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倫樂寶玉呈才藻
話說彼時有人回,工程上等著糊東西的紗綾,請鳳姐去開庫;又有人來回,請鳳姐收金銀器皿。王夫人並上房丫鬟等皆不得空兒。寶釵因說道:「偺們別在這裡礙手礙腳。」說著,和寶玉等便往迎春房中來。
王夫人日日忙亂。直到十月裡纔全備了:監辦的都交清賬目;各處古董、文玩俱已陳設齊備;採辦鳥雀--自仙鶴、鹿、兔以及雞、鵝等,亦已買全,交於園中各處飼養;賈薔那邊也演出二三十齣雜戲來;一班小尼姑道姑也都學會念佛誦經。於是賈政略覺心中安頓,遂請賈母到園中色色斟酌,點綴妥當,再無些微不合之處,賈政纔敢題本。本上之日,奉旨於明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貴妃省親。賈府奉了此旨,一發日夜不閒,連年也不能好生過了。
轉眼元宵在邇,自正月初八就有太監出來先看方向:何處更衣,何處燕坐,何處受禮,何處開宴,何處退息。又有巡察地方總理關防太監帶了許多小太監來,各處關防擋圍幙,指示賈宅人員何處出入,何處進膳,何處啟事種種儀注。外面又有工部官員並五城兵馬司打掃街道,攆逐閒人。賈赦等監督匠人扎花燈煙火之類,至十四日俱已停妥。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十五日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俱各按品大粧。大觀園內,帳舞蟠龍,簾飛繡鳳;金銀煥彩,珠寶生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悄無一人咳嗽。賈赦等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在榮府大門外,街頭巷口用圍幙擋嚴。正等的不耐煩,忽見一個太監騎著匹馬來了。賈政接著,問其消息。太監道:「早多著呢。未初用晚膳,未正還到寶靈宮拜佛,酉初進大明宮領宴看燈,方請旨,只怕戌初纔起身呢。」鳳姐聽了道:「既這樣,老太太和太太且請回房,等到了時候再來,也還不遲。」於是賈母等自便去了,園中俱賴鳳姐照料。
執事人等帶領太監們去吃酒飯,一面傳人挑進蠟燭,各處點起燈來。忽聽外面馬跑之聲不一,有十來個太監喘吁吁跑來拍手兒。這些太監都會意,知道是來了,各按方向站立。賈赦領合族子弟在西街門外,賈母領合族女眷在大門外迎接,半日靜悄悄的。忽見兩個太監騎馬緩緩而來,至西街門下了馬,將馬趕出圍幙之外,便面西站立。半日,又是一對,亦是如此。少時便來了十來對,方聞隱隱鼓樂之聲。一對對鳳翣龍旌,雉羽宮扇;又有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金黃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執事太監捧著香巾、繡帕、漱盂、拂塵等物。一隊隊過完,後面方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鵝黃繡鳳鑾輿,緩緩行來。賈母等連忙跪下。早有太監過來扶起賈母等來,將那鑾輿抬入大門往東一所院落門前,有太監跪請下輿更衣。於是入門,太監散去,只有昭容彩嬪等引著元春下輿。只見苑內各色花燈閃灼,皆係紗綾扎成,精緻非常。上面有一燈匾,寫著「體仁沐德」四個字。元春入室更衣,復出上輿進園,只見園中香煙繚繞,花影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景象,富貴風流!
