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義奇姻

  浙江杭州府,昔元時有一人,姓陶名定,由進士出身,授廣州府同知,死於任中。夫人劉氏,止生一子,名啟元,字春華,年一十九歲,隨父任所,搬柩歸喪。母守孀居。元生未娶,博覽經書,貫通古今,不題。
  卻說熊夢龍者,與陶定乃連襟姨夫,亦進士出身,授北京給事,致仕還鄉。而故劉氏,止生一女,名群娘,亦年一十九歲,絲蘿未結,同母閨中守節。孝母之心,無所不至。一日,母歎曰:「汝父亡後,家事無人。而汝未嫁一夫,實老身之憂矣。」女曰:「事皆前定,老堂不必掛念。」
  卻說一日,生於書房回,見母。母曰:「吾兒經書如何?」元生曰:「不勞老堂憂念,若逢大比,諒可一躍矣。」母笑曰:「兒有此志,則老母無憂。人曰,汝與母親者,惟熊姨。老身尚有伊在,熊姨止生一女,汝可去看顧問候,以表親情。不然,彼談我之薄倖矣。」元生答曰:「孩兒即往探問,不勞吩咐。」遂辭,往姨家,至廳堂相見。熊夫人曰:「先生芸窗勤篤,今日降舍,使老身喜之不勝。」生曰:「家母常憂姨娘,晝夜惶惶,敬命不才造府,以表家母寸心之忱也。」夫人曰:「多承厚愛。」即呼其女曰:「元兄今在我家,汝係表兄妹,可出相見。」香桂答曰:「小姐梳妝未完。」少刻間,夫人又催曰:「可出相見。」群娘無奈,只得出室。輕移蓮步,轉至廳前,與元生見禮曰:「表兄降舍,有失遠迎,望乞恕罪。」元生斜目一睹,見群娘:
  綠衣紅裙,傾城容貌;一點唇朱,即櫻桃之九熟;雙描眉秀,疑御柳之新芽;三寸金蓮,纖纖玉指,雖西子文君,難與並立。
  元生一見,魂歸雲外,魄散九霄。隨即答曰:「輕造貴府,實在兄妹,勿責。」各敘禮畢,群娘偷目覷生,亦有眷戀之心。夫人曰:「先生不棄寒親,可時常來往,看顧老身,如何?」生曰:「不必憂慮,如暇即造府問安。」二人雖有攀顧之心,奈母在上,群娘臉帶桃色,驀驀而坐。生敘別,歸家見母,達姨之言。轉至書房,如醉如癡,書懶開卷,紛紛然魂去九天矣。拔筆題一律云:
  冤債相逢一話間,牽惹魂靈飛半天。
  本效張君求崔子,未卜他心似我心?
  題畢,過數日,難挨相思之苦,升堂見母云「姨前囑托之事」。母曰:「兒有此心,他日青云何愁。」生遂辭母,又至姨家。姨在堂上,見生至,見禮曰:「果是讀書君子,不失前言。」夫人喚香桂,請小姐相見。小姐只得出,見禮坐定。夫人曰:「老生年邁,不能久陪。以後往來,小女相陪。」言罷轉入後堂,命看午飯。生與群娘坐有一時,各無一言。少刻吩咐香桂斟酒,對坐而飲。四目相睹,各有心而不敢言。飯畢,生告歸家,輾轉思量:「群娘無邪意,何能戲之。」夢魂顛倒,捱至明日。復到群家,入繡房見群娘。群娘見生至,忙侍禮曰:「兄有何見教,來忙也。」生曰:「無他,昨失辭令堂,敬來請罪。」群笑曰:「小妹昨已稟老母矣,不勞掛意。」生曰:「多謝,多謝。」群娘喚香桂看茶,遂取椅與生坐。群娘問曰:「兄通何經?」生曰:「敝經毛詩。」女曰:「其經詩句清爽,令人觀之暢然。」生驚曰:「妹曾觀過此書否?」女微笑曰:「略展視數行。」生笑曰:「有此妙人。」生自思:「此回四傍無人,若不以一言戲之,其緣何日就矣。」即問曰:「適間賢妹雲,毛詩句清爽,妹能效窈窕淑女,生不能如君子之句,天何以有偏乎?」女聞言變色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妾本不當陪,奈表親之情,何其以淫詩見教。緣由前定,兄談不合理也。」生被群娘面叱數言,漸慚於而上,無言可答。女曰:「妾有俗事,待請家母相陪。」生驚告曰:「不佞一時醉酒失言,冒瀆賢妹。搶白難當,又欲鳴於令堂,致不佞於何地。乞宥元罪。」群娘見生,進退無措,只得回嗔作喜曰:「兄此言,何敢告於家母。實妾有塵事,故未得陪兄。」生又曰:「既如此,不佞告辭。」女曰:「見家母再回。」生曰:「無顏見矣。」遂辭群娘而歸。
