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情切切靜日花有語 樂悠悠清夜玉生香

  話說,三人大驚,忙回頭看時,不是別人,原來是璞玉。福壽先笑道:「唬了我一大跳,你在那裡了?」璞玉笑道:「我才自來山軒來,見你迎頭過來,想要唬你一下,就藏起來了。看你只顧低頭走路,後來看你也躲躲閃閃的,知道你也要唬人的。再往前面看時,卻有他們兩個,我遂繞過山,來到你背後了,你出去後,我就藏在你藏的地方了,所以你們都沒瞧見。」玉清笑道:「我們再找找去,山凹裡也許還有一兩個人,也未可知。」
  璞玉笑道:「這會子可再沒有了。」妙鸞料著適才說的那些話,璞玉都已聽見,就躺在石頭上裝睡,璞玉推了他一把道:「這石頭這般蒸熱,當心烤壞了身子!你看西北上黑雲如墨,遠遠又傳來了轟轟雷聲,我們且到綠波堂坐坐去吧。」說著把妙鸞拉了起來。福壽說道:「眼見得快到涼爽時節了,怎麼還這等熱!」玉清道:「這兩日忒悶熱,想必是要下雨的意思。」璞玉又請玉清過去吃茶,妙鸞道:「罷了,我們快出園去吧,雨頭風已經來了。」話猶未了,樹搖葉落,一陣狂風過處,電閃雷鳴,掉起銅錢大小的雨點來。四人慌忙跑到院門首時,陰雲蔽空,天色昏黑,下起傾盆大雨來。四人狂奔亂竄的跑到介壽堂過道時,已是水流中庭,淋得落湯雞一般了。遂各自歸房更衣,不提。
  即此一雨,賦詩一首記之,詩曰:
  雷鳴長空雨驟斂,一輪紅日色更鮮。
  彩虹低垂青天外,浮雲半繞碧山顛。
  玉人依樓斜陽裡,悲鳥飛鳴層林間。
  竊思世間萬種事,如雲變色一瞬間。
  次日,雨止雲霽,商飆徐起,暑氣為之一掃,涼爽了好些。
  且說,一日午後,璞玉無事,信步往綠竹齋來。只見竹葉森森,濃陰沉沉,門上竹簾低垂,院中靜悄無聲。走上台階,隔內間窗紗向裡望時,又不見一個人,但覺一陣清香撲鼻。璞玉遂輕輕的掀起門簾子,走入內間來,只見紗帳半垂,原來爐梅睡在寬床上,手乏棄卷,正在夢鄉。春山如黛,合目安眠之態,更比醒時妖嬈多姿。璞玉細細看了半晌,不敢驚動。看那書時,是一卷《樂府俊語》,也不細看,走到幾前坐在爐梅常坐的鋪著紅錦繡花坐褥的椅子上,隨手弄那筆架、紙銅等小巧精細的器具,忽見硯下露著一個方勝角兒,忙打開看時,原來是一首詩,道:
  紅欄深鎖草木靜,新花初綻玉蝶輕,
  芳氣未襲蝶夢去,巧蝶戀花何多情。
  璞玉看畢,點頭自忖:「細想這詩,多是為我而作,看去雖是詠紅花的,其實深寓芳心,此乃天予之良機,何不謬和一首。」想畢,遂援筆續道:
  只因輕蝶欠花債,更見巧語情意多,
  願借春風合前緣,紅欄新花勿違蝶。