卻說賈妃在轎內看了此園內外光景,因點頭歎道:「太奢華過費了!」忽又見太監跪請登舟。賈妃下輿登舟。只見清流一帶,勢若遊龍,兩邊石欄上皆係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的如銀光雪浪;上面柳杏諸樹,雖無花葉,卻用各色綢綾紙絹及通草為花,粘於枝上,每一株懸燈萬盞;更兼池中荷荇鳧鷺諸燈亦皆係螺蚌羽毛做就的:上下爭輝,水天煥彩,真是琉璃世界,珠寶乾坤。船上又有各種盆景,珠簾繡幙,桂楫蘭橈,自不必說了。已而入一石港,港上一面匾燈,明現著「蓼汀花漵」四字。
看官聽說:這「蓼汀花漵」四字及「有鳳來儀」等字,皆係上回賈政偶試寶玉之才,何至便認真用了?想賈府世代詩書,自有一二名手題詠,豈似暴富之家,竟以小兒語搪塞了事呢?只因當日這賈妃未入宮時,自幼亦係賈母教養。後來添了寶玉,賈妃乃長姊,寶玉為幼弟,賈妃念母年將邁,始得此弟,是以獨愛憐之。且同侍賈母,刻不相離。那寶玉未入學之先,三四歲時,已得元妃口傳教授了幾本書,識了數千字在腹中,雖為姊弟,有如母子。自入宮後,時時帶信出來與父兄,說:「千萬好生扶養:不嚴不能成器,過嚴恐生不虞,且致祖母之憂。」眷念之心刻刻不忘。前日賈政聞塾師讚他儘有才情,故於遊園時聊一試之。雖非名公大筆,卻是本家風味。且使賈妃見之,知愛弟所為,亦不負其平日切望之意,因此,故將寶玉所題用了。那日未題完之處,後來又補題了許多。
且說賈妃看了四字,笑道:「『花漵』二字便好,何必『蓼汀』?」侍坐太監聽了,忙下舟登岸,飛傳與賈政。賈政即刻換了。彼時舟臨內岸,去舟上輿,便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石牌坊上寫著「天仙寶境」四大字。賈妃命換了「省親別墅」四字,於是進入行宮。只見庭燎繞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簾捲蝦鬚,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門玉戶神仙府,桂殿蘭宮妃子家。」賈妃乃問:「此殿何無匾額?」隨侍太監跪啟道:「此係正殿,外臣未敢擅擬。」賈妃點頭。禮儀太監請陞座受禮,兩階樂起。二太監引赦政等於月台下排班上殿,昭容傳諭曰:「免。」乃退。又引榮國太君及女眷等自東階陞月台上排班,昭容再諭曰:「免。」於是亦退。
茶三獻,賈妃降座,樂止,退入側室更衣,方備省親車駕出園。至賈母正室,欲行家禮,賈母等俱跪止之。賈妃垂淚,彼此上前廝見,一手挽賈母,一手挽王夫人,三人滿心皆有許多話,俱說不出,只是嗚咽對泣而已。邢夫人、李、鳳、迎、探、惜等俱在旁垂淚無言。半日,賈妃方忍悲強笑,安慰道:「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這時不說不笑,反倒哭個不了。一會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纔能一見!」說到這句,不禁又哽咽起來。邢夫人忙上來勸解。賈母等讓賈妃歸坐,又逐次一一見過,又不免哭泣一番,然後東西兩府執事人等在外廳行禮。其媳婦丫鬟行禮畢,賈妃歎道:「許多親眷,可惜都不能見面!」王夫人啟道:「現有外親薛王氏及寶釵黛玉在外候旨。外眷無職,不敢擅入。」賈妃即命請來相見。
一時,薛姨媽等進來,欲行國禮。元妃降旨免過,上前各敘闊別。又有原帶進宮的丫鬟抱琴等叩見,賈母連忙扶起,命入別室款待。執事太監及彩嬪、昭容、各侍從人等,寧府及賈赦那宅兩處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個小太監答應。母女姊妹,不免敘些久別的情景及家務私情。又有賈政至簾外問安行參等事。元妃又向其父說道:「田舍之家,齏鹽布帛,得遂天倫之樂;今雖富貴,骨肉分離,終無意趣!」賈政亦含淚啟道:「臣,草芥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豈意得徵鳳鸞之瑞?今貴人上錫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華,祖宗之遠德鍾於一人,幸及政夫婦。且今上體天地生生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曠恩,雖肝腦塗地,豈能報效萬一!惟朝乾夕惕,忠於厥職。伏願聖君萬歲千秋,乃天下蒼生之福也。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更祈自加珍愛,惟勤慎肅恭以侍上,庶不負上眷顧隆恩也。」賈妃亦囑以國事宜勤,暇時保養,切勿記念。