  卻說夫人,出問群曰:「元生過午,何以不辭去矣?」群娘答曰:「因家有事,適者,來童趕歸。欲辭老母,兒見彼意去速,辭其不勞,遂去矣。」母曰:「陶兄乃讀書之人,吾兒不可慢矣。」母子之言不題。
  卻說元生,回至館中,想前之言,恐群娘訴於母。又想其事不成,不覺數日,形容漸瘦,飲食少進。來童傳於夫人,夫人驚慌,忙至書館看生。問曰:「吾兒身體如何?」生曰:「寒熱往來,心有所繫,飲食不能進矣。」母曰:「吾兒來往不慣,莫非這幾日去姨家問安,受其風寒,得此病麼?」生急答曰:「姨娘惜不才如珍,此病不才之命也。」母曰:「寬心,待請一醫士調之,諒數日即愈矣。」生曰:「不肖受病,累及老娘,此亦不孝矣。」夫人出,呼來童去請醫官醫治。少刻請到,乃一省名醫。入見夫人,夫人曰:「小兒偶沾風寒之疾,病在書館,望先生妙劑,後當奉謝。」遂命來童,取出白金五兩,以作開手。醫官即偕來童,入書館看生。診脈良久。生問曰:「病證若何?」醫者曰:「先生芸窗攻書,為何亦有此疾?此症乃感七情,有傷思慕,慾火甚多,恐一二服之藥,不能取效也。」生自思群事不成,千服想無效矣。又問醫者曰:「命脈何如。」醫者曰:「命門之脈沉細,心經之脈滯火,先生如不寬心養病,恐挨日久不便。待小弟聊貢一服,試之何如?」辭出書館,至堂前。夫人問曰:「先生看小兒病症若何?」醫者曰:「令郎公子貴恙,乃七情有感,寒邪入內,小生不能治之。告退,夫另請高明醫者療治。」夫人曰:「先生高明,何故見推。自古百病皆藥,何小兒沾此疾,便無藥矣?」醫者曰:「夫人若要全令郎無事,除非買鶯鶯草,便能消其心火。其病自愈,別藥莫能療矣。」夫人曰:「只要小兒病痊,難千金不惜。」逐取出白金十兩與先生,代買鶯鶯草醫小兒。醫者微哂曰:「此藥即千金不能有也。」夫人曰:「先生識此藥,何不能買?」醫者曰:「此藥在令郎心中未吐,夫人問令郎,使來童買來,醫之即愈。」醫者辭退,夫人不住腮邊之淚,至書館看生。淚曰:「老身自伊父亡過之後,止生有汝一人,今日身受重病。適者,醫官看汝,辭不能醫。為母懇求藥引,止言鶯鶯草一味之藥,能治汝之疾,又言千金不得,此藥汝自識懷於心中。汝今且言,使來童求之。倘至病危,為母者靠何人?」言罷,流淚不止。生自思,此醫者,真神人矣。長歎曰:「老母不必掛心,諒病不日必痊,生死前定。」夫人無奈,只得出書館,又使人去求醫者,不題。
  卻說熊夫人,見這一月間,元生未來。問家童,云:「陶先生病重,以此未來。」夫人聞其言,大驚。喚香桂,請小姐商議其事。夫人曰:「汝兄常來我家看顧,今沾重病,命在須臾。他與我家,親親故舊,不以人問安,恐旁人談母子無親。」群娘曰:「俺家無男子可去,不若孩兒看家,老母自去,看看回來不妨。」夫人曰:「老母去,留汝在家不便,不若我兒去看便回。」群娘曰:「孩兒閨門繡女,移步問病,恐人談笑。」夫人曰:「彼我親情,汝爾表親,去之不妨。」群娘無奈,只得喚梅香呼轎,遂到姨家。見姨娘,姨娘曰:「小姐光降,不然老身亦要造府見令堂,何其無親。吾兒命在旦夕,今汝至,略展老身之憂。」群娘曰:「令郎貴恙,諒亦不妨。倘有不便,則妾之母子,亦無靠矣。」問曰:「令郎臥房何處?」夫人曰:「在書館。」即同群娘,至書房看生。群娘進前,施禮曰:「兄長貴恙,小妾母子有失問候。恕宥,恕宥。」生開目,見是群娘,長歎曰:「命合如此,有勞光降,恕失遠迎。勿罪,勿罪。」夫人曰:「小姐在此少坐,待老身聊具水飯,過午回。」遂出,命安排飯食,不題。