  寫畢將詩疊好,藏在袖內,悄悄起身過去,一手掀起紗帳,一手推爐梅肩道:「姐姐醒來!」原來璞玉在幾前時,爐梅已醒,瞇著眼睛看他寫字,複合眼裝睡躺著,如今一推,遂驚醒坐了起來,一面背過臉去打呵欠,一而道:「是誰驚醒了我?」璞玉自背後把兩手伸到胳肢窩裡道:「是蝴蝶我驚醒的。」爐梅忙推開兩手,轉過身來道:「璞玉你怎麼了?敢來把我看作陌柳牆花!」璞玉笑道:「雖非陌柳牆花,相如幸逢文君,但願欄中之花,今日且莫負我蝴蝶也。」爐梅理了理雙鬢笑道:「花蝶雖是,你如何便知能作相如呢?」璞玉又動起手來道:「也不必疑我作不得。」爐梅登時沉下臉來道:「璞玉焉敢無理,我回姑母去。丫頭們在那裡,快來!」畫眉、翠玉等忙應個「是!」從那屋裡走進來,璞玉向翠玉笑道:「你們這起人,實是不和氣,見來了客人,還不倒茶來。」翠玉聽了忙著倒茶去了,畫眉見姑娘無話,也慢慢退出去了。
  爐梅道:「好兄弟,還了我的詩吧。」璞玉道:「我拾得的,如何白白給你。」爐梅道:「你不還了我的,就拿你當賊處治。」璞玉道:「偷書不算賊,你必要討回時,須得依我一件事。」爐梅笑問:「那一件?」璞玉將詩夾在指縫裡給他看著,道:「欲討回這個,須得把你那白白的手腕乖乖的叫我咬一口解恨。」正說時,爐梅乘其不防,忽伸手把詩奪過來了。璞玉焦躁,就過來搶,爐梅兩手狠命的攥住了不放,璞玉撲上來奪。二人正鬧得不可開交,綿長自老太太屋裡派送一大盤西瓜、果子來了,璞玉才放了手。綿長笑道:「大爺的份兒,已給福壽送過去了,原來在這裡。」璞玉笑道:「我的份兒你們先吃吧,我且先吃這裡的一些。」爐梅道:「好沒臉,留著自己的吃人家的,畫眉快來收去。」畫眉應聲「是」,剛接過盤子去時,璞玉趕上來,奪過一個油綠色的大西瓜,一拳打去,因那瓜己熟透,隨手而開,紅汁迸出,撒了一地。爐梅皺眉道:「這般粗莽!快來掃地,一會兒就招蠅子了。」璞玉也不理論,也不用匙子,滿把的抓起瓜瓤肥塊就吃,吃得分外甘美。綿長等正看著取笑,只見德清、熙清、妙鸞、錦屏等齊從外邊走進來了。
  原來,次日便是七月初七。德清回老太太要作乞巧會,老太太道:「這是你們女孩兒們的玩藝兒,我們老邁之人,就是乞得巧來也無用,隨你們的心玩去吧,我倒要湊個熱鬧看看你們玩耍去。」德清領命,遂同妙鸞商議,又會錦屏等來的。當下,德清說出了這事後,璞玉不禁大喜,爐梅笑道:「德姐姐!你先叫畫眉過來問問。」畫眉遂笑道:「昨兒我們姑娘,早吩咐我們都預備好了瓜果祭祀的東西,這會子不必再費事,送各處的乞巧供果兒也都預備下了。」德清道:「到底是我們爐姑娘,甚麼事想不到呢?這麼多人,誰也不知他是甚麼時候想到的,甚麼時候預備下的。」爐梅笑道:「好姐蛆別誇過了沿兒了,我自己戴的帽子就已不矮了。」
  且說,熙清、妙鸞二人在一旁下棋。德清又笑道:「這些東西在那裡擺佈呢?還是我們憑花閣前寬敞一些,是不是?」爐梅道:「不必,我已都在這裡預備了,明兒就請姑母過來,坐半日解解悶吧。」遂約定明日午後大家在此聚會而散。
  次日,爐梅梳洗已畢,便往逸安堂請了安,又請金夫人蒞會。金夫人吩咐去請老太太,因此,爐梅又到介壽堂請了老太太,老太太倒是極興頭的,答應必去。吃過午飯後,璞玉等眾人都到綠竹齋來聚會。大家正在吃茶說笑,只見老太太坐著藤椅,打著青緞遮陽傘來了,身後跟著妙鸞、秀鳳、福壽、綿長等及小丫頭們;次後金夫人也領著錦屏、玉清、五福、三妥等來了。眾人齊迎接出來,扶老太太入內。老太太上炕倚著福祿滿小枕歪著,叫小丫頭捶腿,金夫人向前回道:「今日涼爽些,天氣也還早,老太太是不是看看牌好?」老太太笑道:「今日是上界牛郎織女兩個相逢的日子,我們來設祭,還要鬥牌?倘或織女生了氣,遣牛郎來捉賭可怎麼處?」說得眾人都笑了。
