嬤嬤來,吩咐:明兒叫璞玉早早起來,好好教給他過生日的諸般禮節。孟嬤嬤答應了,見老太太無話,方慢慢回道:「服侍璞玉的丫頭們都大了,一早一晚不方便,所以先時曾回了福晉太太,添了一個小丫頭了。如今跟璞玉的小廝們,越發不能入內,一個小丫頭服侍不過來,望再添個小丫頭,能換著班兒服侍才好。」
  老太太向金夫人道:「近日也沒送丫環進來,那屋閒丫頭們多,我也不知道。」金夫人道:「若說閒丫頭,還是憑花閣裡,除了服侍姑娘們的丫頭,還有五、六個閒著。」老太太道:「既如此,調個伶俐些的給他就是了。」琴自歇趁便道:「我看憑花閣有個叫代小兒的小丫頭,既伶俐又懂事,正好與玉兒一對。」老太太命喚來看時,真個清秀姣俏,叫到身邊,只顧端詳起來。金夫人笑道:「老太太想是不認得,他是馬圈裡葉兒的丫頭呢。」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嗎,我看就像是咱們院裡生的人,只是想不起那個媳婦的丫頭了。他爹不是叫甚麼王三的麼?那兩口子倒養了這麼個丫頭。」又問了幾句話,便交與孟嬤嬤跟去了。孟嬤嬤剛出去,即有垂花門的舒二娘進來回道:「那府裡德二太太領著新媳婦磕頭來了。」只見從外邊已有一群穿紅著綠的媳婦丫頭們,跟著德氏進來。欲知新媳婦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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