  卻說群娘,問生曰:「先生身上如何?」生曰:「寒熱往來。」又問曰:「飲食如何?」生答曰:「少進。」又問曰:「行坐如何?」答曰:「有所思。」又問曰:「睡中如何?」生答曰:「不寐。」又問曰:「何致如此?」生怒曰:「汝能為醫者醫人麼?」群娘臉上微紅,無言可對。生又曰:「汝若能為醫者,小生他日倘得青雲際會,不忘賢妹之恩也。」群娘會其意,長歎不言。生又曰:「不佞病源,自到尊府一睹嬌容,三回五次,未敢一言有邪矣。前者聊戲,猶作不知進退,冒瀆賢妹,面叱自慚。惟恐達之令堂,憂悔無及;又慕尊容,魂不守戶,兩感其疾。病體將危,賢妹肯垂救陷阱之人乎?倘得見憐,沒齒不忘。如其不然,則生死歸九泉,豈干休無怨乎。」言罷淚下。群娘亦淚而答曰:「草木尚自知春。前者兄言,何敢見怪。奈妾乃閨門繡女,不敢失身。少有不才,上辱先君,妾一身致之何地,千載流其臭名。念妾乃與兄係表親,與其一心思求苟合,不若令人通母知之,求諧佳配,豈不美哉。乞兄寬眷貴體,候恙痊日,妾誓不他適。」生曰:「賢妹清談,開愚肺腑。奈遠水不救近火,恐事不由人,旦夕如夢。汝再適乎,吾無怨乎?」群娘曰:「今幸令堂未在,妾脫睡衣一件,金戒指一對付兄,猶若見妾。病痊之日到舍,妾有議論。」生得群娘睡衣,亦解睡衣與群娘,身上稍寬,伸手扯群娘抱定玉臉相偎曰:「倘得天容,愈日造府,勿失前言。」群娘曰「妾若失言,四體不全,狗而散。惟恐得李忘樹耳。」言罷淚下。生曰:「賢妹今日之情,蓋天地之恩。若得平步雲梯,有棄前情,天地不容,骨肉如粉。」二人雖未雲雨,情意盛濃。
  夫命梅香,請小姐過午。二人眼目送情,只得分別出館,過午而回。
  卻說元生,得群娘美意,心下稍寬,慾火漸消。不過數日,病已痊癒。升堂見母,母曰:「吾兒今日安然,老身無憂矣。」生曰:「不肖身沾賤疾,有累老娘憂愁,恕兒不孝之罪。」母曰:「前你病之日,姨娘使群娘看汝,汝今安痊,理合去他家謝之才是。」生曰:「不肖即往叩謝。」遂辭母,去姨家見姨。夫人曰:「貴恙欠安,老身失問罪。」生曰:「有勞令愛降舍,多多有慢,姨娘宥罪。」夫人曰:「小女在繡房,先生可去相見,老身聊具小菜,可過午而回。」生趨繡房,與群娘相見,喜不自勝。群娘曰:「兄今容顏如舊,妾無憂矣。」生曰:「復生之德,終身難報,賢妹勿食前言,至人於地矣。」女曰:「妾雖女流,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兄用意攻書,倘得名成利就,枕席之歡有期。」生曰:「許願不如還願好,既有前言,必有今日,望賢妹發救命之恩憐之。」女曰:「苟合夫妻,恐人談論,母知不當穩便,兄宜謹之。許兄之事定矣。」再三推阻不肯,只得情言溫存,未能沾身調戲。見生欲動手,群便變色。生思不能得勾,乃長歎曰:「紅粉佳人,鐵石心腸,白面書生,挨求屈膝;丈夫空立三光之下,求一紅顏未能得勾,反受輕棄何耶!」忿忿然而起,欲去,女扯其衣告曰:「妾敢有失前言,天理不容。奈兄貴恙初安,倘妾輕付一身於兄,未能安兄,反實害兄。兄有危處,亦有怨乎?」生曰:「若得一刻之愛,須就死無怨。」因嗔作喜,抱群娘於懷內,解脫香羅帶。群娘無奈,只得與生行其雲雨。玉體全偎,百般調情。有詩一首為證:
  染病初痊訪舊人,舊人推阻累傷情。
  傷情不惜強求會,求會從今永結姻。
  雲雨罷,生揖而謝曰:「今得賢妹錯愛,須死不忘。」女曰:「妾今一身,付君終身,從此相倚。兄若念妾,後有好處,切勿效王魁之徒,使妾有白頭之歎矣。」言罷淚下,生亦淚而答曰:「再生之德,無可報矣。復蒙不棄,何敢有忘。倘獲寸進,重婚再聘,骨肉不得還鄉。惟恐去後,賢妹依令堂嚴命,另配他人,致生思慕無時,孤房自想,生死不由,如之奈何。」言罷,亦淚如雨。女曰:「家堂慈愛,凡事皆由小妾,何況婚姻之事。兄但放心,妾有改變,身受萬刀之下,骨肉粉碎而分。」生曰:「人有善願,天必從之。」咒罷。
  卻說夫人,命香桂請小姐,同元生過午,二人升堂,飲食間眼角傳情。酒畢,生辭姨,歸家見母,稟姨娘相待之情,回書館攻書。