  正說笑著,金夫人叫來昀兩個體面些的婆子,自外面走了進來。一是老管家龔高之妻張媽媽,一是王姥姥。兩個婆子齊向前請了安,又向德請笑道:「我們老了,呆手呆腦的活了一輩子,這會子借著姑娘們的光,也向織女仙子乞一點巧來,給我們老頭子做個好荷包帶呢!」說得老太太等都大笑起來。
  王姥姥又道:「我們姑娘們已是夠巧的了,還乞甚麼巧,終不然把織女的巧庫都取盡了才罷?」德清笑道:「姥姥且別誇我們忒過了,人家爐姑娘不受用呢。」爐梅笑道:「我真有點嫉妒,王媽媽只誇自己的姑娘,全不把我算數。」那王婆子轉過身來,覷著眼看了爐梅道:「噯喲!姑娘你難道不是我們的姑娘了?我這老人無意之言,可別多心了,看我這個老糊塗,誰叫你多口了。」一邊說,一邊急的打自己嘴巴,眾人都笑起來了。
  熙清笑道:「媽媽,他們故意的急你呢,你別著急。」吃茶畢,老太太共張媽媽、爐梅、妙鸞、德清等五人玩紙牌,金夫人、王姥姥、熙請、秀鳳四人,圍坐地下八仙桌子洗骨牌。王姥姥笑道:「我眼色不濟,坐個老實人手下才好。」老太太笑道:「說不說的你真個該當心一些,他們都是年青的高手咧。」金夫人也笑道:「我們仗著老手兒也不怕他們。」
  當下,有眾丫頭們,排了兩溜兒遠遠的站著,用鵝翎扇子換著班兒輕輕扇著送涼,畫眉、翠玉等送新蓮子拌的百合糖汁和杏仁茶來解渴。
  老太太戴了眼鏡,仰起頭,高高擎著手內牌道:「一點兒也看不清。」又回過頭來看了看窗戶道:「爐丫頭,那個洋簾和紗扇是逐蠅子的,不去也罷了,你把那討人嫌的兩株竹子,往那邊支支才是。」又道:「這裡正看得不明白,那竹子卻來嘔人,時時晃來晃去的搗鬼。」爐梅遂喚丫頭們去支過去了。老太太把眼鏡架在鼻樑上看著道:「這才好些了。」眾人在綠竹齋玩了半日,傍晚方散。爐梅叫畫眉來算帳,倒是老太太、德清二人輸了。在骨牌局裡秀鳳一個人輸了。老太太遂命湊起這兩份子錢,以備仲秋之用。
  且說眾人收場盥手,出到中庭,登上四面曲欄和太湖石上來看時,但見碧天萬頃,幾朵紅霞,隨風輾轉。小樓西角,綠楊梢頭,早懸新月如鉤,似一縷淡黃錦條。爐梅遂吩咐調設几案,陳列晶罩銀燭、金爐玉盤等具。燃燈焚香畢,人面浮香煙,煞是好看。眾人都捧蜘蛛盒兒來放下,有金銀製的,也有珊瑚、瑪瑙之類的,上面都有寫著各人名字的紅紙帖。隨後又把紅絲穿九針的彩緞小包放在各自的盒兒上,大家排班,一齊磕了頭。
  老太太笑道:「你們知道牛郎織女二星在那裡?只管亂磕頭。」爐梅笑著仰面指天河兩側的牛郎星和織女星道:「那兩個就是。」眾人舉首看時,只見那二星比往日分外近了,一水相隔,鑠光熒熒,如喜相逢。張媽媽先合掌道:「老佛!天上神仙也不能由己,尚有別離之苦,這兩個星宿不知為了甚麼緣法,這般不得遂心呢!」
