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真君訪郭璞尋居 朝廷舉真君孝廉
卻說真君傳得吳君之道,回至本宅,厭居鬧市,欲尋名山勝地,以為棲身之所。聞知汝南有一人,姓郭名璞,字景純,明陰陽風水之道,遨遊江湖。真君敬訪之,欲問擇居之事。
璞一日早起,見鴉從東南而鳴,遂占一課,斷曰:「今當有一仙客,姓許名遜者到我家中來,請我卜擇居地。此人他日有神仙之分。」至日中,家童果報曰:「客至矣。」璞聞之,慌忙出迎,揖讓而進,分賓主坐。璞問曰:「先生莫非許敬之乎?」真君曰:「公何以知之?」璞曰:「某今早卜一卦,應先生今日至,欲彩居址之事。未知果然否?」真君曰:「誠然。念許遜南昌人,敝居鬧市,厭車馬之喧嘩,苦紅塵之擾攘。久聞先生通天文、地理、曆數之書,敢煩博採名山,另遷居址。未知君意若何?」璞曰:「許先生儀容秀偉,骨骼清奇,非塵中人物。富貴之地,不足以居先生。居先生者,其神仙之地乎?」真君曰:「昔日呂洞賓居廬山而成仙,鬼谷子居雲夢而得道。今或無此吉地麼?」璞曰:「有,有,但當遍歷耳。」
於是命僕童收拾行囊,與真君同游江南諸郡,採訪名山。行至廬山,璞曰:「此山嵯峨雄壯,湖水還東,紫雲蓋頂,累代產升仙之土。但山形屬土,先生姓許,羽音屬水,水土相剋,不宜居也。但作往來游寓之所則可矣。」又行至饒州鄱陽,地名傍湖,璞曰:「此傍湖,富貴大地,但非先生所居。」真君曰:「此地氣乘風散,安得擬大富貴耶?」璞曰:「相地之法,道眼為上,法眼次之。道眼者,憑目力之巧,以察山河形勢。法眼者,執天星、河圖、紫薇等法,以定山川吉凶。富貴之地,天地所秘,神物所護,苟非其人,見而不見。俗云:福地留與福人來,正謂此也。」真君曰:「今有此等好地,先生何不留一記,以為他日之驗?」郭璞乃以詩為記雲。
詩曰:
行盡江南數百州,惟有傍湖出石牛。
雁鵝夜夜鳴更鼓,魚鱉朝朝拜冕旒。
離龍隱隱居乾位,巽水滔滔入艮流。
後代福人來遇此,帝子王孫八百秋。
許郭二人,又行至宜春棲梧山下。有一人姓王名朔,亦善通五行曆數之書、三教九流之道,見許、郭二人,登山采地,料必其異人,遂迎至其家。詢姓名已畢,朔留二人宿於西亭,相待甚厚。真君見其人誠意慇懃,乃告之曰:「子相貌非凡,可傳吾術。」遂密授修煉仙方。王朔頓首拜謝。郭璞曰:「此居山水秀麗,宜為道院以作養真之地。」王朔從其言,遂蓋起道院。真君援筆大書三字,以作牌額於其上,曰「迎仙院。」王朔感戴不勝,二人相辭而去。
遂行至洪都之西山之地,地名金田。則見嵯嵯峨峨的山勢,突突兀兀的峰巒,活活潑潑的青龍,端端正正的白虎;圓圓淨淨的護沙,灣灣環環的朝水。山上有蒼蒼鬱鬱的虯髯美鬆,山下有翠翠青青的鳳尾修竹。山前有軟軟柔柔的龍須嫩草,山後有古古怪怪鹿角的枯樟。也曾聞華華采采的鸞吟,也曾聞昂昂藏藏的鶴唳,也曾聞咆咆哮哮的虎嘯,也曾聞呦呦詵詵的鹿鳴。這山呵,比浙之天台,更生得奇奇絕絕。比閩之武夷,更生得岧岧嶢嶢。比池之九華,更生得迤迤邐邐。比蜀之峨嵋,更生得秀秀麗麗。比楚之武當,更生得尖尖圓圓。比陝之終南,更生得巧巧妙妙。比魯之太山,更生得蜿蜿蜒蜒。比廣之羅浮,更生得蒼蒼奕奕。真個是天下無雙勝境,江西第一名山!有詩為證。