  不過數日,文宗餘考至杭州,學官差人催陶生赴考。陶生辭母登程,小試幸中案元。下科,元生回至家庭見母,母曰:「幸有科名,可即擇日起行。」生曰:「不肖文學未全,況家中老娘,無人侍奉,安可為名利兩字,終為不孝之人。」母曰:「兒言須是,爭奈一科不去,耽擱三年。不若請姨娘母子,搬來我家,以為相倚。吾兒放心前去如何?」生曰:「若得如此,兒稍放心。惟恐姨娘不肯。」母曰:「姊妹之情,不妨。」即遣來童,去熊夫人家,稟過前事。熊夫人聞知大喜,同群娘商議,收拾急用之物,封鎖家庭,命老僕看守,同群娘來見夫人,各各歡喜。擇七月十三日起程,元生曰:「老母得姨娘來家相陪,略無憂慮,冬溫夏清,敢托賢妹代之何?如不棄受托,方敢起行。」群娘微笑而答曰:「兄但放心懷。兄之母,即妾之母。早晚事之,不勞掛念。」生曰:「若得如此,吾無憂矣。倘有寸進,不忘賢妹之恩。」遂辭母、姨登程。
  卻說群娘,進前稟母曰:「兄今日往省赴試,孩兒具有餞酒,欲於長亭餞行,未知允否?」母曰:「禮當如此。奈汝閨門繡女,元兄白面書生,又沾表親,恐人議論。」群娘又曰:「兒聞長亭左側有一庵,置酒於庵內,略表寸情,便回不妨。」母見其不可阻,只得隨女所為。
  來日,陶生遣來童,收拾琴劍書箱起程。至長亭庵中,群娘同香桂至,慇懃斟酒,雙手相持奉生,欲言又忍。生亦回遞一杯奉群娘。四目相迎,徘徊眷戀。群娘作送行詩一律云:
  長亭萬里路迢遙,不忍離懷單自勞。
  萬種深情無說處,一杯餞酒蘊心頭。
  縱有紅顏如不見,須念家中醜女流。
  但願高堂齊安樂,此行準定著官袍。
  生亦作一律,以答之云:
  復生恩情豈敢忘,一刻夫妻天地長。
  倘得丹桂連根掇,怎效□□薄倖郎。
  二人不忍分別,流淚無聲。各於袖中,取手帕拭淚。生推群娘登轎,群娘讓生上馬。兩不忍別,雙雙辭去。元生馬行十步九回頭,群娘停轎□目送,同香桂回家不題。
  卻說陶生到省,溫習經書,幸中鄉試七名。作家書一封回報。直到京城會試,聯登進士。殿試上表一章奏云:
  臣啟元奏乞恩養親還鄉旌烈事:臣父先年,叨膺進士。蒙除廣州府知府,在任身故。止生臣一人,扶柩還鄉,同母守節,晝夜攻書。老母六旬,履虛目昏,逼臣應試,臣難分別。母子未決之間,幸見憐於姨母。姨丈熊夢龍同父進士,恩除北京給事,還鄉身故,止生一女,名群娘,未偕良配,同母守節,玉潔冰清。聞臣母子不忍分離,群娘同母來家,甘願代臣子職,侍奉臣母,臣才放心應試。叨蒙聖恩,復取臣為進士。臣年二十有二,內無室家,別母孤單,風燭難定。乞恩賜臣還鄉娶妻,養親盡孝。母終天年,復盡臣職。忠孝兩全,大彰陛下勸孝之仁。臣幸甚,臣母幸甚,烈婦幸甚。臣不勝懇切,無任感戴之至。
  元帝覽表,御筆批云:
  知府之子,給事之女,男無室,女無家,理宜配合。男母寡,女母貞,例應旌獎。群娘未配,先奉箕帚,當成孝婦之列。啟元所奏情切,恩賜成親,養母終年復任,來京擢用。二母氏,各封一品夫人。群娘封為孝夫人。
  擇日辭朝,謝恩。
  卻說元生得旨,喜不自勝,衣錦還鄉,報知母、姨接旨。元生拜母、姨相會,與群相見,稟母擇日成親。生私與群曰:「新人是舊人。」群笑曰:「新舊難辨別。」生曰:「交合即見,定不似前歲,競競忍痛。」二人各笑而別。擇於十二月十六日成親,雙雙升堂拜母。洞房花燭,銷金帳中,何樂莫大乎!此正是:金榜掛名,洞房花燭,人有善願,天必從之。後陶生生二子,皆為顯宦。群娘夫妻二人,壽至七旬,以終天年。拔筆聊記一傳省眼,只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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