  且說德請自檳紅手裡取出五彩情緣索來。金夫人見了笑道:「這又是甚麼故事?」璞玉忙道:「這是《水經補注》上的故事,說是賈佩蘭在七月七日共姊妹們在百子池邊聚會,用五彩絲線互相聯結起來,被聯結者,不拒何人,便都是有情愛之緣的,所以叫『五彩情緣索』。這五彩雖是取法於『五行』,內中也寓著『五常』之意。」老太太聽了笑道:「這也有這麼多的緣故,倒也新奇。」
  王姥姥道:「咱們老糊塗行子,進人群裡,也叫他們聯一聯。」說著拉了張媽媽走入人群中來,璞玉笑著真個向前將兩個婆子一圍,眾人不禁笑了起來。璞玉見爐梅、秀鳳、玉清等站在暗處,看著兩個婆子跌跌撞撞的樣兒,彎著腰只顧笑,便遠遠的繞了過來,把熙清、妙鸞等都一齊圈起來了。爐梅忽見情勢蹊蹺,欲躲出去,東跑西竄,早都被紅索網住了。金夫人也歡喜笑道:「原來有這般熱鬧,這會也算不白聚了。」璞玉又繞了一圈,金夫人、德清等也都落了索,福壽剛欲逃走時,璞玉追了上去,著頸子一套,未能脫逃,也落了索。
  老太太笑道:「這乞巧會倒真真有趣。」爐梅笑道:「這會原也是為老太太、姑母乞壽、乞福的呢。」璞玉忙笑道:「給這祝詞兒的該賞個甚麼好呢?」德清笑道:「給這油嘴子的嘴巴上塗上麻油就是了。」
  眾人正聚在一處說笑,忽然一隻喜鵲飛來,落在竹枝上,對著新月淡影,喳喳叫個不休。璞玉指著道:「你被織女拔了冠子,又到這裡只管囉嗦甚麼?你莫非疏忽了展翅,傾了渡橋,濕了牛郎的靴子,躲到這裡來的麼?」金夫人笑道:「這傻孩子,與那畜生混說甚麼?」德清道:「這喜鵲來的奇,莫非我們這裡又要聽甚麼喜訊了?」金夫人道:「真真是人心不足,你們這般歡喜玩樂,已是喜之極了,還求甚麼喜?」爐梅笑道:「說不定還是德姐姐的喜呢。」德清問道:「我的甚麼喜?」爐梅但笑不言,德清追問不已。金夫人又合掌道:「天恩祖德,也不可過望了。
  我們老爺還天天說,名位吃穿都過分了,托賴聖上恩典,只求個安閒無事罷了,還尋甚麼喜呢。」張媽媽道:「咱們府上也算富貴至極了,況且凡事皆以忠孝為本,常常積德行仁,還有誰家能比得上呢!真可說是『日種善田,積福無量』了。」正說著,只見垂花門回事的舒二娘,捧著幾包禮物及儀帛等件走進來了。
  原來是金夫人差往娘家的人已回來,遂將金公寄來的書信禮物及鄂氏、顧氏、琴默等所贈之物,一件件交付明白。又將那邊闔府平安及金公夫人顧氏太太仲秋要來接姪女爐梅等事一一回復了。別人聽了猶可,唯有兩個人聽了此話,便大不勝情。你道是誰?一是爐梅,因在人家這裡關了半年,忽然聽說家裡要來接他,心中不勝歡喜;一是璞玉,因方與爐梅慣熟親熱起來,見說下月就要接他回去,便覺不勝傷心。金夫人聽了也歡喜,遂回了老太太,要散會。老太太道:「這也罷了,你們且把盒兒打開,看今日誰乞得巧多。」德清道:「依照規矩,明日方可開的,因老太太吩咐,福晉、姨娘們還有事面訊建昌差官,如今就開了看吧。」大家遂行過禮取看,只老太太、金夫人、吳姨娘、張媽媽四人沒放盒子。妙鸞、錦屏二人盤內都結滿了網。德清、熙清、秀鳳、玉清、錦長,檳紅等人的都結了冰稜兒及玫瑰花瓣之狀。丁香、福壽、畫眉三人的是長方網。再有五福、三妥、鸚哥、子規等人都結了沒頭沒腦的密密層層的網。唯爐梅盒內結了幾瓣梅花。上面隱隱似有個「三」字,眾人看了詫異,也不解其何意。
