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吳猛遇真仙得道 真君投吳猛指引
且說真君雖慕仙道,未有點化,卻從哪個所在做工夫?時有吳猛字世雲,西寧州人。性至孝,夏月親睡無帳,恐蚊噬齧其親,每先臥於床,恣其蚊所噬,不以手驅之,使蚊噬飽,親得安寢。於是舉孝廉,仕吳,為洛陽令。因三國離亂,謝職而歸,得傳異人丁義神方,乃日以修煉為事,又聞南海太守鮑靚有道德,吳君乃虔心往師之,得其秘法。
一日,游廬山,過三石樑,見水中有五色祥雲,掩映金樓寶殿,一輪紅日,光含玉樹瓊枝。觀之不捨,徐徐步入其中。山明水秀,喬木深林,女織男耕,雞鳴犬吠,別是一洞天之地也。須臾間,一老人羽衣鶴氅,素扇綸巾,飄飄然自鬆下而出,傍有一童子,手執金盤,中承玉露。老人曰:「聞先生來游敝地,無可為茶,特以金盤承露為獻。」吳君曰:「區區一介庸夫,誤入仙境,幸莫大也。又蒙玉露相賜,感恩不淺。」即拜受之,飲之入口,清涼如水,忽覺心體疏快,毛骨輕繞。老人曰:「此玉露者,正所謂瓊漿是也。子服之後,可以長生。」吳君拜謝,不勝之喜。
老人正欲抽身而去,吳君懇問之:「此是何地去處?」老人曰:「此乃三十三天之界,上是吳天至尊玉皇上帝之金闕,下乃云台霧閣諸天真仙之洞府。汝今得傳丁義之方,名列仙籍,但修行功欠,仙骨未充,尚無超升之日。吾有白雲符一道,今將授汝。你回去,可持修勿倦。」吳君唯唯受命。二人分別,吳君身體,依然尚倚在橋樑之上。
回至豫章,江中風濤大作,舟船飄去,竟莫能渡。乃取所執白羽扇畫水成陸路一條,徐徐而渡。渡畢,路復為水。觀者驚駭。於是道術大行於吳晉之間,弟子相從者甚眾。有詩為證:
步入橋樑上九天,真仙親授白雲篇。
中問易簡無多術,只是教人煉汞鉛。
且說真君未投明師,心常切切。忽一日有一人姓胡名雲,字子元,自幼與真君同窗,情好甚密。別真君日久,欲敘間闊之情,特來相訪。真君倒展趨迎,握手話舊。真君獻茶已畢,卻命童僕剪西園之韭,開東閣之樽,相與對床談吐,且將共聯詩句。詩云:
自昔河梁別(真君),於今隔幾年(子元)。
參商分卯酉(真君),魚雁阻天淵(子元)。
月夕添新恨(真君),風晨憶舊緣(子元)。
相逢一樽酒(真君),燈下話留連(子元)。
二人聯詩已畢,子元曰:「君今學問充粹,明年大比,取青紫如拾芥耳。」真君曰:「功名身外物,富貴等浮雲。吾實無心於此。」子元曰:「君何為出此言?」乃觀壁間數詠,見其有馳慕神仙之意,乃曰:「老兄欲做雲外客乎?」真君曰:「惶愧惶愧!自昔奉教,別來殊不諳世。自知富貴百年,卻難保守。輪迴六道。易得循環。今潛欲向善,但未得明師指示,殊不滿意耳。」子元曰:「老兄之言,正合我意。愚性亦頗嗜方外之術,恨不遇明師。往者因訪道友雲陽詹先生言及西寧有一人姓吳名猛,字世雲,修煉得法,道術盛行。區區聞名久矣。每欲拜投,奈母老不敢離。老兄若不惜勞苦,可往師之。」真君一聞此言,大喜曰:「多謝子元指教。」二人分別而去。真君即拜辭父母,收拾行李,竟投西寧,後人有詩贊曰:
無形無影仙路難,未經師授莫躋攀。
胡君幸賜吹噓力,打破玄元第一關。
話說真君往西寧投師。途路之間,萬千苦楚。晴則披著星,戴著月,聞籠雞報曉即登程。陰則沐了雨,櫛了風,見野鳥投林方借宿。關河迢遞,行長亭又見短亭。山路崎嶇,過小澗且逢大澗。村中有酒,無心問牧童以沽。路上有花,何意尋紅裙而彩。真個是一心專向靈山佛,意馬心猿緊緊拴!且喜曉行夜宿,得到吳君之門。真君乃持著一個拜帖兒,對道童曰:「敢煩仙童通報吳君,南昌有方士一人,敬來投拜。」那童子不慌不忙,遞著一個拜帖兒,直進通報。那吳君將拜帖展看,只見上寫著豫章門生許遜頓首拜,吳君看了,驚曰:「此人乃有道之士。」即出門迎接,揖讓而迸,禮畢,真君曰:「小人久聞仙丈道術盛行,久欲拜投,恨無門路。昨得詹先生指引,欲侍左右,授業門下,不知仙丈肯容納否?」吳君見真君儀容秀偉,骨骼清奇,乃對真君曰:「久慕先生尊名。每思一面,今幸識荊。奈小老粗通道術,焉能為人之師?但先生此來,當盡剖露,豈敢自私?亦不敢以先生在弟子列也。」自是吳君視真君,悉以賓朋相待,後稱真君為許先生。然真君亦尊吳君則不敢自居。