賈政又啟:「園中所有亭台軒館皆係寶玉所題,如果有一二可寓目者,請即賜名為幸。」元妃聽了寶玉能題,便含笑說道:「果進益了。」賈政退出。元妃因問:「寶玉因何不見?」賈母乃啟道:「無職外男,不敢擅入。」元妃命引進來。小太監引寶玉進來,先行國禮畢,命他近前,攜手攬於懷內,又撫其頭頸,笑道:「比先長了好些。」一語未終,淚如雨下。
尤氏鳳姐等上來啟道:「筵宴齊備,請貴妃遊幸。」元妃起身,命寶玉導引,遂同諸人步至園門前。早見燈光之中,諸般羅列,進園先從「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眺覽徘徊。一處處鋪陳華麗,一樁樁點綴新奇。元妃極加獎讚,又勸以後不可太奢了,此皆過分。既而來至正殿,降諭免禮歸座,大開筵宴,賈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紈、鳳姐等捧羹把盞。
元妃乃命筆硯伺候,親拂羅箋,擇其喜者賜名。因題其園之總名曰:「大觀園」,正殿匾額云:「顧恩思義」,對聯云:「天地啟宏慈,赤子蒼生同感戴;古今垂曠典,九州萬國被恩榮。」又改題:「有鳳來儀」,賜名瀟湘館。「紅香綠玉」,改作「怡紅快綠」,賜名怡紅院。「蘅芷清芬」,賜名「蘅蕪院」。「杏帘在望」,賜名澣葛山莊。正樓曰大觀樓。東面飛樓曰「綴錦閣」。西面飛樓曰含芳閣。更有蓼風軒、藕香榭、紫菱洲、荇葉渚等名。匾額有「梨花春雨」、「桐剪秋風」、「荻蘆夜雪」等名。又命舊有匾聯不可摘去。於是先題一絕句云:
啣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題畢,向諸姐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長於吟詠,姐妹輩素所深知,今夜聊以塞責,不負斯景而已。異日少暇,必補撰大觀園記並省親頌等文,以記今日之事。妹等亦各題一匾一詩,隨意發揮,不可為我微才所縛。且知寶玉竟能題詠,一發可喜。此中瀟湘館蘅蕪院二處,我所極愛,次之,怡紅院,澣葛山莊。此四大處,必得別有章句題詠方妙。前所題之聯雖佳,如今再各賦五言律一首,使我當面試過,方不負我自幼教授之苦心。」
寶玉只得答應了下來,自去構思。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中要算探春又出於姊妹之上,然自忖似難與薛林爭衡,只得隨眾應命。李紈也勉強作成一絕。賈妃挨次看姊妹們的題詠,寫道是:
曠性怡情(匾額)
迎 春
園成景物特精奇,奉命羞題額「曠怡」。誰信世間有此境?遊來寧不暢神思?
文采風流(匾額)
探 春
秀水明山抱復回,風流文采勝蓬萊。綠裁歌扇迷芳草,紅襯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應傳盛世,神仙何幸下瑤台。名園一自邀遊賞,未許凡人到此來。
文章造化(匾額)
惜 春
山水橫拖千里外,樓台高起五雲中。園修日月光輝裡,景奪文章造化功。
萬象爭輝(匾額)
李 紈
名園築就勢巍巍,奉命多慚學淺微。精妙一時言不盡,果然萬物有光輝!
凝暉鍾瑞(匾額)
薛寶釵
芳園築向帝城西,華日祥雲籠罩奇。高柳喜遷鶯出谷,修篁時待鳳來儀。
文風已著宸遊夕,孝化應隆歸省時。睿藻仙才瞻仰處,自慚何敢再為辭?
世外仙源(匾額)
林黛玉
宸游增悅豫,仙境別紅塵。借得山川秀,添來氣象新。
香融金穀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元妃看畢,稱賞不已,又笑道:「終是薛林二妹之作與眾不同,非愚姊妹所及。」原來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將眾人壓倒,不想元妃只命一匾一詠,倒不好違諭多做,只胡亂做了一首五言律應命便罷了。
時寶玉尚未做完,纔做了瀟湘館與蘅蕪院兩首,正做怡紅院一首,起稿內有「綠玉春猶捲」一句。寶釵轉眼瞥見,便趁眾人不理論,推他道:「貴人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纔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又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分馳了?況且蕉葉之典故頗多,再想一個改了罷。」寶玉見寶釵如此說,便拭汗說道:「我這會子總想不起什麼典故出處來!」寶釵笑道:「你只把『綠玉』的『玉』字改作『蠟』字就是了。」寶玉道:「『綠蠟』可有出處?」寶釵悄悄的咂嘴點頭,笑道:「虧你!今夜不過如此,將來金殿對策,你大約連『趙錢孫李』都忘了呢!唐朝韓翊詠芭蕉詩頭一句,『冷燭無煙綠蠟乾』,都忘了麼?」寶玉聽了,不覺洞開心意,笑道:「該死,該死!眼前現成的句子,竟想不到。姐姐真是『一字師』了,!從此只叫你師傅,再不叫姐姐了。」寶釵也悄悄的笑道:「還不快做上去,只『姐姐』『妹妹』的!誰是你姐姐?那上頭穿黃袍的纔是你姐姐呢。」一面說笑,因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開了。