詩曰:
形勢蜿蜒礡且磅,奇奇怪怪色蒼蒼。
巉岩不改清堪挹,厚重無遷靜有常。
飛盡雲煙聞錦繡,發生草木煥文章。
分明是個神仙宅;萬古精英此處藏。
卻說郭璞先生,行到此山麓之下,前一觀,後一察。左一顧,右一盼,遂放下一個小團團的羅經,定了去處。取出一枚細尖尖的玄針,審了方向,撫掌大笑曰:「璞相地多矣,來嘗有如此之妙!若求富貴,則有起歇。如欲棲隱,大合仙格。觀其罔阜厚圓,位坐深邃。三峰壁立,四環雲拱。內外勾鎖,無不合宜。大凡相地兼相其人,觀君表裡,正與地符。且西山屬金,以五音論之,先生之姓,羽音屬水,金能生水,合得長生之局。捨此無他往也,但不知此地誰人為主?」
言未罷,忽旁有一樵夫指曰:「此地乃逍遙公之業,其人姓金名寶,舊居之所也。」真君曰:「金公為人如何?」樵夫曰,「其人樸直公正,博施濟人。」真君一聞此言,不勝之喜。二人徑訪其家。金公欣然出迎,禮畢,敘賓主而坐,歡若平生。金公問曰:「二位仙客,從何而至?」郭璞曰:「小子姓郭名璞,略曉陰陽之術。因此位道友姓許名遜,欲求棲隱之地,偶彩寶莊正合仙投。欲置一居以為修煉之所,不知尊翁肯慨然許否?」金公曰,「竊觀許君仙風道骨,誠非塵埃中人,第恐此地褊小,不足以處許君。如不棄,即當奉許君居之。且寒莊薄地數畝,悉當相贈。」真君曰:「雖蒙千金之諾,願尊公訂價值多少,惟命是從。」金公曰:「大丈夫一言,萬金不易。愚老拙直,平生不立文券。」乃與真君索大錢一文,中破之,自收其半,一半付還真君。真君叩頭拜謝,三人分別而去。於是真君辭了郭璞,擇取吉日,挈家父母妻子,凡數十口,徙於西山居。
(原書下有缺頁)
士取進朝廷以保國家黎民,尚亦有利哉!」武帝聞奏,即降下凡一詔書,徑往取九州地面,敕令有司,各要保舉賢良方正之士,入朝取用。
卻說豫章郡太守范寧,見真君孝養二親,雍睦鄉里,輕財利物,即保舉真君為孝廉,上表奏聞武帝。武帝即遣使臣束帛齎詔,取真君為蜀郡旌陽縣令。真君以父母年老,不忍遠離膝下,遂上表辭職不就。表雲:
臣許遜,山林迂腐,草莽庸流,學不足以匡時,德不足以馭眾。伏蒙聖恩明旨,下逮郡守,謬以臣姓名,上達天聽,孤陛下求賢意也。切念臣二親已老,景逼桑榆,況臣孑身又乏棠棣。臣別父母,何以盡微孝?父母無臣,何以終餘年?伏乞陛下棄駑馬之材,不令充駕。使臣終烏鳥之養,聊得承歡,則臣之至願也。臣無任瞻天仰聖,具表以聞。武帝覽表,嘉其篤孝,以為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不允。真君辭職,屢嘉欽命,催迫上任。捱至次年,真君不得已,辭別父母妻子而出。不知到任政績如何?且看下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