一日,二人坐清虛堂共談神仙之事,真君問曰:「人之有生必有死,乃古今定理。吾見有壯而不老,生而不死者,不知何道可以致此?」吳君曰:「人之有生,自父母交姤,二氣相合,陰承陽生,氣隨胎化,三百日形圓,靈光入體,與母分離。五千日氣足,是為十五童男。此時陰中陽半,可以比東日之光。過此以往,不知修養,則走失元陽,耗散真氣。氣弱則有病老死苦之患。」真君曰:「病老死苦,將何以卻之?望仙丈指教。」吳君曰:「人生所免病老死苦,在人中修仙,仙中昇天耳。」真君曰:「人死為鬼,道成為仙。仙中昇天者,何也?」吳君曰:「純陰而無陽者,鬼也。純陽而無陰者,仙也。陰陽相離者,人也。惟人可以為仙,可以為鬼。仙有五等,法有三成,持修在人而已。」
真君曰:「何謂法有三成,仙有五等?」吳君曰:「法有三成者,小成、中成、大成。仙有五等者,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所謂鬼仙者,少年不修,恣情縱欲,形如枯木,心若死灰,以致病死,陰靈不散,成精作怪,故曰鬼仙。鬼仙不離於鬼也。所謂人仙者,修真之士不悟大道,惟小用其功:絕五味者,豈知有六氣,忘七情者,豈知有十戒。行嗽咽者,哂吐納之為錯;著採補者,笑清淨以為愚。彩陰取婦人之氣者,與縮金龜者不同。益陽食女子之乳者,與煉金丹不同。此等之流,止是於大道中得一法一術,成功但能安樂延壽而已,故曰人仙。人仙不離人也。所謂地仙者,天仙之半,神仙之中,亦止小成之法,識坎離之交配,悟龍虎之飛騰,燒成丹藥,煉成住世,而得長生不死,以作陸地神仙,故曰地仙。地仙不離於地也。所謂神仙者,以地仙厭居塵世,得中成之法,抽鉛添汞,金精煉頂,玉液還丹。五氣朝元,三陽聚頂。功滿忘形,胎生自化,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升仙,超凡入聖。謝絕塵世,以歸三島,故曰神仙。神仙不離於神也。所謂天仙者,以神仙厭居三島,得大成之法,內外丹成,道上有功,人間有行。功行滿足,授天書以返洞天,是曰天仙。天仙不離於天也。然修仙之要,煉丹為急。吾有洞仙歌二十二首,君宜謹謹記之。」
丹之始,無上元君授聖主。法出先天五太初,遇元修煉身衝舉。
丹之祖,生育三才運今古,隱在鄱湖山澤間,志士彩來作丹母。
丹之父,曉來飛上扶桑樹,萬道霞光照太虛,調和兔髓可烹煮。
丹之母,金晶瑩潔夜三五,烏兔搏搦不終朝,煉成大藥世無比。
丹之胎,烏肝兔髓毓真胚,一水三汞三砂質,四五三成明自來。
丹之兆,三日結胎方入妙,萬丈紅光貫鬥牛,五音六律隨時奏。
丹之質,紅紫光明入莫測,元自虛無黍採珠,色即是空空即色。
丹之靈,十月脫胎丹始成,一粒一服百日足,改換形骨身長生。
丹之聖,九年煉就五霞鼎,藥力加添水火功,枯骨立起孤魂醒。
丹之室,上弦七兮下弦八,中虛一寸號明堂,產出靈苗成金液。
丹之釜,垣廓壇爐須堅固,內外護持水火金,日丁金胎產盤古。
丹之灶,鼎曲相通似蓬島,上安垣廓護金爐,立煉龍膏並虎腦。
丹之火,一日時辰十二個,文兮武兮要合宜,抽添進退莫太過。
丹之水,器憑勝負斯為美,不潮不濫致中和,滋產靈苗吐金蕊。
丹之威,紅光耿耿衝紫薇,七星燦燦三台爛,天丁地甲皆皈依。
丹之竅,天地人兮各有奧,紫薇岳瀆及明君,三界精靈皈至道。
丹之彩,依方逐位安排派,青紅赤白黃居中,攝瑞招祥神自在。
丹之用,真土真鉛與真汞,黑中取白赤中青,全憑水火靜中動。
丹之融,陰陽配合在雌雄,龍精虎髓鼎中烹,造化抽添火候功。
丹之理,龍膏虎髓靈無比,二家交姤伏黃精,屯蒙進退全終始。
丹之瑞,小無其內大無外,放彌六合退藏密,三界收來黍珠內。
丹之完,玉皇俸祿要天綠,等閒豈許凡人泄,萬劫之中始一傳。
真君曰:「多謝仙丈指示迷途!敢問仙丈,五仙之中,已造到何仙地位?」吳君曰:「小老山野愚蒙,功行殊欠,不過得小成之功,而為地仙耳。若於神仙天仙,雖知門路,無力可攀。」遂將燒煉秘訣,並白雲符書悉傳與真君。真君頓首拜謝,相辭而歸。不知後去如何,且看下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