  末了又剩下了一個小盒兒,也無人取開,上面又無名帖,大家查看時,原來是丫頭們與王姥姥取笑,將眾人丟了不用的一個大蜘蛛,給他裝在胰子盒兒內,催他放的。當時王姥姥因看眾人的,混忘了自己的,眾人把他推了出來,王姥姥這才走到案前,誦經祝佛的行了三個臥拜禮,又口中叨咕:「哎!天仙,也不知賞了我個甚麼巧。」說著端起盒子打開,眾人都忍著笑,湊向前來看時,倒是真真切切的結了個「拉」字,蜘蛛卻不見了;將盒口兒朝下一磕,蜘蛛落了下來,伸著腿,仰面朝天死了。眾人見了大笑起來,王姥姥猶自誦經不止,老太太也笑著,命取過來看了,問這「拉」字的原故,眾人都說不知道。王姥姥伸出枝拇指叫苦道:「也不知是個甚麼『拉』了,莫非天仙嫌我愛拉屎的『拉』了不成?」眾人聽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張媽媽也擠進人群中來,只管問那蜘蛛為甚麼死的緣故,有的說是胰子味兒毒死的,也有說因盒兒小悶死的,其說不一。金夫人命玉清把那些蜘蛛不可害一個,都送到背靜處放生。玉清遂喚小丫頭們全帶往會芳園放生去了。老太太也坐著藤椅子,歡笑而回。
  且說,爐梅待眾人散去後,方回身進房,一一開視家裡來的書信、東西。王姥姥那日傷食拉肚,次日也就托著回去,不提。
  但說爐梅自那日看了璞玉和的詩,念其情深意濃,思量自己的事不能定准,又因歸期將近,欲再乘機一探其誠意,卻因時氣涼爽,賁侯催璞玉讀書甚嚴,因此不得常常見面,又不能割捨兒女私情。沒奈何,一個不是晨風嗟歎,一個便是月夜低吟,兩情眷戀,甚是可憐。
  一日,時過秋分,天色清肅,秋雨增晚寒,涼風透羅帳。爐梅心下孤寂,套了一件衣服,走出房來,繞池水看秋海棠,只見那花光彩映紅,迎風搖顫,葉上雨水連連滴下,恰似離鄉佳人之淚。爐梅不覺觸景傷情,流下淚來,掐了一枝花,簪在頭上,回到房中,倚窗坐了。未幾,暮色蒼茫,金風吹起,但聞千樹萬木,嘈嘈雜雜,愈增悲秋之感。爐梅聽著風中蟋蟀聲,悶悶的坐了詐多時,畫眉再三催後,才收了簪鐲安歇。畫眉等也關了門窗,息燈躺下。
  冷月映窗,清光滿屋,雨後皓影,流波中天,遠聞處宿林杜鵑陣陣婉轉悲啼,如助人之愁悶。爐梅輾轉寒衾,直至三更不能入寐。畫眉睡了片刻,忽然醒來,見姑娘還未睡,遂道:「姑娘為何只顧這麼歎氣?不是我們二太太就要來接咱們嗎?」爐梅道:「說的是呢,為甚麼我媽媽不來接我,倒嬸子來呢?」畫眉道:「想必是因為沒看姑太太有日子了,所以乘便來罷咧。」爐梅道:「若是嬸子來可領不領琴默姐姐來呢?」畫眉哼了一聲笑道:「那還有個不領來的!」一言未了,忽然窗上晃過一個人影,二人見了不覺大驚。不知所見何人之影,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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