寶玉續成了此首,共有三首。此時黛玉未得展才,心上不快。因見寶玉構思太苦,走至案旁,知寶玉只少「杏帘在望」一首,因叫他抄錄前三首,卻自己吟成一律,寫在紙條上,搓成個團子,擲向寶玉跟前。寶玉打開一看,覺比自己做的三首高得十倍,遂忙恭楷謄完呈上。
元妃看是:
有鳳來儀
寶 玉
秀玉初成實,堪宜待鳳凰。竿竿青欲滴,綠生涼。
迸砌防階水,穿簾礙鼎香。莫搖分碎影,好夢正初長。
蘅芷清芬
蘅蕪滿靜苑,蘿薜助芬芳。軟襯三春草,柔拖一縷香。
輕煙迷曲徑,冷翠濕衣裳。誰謂「池塘」曲,謝家幽夢長。
怡紅快綠
深庭長日靜,兩兩出嬋娟。綠蠟春猶捲,紅粧夜未眠。
憑欄垂絳袖,倚石護青煙。對立東風裡,主人應解憐。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飲,在望有山莊。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韮熟,十里稻花香。盛世無饑餒?何須耕織忙。
元妃看畢,喜之不盡,說:「果然進益了!」又指「杏帘」一首為四首之冠。遂將澣葛山莊改為稻香村,又命探春將方纔十數首詩另以錦箋謄出,令太監傳與外廂。賈政等看了,都稱頌不已。賈政又進歸省頌。元妃又命以瓊酪金膾等物賜與寶玉並賈蘭。此時賈蘭尚幼,未諳諸事,只不過隨母依叔行禮而已。那時賈薔帶領一班女戲子,在樓下正等得不耐煩,只見一個太監飛跑下來說:「做完了詩了,快拿戲單來。」賈薔忙將戲目呈上,並十二個人的花名冊子。少時,點了四齣戲:第一齣,《豪宴》;第二齣,《乞巧》;第三齣,《仙緣》;第四齣,《離魂》。賈薔忙張羅扮演起來,一個個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態。雖是裝演的形容,卻做盡悲歡的情狀。
剛演完了,一太監托著一金盤糕點之屬進來,問:「誰是齡官?」賈薔便知是賜齡官之物,連忙接了,命齡官叩頭。太監又道:「貴妃有諭,說:『齡官極好,再做兩齣戲,不拘那兩齣就是了。』」賈薔忙答應了,因命齡官做《游園》《驚夢》二齣。齡官自以為此二齣非本角之戲,執意不從,定要做《相約》《相罵》二齣。賈薔扭不過他,只得依他做了。元妃甚喜,命:「莫難為了這女孩子,好生教習。」額外賞了兩疋宮綢,兩個荷包,並金銀錁子之類。然後撤筵,將未到之處復又遊玩。忽見山環佛寺,忙盥手進去焚香拜佛,又題一匾云:「苦海慈航」;又額外加恩與一班幽尼女道。
少時,太監跪啟:「賜物俱齊,請驗,按例行賞。」乃呈上略節。元妃從頭看了,無話,即命照此而行。太監下來,一一發放。原來賈母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杖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貴長春宮緞四疋,福壽綿長宮綢四疋,紫金筆錠如意錁十錠,吉慶有餘銀錁十錠,邢夫人等二分只減了如意、拐、珠、四樣。賈敬、賈赦、賈政等每分御製新書二部,寶墨二匣,金銀盞各二隻,表禮按前。寶釵黛玉諸姊妹等每人新書一部,寶硯一方,新樣格式金銀錁二對。寶玉和賈蘭是金銀項圈二個,金銀錁二對。尤氏、李紈、鳳姐等,皆金銀錁四錠,表禮四端。另有表禮二十四端,清錢五百串,是賞與賈母、王夫人及各姊妹房中奶娘眾丫鬟的。賈珍、賈璉、賈環、賈蓉等皆是表禮一端,金銀錁一對。其餘綵緞百疋,白銀千兩,御酒數瓶,是賜東西兩府及園中管理工程、陳設、答應及司戲、掌燈諸人的;外又有青錢三百串,是賜廚役、優伶、百戲、雜行人等的。
眾人謝恩已畢,執事太監啟道:「時已丑正三刻,請駕回鑾。」元妃不由的滿眼又滴下淚來,卻又勉強笑著,拉了賈母王夫人的手不忍放,再四叮嚀:「不須記掛,好生保養!如今天恩浩蕩,一月許進內省視一次,見面儘容易的,何必過悲?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不可如此奢華糜費了。」賈母等已哭的哽噎難言。元妃雖不忍別,奈皇家規矩違錯不得的,只得忍心上輿去了。這裡眾人好容易將賈母及王夫人勸住,攙扶出園去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